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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赞扭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谈天见气氛有点变僵,转身去河边弄了点柴草过来。

陈赞看着他:“坛子你弄这干嘛,晚上又不冷,不用烤火。”

“晚点我要去放线,你一个人坐在岸边很无聊,给你点堆火,好有光。”谈天说,“我们刚过来的地方有块红薯地,我去看看有红薯没有,有的话挖两个烤着做宵夜。”红薯一般分两季插,早一点在五月就插了,八九月就能收。晚的七八月才插,十月份或十一月份才收陈赞说:“算了吧,惹人骂。”

谈天嘻嘻笑:“骂什么?不就两个红薯么。”

谈天打着手电穿过一片芦苇,陈赞也要跟上去,谈天摆手制止了。陈赞只好坐在河滩上等,过了十几分钟,谈天出现了,不仅带来了两个红薯,还有一个香瓜。

陈赞哑然失笑,其实以前这种事他也没少干过,只是重生了之后,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到道德问题,想着主人家的不易,那份干坏事的心就肆意不起来,不过今天看到谈天做,又将自己的那点破坏因子勾得蠢蠢欲动起来。

谈天从一个塑料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将火点燃,将红薯扔进了火堆,又到水边将香瓜洗干净了,拿回来在手心里捶开,将大的一半递给陈赞:“吃点瓜解个渴。”

陈赞就着火堆一看,是花皮香瓜,这种香瓜十分香甜可口。陈赞咬了一口,满嘴香浓,想起来问:“你常干这样的坏事呢?”

谈天嘿嘿笑:“有时候渴了,顺道摘个瓜解渴。我可没糟蹋东西啊,都是吃多少摘多少,绝不兜着走。”

陈赞笑出了声,顺手牵羊的事,乡下哪个调皮的小子没干过,但是像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还真不多,便啐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谈天从他的言语中听出几分亲昵来,心不由得软成了一滩,只知道嘿嘿傻笑。

陈赞时不时往柴火中扔点柴,想起一个事来:“对了,坛子,有个事要跟你说。”

谈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了:“什么事?”

陈赞说:“今年咱们村橘子园该重新包了,我本来想让我爸都包下来种油茶的,但是我家已经有了后山,估计不会让我家再包了,到时候我想让你家出头去承包橘子园。钱先从我家借,到时候橘子园也都挖了种油茶,我们一起做。”

谈天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你说这事啊。橘子园的橘子树为什么都挖了?”

陈赞说:“树龄老化了,不能挂果了。所以正好用来种油茶,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干?”

谈天想了想,点头道:“好,这事我回去跟我妈说去。”这不就是陈赞蓝图中的一部分吗,自己一定要帮他一起完成。

陈赞笑笑:“这事我爸也会找你妈谈的。不过先让你跟你妈通个气。不过橘子园有点大,到时候恐怕还要找几个人跟你家合伙一起。我觉得只要从这里开了头,以后大家都会自动自发地一起来种油茶了,离成规模也就不远了。”

谈天盘算了一下,这样也不错,以后自己家里也算是有事业了,妈妈就不仅仅是去帮工了。不过就是钱的问题有些棘手,都得跟陈赞家里借呢,这是他最不愿意的。转念一想,就当是借钱做前期投资吧,一般人做生意不都是借钱起家么,幸运的是陈赞家里还肯借,这不是挺好吗。

这么想着,就释怀了。他点点头:“好,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呢。”

陈赞吃完香瓜,用棍子将火堆里的红薯翻了个边,又离得远远的坐着。这种天实在不适合烤火,太热了。

谈天心说,难道就这事?这事是该私下说,但是也不急啊。他再次看向陈赞,陈赞只将目光投向广袤的黑夜中。

谈天想问还有什么要说的,陈赞回过头来:“坛子,你什么时候开始放线?”

谈天从刚才包火柴的塑料袋子里翻出一个电子表看了一下:“快十点了,我准备一下。”说着开始往脚盆里捡鹅卵石。

陈赞看着惊奇:“你捡石头干嘛?”

