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乖。”她一个一个抚过孩子的头,安抚他们的不安。“不过有一件事一定要记住,量力而为,太烫的地方不要碰,太重的东西不许拿,远离热汤热开水,还有……”
“被烫到手或身体其他部位,要冲、脱、泡、盖,用涌泉的水淋在伤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李景儿满意的一点头,教育成功。“娘不希望你们受伤,以后煮饭的事等娘回来再弄,你们还小。”
“我们想帮忙。”霜明抿着唇,他不喜欢被当成孩子,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孩子,他要保护娘和妹妹们。
忘了过去的霜明把对他好的李景儿当成亲娘,霜真、霜月是亲妹妹,他们是一家人,没有爹。
“对,帮忙,不让娘累着了。”学说的霜真嘴甜的撒娇,自认为够大了,可以帮娘做点事。
两个孩子都是经过苦难的,一个被父母丢弃,很怕没人要她,特别黏李景儿,跟前跟后的没安全感,一个连日高烧,吃了不少苦药,记忆消失了,但依然记得住破屋的苦日子。
这一年来,他们也经历了不少事,从遭人白眼到立足扎根,两个孩子的心态都有极大的转变。
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母子四人的确是穷,穷到身上只剩下四十几文,连间屋子也租不起,一块大饼分着吃,李景儿因此被迫丢下孩子,入山捕蛇贴补家用。
从闽江县出发时是盛夏,到了杨柳县已是深秋,这一段路足足走了三个月,期间还有几个孩子同行,餐风露宿的苦连成年男子都受不了,何况是一群没腰高的孩子。
吃过苦的人才知道珍惜,越发懂得惜福。
好在秋天是收成的季节,即使晚了些,快入冬了,但未受到旱灾、大水侵袭的山里,到处是可食的野果、山菜,掉落满地的栗子,还有准备过冬、忙着储藏食物的小兽们。
李景儿去时背着孩子,手提竹篓,带着两个大的去拾栗子、核桃,她将背上的孩子放在地上,上树摘柿子、酸梨等果子,等装满一竹篓再将孩子背胸前,竹篓子扛背后,一手牵一个回山洞。
回程时看到个蜂巢,她怕蜂儿螫伤孩子,便趁孩子睡着了的午后,偷偷准备了干草熏蜂,摘蜂巢她算是专业了,身为消防员这是基本技能。
一般来说消防人员只需要打火救人、扑灭火势就好,可是现代人将他们当成无所不能的超人,捕蜂、捉蛇还在其次,钥匙掉水沟里,脚被电扶梯夹住,老人行动不便要搬移,甚至情侣吵架也要前往待命,以免一言不合放火烧房子……
李景儿被各种突发状况训练得很镇定,也造就了她什么都会的技能,也许不专精,但足以应付日常生活。
在寒冬来临前,她已经将山洞布置成一间石屋,白米、白面、油盐酱醋茶等民生用品一趟一趟搬进山,还拾了满满的柴火,卖蛇的银两买了两床棉被和一些布料,一有空她就赶紧做几件换洗衣物。
入冬的寒冷她是知情的,光是棉袄怕是不能保暖,一不小心弄湿了不容易干还十分沉重,因此她在村子里收鸭绒、鹅绒,羊毛也成,塞入原本该放棉花的袄子里。
不过不多,也就够做她和几个孩子的袄子,顶多再做一尺见方的小坐垫,给年纪最小的月姐儿用。
之前洞里有几只置而不用的石瓮,她便想着别浪费了,跟山下的农家买了四、五十颗大白菜,以及常见的豇豆、黄瓜、萝卜、茄子、芥菜……做了韩式泡菜和以米糠腌制的日式酱菜,大山封山后也有些菜蔬给孩子吃。
辣椒没找着,倒是山椒不少,泡菜她做了辣的和不辣的两种,满足了口腹之欲也补充了蔬菜的营养。
“帮忙要看情形,煮饭烧火时一定要有大人在场,汤太烫让娘端,你们的小手还太细嫩,容易烫伤。”她伸出手,和两只养得白嫩的小手一比,小小手心显得粉嫩而健康。
山里面要找大夫很难,山中气温较平地低,为免孩子一见风就病倒,李景儿摘了不少野生菊花、金银花、板蓝根、黄花地丁和鱼腥草,煮成一锅当茶喝。
或许是她对孩子们的用心,一整个冬天没一个孩子生病,顶多咳两声、流些鼻水,喝两碗红糖姜水逼逼汗就好了。
前一世单身,没养过孩子的李景儿把孩子带得很好,可说是无微不至的照料,符合她所知的现代法律规范。
事实上,她是个讨厌孩子的人,最怕吵闹,连亲戚的孩子也懒得多看一眼,觉得是来讨债的,抱定了一辈子不嫁的独身主义,养得起房又有储蓄的她不相信速食爱情。
可是看到从肚皮爬出来,长得像皱皮猴的小女娃,她一眼就喜欢了,养宠物似的喂她喝奶。
反正有一就有二,霜真的缠人、霜明的懂事,让养孩子这件事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只要不尖叫吵闹,其他的情况她都可以忍受。
“娘,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弄伤自己。”认定自己是“一家之主”的霜明说得很坚定,男孩子本来就要支撑门户,不该让“妇道人家”奔波忙碌,娘在家里绣花就好。
看他固执的板着小脸,活似小大人的样子,李景儿没再纠正他固执的想法,小孩子的性子要顺其发展,不可压抑。“好,那你要小心点,娘让你练的字你练了吗?”
