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何时轮到你教训本王?”不知是谁的话惹恼了他,他大发雷霆…
此人便不出声了,只听见磨墨的声音,稍后又道,“王爷,此方内服,此方外洗,属下告退。”
“你们两个!听清楚没?高卓,捡药去!”话音一落,车轱辘滚动之声远去。
他终于走了!云初见心里一宽,又沉睡过去。
唇上何时沾上冰凉?只听福儿轻唤着她,“小姐,吃药了!醒醒!”
她刚一睁眼,便听有虚弱的声音响起,“我来吧!”
这是女人的声音?她暗觉奇怪,索性闭上眼静观其变。
“大胆!见了王妃还不下跪!”有女子的声音娇喝。
原来,来者是她艳羡已久的福王妃!她该拥有怎么样倾国的容颜?能攫取福王一生倾爱?
喜儿和福儿慌忙跪下,趁这当儿,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瞥见的却是一名形容枯蒿的女子,骨瘦如材,一脸病容,这样的女子,南陵璿也挚爱不移?心中对南陵璿不免多了一分钦佩,无论如何,他不是以貌取人的庸俗男子。
福王妃和南陵璿截然相反,虽然面色苍白,却竭力对云初见的丫鬟展露慈爱的笑容,“不必多礼,我该感谢你们主子才是,太后钦点的冲喜新娘,不是为我冲喜的吗?”
云初见愕然,为她冲喜?这可真是啼笑皆非,只听过为男人冲喜的理,哪有为女人冲喜的事儿?
只听福王妃又道,“我今儿是特特地来感谢妹妹的,王爷终日为我的病烦忧,脾气不好,希望妹妹别见怪,妹妹还睡着吗?我来喂药试试!”

云初见心头乱跳,这王妃从表面看来似乎不错,可娘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皇宫王府,更是勾心斗角,那她,该不该信她?该不该喝她喂的药?不可吃他人端来的食物,不要收他人财物,不可与人太近也不宜过远…
这些都是出嫁前娘教她的…
思忖间,药匙已至唇边,如何是好?牙咬得太紧,则显得太假,她按了按床榻,塌下有爹给的药丸,据说可以镇百毒…
张开嘴,鼓起勇气,任苦涩的药水渗入齿间。
药水入肚,呛得她醒了过来。王妃便乐道,“真好!妹妹醒了!那就全喝了吧”


第一章 恨嫁红雨泪10

“谢谢姐姐!”云初见身不由己,将那碗药喝尽,因福王妃喂得太快,以致滴落许多在榻上,以及地下。
福儿很懂事,见福王妃身子虚弱,捧了碗茶来,“王妃辛苦了!请喝茶!”
福王妃这番劳顿确感吃力,坐在榻边,接过福儿的茶碗,揭开碗盖,轻轻吹着碗里漂浮的茶叶,赞道,“这茶,可真香!妹妹可会享受!”
云初见趁她专注于她的茶,手在锦被下轻翻,摸出那粒药丸,假装把被子往头上拉,药丸便入了口。
珍贵的药丸啊!爹说一个月给她一枚,防止王府里的人对她不利!想到这儿,她心中便暖意融融,爹并非她想的那般冷酷绝情!
忽听福儿惊叫,“小姐!雪貂死了!好端端地怎么会死了!”
云初见一惊,这雪貂她可是养了四年了!是她对南陵璿一见倾心的媒人呢!是以,出嫁了也巴巴地带了来,怎么会死?
是药!药里有毒!
雪貂和云初见关系亲密,渐养成习惯,吃食必与云初见同席,云初见吃什么,它就在她脚下转悠,捡她吃剩掉落的先润润,而后才去吃它自己的。嫁进王府后,她已一天一夜没进食,想必貂儿也饿极了,饥不择食…
福儿也很快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王妃,“是你!是你毒死貂儿,你要下毒害小姐!”
王妃便委委屈屈地哭了,搭着她身边自己丫鬟的手抽泣,“雪蝶,这下可冤枉死了!如何是好?!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雪蝶比她可强势多了,扶住她道,“小蹄子!这种事儿轮到你瞎说?人刑部的都还没来呢!你说药里有毒,为何你家云妃吃了却没事?”
云初见悔啊!她怎么就吃了震毒药呢?如今连辩驳之词也没有!
“彩蝶!报王爷吧!让王爷报官!还王妃一个清白!真是人善被人欺,才来就想爬人头顶去了!”雪蝶气势汹汹吩咐另一个丫鬟。

“不必了!”云初见知道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无法让南陵璿相信,他的爱妃会在药里下毒,说不定,状没告成,还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然而,雪蝶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了,气势比她还足,“算了?那可不行!这儿摆明是死了只貂儿,若不查清楚,你、我、都有嫌疑!我和我们家王妃可不愿背着黑锅!”