谈天说:“线要沉在水底才不被水冲走,鱼才找得到饵,所以每隔一段就要缠个石头压一压线。”

“这样啊。”陈赞也蹲下来帮忙捡石头。

一共捡了五六十个,谈天说:“好了,够了,我要去放线了。小赞你在这边等我啊,别怕,我就在河里,有事喊我一声。”

陈赞笑笑:“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还有火呢。你去你的吧,不用着急,慢慢放,安全第一。”

谈天将大脚盆放进轮胎内,将装线的盆子从蛇皮袋里拿出来,放进脚盆中,自己跨了进去,蹲在脚盆里,用小竹桨划着水,将轮胎慢慢推向深水区。

陈赞站起来,看谈天慢慢消失在火光照射的范围之外。谈天打开了手电筒,点燃幽静河面上一盏渔火。

陈赞看着那缓缓移动的灯光,想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烟波里”,小时候学《江上渔者》,只觉得这诗好读好背,没想到有一天的感受会是如此深刻,出没在烟波里的,就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陈赞慢慢蹲下身去,心疼痛难当。

第62章 不许喜欢

谈天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陈赞已经将烤红薯扒拉出来,放在一边晾着,柴火不多了,他将火堆烧得细细的,有一点光亮就可以了。

谈天披着一身的水汽上岸来了:“没柴了吗?”

陈赞点点头:“好了吗?”

“已经放好了,等会儿再去收。”谈天丢了一把柴草到火中,又跑去收了一捆柴来,笑着对陈赞说,“今晚要很晚才能回去,你要不要先睡会儿?”

陈赞抱着膝,将下巴枕在膝盖上:“你每晚都是这样的?”

“啊?不是啊,离家远的时候才这样。因为放线要晚一点才好,太早了收了鱼放着会死。有时候我就在别人家台阶上将就一下,打个地铺补个觉,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回去睡。”谈天轻描淡写地说。

陈赞的眼睛酸胀得难受,他吸吸鼻子,竭力控制住情绪说:“坛子,咱不干这个了,行吗?”

谈天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没事啊,就偶尔离家远才这样。在家门口我都是睡到11点多才出门的,两三点就回来了,可以睡到天亮。”其实村里钓鱼的人越来越多,家门口已经钓不到多少鱼了,需要经常出远门。

陈赞一听这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就淌了下来:“你别给我干这个了,找点别的事做,不赚这个钱了。你才多大啊,正长身体呢,天天这么熬夜,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哭腔的,这个时间,哪个大人和小孩不都是在睡梦中酣眠,他才多大,把最黄金的休息时间拿来挣钱,这哪里是在赚钱,简直是在拼命。

谈天懵了,陈赞这是在为他哭泣吗?“没、没事啊,我身体挺好的,真的。小赞你别哭。”说着走到陈赞身边,伸出手去想替他擦眼泪。

陈赞自己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揪住谈天,踢他的脚,用拳头捶他:“谁哭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啊,现在没事,以后不会有事?你这么糟践自己,看我不现在打死你算了!”

谈天伸手搂住情绪有点失控的陈赞,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别哭,小赞,好了,我以后不做这个了,我听你的,不做了。”

“不准再做了!”陈赞大声地嘶吼,吼完拼命咬住唇,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谈天心里既高兴又心疼,高兴陈赞这么关心他,心疼他为自己这么难受。

陈赞又说:“还有,以后不许再喜欢我了!”

谈天一下子如跌进冰窟里:“为、为什么?”

陈赞又擦了一把眼睛:“你刚才说了,都听我的。我说不能喜欢,就不许喜欢,以后你要娶老婆生孩子,不许喜欢我!”

谈天有些为难地看着陈赞,不说话,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吗?他要是能管得住自己的心,他还会喜欢他吗?

陈赞霸道地说:“听见了没有?你答应不答应?”

谈天固执地看着陈赞,不说话。

陈赞叹了口气,这个谈天,怎么这么固执呢。“坛子,你别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你得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你喜欢我,就算是我不拒绝你,我们俩将来能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和你弟弟,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和我姐?你让他们怎么办?还有那么多世人的目光啊,他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淹死。你想让我们大家都被人戳脊梁骨吗?”

谈天的目光慢慢地软和下来,这些问题,他确实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陈赞又软下语气说:“坛子,你试着把你的注意力放到别的女孩身上,别都在我身上。你会发现你能喜欢女孩的。”

谈天看了看陈赞,低下头去。

陈赞抓住谈天的胳膊,语带哀求地说:“你试试看行吗?坛子,我求你了。”

谈天抬起头看着陈赞,艰难地点点头:“好。”但是眼圈却湿了。

陈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竭力不去在意自己的心颤,他将目光收了回来,换了个话题:“今晚上是你最后一次钓鱼,明天开始,咱就不钓鱼了。”