霜明是识字的,居然能一口气背完《三字经》和《百家姓》,可见从前家境不错,有读书的环境。
不忍心中断他的学习,李景儿做了个沙板让他在沙上写字,她买了本《千字文》教他读书,打算等他大一点再让他用毛笔练字,她一向不赞成小孩子太早用手臂施力书写,他们的骨骼还在发育,过早提臂悬空易造成永久性伤害。
“写了一百遍,手酸。”霜明卖萌的把小手臂举高,难得展现小孩子的心性要娘亲揉一揉。
他脸红红地,满眼期盼。
“娘,我也有写。”爱跟风的霜真下巴一抬。
李景儿笑着先揉儿子小臂弯,再拉着女儿走入屋里,她将满篓子的收获往地上一倒,鸡蛋大小的酸梨滚了出来,而后是硕大的栗子、枣子,四、五十颗红柿,半篓子蘑菇。
压在篓子最底层的是一只灰扑扑的兔子,死了有段时间了,李景儿最先处理便是兔子,刀法俐落的剥皮去骨。
“娘,有肉吃了,我要吃清炖兔肉,加土豆丝的那一种。”口水直流的霜真已经看不上锅边贴的烙饼。
“炒兔肉比较好吃,要辣辣的。”受到李景儿的影响,霜明也爱吃辣,但太辣他又受不了。
素手轻点两个贪嘴孩子的鼻头。“咱们肉还吃得少吗?山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肉了,你们去年冬天可吃了不少蛇肉。”
一提到蛇肉,两双发亮的眼睛同时看向灶台上滚烫的蛇羹,他们是百吃不厌,蛇肉是他们家最常见的肉类,兔肉是其次,还有山鸡,山鸡是捉活的,养在屋旁用草棚子搭建起的鸡舍,这样每天都有鸡肉吃。
偶尔会捉到獐子、黄羊,但不吃,要卖钱,因为都死透了,没法养,其实李景儿很想养头产奶的母羊,羊奶补身。
“娘。”睡醒的月姐儿模样可爱,揉着眼皮从石床上爬下来,一岁半的孩子很爱磨牙,捉起枣子就啃。
“不行,妹妹,果子还没洗,脏脏。”有大哥架式的霜明一把抢下妹妹手中的果子,从水缸舀一瓢水清洗后再还给她。
“谢谢锅锅。”小丫头笑得很甜,乖巧得足以将人融化。
“是哥哥,不是锅锅,来,跟哥哥说一遍。”对妹妹很有耐心的小哥哥再一次引导妹妹喊人,但是……
“锅锅。”月姐儿欢快的一喊,小米牙一咬。
朽木不可雕也。
李景儿笑了,一手搂着一个女儿,笑睨儿子的无用功,这孩子注定是爱操心的主儿。
“过两天我们到城里走一趟。”
李景儿一宣布,两个大的欢喜大叫,满屋子野牛似的转圈,乐得直笑,不知他们在笑什么的月姐儿跟着傻乐,跟在哥哥姊姊后头一起绕圈圈,高亢的笑声快要震破石屋……
水源村离县城并不远,走路要半天光景,坐牛车更快,不用两个时辰就到了,村子里的人常常进城兜售田里的作物,城里的人也喜好现摘的果蔬,便宜又新鲜,因此常有牛车往返两地,坐一次牛车小孩一文钱,大人两文钱,若带的东西多要加钱。
这年头要开女户得有房产土地,例如有屋或一亩以上的田地才行,她初来乍到那会儿什么都没有,只好寄户在村长家,后来卖蛇赚了一点钱,便在村子里买了有三间屋子的小院——山上的石屋不算屋子,充其量是能住人的山洞,因此户籍便设在此处,只是他们很少住在这儿,最多从山上下来时歇歇脚或堆些杂物。
她差不多是两个月入城三次,一是卖她采集的山货和药铺指定的药草,二是买回必要的米粮及日常要用到的物事。
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洞在李景儿一点一滴的巧手布置下,渐渐有家的模样,石床上铺上厚厚一层稻草,再用被褥压实了,两床十斤重的棉被摆放塞满碎布的枕头旁边。
石桌、木头椅子、七巧板和翘翘板,墙上摆放了晒干的竹子当摆设,云青色碎花窗帘,屋子外头有个遮雨棚。
不是一下子就有的,是慢慢累积起来的,李景儿还移植了两棵山葡萄,辟了一小块菜地种菜,今年的腌菜不用再向农家买了,他们自个儿吃还有剩,能腌上几瓮,吃到明年。