第一章 恨嫁红雨泪11

在她面前自称“我”,这丫头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云初见不愿在王府给自己树敌,自己嫁进来本就不讨喜,树敌太多,往后何以立足?
她气若游丝,心中盘算如果南陵璿来了,她该如何应对,南陵璿的冷酷她已经领略过,说不怕,是假的,身痛,心更痛啊。
身边福王妃的哭声吵得她头疼欲裂,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有人低语,“王爷来了!”
远远的,便传来车轱辘之声,那是他特有的声音,轮椅转动时才会发出来…
福王妃一听哭得愈加惨烈,索性迎了上去,跪在他的轮椅下,“王爷,臣妾…臣妾差点就见不着王爷了…”
“福儿请起!”他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润如风,“在这王府还有人敢让你受委屈?本王定让她不好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没有亮光的眼眸扫过她所在的位置,福儿站在床侧,虽然已知王爷双目失明,但这双死鱼般的眼睛还是让她直打寒噤。
福王妃整个人便懒在他膝头,眼角的余光隐含愤恨,楚楚可怜地哭泣,“王爷,臣妾好心好意给妹妹喂药,感谢她肯嫁过来给我冲喜,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在妹妹碗里下了毒药,这只貂儿喝了残汁死了,她们…她们…全赖臣妾下的药…”
南陵璿一双手摩挲着抚上她的脸颊,心痛不已,“福儿乖,不哭!你一哭不是让本王心碎吗?你还不知道本王,现在连给你擦泪的能力也没有啊!看不见流泪的你,本王多心焦!”
云初见只在洞房那晚见过南陵璿,彼时的他不但残疾失明,而且丑陋不堪,若闭上眼睛,光听声音,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是这样的容颜,此时,仍按捺不住好奇心,微微睁眼,虽早有心理准备,仍被吓了一跳,白天的他,丑陋得更清晰、更可惧!
然,有一个细节却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的手。
他脸上,颈项那些疤痕很像是大火烧后留下的,只那双手,却白润如玉,无一点瑕疵…
忆起洞房那日他所说的话:玩这招?想试探本王是真瘸还是假瘸?如今可明了?
心中忽有个直觉,他这丑陋恶心的一切,莫非真是假装?按理,一个全身被烧伤的人,怎会徒留一双完好的手?
这王府难道发生过火灾?她猛然想起,去承锦阁请安时,隐约闻到新鲜漆味儿,像是新刷了房子…
思考间,南陵璿却忽而变得阴冷,“谁煎的药?”
福儿和喜儿慌忙跪下,头磕得咚咚直响,“王爷,是奴婢,可奴婢绝不会下毒!”
他根本不问缘由,下令,“来人!将这俩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福儿和喜儿的求饶声不断,云初见卧于床榻,心中冷到了极点,嫁给一个视挚爱女子如珍宝,余下千万生灵为草芥的男人,原本就是这个结局…