谈天不做声,心乱如麻,今晚的事太多了,他需要时间去整理,不钓鱼他能做什么呢?他和弟弟的学费怎么办。

陈赞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得找个比钓鱼赚钱更容易的法子,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抓住谈天的胳膊:“坛子,我有办法了,我们不钓鱼了,我们改做收鱼吧。”

谈天不解地看着陈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赞说:“你看你钓这个鱼要拿到市场上去卖,我们村里还有不少人也钓了鱼拿去卖,我们就专门买这个鱼,然后集中起来送到外面去卖。”

“送哪儿去?”谈天总算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贩鱼卖么。

陈赞说:“广东或者是广西,明天我要出一趟门。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要去寻访一下买家,我们这东西好,全都是野生的,两广地区的人特别会吃,他们肯定爱吃这个。只要他们有这个意愿,我们就不怕没有销路。”

谈天有些迟疑地问:“这能行吗?”

陈赞说:“别担心,肯定行的。你什么时候去收线?”

谈天说:“现在就可以了,我现在去吧。”

陈赞说:“好。”又叫住他,“等等,吃了烤红薯再去。”捡起地上已经放凉的烤红薯放在谈天手里。

谈天看着这个红薯,心里五味杂陈,陈赞说了,不许自己喜欢他,却又对自己这么好,这叫他怎么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罢了,罢了,都随他的愿吧,不能喜欢,自己偷偷喜欢,不告诉他还不行吗。

谈天下水的时候,陈赞站在岸边,千叮嘱万叮咛让他小心点,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么一闹,谈天的心神肯定不宁,万一心不在焉掉水里去了就坏了。

谈天果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事,放心吧小赞。”

陈赞目送他离去,视线随着黑暗中那盏微小的渔火转动,在提心吊胆中看见他终于回到岸边,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今晚的收获不错,有十来斤黄骨鱼,若不是刚才那么一闹腾,本来是个很高兴的夜晚,但是两个人都高兴不起来。陈赞帮着谈天将鱼装进氧气袋,打好包,这才一起往回走。

要是平时,谈天不会走夜路赶回去了,随便找个地方打个地铺就对付过去了,但是今晚陈赞跟着出来了,他不舍得让陈赞也露宿人家的台阶上。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两人几乎是彻夜未眠。到了家门口,谈天拉着陈赞:“别回去叫门了,吵醒了你爸妈,去我家对付一下吧,天亮了再回去。”

陈赞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进了谈天家,两个人都累得要死,直接在谈天床上和衣而睡了。期待已久的同床共枕终于到来了,谈天却没有心思去做旖旎的梦,陈赞睡在他旁边,他是激动的,但是也就仅限于将手放在陈赞腰上,闭上眼睛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谈天要去卖鱼,被陈赞制止了,他要留着鱼做样,这样才能和人家谈生意啊。因为各地的人对同一种鱼叫法不一样,要是光跟人比划,那等于鸡同鸭讲,怎么还能做生意呢。

陈赞拉着谈天去镇上卖了火车票和一些冰块,天气太热,没有冰块鱼死得很快。他们这个小镇有一个火车站,平时会有慢车在这里靠站。陈赞不知道哪里的鱼好卖,只是凭感觉买了去桂林的票,因为桂林是个旅游城市,饮食业发达,对这种鱼的消费需求肯定会很大。

陈赞的预测没有错,在他们那里只卖到三四块一斤的黄骨鱼,在桂林的各大酒楼里,对方收购价达到九块甚至十块一斤,这就等于只要跑一趟,一转手,就能赚一半的价钱。

陈赞并没能跟对方当场就签上协议,虽然他和谈天个子都不小了,看起来像个大人。但脸还是很嫩,一看就像个小孩,尤其连身份证都拿不出,对方肯定是不会跟他签协议的。老板只是说,只要你有货来,我们就收,有多少要多少。

回去的路上,谈天难掩兴奋,这简直是太让人高兴了,果然生意是要出去跑就会有的。陈赞和谈天商议了一下,这个事他们两个孩子出头不太合适,应该叫个大人来撑场面才行,而且以后他俩上学了,肯定不能去送鱼,得找人来照料。

谈天说:“你爸妈都忙。我妈也不行,她不会跟外面的人打交道,不合适,叫谁来帮忙比较好?”

