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直以来身体康健,并无不适,不可能会突然传位于某一位皇子。

再则,皇上就算是有意要让位,也不可能会在之前毫无准备。

所以,从种种情形来推断,皇上此举,定然是为了苏后!

“大舅舅,其实我一直就想不明白,那位苏后娘娘也未见得就生得多么倾国倾城,怎么父皇就会对她如此地宠爱呢?”

梅文成的眸光一沉,对于这一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那位苏后娘娘的眼神清澈,倒是像极了当年的先后。

只是当年他是亲自派人守住了宫殿,那样熊熊的烈火,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逃得出来的!

而且,事后他们虽然听从皇上的吩咐,竭力救火,最终,也还是发现了先后的尸体,这一点,也是他亲自验证过的,绝对不会有错。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皇上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当时一掌,直接就要了梅文宪的半条命!

再后来,没有了后来。

他们所有的都被阻隔在外,参与了那一晚围攻凤舞宫的所有将士,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其它人无一生还。

在梅文成的理解便是,他们全都下去给先后陪葬了。

如今宫门紧锁,梅文成并不担心五皇子会上位,事实上,一个只有嫡皇子身分的小儿,在这权势纷杂的京城,根本就是不可能会掀起什么大浪来的。

梅文成真正担心的是,皇上心思缜密,而且做事常常是出乎意料,万一他再有其它的准备,比如说,秘密召见靖王?

“王爷,您还是先回王府,安心等候消息,另外,让府上的亲兵们也都全力戒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大舅舅你这里?”

梅文成笑了笑,“你放心,我梅家的底蕴深厚,可不是折损了几个子嗣,就会凋零的。”

安王见他信心满满,遂也点点头,“如此,那本王也就先行回府了。”

安王走后,梅文成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派去监视刘府和靖王府的人回来报信,说是齐家的人,倒是来回地在他们两府中穿梭,可见,也是失了主心骨了。

“哼!堂堂的京城齐氏家主,就这么点儿的定力?果然不是能与湘州齐氏相提并论的。”

梅文成的不屑,在梅焕良看来,那是再正常不过。

说实话,就算是梅焕良这样的晚辈,看到齐东行如此的慌张,亦是有些鄙夷的。

枉他还常常以齐氏家主自居,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能称之为京城世家。

“父亲,此事是否要传书给二叔?”

“不必!我总觉得此事有些怪异,万一再中了别人的圈套,引你二叔上当,那就得不偿失了。”

梅焕良也正是担心此事,这一次苏后突然晕倒,还是太让人意外了。

“齐东行那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派人去盯着白家了,只要白家的人不动手,那么一切就都不会于我们不利。”

“父亲,若是刘家借着这个机会,控制了整个京城呢?”梅焕昭有些不太放心,“现在在京城之中,兵权最大的便是刘义了,父亲,我们不得不防。”

“呵呵,要防!自然要防,不过,既然皇上也给了这样好一个机会,我们若是不能好好利用,岂非是错失良机?”

“父亲?”

“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以将刘家彻底铲除的绝好机会呢?”

李倾月人在宫里,可是关于宫外那些臣子们不安的心,也是了如指掌。

外头的人,若是没有动静,那才叫奇了!

“这些人能忍了一天一夜,也算是不错。刘义那里可有什么动作?”

“回主子,刘将军那里看似一切正常,只是,他们已经在暗中将今天晚上城门当值的统领换了。还有,靖王今日与刘将军在王府密议了一个时辰之久。”

李倾月勾勾唇,还是忍不住了?

“去问问许安,看看他那里有什么问题?”

“是,大人。”

不多时,阿布便回来复命了。

“启禀大人,许安那里一切正常,只是今天晚上宫中当值的御林军右统领是刘柯公子。”

自从汪宣死后,这御林军右统领的位置便一直空着,直到上个月,皇上才下旨命刘柯升任御林军右统领,这样看来的话,他们今天晚上动手的机率倒是很大呢。

“主子,咱们如何做?是要按兵不动,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倾月狠狠地挖了他一眼,“什么黄雀?谁又是黄雀?还有,你怎么就能肯定,除了咱们,就没有别人盯着靖王了?”

阿布一愣,眼睛转了转,“主子的是意思是说,安王?”

