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越来越疼,她勉强支撑着往后殿走去,当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感觉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杂乱,脑海中有些声音一直在不停地重复。

眼前一黑,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里有许多穿着白色衣服,配着各种各样的剑,他们大都会尊敬地喊一声:“上仙。”有一个抱着五弦琴的青衣人,他疏远客气地叫她:“师妹。”

还有一个面容灼灼如画的黑发白衣少年,总是低声叫着:“师尊,师尊。”

这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试图侵入她的世界,小包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反击。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和喉咙里,小包咳嗽着,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逦迤的银色长发垂在她的床边,小包顺着他的头发往上看,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面瘫脸师尊,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盯着小包,小包顿时感觉后背发毛。

“一剑决人生死,不过血溅三尺,茫茫大荒万千性命,岂能任生杀予夺——”他顿了顿,似乎说不下去了,“这些话,你从哪里听到的?”

他的目光向钉子一样让小包几乎动弹不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梦里的话说出了口,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恐怖的师尊,这些都是她的梦话。

小包张张嘴,决定说谎:“是…是,是那天那个眼角有黑色花纹的大叔告诉我的。”她边说边比划着他穿的衣服和动作。她认为这话不是魔界中人能说出口的,听起来更像仙门的语气,所以就推给那天她还有印象的一个堕仙人。

“顾乐安?”玄予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仙门乐安上仙自从堕天之后就行踪飘忽,那天来参加他的大典,不过是给湘寺一个面子,他冷哼一声,“他记得倒是清楚。”

“大叔是个好人啊…”小包拉拉他的袖子。

玄予从小包身边站起来,冷笑一声说:“好人?好人会堕天吗,堕仙人哪个不是比魔界众魔更阴狠恐怖?”

小包不说话了。反正看师尊的模样也不会把那个大叔怎么样。

“下次离他远点。”玄予走出她的房门,低声吩咐。

“是,师尊。”小包轻轻出了一口气,蒙混过关。

那句话玄予当然熟悉,小包昏迷中轻声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像被雷击一样僵硬在原地。

曾经因为与宁长闲一同在下界历练的时候遇到一伙流氓肆意对她滥加污词,可是她却像没听到似的。但他气不过,趁她离开的片刻,就杀掉了那几个家伙。却没想到,那几个人的家人竟然能状告到子归山。宁长闲自然大怒,她将他关进思我池,安抚好几个人的家属之后,以管教不严,也自罚在思我池底冰寒之地闭关思过一个月。

那时候,正值蓬莱乐安上仙来到不归拜访。

宁长闲的护短性格在仙门确实非常著名,所以即使把他关进思我池,也是关在冰寒最轻的第一层。可她自己则不然,她待的地方,则是思我池真正的池底,冰寒彻骨。

他记得那天离她对他的惩罚期限还有三天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到池底找她,池底的冰寒超出他的想象,还未到她闭关的地方,他的体力就隐隐约约要透支。

可是就在他却偏偏在这里看到那个人。那个本该待在子归客房的乐安上仙。

他看得很清楚,宁长闲毫无察觉地闭着眼睛打坐,关闭六识为了节省体力。然而那个总是在人前淡薄飘渺的混帐就那么伏□,吻上了她的唇。

当年乐安上仙选择堕天的时候仙门震惊,顾乐安的好友天池酒鬼无极和蓬莱秦温岭联手挽留,都以失败告终,他最终跳下堕仙台,只留下四字“情字痴缠”。

其中原因玄予再清楚不过。

他记得,宁长闲教他御剑飞行的时候,他曾回头看到顾乐安缓缓踏水而来,衣袂飘飞,仙姿卓越。而脚下的涟漪甚至堪比妖魔。

他也记得,当年宁长闲脚下的思我池水,波纹不惊,不惹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每个写仙侠文的作者都需要勇气来面对坑底六月飞雪。。

 


白嫩包子

玄予魔君完全放羊式的教育方法让天虞连连叹息。

他是个粗人,但是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魔君陛下的念头是毁了那个孩子,除了怜悯和悲哀,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又一日和湘寺,南水一同到夕云后殿同魔君陛下商量一些事务之后,他路过那孩子居住的院子,看到了她。