陈赞想了想,这个事一个人是绝对做不来的,放假时他们两个可以做,但是上学之后怎么办?那些钓鱼的渔民继续要打渔,你不收,肯定会有人发现商机把机会抢去了。就算在谈天妈妈来做,那也是做不来的,因为收鱼要时常都有人在,而送鱼的至少也要两天一趟。

陈赞不禁想起了谈天他爸,要是他不折腾,这个事由他家来做不是正好吗?不过如果谈卫民不折腾,陈赞恐怕也想不起来要寻这么一个营生了。

谈天想了一圈:“小赞,你觉得我师父怎么样?”

陈赞说:“陈师傅其实倒是挺合适的,但是他一个人做不来啊。既要收鱼又要送鱼呢。”

谈天说:“那让我妈收,让我师父去送?这也不行啊。”马上就否决掉了,孤男寡女的,招人闲话。

陈赞说:“这样吧坛子,这个事就算我们俩合伙的,本钱就用我们从前攒下来的那些钱。你有空的时候就来帮忙,我这边让我大舅和大舅妈来帮忙吧。我们上学之后,收鱼送鱼都归他们管,每个月的收入对半分,我那份就给我大舅了。”

谈天有些难为情:“这样好不好啊?我上学之后,都管不上什么事了,都得你舅忙活,我平白拿钱,感觉有点那个啊。”

陈赞说:“有点什么啊?我觉得这事我舅能答应。你看吧,这还有十几天才开学,这阵子我们俩将所有事都办清楚,到时候让我舅来接现成的摊子就成,他不会不同意。我舅这人挺好的。”陈赞之所以找他大舅,也就是看中了大舅的人品,要不然他怎么不叫别人。

谈天想了半天:“好吧,不过我不要一半的利润,我只要四分之一就好了。你舅拿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们平分,都给我我不要。”

陈赞想了想说:“也好,那四分之一就归我管吧。”交给自己保管也好,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途。

陈赞又说:“咱们当务之急是要将收鱼铺子搞起来,先要挨家挨户去和村里钓鱼的师傅们说一声。收鱼的价格比市场稍高点,五块一斤吧,我们给他们免费提供氧气和氧气袋,他们肯定会主动送过来的。还得去街上找间房子,不必在正街上,里菜市场近点就行,以后别处钓鱼的人也容易找过来。”

谈天被陈赞说得开始兴奋起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划起来。陈赞之所以敢把他大舅两口子都叫过来帮忙,那是因为这事的确有利可图,只要每天能收个几十斤上百斤,就不怕没钱赚。

除去收鱼的本钱、房租、租买氧气瓶,购买氧气袋的钱,刨去路费、鱼死伤的折损费,平均下来,每斤鱼至少能赚上两块钱,要是每天能收五十斤,那就是一百块的纯收入,一个月有三千块,给他大舅一半,也有一千多一个月了。要是一天能收到上百斤鱼,那就更多了。

回到家之后,两个人就忙活开来了。谈天对镇上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两人买了几个巨大的塑胶盆,两台增氧机,租了个大氧气罐,小铺面就搞起来了。

陈赞和谈天拿着烟,上村里挨家挨户去揽生意去了,开张的头一天,就收到了三十多斤鱼。陈赞和谈天也不着急,刚开始大家不知道,肯定会少一点,慢慢就会多了。

第二天果然又有几个人慕名而来,收了七十多斤,这一共就有一百多斤了。陈赞和谈天将鱼打包好,从冷库里买了一些冰回来放进氧气袋里,这种天气没有冰是不行的。第一次去送鱼,陈赞和谈天还有陈赞大舅都去了,把谈阳叫来守铺子收鱼。

这次有了大人,陈赞找的酒楼老板终于愿意正式谈生意了。暑假是旅游旺季,黄骨鱼消耗量大,简直有点供不应求,桂林鱼市的价格又有小幅度上涨,所以谈天和陈赞主动送上门的货物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对方说了,鱼有多少要多少,每天一送也行,两天一送也行,就是不能相隔太久。价格按照市场价九块五一斤收,以后随市场价再往上调,钱货两讫。

口说无凭,陈赞坚持和他签了书面合同,吃下了定心丸。

在暑假结束之前,陈赞和谈天的收鱼铺子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了。他们这铺子一开,村里许多人也开始加入到钓鱼的行列中来。陈赞知道,要到2000年前后,钓鱼这股热潮才慢慢冷却下来,不过那不用担心了,那时候他们早已上大学了,他会找到更好更快的赚钱法子。

