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阻止他打开宫门。”

“许统领,怕是来不及了。”

许安此时注意到,刘柯的人手已经在他们面前直接摆出了一道盾阵,他们想要破阵冲过去,时间上,自然是来不及了。

刘柯经过一番厮杀,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宫门,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宫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骑在战马上的父亲,亦不是靖王,而是安王。

安王率众将一看到了宫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立马挥臂一呼,“刘柯犯上作乱,杀无赦。”

这是一场真正的血肉搏杀,李倾月就立在了御书房那威武的房檐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是十年前景象的重现,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腥味儿。

李倾月面上微微地笑着,不知何时,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轻轻地阖上眼,眼前残忍的搏杀,却是不及她心底的畅快来得更为猛烈。

父皇,母后,你们看到了吗?

十年前,皇叔逼宫行凶,今天,我便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儿子兄弟相残!

安王手上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只是李倾月暗中给了白统领一道密旨,再加上了梅文成的筹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

外头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了子时过后。

午夜的风,凉的让人有些打战。

“启禀大人,安王和白统领的人,已经成功将靖王的兵马击溃。目前靖王下落不明,刘柯身死,刘义生死未明。”

“嗯,让人继续找,将刘家所有的产业,都给本座翻仔细了。就算是不让他们死,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易地逃掉,总要交给皇上发落。”

“是,皇上。”

无人看见的角度,李倾月笑得格外妖艳!

她早就料到凭着安王和梅文成的计谋,一定不可能真的杀得了靖王。

她就是要将靖王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然后送到皇上面前,让他亲自发落!

看着自己被亲生儿子逼宫,不知道皇上心里,会不会觉得十分愧疚?

李倾月知道,今晚这一幕,一定能让皇上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宫变。

当初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兄弟姐妹的,皇叔,从今往后,我便如何对待你的子嗣!

李倾月满身阴寒地自屋檐跃下,快速地直奔承乾宫。

“启禀皇上,靖王与刘家联手逼宫,目前已被安王与白统领击溃,现正在前朝候旨。”

皇上的眉心一拧,“神虎营?”

“回皇上,正是。”

“安王竟然能调动得了神虎营的人,呵呵,看来,朕还真是小看了他。”

“皇上,安王现正在外头候旨,可要召他进来?”

“不必了,让白统领进来见朕。”

“是,皇上。”

白统领紧随李倾月步入了承乾宫的正殿,见到皇上面色威严地坐于龙椅之上,连忙叩拜:“末将参见皇上。”

“你倒是忠心!身为神虎营的将领,何人给了你胆子,竟然敢深夜入城?”

白统领一怔,表情错愕,“皇上,不是您让人给末将送了一旨密诏吗?”

皇上也愣了,“密诏何在?”

白统领现在大概也觉出这有些不对劲来,连忙将藏于自己胸前的密诏拿出,何公公再双手捧到御前。

皇上简单地看了之后,冷哼一声,“这字迹,朕瞧着倒是有几分的眼熟。”

何公公也凑了过来,却是眯了眼睛,一字不发。

“你可看出来什么?”

何公公连忙仔细瞄了一眼那御印之处,小声道:“回皇上,奴才瞧着,这个此字的最下一笔,竟是盖过了御泥的红色,当是先被人盖了玺印,之后才写的诏书。”

底下的白统领心底一惊,若是果真如此,那这封诏书,也就是假的了!

“皇上,末将实在不知呀,还请皇上明查。”

“行了,你起来吧。今日之事,你无过有功。朕自会另行封赏,带着你的神虎营退下吧。”

“是,皇上。”

李倾月瞧着白统领走了,眸中闪过一道暗茫,“皇上,安王殿下还在外头候着呢。”

“让他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议。”

“是,皇上。”

别人都能休息,唯独李倾月不能。

她现在还是岳倾的身分呢,自然得指挥着众人将皇宫的各处都打扫干净了。

纵然今夜外头的响声震天,可是听见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宫重地,天子之家,岂能容这些污秽长存?

李倾月再次站在了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宫人们用清水和棉布,一次又一次地冲洗着汉白玉的台阶,这样,真的就能让这里没有污渍,没有血腥了吗?