小包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闭着眼睛站在院子中央。因为御剑飞行需要一把自己的剑,魔君陛下对她根本是漠不关心,所以她脚下踩着的是一串竹叶。天虞抬眼看到她闭着眼睛风清云淡地停在空中,几分怔忪。

为什么半年不见她,她的仙骨却不消反长?真是不可思议。

似乎觉察到有人看她,小包睁开眼睛,张开双手控制着身子缓缓下降,悬在水面上,行礼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师伯。”

天虞摆摆手:“好孩子,听说你与倾怀交好,是吗?”

小包点点头,弃了脚下的竹叶,竹叶沉入水底,荡漾起微微的涟漪:“是,倾怀是我的好朋友。”

天虞慈祥地微微一笑:“倾怀这孩子现在在南水手下学习法术,如果想见他,直接去南水的殿里就好。”他转身干脆地离去,生怕对这孩子生出太多的怜悯之心。

魔君陛下在长闲上仙座下待了那么多年,偏偏学会了她最大的缺点:无情。

天虞叹息一声。

小包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嘴角,然后继续闭目凝神。

???

顾倾怀这天晚上跑到点将台给小包送馒头的时候,露在外边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他呲牙咧嘴地揉着脸上的伤口,然而却笑得很开心。

“小包小包。”他把馒头递给对面的女孩,“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学法术,你不用偷偷教我了!”

小包狼吞虎咽地像个饿死鬼,她鼓着脸颊灿烂一笑,很替他高兴。

倾怀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了两个虎牙。

“可是,为什么会一身的伤?”小包皱眉问。

顾倾怀不以为然:“练习御剑的时候摔伤的,跟一个师兄一起练习剑术的时候被木剑打上了…”

她用手指摸着他的伤口,问道:“疼吗?”

倾怀一脸男子汉大丈夫的表情:“嘿,不疼,一点都不疼。”

小包盯着他的眼睛。

倾怀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他按住食指和拇指比划:“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罢了。”

小包听罢,在怀里和袖子里翻来覆去地找:“我就知道,我在师尊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枝裳,据说是良药。”

“小包!”倾怀责怪。

“他不会发现的,否则也不会放任我把他的书房里摆书的顺寻全部大乱,更何况,师尊他也用不上这种药。”小包塞给他。

“你真好。”

小包继续眯着眼睛啃着馒头。

“小包,年底有弟子们的比赛,你说我能不能拿个好名次?”他握紧拳头,“我一定要拿个好名次,这样也能对得起鹤姨。”

“把你刚刚学会的御剑飞给我看看。”

“啊?”倾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包偏着头微笑:“飞给我看看。”

顾倾怀兴高采烈地点头:“好。”

歪歪扭扭地站在木剑上,他东摇西晃地企图控制住身体,甚至张开双手,但是还是不济事,眼看又要从木剑上跌倒下来。这时候,他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稳住了他的身子,然后稳稳地下降。

“你太心急了,集中精神,把剑当作身体的一部分,”小包支着下巴,“再来一遍。”

“不对,气息要顺。”

“还是不对。”

“重来。”

“再重来。”

安静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和烦躁的温柔声音,但是这却成了倾怀的噩梦。

就如当年长闲上仙唯一的嫡传弟子玄予的噩梦一样。

???

即使一年一度的不归弟子的比武切磋的比赛临近,也没见玄予多关心一点他的小徒弟,除了偶尔极其无聊的时候路过小徒弟的院子,他指导两句,平常都是直接把她要学习的书仍给她了事,师徒两人之间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即使比赛的前一日,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的徒弟一眼:“你也去。”

即使比赛的时候,坐在台上的他也只是悠悠然地高深莫测的模样,视线甚至从来没有停留再自己徒弟身上。

不归每年会从下界的孩子中挑选出资质较好的带到不归山,再由不归上的魔使魔将们选出各自的徒弟。小包和倾怀与他们不同,小包是中途魔君陛下收下的,然后就一直待在夕云后殿没出来过,当年的收徒典礼,那些弟子也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弟子们大多都不认识她。顾倾怀则是南水碍不过洛鹤的面子,不得已收下,在不归弟子中一直不受待见。