第63章 躲心

自从那天晚上陈赞说过不能喜欢他之后,谈天就将自己完全收敛起来了,不能让陈赞发现自己言行有半点出轨的地方,否则会让他伤心难过的。

从表面上看,谈天是个很倔强很固执的人,他不太循规蹈矩,不太按常理出牌,甚至有点吊儿郎当。实际上他是个憎恶最分明的人,最懂得知恩图报,别人对他好,他全都记在心里,默默寻找机会回报。比如上次开收鱼铺子,他就想让他师父来做,但这事他师父一个人做不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隔三岔五买点烟酒去孝敬师父。

谈天知道,陈赞并不讨厌自己,否则不会这么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他是关心自己的。陈赞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没有想过缘由,总觉得是投缘了吧。陈赞对他好,他也对陈赞好。

他觉得陈赞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人,便想要把这世上最好的都回报给他。他喜欢陈赞,喜欢到了骨子里,但是陈赞哭着说他不能喜欢他,这样会让他们所有人都陷入困扰之中,他约束不了自己的心,那么就只能约束自己的言行,不能让这事成为陈赞的困扰和烦恼。默默地把喜欢藏在心底,留着独自品尝。

谈天每天都在密切注视陈赞,看见他笑,便觉得这个世界都在笑,看见他皱眉,就恨不能替他将所有的烦恼都消除掉。他知道自己魔障了,这样的情况,他根本就不可能去喜欢别人的,无论男女。他想着既然自己不能幸福了,那么就让陈赞感到幸福吧,他幸福了,自己不也就幸福了吗?

开学了,迎接他们的是繁重的高中生涯。这一年的二中空前繁荣,一共招收了十个班,光实验班就有两个。

全县前五名的考生,有三个选择了二中,其中就有郑伯齐和陈赞,另外还有一个从别的学校考来的。谈天考得也不错,但是前五名没他的份,他的语文没有考好,只有八十四分,所以尽管其他的科目全都很接近满分,也不能保证他进入全县前五名,甚至前十名都没有。不过进实验班是足够了。

陈赞和谈天被分开了,陈赞在二班,谈天在一班,郑伯齐也在一班。两个教室都在三楼,隔着一个楼梯间。宿舍自然也不是同一个,中间隔着一间屋子。

谈天感觉分外失落,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虽然只隔着几堵墙,但他失去了第一时间看到陈赞的机会。

刚开始几天,谈天经常跑到二班去找陈赞玩,陈赞既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态度淡淡的。

这种淡淡的态度,谈天发现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差不多是这样了,不过因为后来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忙着做黄骨鱼生意,两人差不多总是朝夕相处的,这种冷淡还不那么明显。现在开了学,两个人各自分了班,又住不同的宿舍,正好让陈赞有了机会与谈天疏离开来。

一天中午,谈天去隔壁教室找陈赞,陈赞正要和班上同学出去打球。谈天兴冲冲的说:“我也去。”

陈赞站住了,低声对他说:“坛子,你去找自己班上的同学玩吧。我们班的球只有一个,自己班的人都玩不过来。”

谈天愣住了,眨了几下眼睛:“一起玩也没什么啊。”

陈赞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坛子,试着去寻找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处处以我为中心,你会找到新的乐趣的,真的。再见!”说罢匆匆追他的同学去了。

谈天抬起头,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胀涩感逼回去。再去搜索陈赞的身影时,他已经和自己班上的同学打打闹闹地下楼去了。

郑伯齐正好从楼下上来:“诶,谈天,陈赞打球去了,我说你今天怎么没跟去呢,原来在这里扮深沉。”

谈天嗤了一声:“你才故作成熟吧!我看看,又在偷偷地用胡子刀刮胡子了吧,我说你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刮的,再刮也男人不起来。”

郑伯齐闻言一脚就踹了过来,谈天纵身一跳,躲开了他的攻势,然后勾着他的脖子:“我说天才,跟我去踢球去吧,那个才是培养男人味的最佳方式。”

这就是谈天和郑伯齐两人的相处方式,互相揶揄,互相挤兑,倒也显得格外自在。郑伯齐因为喜欢上了陈赞的姐姐,所以想让自己变得成熟一些,男人味足一些,便常常拿把剃须刀在自己还没硬起来的胡茬上试刀,被谈天取笑了多回。

还是那个熟悉的校园,换了教室,身边的同学也多是新鲜面孔,原本的三剑客此刻又变成了二人行,其中的角色还换了一个,欢乐似乎减了不止三分之一,谈天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他常常在宿舍门口、教室门口、食堂里、晨间操和课间操时搜寻陈赞单薄的身影。有时候能够去说两句话,或者对视一下,更多的时候则是只能看上一眼。