李倾月抿唇笑笑,顺手拈了块儿糕点塞进嘴里,甜甜软软的感觉,迅速在口中化开,十分满足地饮了口茶。

“走吧,你随本座去见见皇上,这样大的事情,总该要禀明于他的。”

阿布心底一惊,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主子一直在关注着这几大家族,那岂不是引得皇上不满?

“放心,只提刘柯一事便足矣。”似乎是猜到了阿布在想什么,李倾月一边任红叶为他穿着外袍,一边说道。

苏后昏迷不醒,皇上寝食难安,日夜守在了床边,无论是喂药更衣,俱不肯假手他人。

帝后如此深情,自然是引得众人心中感动。

李倾月再见到皇上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

这才隔了一夜未见,怎的皇上今日的气色就差了许多?

“皇上,龙体要紧。”

皇上摆摆手,深吸了口气,精神不济道:“有事?”

话落,伸手便开始捏着自己的眉心。

其实刚才李倾月就注意到了他眉心处的红印子,想必是皇上太过劳累头疼,所以才会如此。

“回禀皇上,属下是来请旨的,这宫门,是否可以开了?”

皇上的一双薄唇紧抿,手从眉心处下来,刚刚泛出来的红印子比之前更为鲜艳了些。

“不可,一日查不出那幕后凶手,这宫门,便一日不开!”

李倾月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如果皇上有心开宫门,不可能会到现在都没有旨意,今天的早朝没上,也不曾召见过任何一位大臣,摆明了就是还有麻烦没解决呢。

李倾月可不相信他这么做就全是为了苏后,仅仅是一个女人,只怕在皇上的心目中,还不至于如此重要。

“皇上,宫门不开,朝臣们有什么急事也无法奏请皇上,关于朝政…”李倾月试着劝道。

“朕就是有三五日不理政又如何了?难不成这苍溟就不是李家的了?”

李倾月连忙作胆战心惊状,“属下不敢。”

“哼!上次你带过来的那个宫女,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随意摆布的棋子,她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竟然就敢对苏后下毒,简直是可恶之极!”

“皇上说的是。皇上,那御林军那里,是按原来的当值顺序走,还是命肖统领重新拟定?”

御林军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昨日皇上有下旨封门的意思一传出,许安和刘柯便都火速进了宫。

“今晚该何人当值?”

“回皇上,今天晚上当值的是刘柯。”李倾月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皇上面部表情的变化,依着皇上的心计,不可能会不往那方面想。

御林军可以说是直接掌管着皇宫的生死命脉,肖虎是皇上的人,这一点毌庸置疑,而许安目前为止,在朝中表现的,还都是只听命于皇上。

那么,唯有右统领刘柯,是刘义之子,也是靖王一派的人。

李倾月唇角微微翘着,她成功地捕捉到了皇上那一闪而逝的狠戾和怀疑!

十年前的宫变,是不是再度浮上了你的脑海?

你自己就是靠着宫变才坐上了这个位子,所以,你怎么可能会在这一方面毫无准备?

李倾月太了解皇上了,有些话,你说的越是看似不着边际,可是实际上,却越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由始至终,李倾月都没有提一句靖王,更不曾质疑刘柯的忠诚。

可是听在了皇上的耳中,再仔细琢磨,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了不安。

“就按之前的顺序走就是,只是宫门不开,他们也是出不去的。”

李倾月微怔一下,皇上刚刚分明就是话中有话。

退出大殿,何公公也跟了出来。

“何公公,刚才皇上的意思是?”

“既然宫门不开,肖虎和许安自然也回不了家。如今娘娘病着,皇上的心思难免有些重了。岳总管理当为皇上分忧才是。”

李倾月眨眨眼,“那依何公公的意思是,今天晚上,肖虎?”

何公公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唇角一咧,缓缓笑了,“你知晓如何做便好。皇上这也是信任你。”

“是,属下明白。”

李倾月回到了长生殿,直接就美美地睡了一觉,不止是她一个人睡了,还吩咐长生殿所有的人都去睡觉。

偌大的一座长生殿,竟然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了。

顾白过来的时候,李倾月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好似是许久不曾安眠过一般。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过,“看来你是早料到今天晚上会有热闹可瞧了。”

李倾月不太情愿地抬了抬眼皮,一看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还嘟囔着,“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玄清宫。”

顾白失笑,“我来此与你商议如何为苏后解毒之法,不是再正常不过?”