李倾月抬头看了一眼已明显偏了些的月亮,再回头看了看那威严庄重的宫殿,权势滔天的地方,无疑也是这世上最为肮脏的住处。

李倾月突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今夜之事,虽然她并没有亲自出手解决任何一名士兵,可是今天的这一切,若是没有她的推动,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

看着手上格外清晰的如叶脉般的纹路,依然是那么细琐,可是为何自己的心底,竟然攀升出了一层层的恐惧?

不该如此的!

这才只是她最终报复计划的第一步,过了今夜,皇上将同时对安王和靖王两个儿子失望,那么,在他本就算不得过多的子嗣中,想要再寻找出一个更为合适地,继承皇位的人,少之又少了。

五皇子么?

李行太过年幼,而且他母族那边的势力,尚来不及被皇上扶持稳固,显然,他不会是一个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启禀主子,刘贵妃派人去了玄清宫。”

“她?”李倾月的眉心微拧,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这个时候,她不好好地待在自己宫里,还要四处地寻找机会么?

“是想寻求与国师的合作机会?”

“属下只是听到刘贵妃说要见荣华公主,而且,务必要在天亮之前见到她,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告诉她。”

李倾月的眼神一凛,清亮的黑色眸子里,泛出了冷且薄的光亮。

“通知德安,长生殿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是,主子。”

李倾月回到玄清宫换好衣服,再缷了那一脸有些浓且妖的妆,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启禀小姐,公子说刘贵妃派人来请您过去,公子想问问您的意思。”

“他可会与我同去?”

红梅愣了一下,低头回道:“回小姐,公子不曾提及。”

李倾月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找回她许久不曾有的高贵的公主的感觉。

刘贵妃派来的是一名小侍,并不起眼。

想来在这个时候,若是刘贵妃胆敢派自己贴身的人,也不可能会平安地到了玄清宫。

顾白看到李倾月一袭浅米色的宫装出来,头发不曾细梳,只是全都梳顺了,然后在发后松松地绑了一根发带,既显出了几分的柔弱病态,却也不失温婉。

“刘贵妃派人来请你,你可要过去瞧瞧?”

顾白蔚蓝的眸子,此时看上去竟透着几分的开心。

李倾月微点点头,顾白笑了,轻轻拉起她的手,“走吧,我陪你一道过去。”

小侍在前面带路,他二人则是漫步在宫中,不曾动用轿撵,也未带太多的随从。只有福一和红梅二人,远远地跟着。

“你早知道刘贵妃会来寻我?”

顾白握着她的手,再稍用了用力,“我只知道定然会有人来寻你,只是不曾想,那个人竟然会是刘贵妃。”

“可是她知道皇上的什么秘密?”

“应该是吧。”

李倾月的神情淡淡的,一双眸子看起来亦是平静无波,对于皇上所谓的秘密,她似乎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跟在了皇上身边这么久,她自以为,自己将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楚,很透彻了。

再则,皇上还能有什么秘密?

当初不该让她知道的,她知道了。不该让她看到的,她也看到了。

她并不认为,刘贵妃现在手上,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继续生存下去的筹码。

刘贵妃的寢宫已经被围了。

宫内灯火通明,只是却没有听到人声,一片死寂。

“什么人?岳总管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否则,杀无赦。”

李倾月看向一旁的顾白,见他手上拿出来一枚令牌,“放肆!连本尊也敢拦?”

“是国师大人!”

“给国师大人请安。”

顾白一抬手,“罢了,我与荣华公主想与刘贵妃说说话,顺便也能问问她靖王究竟会藏身何处。你们都在此守好了。”

“是,国师大人。”

李倾月一挑眉,跟在了顾白的身后,却有些不满道:“想不到你国师的威名,竟然如此好用!可怜我苦心经营,竟然还比不得你手上的一道令牌。”

“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说着,还真就将那枚令牌送到了李倾月的跟前。

李倾月哼了哼,不理他,仍然向前走。

刘贵妃一看不仅是荣华公主来了,就连国师大人也亲自造访,一时之间竟然是有些错愕,先笑再哭,情绪倒有些失控了。

“刘贵妃,你让人请本宫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在此演戏?”李倾月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刘贵妃听了,却是满脸的惊诧。

