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顾盼兮

我爹揪着个青衣大夫进门的似乎,我依旧呆滞的仰望天花板。
“顾盼兮,你赶紧看看如玉,这孩子绝对不对劲,不是被我气傻了吧?”老爷子说到这里,悲痛不已,“哎呦我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诶,还指望着她养老送终呢。”
我移开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爹。
老爷子抽抽鼻子。
“老子没死。”我平淡地说。
老爷子闻言更伤心了。“那就一定是傻了!如玉啊,我苦命的如玉啊,你就忍心撇下我一个孤寡老头子么?我的如玉啊。”
顾盼兮把了一会儿脉,凉凉说道:“不好意思,又让老将军失望了。”
“没傻?”我爹瞪大眼睛。
我撇头不想再看。
“然也。”顾盼兮点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我仔细地瞧了一会儿,我极虚弱地抚着额头叹了口气,他悠悠开口,“不过,想来离傻不远了。”
“什么意思?”
“小将军,中了苗蛊。”顾盼兮拨了一下我的眼皮,我艰难抬手甩开他。他不恼,接着对我爹说道,“此蛊名为痴心。断情忘爱,小姐忘了七王爷,只是应了这蛊罢了。”
我爹听了,“如玉性命可能无忧?”
“无忧倒是无忧。”顾盼兮怜悯看我一眼,接着说道,“这蛊多被苗人用在痴心郎身上,从此小将军只怕爱上一人就忘记一人,断情忘爱,平生将再无痴情。”
我爹闻言严肃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此蛊恕盼兮才疏学浅,不知何解。”
我爹慌忙摇手,“不需解。”
顾盼兮低眉不发表任何评论,立刻龙飞凤舞的开了一张养身体的方子塞个我爹。施施然地一甩袍子,走了。
顾盼兮如今是太医院首席,若不是当初我爹的知遇之恩,绝不会被老头子拉来看我的病。
说来当初争夺幽云十六州那场战争,顾盼兮只是个赵家军里的大头兵,当年我得了急病高烧不退,偏偏随行军医死的死伤的伤,军队驻扎在荒郊野外更是找不到赤脚大夫,我爹急的嘴巴上一圈燎泡,赵家军里稍微懂点医术的都被我爹揪出来给我看病,可是皆摇了头表示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给我把脉的,便是这顾盼兮。我爹死马当活马医任凭顾盼兮往我嘴巴里灌药,没想到两天之后我就活碰乱跳,我爹大喜,将顾盼兮推荐给他太医院的朋友,后来被我爹那朋友收为弟子,再后来继任当了太医院首席。
可是谁能知道,如今太医院首席顾盼兮,医术出神入化,青衣如玉眉眼如画,可在十年前给我看病之前,顾盼兮他本是个兽医。
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悲戚地看我爹。
我爹只瑟瑟道:“他只说他懂医术来着,我哪里知道他原来是兽医,这事儿万万不能怪我。”
所以,纵然顾盼兮现在备受世人推崇,可在我眼里,他依旧黑心黑肠,随时随地能用一碗苦汤子结果了我的小命。

当晚,我被我爹提着后衣领扔进了江行知房内,我爹揪着我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笑容满面地和江行知打过招呼,这才咬着烟斗离开。
我无力地抚着床栏坐起,老头子看我体虚,欺负我无还手之力,两巴掌差点拍的我吐血。好在他还顾念着我是他女儿,没用十成力气。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灯下垂眉看书的江行知,吞吐道:“我回书房睡。”
一灯如豆,衬得他愈发清贵优雅,他眯了凤眼,浅笑地看我,我恍然竟有一种美人在侧花满堂的感觉。他开口说话,声音浅淡温和,“怕是父亲还在门口,夫人如此出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顿时蔫了。