第一章 恨嫁红雨泪12

“王爷!不必了!毒是我下的!”她强撑着从榻上坐起,雾蒙蒙的水眸一直望着他,他就在她前方五步之处,却仿似隔了天涯。
“你?”他的耳力异常灵敏,说话之人便是母后压给他的侧妃叫什么初儿的?这一回,他想知道理由,“为何?”
为何?她苦笑,反问自己为何?她根本就没做的事,该怎么解释这个为何?
“因为你太宠她,是以我要陷害她,就这么简单!你看,貂儿虽死了,我却安然无恙,不是最佳解释吗?我事前就吃了解药!”她那一抹淡然的神色,宠辱不惊。
他润白如玉的手青筋暴起,怒意一闪即过,低沉、缓慢的吐字拿腔凝聚着令人生畏的威严,“初…初…你!不要以为你是丞相之女,本王就不敢动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毒!”
他本想叫她的名字,却忘了她究竟叫什么,只记得一个初字,她听在耳里,如音律般动人,初初?这个称呼好特别…她是如此陶醉,竟没听见他后半句话。
福儿救主心切,频频磕头,“王爷!饶了小姐吧!不是小姐下毒的!奴婢敢以命担保!绝非小姐下毒!”
他没有眼睑的眼睛,阴森得可怕,“你是何人?你的命值多少?”
“奴婢…奴婢叫福儿,小命不值钱,若王爷要降罪就降罪奴婢吧!是奴婢下毒的!对奴婢下的!”福儿自幼和云初见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怎忍看着她受苦?
云初见亦然,费力喝道,“福儿!闭嘴!退回去!”
他丑陋的脸上疤痕一抖,“哼!你!一个贱丫头!居然也叫福儿?怎可与本王赐给爱妃的爱称同名?从此改了!叫奴儿吧!想受苦还不容易?一起带走!”
太监小禧子给他推着轮椅,侍卫上前押着云初见和福儿跟随,喜儿则杵在床边,暗暗侥幸,她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帮小姐说话,不然倒霉的是她…
“王爷,毒冢到了!”小禧子轻声回道,身子不由自主往内侧靠,毒冢之物实在太恐怖,他怕有爬出来的会殃及他这条小鱼…
“嗯!把她们扔下去!”他淡然指使,犹如说着一件如同吃饭穿衣一样的小事。
所谓的毒冢,是一个深池,侍卫把她们推到冢边,云初见向下一望,脸色灰白,池内爬来爬去纠缠在一起的竟是无数条蛇。
福儿吓得当即昏了过去,而他,根本看不见她们的恐惧,下令,“扔!”


第一章 恨嫁红雨泪13

云初见觉得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坠落的感觉真好,像飞一样…
可身下是什么?她宁可是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她和福儿同时坠地,福儿被摔醒,惊恐地尖叫,云初见翻身压上她,替她挡着这些恶心的毒虫。
她感到有东西在她腿上背上爬,全身毛骨悚然…
她闭上眼,等着那些毒虫咬破她的身体。
忽的,王府上空回荡着清幽的笛声,那些蛇儿听见声音居然纷纷退开,静静蜷在一旁不动了…
小禧子在南陵璿耳边说了几句,南陵璿冷哼,“把她们吊上来!”
转瞬,她们又回到了锁金阁,片刻之间,犹如在天堂和地狱走了个来回,一想到毒冢里恐怖的遭遇,云初见仍然不寒而栗…
他却没有急着走,小禧子打了个千儿,回道,“王爷,独孤先生来了。”
“嗯。”他的回答总是那么简单冷漠,在她进府几天的印象里,除了福王妃,他不愿搭理任何人。
“给王爷请安!”
云初见眼前一亮,只见一名紫袍男子立于南陵璿身边,唇角含笑,长眉入鬓,一双眸子丹凤斜飞,面容竟比女子更妖娆,与南陵璿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仙人与恶魔…
“独孤舞!去看看她!”南陵璿冷道。
叫独孤舞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支玉笛,难道方才吹玉笛救她之人是他?云初见坠落在他妩媚的笑容里,几乎迷失。
独孤舞先见了礼,“见过云王妃!小生失礼了!”
锦帕飘落在她手腕,他如玉指根搭在她腕子上,良久,他笑容收敛,眉心紧蹙,“王爷,她中毒了!而且是两种毒,一种是方才药碗里的鹤顶红,另一种叫失心草…”
“失心草?”南陵璿死灰一般的面容终于起了变化,“世上果真有这种毒吗?”
“有的!指在控制人的心智,一月一粒解药,可控制药性不发,不过…”独孤舞瞥了一眼云初见,俯身在南陵璿耳边低语。
云初见的心又凉了半截…
她本以为爹给她一枚药丸果真是防身之用,却原来,在她体内下毒的也是爹…
“她身上熏的是什么香?”南陵璿忽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独孤舞双眉一挑,“香?什么香?她身上无任何熏香!”他吸了吸鼻子,笑逐颜开,“果真很香啊!这香来源于…”他顺着香味吸鼻子,最终在她胸前停下,“云王妃?果真是你香!”
第二章 缘起上元夜1