“像!太像了。不仅仅是长的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这样像。”

李倾月的双眉微锁,已经猜到,她所说的自己像的那个人是谁了。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想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若是一会儿皇上想起你来,只怕,你一个字也不用说,可以直接下去陪你刘家的人了。”

刘贵妃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然后将自己的心腹打发到了殿外守着。

刘贵妃的眼睛在李倾月和顾白和身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几次之后,竟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倾月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好在我的皇儿现在不曾被抓。公主,我知道您定然是有所倚仗,我只求你能救救我的皇儿,保他一命足矣。”

李倾月顿时有些不解,“你疯了?他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我不过一介公主,哪里有本事救他?”

“不!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就算是你没有办法,你们护国公府也一定有办法。”

李倾月的眼神顿时一寒,透着几分死气的视线就锁在了刘贵妃的身上,“你刚刚说什么?”

刘贵妃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气势吓了一跳,可是也仅止于此,并未表现得有多惊慌,反倒是苦笑了两声。

“公主,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做伪装?当初你被送入皇家庵堂,皇后梅氏派了多少人击杀于你,却是始终不曾成功。如果说你身边没有高人护着,你焉能活到现在?”

李倾月的眸底一颤,当初是梅氏?

“当年梅氏对你恨之入骨,她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只要是有她在的一天,就绝对不容许你再出现在皇上的眼前。而你终归是要长大,是要嫁人的,也是要回到这个你本该生活的地方的,所以,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杀了你!”

李倾月的眼神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一种怀疑,“我与梅氏无怨无仇,她何故恨我至此?”

“你想知道?那就答应我的条件,只要你肯帮我的皇儿逃过此劫,我便将所有的秘密告诉你,绝不会有所隐瞒。”

李倾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说不说在你,反正现在梅氏也死了。当初是不是她要杀我,也就无所谓了。”

攻心之术,李倾月自认天底下就没人比她玩儿的还要漂亮了。

刘贵妃见她转身欲走,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荣华公主,你当真不想知道当年你母亲的事情了么?”

李倾月头也不回,清清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爱说便说,不说,本宫也没有闲心在这儿与你耗!”

刘贵妃见她果真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走,情急之下,连忙喊了一句,“我说!”

李倾月这才止住身形,身子却并未转过来。

“你若是觉得我说的对你有用,你就看在我从不曾害过你的分儿上,保下铮儿一命,如何?”

李倾月见她的姿态突然放低了,也明白为母之心,无非如此。

“也罢,那就先听听看,是不是本宫感兴趣的事了。”

刘贵妃见她转身回来了,咧嘴一笑,“呵呵!当初梅氏一心要你死,就是因为你的身世。荣华公主,你不会真的以为,嘉阳帝就是你的父皇吧?”

李倾月如同身遭晴天霹雳,一时僵立当场,毫无反应。

顾白看着有些心焦,小心地扶住她的腰,“你没事吧?”

对于李倾月的反应,刘贵妃看在眼里,则是十分的满意。

“是不是被吓到了?宋玥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人生得貌美如花,还有一身的才情。当时的两位殿下,都是对她情有独钟。宋玥自己,当年也是心仪于皇上。可惜命运弄人,最后,她还是成了嘉阳帝的皇后。”

李倾月的身子微微一晃,顾白不着痕迹地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对于这样明显有失礼仪的举动,他却做得理直气壮。

刘贵妃则是跪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远处,仿佛她的眼神所到之处,便能使当年之事重现。

“当年嘉阳帝娶了宋玥,得知她心系旁人,竟然一切都由着她,不急着洞房,也从不逼迫于她。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宋玥似乎是被嘉阳帝的诚意所打动,竟然真的变了心。而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听到二人竟然夫妻和顺的时候,则是如遭五雷轰顶!”

刘贵妃的表情呈现出不一般的复杂,有沮丧,有不解,有幸灾乐祸。

“后来,宋婉在王府为了固宠,便使了个法子,称病不出,数日后,竟然是有香消玉殒之兆。此事惊动了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宋玥,便亲自到府中来探望。”

李倾月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她知道,刘贵妃很快就要说到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