当小包慢慢走上台子的时候,对面那弟子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研究了一阵:“嘿,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她回答。

“我是天虞魔使的弟子,你呢?”那弟子浓眉大眼,神采奕奕。

台上的裁判似乎跟那弟子很娴熟,拿着剑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洛琴,你这兔崽子,你师尊让你上来聊天的吗?”

洛琴捂着脑袋谄媚地笑:“是,是,周叔,我知道了。”

小包抿着嘴角微笑。

“拿出你的兵器吧。”他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礼。

小包回给他一个礼。然后浑身上下来回掏来掏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串半干枯的竹枝,上面带着两三片青黄颜色的竹叶。她庆幸地抚了抚胸口:“幸好没丢。”

洛琴一张脸忍不住黑了,“看不起人不是,你个丫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说罢,举剑就刺。

小包回手不及,慌忙躲闪:“怎么这样不讲理。”

洛琴脸越发地黑了。

小包看实在是躲不过去,手里的竹枝顺着他剑滑到他的手,洛琴反手欲夺,却没成像她竟然按着自己的手指尖银色光芒一闪就让自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赖皮赖皮。”洛琴不服的大叫,“哪有刚刚上来就直接用法术的,不行不行,这局不算,重新来过。”

小包问:“真的不可以吗?”

周掷在台上抱着剑笑嘻嘻:“不用不用,这一局,宁小包胜出。洛琴啊洛琴,你还狂吗?”

洛琴皱着鼻子冷哼一声:“周黑子你别看不起我,我洛琴这局败了,照样能打扒五个人之后到决赛,宁小包是吗?我记住你了,决赛见,我一定活剥了你!”

少年呲牙裂嘴地威胁。

小包笑笑,收起手上那枝竹枝塞进袖子里。

“喂喂,我身上的法术你倒是给我解了啊,宁小包,宁小包!”

???

撂倒剩下的几个人也是非常容易的,小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决赛,因为手上没有剑,所以一枝竹枝就成了她战无不胜的武器,最后几个和她比赛的弟子看到她手里的青黄的竹枝,翻翻眼睛就摆着等死的态度。

决赛是魔君陛下和三个魔使亲自监督的,为防弟子为了胜利而耍阴作弊。

小包的比赛安排在第二场,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台阶上啃着冷硬的馒头,神色悠然,前边的虎瑞站在南水身后远远向她招手,以示自己也进入了决赛。

第一场是小包第一次上台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喳喳呼呼的男弟子,周围不少人都议论说他肯定是首席的不二人选。

小包眨眨眼睛,继续啃着馒头。

洛琴抓住对手的一个失误,就把剑尖指向了对方的脖子,朗朗一笑,然后背过剑鞠躬行礼,良好的教养让台下的女弟子纷纷尖叫。

“下一场,宁小包,明舞。”

小包无奈地看着手里半个没啃完的馒头,艰难地抉择,她看了一眼还有些纷乱的比武台,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馒头塞进嘴里,立刻奔向台子的方向。

台上的那个女弟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弟子服御剑缓缓降落,她的衣服似乎经过改装,衣袖处甚至镶着银鳞片。拿着剑的手涂着丹蔻,娇艳欲滴,而一张脸,凤眼桃腮,更是千般风情妩媚。

相比之下,狼狈爬上台的小包,就逊色了不仅一两分。特别是当她的脸还没擦干净,嘴角留着馒头渣的时候。

“陛下。”天虞问,“那不是你的弟子吗?”

玄予这才将目光投向小包,他点头:“恩。”

明舞瞪小包一眼:“那就开始吧。”

小包看了她一眼,举起双手,“等一下!”说罢,她趴在台边对台下那个第一场监督她和洛琴比赛的裁判,“可以把剑借给我用一下么?”