我爹向来本着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的观点,再加上他只我一个独女,所以更是问心无愧地殴打着唯一一个亲生女儿。
所以我赵如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是我爹手里的鞭子。
我抱着一床被子认命地开始打地铺,无奈向江行知赔罪:“那打扰公子了。”
我顿时周围空气有些凝滞,抬头看他,他正冷着眼睛看我,唇边冷笑。
我以为他不愿意我在这里,只好和他商量希望他通融:“公子若不愿意,我去外间打地铺,放心,如玉睡觉一向安稳,不会打扰公子。”
他合上手里书,淡淡说:“夫人不必避我若蛇蝎猛兽。”
“我没有。”我反驳。我心里是本着极良善的想法的,江行知那时候娶我本就情非得已,将来有一日必定会离开将军府的,我更是不能败坏人家名节。由此可观,其实我是个极善良的人。
“夫人如今体弱,还请夫人睡在床上,行知打地铺便可。”
我嘴角顿时抽搐,“我是粗人,公子是读书人,打地铺这种事情,还是我这种粗人来干吧。”欺负弱书生的事情,我着实干不来。
他闻言冷笑,招呼小厮进门,那个叫书语的小厮低声问他有何吩咐。
江行知盯着我,一字一顿,“今晚我去睡书房,夫人请休息。”
书语抬头,视线我在周围转了转,脸色愤怒欲言又止地看我,随后他被江行知瞪了一眼,只能应了一声,便飞快地跑了。
“如此夫人可满意?”他垂下眼睛问我。
“我并无此意。”我讷讷解释。
他甩袖出了门,我松了一口气,收拾一下准备睡觉,我当真是累坏了,枕头被褥上有熟悉的清香,我只觉舒适。
那晚我只觉睡得极不安稳,耳边似乎有谁的叹息,还有人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朦胧感觉似乎有蚊子在叮着我的脸,眼睛和嘴唇,躲闪不得,我极为恼火。更恼人的是居然妄图叮我的脖子,我狠狠一巴掌拍了上去,然后安然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困顿得睁不开眼睛,磨磨蹭蹭去大厅吃饭,还没坐下就又被我爹一筷子抽在脑袋上,我疼得呲牙裂嘴,“死老头子你干嘛又打我!”
“臭丫头你自己干出来的好事,行知细皮嫩肉,你是个大老粗,你就不知道温柔点!你…你浑身上下要是有一点遗传到你娘的,我就能省心的多了。”老头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吁短叹。
我只觉得一头雾水,揉着脑袋撇头看江行知。
他侧面对着我,低垂着眼睛夹菜吃饭,似乎并没有看到我。白净如玉的脸颊上一个红彤彤巴掌印记,看起来虽然淡去了一点,不过还是非常显眼。
我顿时哑然以对,过了许久才转头对我爹说:“你让我比画比画是不是我打的。我昨晚睡得死,着实没有印象,但是也说不定昨晚我做梦梦游欺负行知来着,不过,倘若真不是我,你也不许打我。”
默默吃饭的江行知闻言像受了莫大的侮辱,狠狠瞪我一眼,摔碗出了门。
我揉揉鼻子:“爹,他莫不是脸红了?不过我觉得定然是我看错了吧。”

华家南屏浅笑倾城

不得不说顾盼兮那个兽医这两年医术果真突飞猛进,我这天晚上就立刻能活蹦乱跳,于是把昨天顾盼兮交代的安静静养,不要吹风的医嘱丢到一边,拉着赵青衿要出门去后院演兵场比划比划,结果太过得瑟,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地,艰难爬起来之后,看他憋笑憋得脸通红的模样,我揉揉红肿的额头,眯着眼睛道:“想笑就笑吧。”
“属下不敢。”他声音都憋的颤抖了。
我瞪他:“要笑就笑,还说什么敢不敢的,我最恨你这虚伪行径,作为惩罚,我这就去挖了你院子里猴儿酒。”
他立刻急眼,“大…大人…你这是…这是大言不惭公报私仇公报私囊狼狈为奸为虎作伥!”