“香?”她眉梢一跳,南陵璿为何出此一问?莫非他想起了什么?
她自幼有异香,却不知这香因何而来,平日娘总在她衣服上熏很浓很浓的香,以遮盖她独特的香味儿,只有一次,她玩心忽起,在两年前的上元夜,观灯的日子,偷穿了丫鬟的衣服跑出去玩…
偏生在那一次,他一袭白衣,轻袍缓带,雍容华贵地在人流中穿行。
灯燃万盏,人来人往,皆戴了面具,唯独他,面如皎月,万盏灯火随风摇曳,在他面容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她戴上昆仑奴的面具,回首的瞬间,便认定,他是世上最明媚的男子…
南陵璿!这三个字再无法从心里抹开。贵为丞相之女,并非没见过皇子,皇宫大小盛宴,她自幼有机会参加,也曾数度见过南陵璿。她知他文韬武略,她知他才华横溢,她亦和闺阁密友窃窃私语,细数多少女子为他而倾倒。可他,从未像彼时那般吸引她流连忘返,意犹未尽。许是因为,那一夜,她方懂情开豆蔻,许是因为,天意使然…
然,仅仅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便注定,她的一生为他肝肠寸断…
他,却不曾留意面具下的她痴痴的流连,更不曾留意他身后忽而出现的刺客和雪亮的长剑。
她不知何来勇气,竟扑上前推开他,长剑刺入她左肩…
她倒在他臂弯,扑面而来的是他如芷气息,和温文浅笑,“你熏的是何香?很特别!”
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晕红了她脸,所幸面具遮掩,他看不见…
他的指尖挑起她面具的边缘,意欲揭开,她大为慌乱,出于少女羞怯的本能,她捂住肩膀示意疼,却在他手指凝住的瞬间推开他,消失于人海…
第三日,她的伤还没好周全,便听闻,福王南陵璿迎娶王妃…
从此,她肩头留下一个疤,心头,结了一个痂…
往事如昨,她眸中凝了泪,面对独孤舞的问话,不知如何应答…
独孤舞呼大叫,“啊——王爷!在下知道了!这是一种珍贵的熏香,许多女儿家出嫁前秘密熏制,用以吸引情郎的,大婚以后就不用了!所以,有个特别的名字——女儿香!”
云初见蒙住了,独孤舞为何要这么解释?
“是吗?”南陵璿此语似有如释重负之感,仿似对这香的答案十分期待,又分外害怕,继而恢复他的冷漠,“哼!分明已嫁入王府,还熏这女儿香,是想勾引谁?不守妇道的女子!”
他挥袖,轻道,“福儿,随本王回去吧!以后没事别来这地儿!”
“是!”福王妃一副病容,起初听南陵璿问起这香时,神色紧张,此时已恢复常态,额头却布满汗珠,此次和云初见较量,虽她是赢家,却无半分得意和喜悦之色…
第二章 缘起上元夜2

待南陵璿(此字念xuan,555)等人远去,独孤舞立于云初见榻前,让福儿喜儿退下。
她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一粒药丸便进入她口中,入口即化。
“你吃的药丸只能压住毒性,并不能解毒,这颗药能解鹤顶红之毒,可是我独孤家秘制,鹤顶红号称无药可解之毒!除我无人能解!”独孤舞得意之色飞上眉梢。
“失心草的毒也解了吗?”她辨得清楚,独孤舞只说,解了鹤顶红之毒,没提失心草。
独孤舞的得意尽数褪尽,尴尬一闪而过,“这…失心草才是真正没有解药的!在下不才…不过,在下要提醒云王妃,往后多在衣服上熏香,切不可让你的异香外泄。”
这正是云初见疑惑的,分明是她的体香,为何独孤舞要遮掩呢?
独孤舞玉笛一横,吹奏了一曲,恰是她在毒冢时所听到的曲子。
“刚才是你救了我?为何要救我?”云初见对这个人十分好奇,她,可以信任他吗?
独孤舞便不再言语,深邃一笑,紫袍轻扬,转身离去。
耳边犹存他悠扬的笛声,她如坠云雾里。
隔日,独孤舞便送来许多熏香用的香料,似乎这是比她命还重要的物件,千叮咛万嘱咐,令福儿和喜儿熏衣服熏床铺,而且还一一亲自验过才算过关。
云初见更觉奇怪了,问独孤舞,他却总是不说。第二日必然照常过来看她,对她的药方进行悉心改进,她大出血的症状和虚弱的身子一天天逐渐好了起来,只是,某个该来的人却从来没有来过…
每一次,只要响起珠帘碰撞的声音,她都会充满期待去看,看看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夫君是否会垂怜她一次,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
次数多了,她便再也不盼望了,他却偏偏遣人来传她…
“云王妃,王爷有请承锦阁。”小禧子一大早便来请她。
她暗暗诧异,不是上回才下了令,不得踏入承锦阁半步吗?来不及多想,只因小禧子一个劲在催她快点,晚了王爷该办他了…
不得已,她稍稍梳洗,便随着小禧子前往承锦阁。
刚踏入承锦阁,她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也不知是谁要吃那么多的药?
垂眉,只看见他搁置于轮椅上的双足,穿了素锦的方口鞋。她上前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她最怕与他对话,每回都会有长时间的沉默,这沉默让她悚然,而沉默之后往往是难以预期的暴风雨。
第二章 缘起上元夜3

