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煜见她额上沁出一层薄肮,示意宫女拧了帕子来,亲自替她擦汗,待擦完汗,手要伸回,却被华皇后拉住了。

豹皇后握着他的手,略高的体温烫得他有些不适,她的面容看起来极疲倦,望着他的眼神却是清明,令他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不由得想抽出手来。

「皇上。」她唤了一声後,却踌躇着未再开口,气氛变得凝重,那伺候一旁的女官素来伶俐,见状便称要让帝后两人好好说话,带着其他宫女与沉子扬先行出去。

旁人都退下了,华皇后才开口道:「我听闻皇上晋封了马婕妤。」

沉煜见她虽未说什麽,语气里却有几分怪罪的意思,油然而生一股心虚,呐呐地不知该说什麽,只道:「瑜儿她人乖巧,极识大体,她……」

「臣妾知道皇上喜欢她,但历来晋封嫔妃得按礼制,晋封贬废皆有法度,皇上这半年来将她从一介女官拔擢为婕妤已是非凡恩典,如今再……」

「皇后,朕承认对瑜儿确实有私心,但她善解人意,贤淑贞德,是个值得朕这麽优待的可人儿,皇后若多与她往来,就能知晓她的好,知道这麽做不会太过。」

尽管他说得振振有词,但谁听不出是强辩的藉口?

当一个人想对另一个人好时,是不需要理由的,她眼前的帝王更加是这样的一个人,见他着急的想说服自己,她的心冷了下来。

沉煜虽是好色,却也颇念情分,尽管登基後嫔妃满宫苑,与她依旧是相敬如宾,未曾有过薄待,可近来渐渐明显有些不同了,他对她的尊重像道墙一般阻挡着她,使他的心无法贴近她的。

眼见他对马静瑜的专宠,她当然会嫉妒,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荣宠,可即便她再不喜欢,却非得端着好皇后的贤德架子,不闻不问,身为六宫之首,她自认比皇帝更知道马静瑜是个怎麽样的人,也知道某些嫔妃在她的手中吃过亏,眼见深爱的丈夫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她顿时不想再保持沉默下去。

「皇上,马婕……马妃她真的这麽好吗?她的善解人意真是好事吗?」

面对她的质问,沉煜彷佛被触及逆鳞一般,脸色一沉,不悦地皱眉,与她拉开距离。「皇后,你这是什麽意思,朕作梦也没想过你真的会说这种话,曾几何时你也变得像石嫔那样的妒妇?容不得人。」他站了起来,冷冷抛下一句,「你一向有贤德之名,朕希望你别辜负了这个名声。」

见他态度剧变,甩袖离去,华皇后愣了一愣,整个身子有如浸在寒冰湖水中般,忍不住瑟瑟发抖。

罢了、罢了,日後再找机会劝谏就是,甫生产完的她也累了,先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佟义方从熙凤宫中退了出来,沉煜念及他女儿病重,见皇后已经顺利生产,便给了他一天的假,让他赶紧返回家中。

笔後此番生产耗伤血气,正气不足,有点产褥热的徵兆,但因病症轻微,其他太医也应付得来,佟义方这才放心离去。

陪着皇后一天一夜,他不说未曾阖眼,从昨晚用过一碗粥後,到现在连水也没喝上一口,如今早朝已退,百官们各自回衙门办公,他一路往宫门行去,没遇见什麽人,可才正要跨出宫门口,身後却传来一声叫唤。

「佟大人且慢!」

他停下脚步回身一看,见是马妃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快步上前,行一礼後才道︰「佟大人,马妃娘娘有请。」

尽管疲累难当,但听说娘娘有请,他哪里敢不从,连忙跟着赶往青岚宫。

来到辉煌的青岚宫中,刚收拾停当,一点也不显刚换了宫殿的仓卒。佟义方被引着到暖阁晋见马妃,尽管隔着帘子,但光听马妃那热切招呼他的清亮声音,他也听得出这位刚被册封的贵妇正是春风得意。