我拎了一把顺手的铲子去他院子里挖酒,闻言对他说:“你再乱用成语我就把你丢给陈老军师看育幼堂去。”
他即刻闭嘴不敢多言,陈老军师年轻时候跟着我爹南征北战,后来战场负伤落下病根,就一直在赵家军的育幼堂看孩子。
在这之后老军师渐渐落下怪癖,第一见不得大老粗三句话里边两句就是干你娘的,第二见不得明明大老粗还偏偏涂一脸墨水假装文化人,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还一定要教坏小孩子。以上这两种人,老军师只要一遇到必定逮住到扔到育幼堂,蹲一群能当儿子女儿的小孩子身后抄一个月书,所以赵家军军营里,一闻陈老军师的名字就立刻一片鸡飞狗跳,简直比我爹的名字还好使。
我捧着赵青衿视为宝贝的猴儿酒正打算揭开大快朵颐,却不想碰上顾盼兮过府给我检查病情。
“将军好雅兴。”他道。“我似乎在上个方子里写了,将军这病最好静养,不要吹风。”
我尴尬:“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好多了,顾首席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他将目光从我捧着酒壶的手上移到我刚刚被磕得红肿的额头,我不知怎么的被他看的浑身发冷,顺带抱着酒壶的手都抖了抖。
他这方缓缓一笑,道:“可惜盼兮还有要事在身,无缘陪小姐共饮此杯。”他顿了顿,招呼身后药童给他递上纸笔,他迅速写下另外一张方子交给药童嘱咐他送去给赵青衿。
我舒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小童接过药方后抬头看我,眼神悲悯,我顿时身上又一寒。
“劝小姐,还是戒酒的好。”他离开前说道。
我左耳朵听进去,就立马从右耳朵掏出来弹走。
这天晚上饭后,我喝着比平常苦了几倍的药,眼泪差点没喷出来,顿时明白了顾盼兮身后小童那个悲悯的眼神的意思。
我爹看我喝一碗药喝的痛不欲生,赏脸问我:“如玉啊,可是又不舒服了?”语气间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看我端着药碗,顿时了然:“可是得罪盼兮了?”
我闻言点头。我爹问原因,我却不肯再说,要让他知道我偷赵青衿的酒,而且不分给他,老头子肯定又得抽我一筷子。
老头子看问我问不出原因,转头问侍立在我身后的赵青衿。
赵青衿委屈了半天总算找到个发泄口,忙不迭地说:“小姐不安于室弄伤额头还硬要喝酒结果被顾首席发现了,所以才换了药方。”
我手抖了一下打翻了药碗,只觉得赵青衿那词用在这里不怎么合适,究竟怎么个不合适法我却着实说不上来。
我爹只理解了偷喝酒这仨字,于是拿筷子扬手又要抽我。“你丫兔崽子有酒喝就不知道先孝顺老子!”
赵青衿原来是老爷子身边的侍卫,原名赵元宝,我同江行知成婚之后老爷子就让他跟着我以保周全,他武功倒是在整个赵家军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人也是大老粗,而且和老爷子一样崇拜识文断字的江行知,于是缠着江行知给他改了名字,又缠着他从他那里学来几句成语。因为对意思一知半解,所以经常让人哭笑不得,我平时只觉得好玩,今天才算尝到了苦头。
而唯一能理解不安于室这四个字意思的江行知,只抬起凤眼浅浅望我一眼,回头对我爹道:“行知吃好了,告退。”
我给我爹顺了一会儿毛,答应我爹第二天一定上朝让皇帝见到我没缺胳膊少腿的,老爷子这才满意。
晚上我在老爷子阴森的视线下回到江行知的房间,关了门发现他居然也在房内自己下棋,于是委婉问他:“今天不看书么?”
“不看。”他回答我。
“噢。”我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回床边准备睡觉,他拈着一粒黑棋,冲我浅笑一下,道:“劳烦将军打地铺了。”
我转头看他。
他只生气的时候才会称呼我为将军。
他继续自己下棋,不再看我一眼,我心里顿时苦逼。不知道他又在哪里受了气迁怒于我,可是我觉得我是个粗人,忍耐他这种文弱书生的小性子是我的责任,于是认命地开始打地铺。

第二天天没亮,我朦胧起身和江行知一起去上朝。
因为去得早,站在那里无所事事,只觉得周围人看我眼神分外诡异,我想可能是以为失踪这么久人家好奇多看两眼罢了。
这时候皇帝进来,大家开始早朝。停在我脸上的目光这才统统收了回去。
处理过各种政务之后,皇帝拉出我关切询问一番,我照实回答,皇帝是个仁君,闻言顿时唏嘘不已,赏赐我一番,聊表安慰,我跪下谢恩。
“小将军起身,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我闻言抬头,皇帝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子,跟我爹一般岁数但是比我爹显老很多,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据管家赵伯说我爹小时候还和皇帝拜过把子,不过我追问我爹的时候我爹难得严肃的敛眉捂住我的嘴巴。从此我不敢再问。
“小将军额头上怎么有伤?”