李倾月反瞪他一眼,“少来。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白修长的五指,自她如墨般的秀发中穿插过来,脸上漾着淡淡的笑,“今天晚上,宫里头怕是不会平静了。你倒是聪明,知道提前补眠。”

李倾月也跟着乐了,“你又是如何得知今天晚上会不太平?”

“宫门紧闭,怕是有人等不及了。卿卿,你说,今天晚上动手的,是靖王,还是安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家的人,目光太过短浅,梅文成若不是因为与我有仇,我还真想夸他一句高瞻远瞩呢。”

“今晚宫中热闹,你就不担心会坏了你的事?”

李倾月的眸光一闪,“我巴不得这上京的风云多变呢,怎么可能会坏了我的事?”

“你不想知道苏后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吗?”

李倾月猛地转头看他,“什么意思?那毒是你下的?”

“我哪有那个闲心?顾七之前送来消息,宋婉死的那天晚上,只有皇上一人去过,而且在那里待的时间可不短。宋婉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多年来,皇上也一直因为这层关系,对她算是优厚。甚至曾让她一度压过了梅氏的风头。你对她的死,就一点儿也不好奇么?”

李倾月抿唇不语。

外头的天色,已是明显地暗了下来,殿内没有烛光,更是有了几分阴沉的感觉。

顾白优雅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表情平淡道:“宋婉一直都以为她可以仗着你母亲的势,平安到老的。只怕她临死之前,定然是十分不甘的。”

“你为何如此关注她?后宫妇人,向来不是你爱关注的对象。”

“若是事关卿卿,什么人我都会盯着。”

“与我有关?”

李倾月自顾白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有些错愕的神情,她几时,竟然也如此地不淡定了?

亥时初,李倾月在红叶和阿五的陪伴下,十分从容地走在了后宫的甬道上。

这个时辰,宫里头大部分的宫苑也都熄了灯烛,唯有承乾宫,灯火通明。

“主子,刘贵妃的人已经动手了。”

李倾月勾勾唇角,总算是没有让她失望呢,这个时辰才开始动手,只怕是得折腾到将近子时才成了。

“参见岳总管,何公公请您去一趟承乾宫,说是皇上有要事交待。”

李倾月垂眸,总算是可以彻底地信任自己了么?

“岳倾,朕听闻外头似乎是有些不太安分,之前朕的吩咐可都还记得?”

“回皇上,属下不敢忘。”

“嗯,无论是何人闯宫,死活不论,绝不可惊扰到了苏后。”

“是,皇上。”

李倾月这一刻是有些茫然的。

她不明白,皇上明知道他儿子中的一个定然会在今晚逼宫,为何还要一再纵容?

既然早知他有此心,直接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岂不是更好?

至少,那样一来,他不必真的杀掉自己的一个儿子。

人都说天家无情,这一刻,李倾月才深深地体会到。

为人父者,竟然可以对一个外人说,对他的儿子,可以死活不论!这还是父子吗?正所谓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的心,怎么就可以这么硬,这么冷!

李倾月无暇去感慨太多,毕竟,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不会逼迫,亦不会诱导靖王逼宫,这个机会,恰恰是皇上给的。

若是他没有下令封锁宫门,又怎么会有此一招?

宫外如惊雷般的马蹄声,穿透了厚重高大的宫墙,一声声地直击宫内每一名御林军的心底。

大多数是有些惊骇的!

许多被选入御林军的侍卫,多年来,一直不曾遇到过所谓的宫变,或者是有人敢夜袭皇宫。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所有人都已是全神戒备。

只是守在宫门口的一众侍卫都没想到,他们都在紧盯着宫门的时候,会有人在背后对他们下手。

刘柯的人因为出其不意,所以收效甚好。

只是他们还不曾完全地接近宫门,就被许安所带领的侍卫追了上来。

刘柯看看许安所带的人手,再听着外头惊天动地的嘶杀声,直接下令,“谁能打开宫门,赏银千两。”

许安一边砍杀着曾经一同训练的将士,一边恼怒道:“刘柯,你疯了?你这是谋逆,死罪难逃,诛连九族的。”

“少废话!弟兄们,只要宫门一开,咱们的人马就能冲进来,到时候,封侯拜相,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刘柯的话,无疑也起到了一定的振奋人心的作用。

许安等人本就是追过来的,自然是不及他们离宫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