果然,他威严的冷哼在头顶盘旋,“福?何来之福?有你,王妃都快离本王而去了,何来之福?”
她哑然,王妃的病与她何干?
“你不是来冲喜的吗?简直就是扫把星!还有你带来的陪嫁丫鬟,抢了王妃的名,夺了王妃的福,你哪是什么冲喜妃子,分明是扫把星!”他的斥责如冻雨,劈头盖脸,让她疼,让她冷…
“王爷…”病榻上的福王妃气若游丝,低唤他。
他立即面对着她的方向,摸索着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福儿,本王在这里,你好好躺着休息,独孤傲的药一定有用的!”
福王妃眼眸里浮起泪花,“王爷,妾身这两年来食药无数,都未见好转,想必气数已尽,得王爷两年垂爱足矣!来生,妾身再来服侍王爷!”
南陵璿动容地握紧她的手,“福儿,本王赐你‘福’字,就是要你永沐本王的福泽,你怎么会弃本王而去?断然不会!安心养病,你不是还答应给本王生个小福儿吗?”
那般温柔,那般怜爱,云初见看在眼里,郁结在胸口,这一切永不可能是为她…
福王妃不禁泪流,缓缓摇头,“王爷,妾身的身子自个知道,这一回是熬不过去了!妾身求王爷一件事,不要怪责云妹妹,她是丞相之女,或可以成为你的臂膀,至少不至再遭奸人毒手…”
“不要提她!”南陵璿盛怒,没有眼珠的眼睛朝她的方向狠狠一瞪,她吓得寒意直冒…
福王妃挣扎着坐起来,面色扭曲,可见十分吃力。好不容易倚在他肩上,苦苦哀求,“王爷,让妾身和云妹妹单独谈谈,可好?”
“不好!”他的拒绝,不容更改。
然自古柔能克刚,福王妃泪湿的脸贴在他坑坑洼洼的颊上,声泪俱下,“王爷,妾身没几个时辰可活了,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妾身吗?王爷…”
南陵璿顿时抱紧了她,抚着她的秀发,悲戚之情在丑陋的脸上表露无疑。
云初见不知他传她来是何目的,难道是看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吗?那么,他真狠!她确如他所愿,被狠狠伤到了!
南陵璿终无法拒绝福王妃的又哭又求,自己摇动轮椅而去,途经云初见身边时,冷然交代,“别刺激王妃,她在病中!”
云初见心内涌起酸涩,她也曾病过,几乎病得奄奄一息,可有人如此关心过她?
“妹妹!过来好吗?”福王妃瞥着门外不曾远走的他,亲切朝她招手。

第二章 缘起上元夜4

她稍加犹豫,缓慢朝福王妃走去。
福王妃对两侧的丫鬟挥了挥手,“碧儿,春儿,你们下去吧,我和云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是!”两丫鬟告退,碧儿便是那日给喜儿脸色看的丫鬟,此时看云初见的眼神亦是十分厌憎。
承锦阁的内室,只剩下她和她。
待她走近,福王妃亲切地笑容即刻消遁,眸子里似怨似哀,这般神情令云初见迷惘,她始终不明白为何福王妃这般厌她,而南陵璿则这般恨她。
“妹妹!我真不愿意叫你妹妹!为什么?我费尽心机取代你嫁给他,最终还是争不过你,抢不过你,他还是你的!容貌、家世、才能我哪一样不如你?”福王妃说着,眼泪便哗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