“回陛下,不小心摔得。”我诚实的说。
皇帝眼神不经意在江行知的脸上游走一番,江行知脸上通红的巴掌印此时还没有完全下去,隐约的还有那么个形状。然后再看我的眼神写满了原来如此。
“小将军和江御史家事,朕本不该插嘴,可是你们两人都是国家栋梁,还希望两位行事注意影响,家和万事兴。”
我愣在原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待江行知拉我袖子跪下谢恩才反应过来。
客串和事老的皇帝很开心,心满意思挥袖示意下朝。
回府的路上,江行知有事与我背道去了御史台,他走后,和我相熟的武将皆过来搭我肩膀,低声嘱咐我:“江御史细皮嫩肉,就算要打也别挑拿来见人的地方打呀,我打我那娘们就从来不打脸的。”
我欲哭无泪,正欲解释,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那武将拉着我退到路边弯腰拱手行礼。
能在宫门御街上纵马飞驰的人,只能是皇族子弟。
那人骑着黑色高头大马,快到我面前的时候拉起缰绳缓缓停下,我不经意抬头看他。
那人一双琥珀色眼睛神色淡漠如同蒙了一层缭绕雾气,高挺的鼻梁和露出衣袍外的一段优雅脖颈雪白如玉,一头黑亮的头发束一半,余下一半散在衣服上,光华流转流光溢彩。他一身玄色衣袍用银线绣着祥云纹,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缰绳,似乎有些太用力,指关节显得苍白。
我有些痴愣。
我身旁的同僚已经跪下行礼:“见过七王爷。”
我这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跪下见礼,可是脑中关于这七王爷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我觉得定然是顾盼兮那兽医开的方子药傻了我,暗暗下决心半路拐去先拆了他的太医院。

公子莫不是喜欢我?

那人在我二人面前停了许久,我跪地难受,稍稍动手揉了揉膝盖。
他这才开口,声音淡漠,低沉优雅。好听得像我爹在我娘忌日总吹的笙。“请起。”
我身体还未好,跪得太久起来的时候头晕了一阵,慌忙间扯住旁边同僚胡默的袖子才站稳了身子。
“小将军保重身体。”他这么说道。调转马头打马离去,广袖扬扬。
我看着他背影,转头认真对胡默说道:“七王爷真——真美。”
胡默被呛住了:“我以为你当年抢他回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我回长安后我爹提起的华南屏这个名字。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般人物都能忘记,小将军好记性。”胡默同我一起留恋看着那人背影。
“久病未愈,久病未愈。”我打哈哈。
胡默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小将军莫不是病到脑袋上了?”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抖了抖,慌忙转移话题:“世传华家南屏倾城色,江门行知绝世才,绝非妄言啊绝非妄言。”
我捋着袖子不再搭理他,我自然知道这话,而且也知道这话后边还有两句。
华家南屏倾城色,江门行知绝世才。
可怜倾城与绝世,一遇顽石再难得。
我爹给我取名如玉,如玉如玉却不是玉,所以那顽石自然指的就是我,我与江行知,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我暴殄了江行知这个天物,至今无论东门那瞎子说书先生还是民安坊的三姑六婆说起这段儿来,都唏嘘不已。
其实,我也一直惦记着给行知找个盘亮条顺大屁股最好能念两句酸诗的姑娘,免得再耽误他。所以,我委实冤枉得厉害。
不过,说来我黑锅背的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路上我没直接回家,在宫门口找到等我的赵青衿,和他一起骑马去了太医院。
我直接把缰绳扔给赵青衿,跟门口侍卫打了招呼就直接进去,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我朗声叫道:“顾盼兮你给老子出来,你他娘的今天再不换了爷的药方老子就拆了你的药房!”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来平常捧着药材匆忙奔走的小学徒都没有,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往侧院走去。
刚进拱门,我就傻眼了。
学徒和太医们跪了一地,地上是各种各样药材,看起来是在一边筐子晒着的,结果被人打翻。