周掷还没来得及答应,就感觉后背一轻,背负着的剑就到了那丫头手上。

小包转头看明舞,微笑:“开始吧。”

天虞看到此景感觉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问身边支着下巴一脸悠然的魔君陛下:“你竟然还没有给她一把剑?”

魔君陛下揉了揉眉尖,肩膀上的银色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他的手臂上,阳光照耀之下光华流转,下面女弟子都是满眼放光。

“忘了。”他没有一丝愧疚地说。

天虞似乎被呛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地问:“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就像个包子似的,你是怎么养的?”

魔君陛下似乎皱了皱眉头:“没养。”

湘寺眨着眼睛示意他别问了。天虞转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继续问:“你知道——算了,我换个说法,你知道这孩子需要吃东西吗?”

据他所知,夕云殿厨房从来没有送食物到夕云后殿。夕云后殿是宫人们的禁地,擅入者死。

“忘了。”
他语气越发清冷。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天虞眼神呆滞了,连湘寺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

那台子上白嫩的小包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向狠心

天虞这次真的感觉玄予有些过分了,他抬眼看了眼那个应付着明舞有些吃力的小包,心里恍然,怪不得刚刚看到她在啃冷硬的馒头,怪不得几次比赛来她总是喜欢躲闪而不喜欢直接攻击。这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却三餐不济,她根本没有一丝的力气去攻击。

“陛下,你是她的师尊。”天虞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想把她毁了还是好好培养,你都是她的师尊,不管是仙门还是妖道,魔界,都是师尊如父,陛下,她毕竟是个孩子啊。”

玄予支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没有言语。

天虞继续,“您想想长闲上仙,她是怎么对您的?她对您的护短整个六界都有耳闻,而您,您又是怎么对待您的弟子的?您可当真如此——”无情。

玄予眯着的眼睛顷刻凌厉起来,他身边的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气,一阵嘶鸣,甚至他手下的乌木扶手此刻都有断裂成粉末的趋势。
天虞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他狠狠地捶了捶椅子,转身离开,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

玄予依旧盯着前方,面瘫脸没有任何改变。

小包用着这把剑非常不顺手,手心出了汗,黏哒哒的又湿又滑,她举手挡过明舞的剑的时候,突然手心一滑,无奈之间,她举手结印,手心一片银光,然后就从原地消失。

明舞之感觉剑下的压力突然消失,催动六识,发现那人的气息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顿时,她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不归之间,连她的师尊南水魔使都说:没有谁的法术能够学得比明舞更好。竟然被一个不知师承何人的小丫头用法术挑衅。她千分万分的恼怒。

小包明显地感觉明舞的手段越发的阴狠,招招致命。她的眉头皱起,尽力地阻挡。然而小包毕竟没有跟别人一起切磋过几次,即使她的悟性再高也终归有限,很快便落入下风。她喘着粗气,碎发黏着汗水贴在额角。

玄予动了动手臂,缓缓地解□边的一把泛着温润的青玉光芒的佩剑,他握着剑身的手紧了紧,之后就迅速地松开。

铮鸣的宝剑突然替小包挡住了明舞下一次狠毒的攻势,然后垂在小包面前,剑身修长,剑柄是滑润如冰,泛着淡淡的竹色光芒。小包愣了一下,连喧闹的弟子们都安静下来。

“这是为师的清欢。”他嗓音低沉,可是每个字却似乎是像在每个人耳朵边耳语一样清晰,说罢,他又悠悠然的闭上了眼睛,挥袖示意比试继续。

一片哗然,众弟子这才知道,这个总喜欢只用一根竹枝的家伙是魔君陛下的弟子。明舞蹙眉看着小包,咬了咬牙,拔剑直刺小包的脖子。

小包心里轻叹一声。

伸手拿起悬在空中的剑,剑尖点地,身子瞬间腾空。明舞不甘示弱地跟上。

明舞的剑法太过于漂亮而不注重于实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发飘飘,裙摆飞扬,拔剑起舞的姿态异常美丽,然而这毕竟是比试。