“李娘子,带孩子进城呀!”赶车的老汉咧开缺牙的嘴招呼,帮着挪位子,抱孩子上车。
“是呀!家里缺钱用,刚好收了些东西想去卖,好给孩子换双鞋。”李景儿说话留三分,一出门她从不给孩子穿上好衣服,以免遭人惦记。
“好福气,三个孩子都很乖,长得福气又讨喜。”孩子衣衫是旧了些,但干净,没补丁,看起来舒舒爽爽。
“那是你没见到他们淘气的时候,真要皮起来,我都想拿藤条来抽了。”好在都很听话,不找事闹事。
“呵呵呵……不淘气哪是孩子,我家那几个牛头是成天横冲直撞,没一刻安静。”看到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难免有几分比较,可人不能比,一比就唏嘘,差太多了。
李景儿笑笑的数了五个板铜板递出去。
“就收你三文,养孩子不容易,小的坐你腿上不占位,你留着给孩子买糖吃。”老汉退了两文钱。
“牛伯,规矩就是规矩,要不你以后不好做人。”她坚持要付钱,不想成为特例,她还没到需要别人同情的地步。
“你再推来推去我就不载了,几文钱而已,计较个什么劲。”牛伯假装不悦的板起脸,粗声粗气道。
“牛伯……”她不占人便宜。
“这几个孩子讨人喜欢,我见了欢喜,李娘子也别过意不去,你们母子四人占得位子还没福婶大呢!”跟福婶才收两文钱,他收李娘子三文钱都觉得不好意思,有点欺负人了。
说人人到,一庞然大物……是身材壮硕的福婶到了,她一人顶俩,肥大的屁股一坐下,牛车明显一倾,再加上她手边大包小包的东西,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的牛车,足够坐三、四个大人了,她还嫌车钱贵,和牛伯讨价还价,能少一文是一文,不用钱更好,省下来买包子。
但最后还是两文钱,福婶气呼呼的身子一横,把牛车当睡榻横着躺,差点压着坐前头的霜明。
她就是无赖,爱贪小便宜,一包一包的东西并不重,轻得很,她揽了帮城里的人洗衣服的活计,三天收一回,浆洗好了便送回去,收了银子再接下一批。
只是她收回来的衣服一件也没沾过手,全交给她两个媳妇,她负责收银子,监督衣服有没有洗干净。
福婶常说自己是来享福的命,早年公婆性情软和,不怎么管她,她生了三子二女后,女儿一到十三岁就说亲嫁出去,前两个大的儿子也早早娶了老婆,小么儿现在才十二岁,婚事不急于一时,有媳妇够她摆婆婆的谱了。
因为在家里是一人独大,出了门也是横行霸道,十里八乡都晓得的泼辣货,牛伯只能气在心里,没法和她讲道理,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耽误其他人进城。
幸好这一趟坐车的人不多,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乡里,这才由得她横,不然谁容得下她无理取闹的性子。
牛车上载了七、八个人,以妇孺居多,只一个陪着老婆的男人,大多是小孩、妇人,腿脚不便或走不远的,其实并不重,牛伯扬鞭一吆喝,四个车轮的牛车动了起来。
牛车走得很快,约一个时辰左右再多一点就到了县城,巍巍耸立的城墙是灰白色的。
“勒!要坐我的车回村的,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合,逾时不候。”回程再赚一回,省得空车而返。
牛车会在城里待上几个时辰,城门边有处牛车寄放处,一天收两文钱,若一天能载十五个人,其中十名大人,那一天的收入就二十五文,扣去草料和租金,一个月能挣五、六百文,比种田还划算。
牛伯家有几亩田,由他儿子媳妇去侍弄,好坏也由着他们,他每天赶着牛车乐呵着,一年能赚七、八两银子呢!