院子正中央附手站着一人,几率青丝垂在颊边,能看到他高挺白皙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紧抿着的薄唇,只需一个侧脸,浓烈美丽得倾国倾城。
我万万没想到又再次相见,跪下行礼:“见过七王爷。”
他侧过头看到我,琥珀色眸子里缭绕的薄雾似乎淡了一些,“小将军免礼。”他转头对周围的太医说道,“卿等好自为之。”语气冰冷。
所有人顿时抖了抖。
他转身离开,众人看着他背影消失,才陆续唉声叹气地起身。
顾盼兮看我一眼,小心翼翼捡地上的药,道:“看起来似乎不用小将军拆了我的药房了。”
我看顾盼兮脸色惨白,知道他心疼药材心疼的要命。我顿时打算开溜,生怕成了他出气的靶子。顾盼兮此人见不得他的宝贝药材有丝毫的损毁,我平时威胁拆了他的药房也是只敢说不敢做。
“我开玩笑,开玩笑。”我小心翼翼给他顺毛。
他不领情,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理我。我正打算转身跑的时候,他问我:“小将军可知七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自然不知。”我不得已停下步子回答他的话。
他仔细看着我的脸,冷哼一声:“可怜倾国与绝世,一遇顽石再难得。”
“你…你这何意。”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只不耐烦他又拿着歪诗出来念,“老子就乐意牛嚼牡丹不服气你咬我啊!”
“盼兮自然不敢咬小将军。”他抬头看我一眼,“怕酸,今天小将军的药方过一会儿我遣药童送到府上,小将军请回。”
昨天那个用悲悯的眼神看我的小药童闻言用更加悲悯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捧着三炷香朝我三鞠躬。
这天晚上晚饭时候赵青衿捧着一碗比昨天苦了十倍的药走了过来,我爹闻着味感觉胃里泛酸,直接把晚饭还没吃的我撵走了。
我蹲在门口一边喝药一边扎顾盼兮的小人,这才心里稍微爽快了点。

我坐在书房椅子上一边看边关军报一边往肚子里灌茶水,灌了一肚子的水走起路来都能晃荡地听见水声。
书房门被推开,我抬起刚刚画地图抹得满脸墨水的脸。
门口江行知看到我不由的一笑,他一身月牙白袍子,绾着的青丝放下,在后背用发带系起,很家居的模样,清秀雅致,笑起来像烟雨江南样温润。
他挑眉看我:“夫人怎样,莫不是看呆了?”
我尴尬:“不曾想公子这般打扮看起来如此…如此贤惠。”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他的脸隐隐又要犯黑,我解释:“你知道我没念过几本书的,说话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望公子原谅。”
他这才放过我,打开手中食盒,拿出食盒里几样小菜摆在桌子上,“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顿时感动不已。
我爹治家如治军,厨房准时熄火,我错过饭点休想再找到半个热馒头。加餐宵夜什么的想都别想。
我拿过江行知递过来的筷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吃好之后我窝在椅子上满意的打嗝,他拿出一块手帕沾上杯中茶水擦拭我脸上的墨迹,我拿起一边的一张地图仔细研究。
他突然冷不防地问:“夫人昨日的不安于室,可有什么解释对行知讲?”
我昨日觉得赵青衿不安于室那词用的别扭,所以今天从太医院出来顺便去了趟陈老军师那虚心求教,问出的结果让我喷了陈老军师一脑门茶水,我咬牙切齿供出罪魁祸首赵青衿,想来他明天就得被陈老军师逮到育幼院抄书去。
“赵青衿那厮的话万万不可信。”我拉着他衣袖认真又急切地解释。“我万万没有红杏出墙更没有让你带那个颜色的帽子——”
解释了一半我觉得别扭,我们本来就是假夫妻,他何必因为这件事生气,于是试探问道:“公子…公子莫不是喜欢我?”
本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哪里料到他只是抚了下袖角锦纹,反问我道:“那又如何?”
“万万使不得。”我道,“我爹打小就告诉我,情债这玩意是万万欠不得的,感情这东西,利滚利比滚雪球都快,怕偿还的时候就像战场十面埋伏尸骨无存。”
他垂着眸子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给我擦着脸上的墨痕,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候的气息都喷在我脸上,一时脑子都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