小包因为一直被兵器和没有经验而拖累,如今少了一样累赘,手上的剑就像长在心上一样随心所欲。

小包用左手在空中划出一连串的手印,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闪过,明舞控制着悬空在台上的身子,忌惮地看着周围。因为周围,出现了几个和小包一模一样的幻象。

明舞抬头看了两眼,心里顿时烦躁,提剑就往一个人影冲去。结果却突然感觉背后一沉,手腕一阵剧痛,她惊惧地转身,看到小包干脆地用剑指着她的脖子。明舞感觉手腕越来越松软,几乎提不住手里的剑。

“啪嗒。”

“宁小包胜。”

明舞怨恨地看着她。

小包将剑背在身后,语气温和轻缓:“我打碎你腕骨,你可知道原因?”

明舞冷哼一声。

小包把一枚银针甩在地上,银针头直接插入了台上的木头里,她看着明舞,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你若想问原因,自可以问问这跟银针。”

“你真狠。”明舞抬头,喘着粗气握着手腕,额头不停地冒汗。她明舞确实是把淬了毒的银针射进了几个弟子的手臂和掌心,但是都是些轻微的毒,解毒疗伤又都花不了什么功夫。然而宁小包碎她腕骨,根本是一辈子不想她再拿剑。

小包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人说过同样的话。她走向台下的步子顿了顿,顺着心思随口回答:“我一向心狠,只是无人相信。”

玄予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不归山的大风依旧不停歇地吹着。

???

“师尊,师尊。”小包短胳膊短腿追着玄予,跑得气喘吁吁。

南水回头看了一眼,一声冷哼,湘寺微微抬手,拦住了玄予的步子。

“师尊…”小包喘着粗气,把剑举过头顶,“师尊,你的剑。”即使她对于这把剑再爱不释手,也不得不选择还给自家师尊。毕竟看起来师尊对这把剑的爱护程度,似乎不可能把它送给徒弟,特别是不得宠的徒弟。

至于刚刚,可能是怕她输了丢了魔君陛下的面子吧。

玄予垂眼看了她一眼,他这小徒弟的年纪不大,个子不高,刚刚长到他的腰部,举着剑的模样看着别扭又不舍。他突然想起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初遇宁长闲,她蹲□笑得温和明润,那一刹那间他像被攫取灵魂般不能呼吸。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尖,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总是想起那个人。

“不必。”玄予说,“清欢,以后就是你的。”

小包疑惑。

“清欢,清欢。”他冷笑一声,微微弯下腰对小包说,“为师厌恶这个名字。”他转身离开,南水和湘寺跟在他身后。

小包茫然地抬头,入眼只看到玄予背后用黑色带子系起来的银发,璀璨的让人不敢直视。

即便师尊厌恶清欢,可是小包却是极端喜欢。

她本以为和书上说的那样,刚刚接触一把剑的时候会有生疏感,甚至连平日最熟悉的剑法的威力也会下降两成。可是小包碰到这把剑的时候,却有莫名的熟悉感,所用的剑法就像已经演习无数遍一样顺畅,让她有一种离别百年忽逢老友的惊喜。

小包抚着剑身,欢喜地用脸颊蹭蹭它。清欢一阵欢快的铮鸣。

南水走在玄予身边,神色复杂地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留那么久?”

湘寺皱眉,拉拉南水的袖子。

“根本是口是心非!”南水冷哼一声。

湘寺立刻喝止她:“南水,闭嘴。”

南水委屈地瞪着湘寺:“我闭嘴,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何苦,我为什么?”

“南水——”

“幽海的结界破损。”玄予不急不缓地说道,“南水,前去修补。”

湘寺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扯着南水的裙摆。南水甩掉他的手,惨白地脸上扯出一个冷笑:“我去便去,不就是个幽海结界,我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能修补,休要求情!我南水想要的,就一定不放弃!”

湘寺皱眉地看着南水远去的鲜红色身影。玄予摆摆手:“随她。”

湘寺躬身行礼:“是。”

“南水这孩子——”玄予皱眉,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