“拧爷一会儿见。”觉得自己长大了的霜明率先跳下车,再牵着妹妹下车,举手朝老汉一挥。
“一会儿见,拧爷。”霜真也挥手。
“见,见,爷。”月姐儿兴奋的直流口水,一岁多的她理应说话伶俐了,可她懒得说话,能省字就绝不多说。
看到孩子们不生疏的喊爷爷,牛伯乐得哈哈大笑,直说一会儿买糖花给他们甜甜嘴。
一早出门只喝了几口粥,不只李景儿饿了,几个孩子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景儿背起竹篓,不急着兜售,她看看附近摆摊的摊子,朝其中一摊热汤滚动的小摊子走去。
“老板,给我两碗馄饨汤,一碗大份馄饨面,面上撒花椒,多一点,再给我三个空碗。”
摊子的生意不错,李景儿喊完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吃食才送上来,汤很烫嘴,她将一颗颗的馄饨从汤里捞起,放入空碗中吹凉,让孩子一边吃馄饨一边喝汤,不会烫着。
她又从自己的汤碗中捞出一些面条,分别放在两个大的孩子碗里,光吃馄饨不顶饱,要加点面食。
“娘,你吃,我吃不了那么多。”知道娘的食量大,很会吃,怕娘饿着的霜明又把面推回去。
“吃,多吃才能长高,你不想长成男子汉好保护娘和妹妹们吗?”李景儿将不烫的馄饨用筷子夹开,一小半一小半的喂小女儿吃,月姐儿还不会用筷子,只会用汤匙挖饭吃,吃得满脸饭粒。
“可是,娘会饿。”他不要娘挨饿。
李景儿动容地轻扯他耳朵,解开荷包让他看里面还有五十个铜板。“娘还有银子,饿了再吃肉馍馍。”
看到叮当响的铜钱,他咧开嘴笑了。“好,娘吃肉馍馍,霜明吃面条和馄饨,我很快就比娘高了。”
“嗯!快快长大,娘就不用发愁没人劈柴了。”她最讨厌劈柴这活儿,太费劲了,每每干完活儿两手都酸痛到抬不高。
因为住在山里,四周有捡不完的枯枝落叶,平时用来烧饭炒菜倒是挺好用的,可是一入了冬,天气冷得叫人直打哆嗦,用树枝来烧火一下子就烧完了,不耐烧,得不断的添柴火,来来回回,夜里都不得安歇。
所以入秋之后李景儿就要开始准备大量的木头,先晒干,再劈成一小块一小块好点燃,然后仔细的堆积起来,避免受潮。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都会沐浴,用一块布围着做成洗漱间,买了只半人高的木桶泡澡用,而孩子们爱玩爱闹,一人一个小木盆让他们在里面洗澡,因此热水的用量更大,几乎要常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因此木柴的需求量非常大,她每天劈呀劈的,忙了一季,也就刚刚好一个冬天使用,若春寒长些就有点不够用了。
“娘,你弄把小斧头给我,我帮你砍柴。”他小胳臂够结实了,能干很多活。
“嗯!真好,霜明是大哥哥了。”是他砍柴还是柴砍他,凭他那小身板还是认分些,别给她找事了。
“大锅锅,大锅锅……”吃得欢的月姐儿拍着小手。
“是大哥哥。”脸微红的霜明带着几分骄傲,显然为能帮娘做事而高兴,浑然不觉被糊弄了。
有答应买斧头给他吗?
没有。
让他砍柴?
再说吧!