谈天猜想陈赞可能还会做班长,毕竟他在初中做了三年的班长,便自告奋勇也去自荐了一个临时班长,这样也许会有职务之便能和陈赞多相处一下。

但是陈赞婉辞了班主任邀他做班长的决定,他说要安心学习,不再做班干部了。所以在学校召开全体班长团支书会议的时候,谈天没有发现陈赞的身影,他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

陈赞的心里又何尝是好受的。他在竭力回避谈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跟谈天朝夕相处,让谈天大概有点雏鸟情节,所以他得为他戒掉这种没断奶的心理。但是他发现,没有了那个时时刻刻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也有了一种没断奶的不适感。他无比无奈地发现,这些年,他在养成谈天,而自己何尝又不是在被养成呢。

无法否认,他还是时刻都惦记着谈天。路过谈天宿舍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朝里面张望一下,看看谈天有没有在里面。早晨跑步的时候,会留意操场上有没有谈天的身影。

做操的时候,会回头看一下一班男生队伍的最后几个,已经快一米八的谈天目前是他们班男生最高的一个,他总是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看到那个竹竿子一样的身影,他空落的心才会满足。

有时候在食堂打饭,遇上人多的窗口,陈赞总是安静地等待前面的人散了,才会凑过去。谈天有时候会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碗和菜票,仗着身高和手长的优势,轻易地帮他把菜打好。

这个时候陈赞的心是雀跃欢喜的,也不好意思对谈天漠然不理,两人会找一处蹲下来吃饭,说一些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情况。但是没有更多,竭力保持两个普通朋友一样的距离。

郑伯齐有些好奇他们俩不再像以前那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私下里问过谈天,被谈天含糊过去了。又去跟陈赞打听,陈赞无辜地眨眼:“没有啊,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啊。”

郑伯齐虽然情商不那么高,察言观色的本领少了点,但也是看得出好赖来的,谈天几乎都不跟陈赞厮混了,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呢。难道真是人长大了,所以隔膜就厚了起来?

没有了谈天陪伴的陈赞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这些年来,他的生活重心全是谈天,一旦将谈天赶出自己的生活,发现竟是前所未有的虚空,他的生活目标都少了一大半。

陈赞十几岁的躯壳里,装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他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跟沉稳,虽然会跟班上同学相处得还不错,但那是带着距离的彬彬有礼。

那一种无形的疏离感让他和他的同学保持了距离,而且实验班的学生,全都是各地学校考进来的小学霸、尖子生,大家削尖了脑袋要考第一、争上游,没有谁会停下解题的笔来问一问:你怎么看起来心情有点不好?陈赞在新的班级里,没有朋友。

说实话,实验班的氛围实在不算好,因为并非所有的人都能适应这种竞争强大的环境。授课老师都是各个教学组里最优秀的老师,面对一群接受能力胜过普通学生的学生,这些老师自然要卯足了劲把这些知识以最快的速度灌输给学生。每天都是大量的笔记、习题和试卷,像填肥鸭一样兜头填下来。

虽然大部分学生的接受能力很强,但在一群六七十人的尖子生里,总有一些相对较弱的,这些人就成了这种高强度教育方式的牺牲品。

陈赞知道,这样的班级里,最后总有一批人泯然众人矣。陈赞其实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学习氛围,他喜欢轻松自在一些的环境,压力可以有,是自己给的,而不是外界强加的。胜在他多活了一辈子,这些内容是他上辈子都学过一遍的,如今只是重温,他心性比这些青少年又坚定些,在一群被赶着上架的鸭子里,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学习方式,所以才能够从容应对这种高强度的填鸭方式。

上了高中之后,陈赞唯一还在坚持做的就是广播站的播音员。他是广播站的老人了,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广播站的站长便来邀他继续参加播音。陈赞没有拒绝,起码广播站的几个人还是熟人,让他有些温暖感,他依旧负责每周二的播音。

星期二早上,下课铃刚响起,学校广播里就传来了音乐,很快,便有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拿着饭盆正在下楼的谈天突然愣住了,这不是陈赞的声音么,他又去广播室播音去了?有人给他打饭吗?

后面下楼的人推了谈天一把:“走不走啊!”

谈天也不生气,让对方先走,自己逆着人流又回到教室,打开抽屉,拿了三张菜票,这才重新出来。匆匆上食堂打饭吃完,又挤到水龙头边上将自己的碗刷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挤到卖米粉的窗口,打了一碗粉,又要了一根油条,径直往广播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