李景儿哄孩子有一套,把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傻乎乎的晕头转向,忘了要做什么。
吃完了馄饨,母子几个先去了药铺,竹篓里有一些少见的药草根,以及两条手臂粗的毒蛇,光是蛇毒就价值不菲,李景儿估算整条蛇能得二十两上下,寻常人家省吃俭用可以花一年。
山里的蛇还很多,可是她没打算多捕,万一打破生态平衡就不好了,当初是急需用钱才捕蛇维持生计,在蛇类冬眠前,她捕了一百多条,有的拿去卖钱,有的留下来自家吃,晒成蛇干当储粮,毕竟她刚来水源村不久,不晓得这里的冬天有多长、雪下得多厚,会不会大雪封山,多备点粮食和柴火总没错。
于是李景儿只卖毒蛇,价钱高,其他设陷阱捕获的山鸡、兔子等她一律不卖,能剥皮的剥皮,能养的养,其余都丢进寒洞里冷藏,想吃就取出来。
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财不露白,她一个独居女子带了三名稚子同住,太显眼的事不做,人有分好坏,地方上也有懒汉、闲汉,好吃懒做只想不劳而获,她防的就是这些人。
钱慢慢赚就有,她不急,若让人趁夜摸进家里来才得不偿失,等她根基站稳了再图谋其他。
“李娘子,你今儿个只捕两条蛇吗?”和以往比起来少了些,她曾一次送来二十几条蛇。
“附近山里的蛇抓得差不多了,太深山的地方我也不敢去,万一碰到了熊瞎子岂不是有去无回,而且入秋了,我也得开始备粮,山里的野菜、野果子赶紧采一采,该晒干的晒干,该腌制的腌制,否则冬雪一下,什么都盖住了。”
靠山吃山倒是不愁没东西吃,就是事多,只要手脚勤快些,通常收获不少,熬过一冬不成问题。
李景儿不会打猎,但是她会追踪兽迹,感谢野外求生营的实地训练,她在兽类出没的地方挖洞,设置陷阱,每隔几日去巡一次,很少有空手而回,少则一只,多则四、五只,除了交通不太方便外,穴居生活倒也惬意。
她住的是半山腰,并不会有凶猛的野兽出现,最多是黄鼠狼和狐狸,叼了鸡就走。
“那你今年晒了不少蘑菇喽!”掌柜的嘴馋,上一回李娘子送了他三斤,用蘑菇炖鸡十分鲜美。
李景儿不藏私的道:“几十斤咧!可我没打算卖,孩子爱吃,炖饭、烤来吃或煮汤都非常好吃,我给你带了几斤,一会儿别忘了拿,我带着孩子老是忘东忘西。”
孩子一吵她就忘了。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你自个儿留着吃……”这小娘子会做人,不省那一口吃食,为人实在。
“多着呢!够吃了,只是住在山里多有不便,多备点粮才安心,这才没打算卖。”凡事最怕意外,有备无患。
“说的是这个理,孩子都小,你也辛苦了,这回的蛇都活着,咱们就照之前的数可好?”掌柜的看见竹篓里的好药材,急着先给钱再验药材的品质。
寒暄完后进入正题,李景儿也没马虎的应对道:“成,给我五两散银,一些铜板,余下的就整数付银锭。”
“好,身上带太多银子也不好,李娘子,你那些药材品相不错,我就开价……”山里的好东西真是不少。
“掌柜的,有没有三七?有多少给多少,送三河卫所,要快,别给耽搁了……”
药铺掌柜正要出价买野生桂枝、细辛、苍耳子、柴胡、升麻、半夏、夏枯草等药草,忽地打雷似的大嗓门直冲耳际,那声音之宏亮大老远都听得见,把小孩子都吓哭了。
“军爷,你轻点声,瞧你惊着了孩子,要买药吩咐一声就成,我们药铺有药还不卖给你吗?”见死不救非良医,仁心堂从不做有违良心的事。


【第三章 前夫居然没有死】

“娘,我怕,打雷了,呜……呜……好可怕,回家……打雷……怕……呜……怕……”
听到小孩子软糯的哭声,满脸胡碴的陈达生一怔,脸黑的他看不出脸红,但是尴尬的神情非常明显,他干笑的挠挠发烫的耳朵,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得体。
他就是个只会当兵打仗的大老粗,识字,但书念得不多,在满是汉子的军营混久了,也说了一口不入耳的糙话,平时一群兄弟荤素不拘的胡说一通,没个分寸。
但他忘了一出军营面对的便是寻常人,百姓们不拿刀,也不提长枪,中规中矩,踏踏实实的干活,他这吓破敌胆的雷公声一出,有几人招架得了,还不吓白了一张脸。
瞅瞅铺子里买药的客人多惊恐,个个面无血色的僵立着,没人敢动的屏气凝神,眼露惧色。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哄着女儿的李景儿了,为母则强,什么都不怕。
“月姐儿,不怕不怕,雷公叔叔嗓门大,你看快下雨前,天空黑黑的,然后有一闪一闪的光,雷公打雷是告诉我们快回家,要下大雨了,赶紧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