「佟太医,本宫听闻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小笔子,如今娘娘身子可安好?」

佟义方心里奇怪,马妃只是想打听这件事就召他前来,似乎太大费周章,但表面上仍道:「皇后娘娘和小殿下皆安然无事,娘娘产後虽有些高烧,幸好并无大碍。」

她听完点点头,忽然又娥眉深锁,叹道:「皇后生了小笔子,本宫相当欢喜,这皇宫这麽大,小笔子小鲍主却寥寥可数,未免冷清,本宫也希望能给皇上添个孩子承欢膝下,只可惜这肚皮不太争气,总是不见什麽消息。」

「娘娘请别担心,这生育之事毕竟急不得,娘娘年华正茂,受孕容易,只要身子调养得当,就不成问题。」

「本宫听闻佟太医是医官院中的妇科好手,皇后娘娘这次也是托了佟太医的功劳,不知佟太医能否也提供本宫一些有益生子的好方子,好助本宫一臂之力,以圆本宫的宿愿。」

「这绝对不成问题,请容下官先为娘娘请脉,再按娘娘体质开方子。」

「那就有劳佟太医了。」

「嗯……下官斗胆敢问,娘娘是否有月水不通的毛病?」

马妃面有难色,「确实如佟太医所说,早先是月信乍早乍晚,月水渐少,本宫唯恐影响生育,请了许多大夫,吃过几年药都不见起色,这些年更是恶化,佟太医可有什麽办法医治?」

「女子以血为本,娘娘营血不足,气血不通,才致月水不利,下官开些气血生化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再辅以食疗,待身子调养好了便可。」

「太好了,有劳佟太医。」

爆女取来纸笔给佟义方,没多久他就写好药方,又列了药膳方子和一些注意事项。

马妃接过那张墨迹淋漓的药方看过一遍,面色再度明亮起来,她立刻吩咐人去尚药局抓药,又让一名宫女去里室取来一个乌漆匣子。

「本宫前些日子蒙皇上赏赐,得了一株百年老山蔘,听闻令爱自幼体弱,本宫就将这老山蔘赠与太医,让令爱好好补补身子。」

佟义方诚惶诚恐的推却,「娘娘如此厚礼,下官万万不能收,这山蔘是外番使节献上的珍奇药材,圣上赠与娘娘是对娘娘的恩宠,下官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佟太医别客气,你给本宫治病,若能使本宫早日为皇上怀了龙子,可算是大功一件,再者佟太医在宫中当值多年,本宫也是体恤你的辛劳,你可别不收,拒了本宫的心意。」马妃款款笑语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娘娘如此厚恩,下官不敢或忘,下官代小女谢过娘娘。」

「佟太医不必多礼,你这两日伺候皇后娘娘,想必操劳,本宫实在不该还拦着让你跑这一趟,且把这碗黄耆枣杞茶喝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佟义方再次谢过马妃,喝了那碗茶,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哎呀!咱们欣月的烧退了没?来,让爹好好瞧一瞧,你这小脸蛋红彤彤地,像极咱们院子里的桃花,来日必定出落成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这几天,女儿又病了,同样是动不动就生病,发烧乃是家常便饭,又患了燕口症,一吃东西就疼得直哭,让夫妇俩头痛得不得了。佟义方早上起来和晚上睡前,都要到女儿房中看望她。

离华皇后生产已又过了几日,他这阵子都在宫中、太医院两头跑,能见女儿的时间,也只有这两个时候而已。

今晚一从宫中回来,他马上就往女儿房里去,人还没到,宏亮的声音已先传入房中。

杜秋娘刚哄女儿吃了碗肉粥,此时听见丈夫回来,连忙抱着女儿迎上前,笑开嘴道:「你这一回换的那帖药颇有疗效,月儿疮口癒合得好,刚刚才吃完了一碗粥呢。」

听闻女儿病情好转,食欲又佳,佟义方终於松了口气,「如此果真是好,那方子是王太医给我的,他精通小方脉科,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与妻子杜秋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爱侣,两人的感情虽未浓烈到生死不渝,但是细水长流的情意却捐流成河,绵长而深浓,不曾有过一丝偏移。

早年妻子曾怀过孩子,可是那一年的天寒地冻冻死不少人,当年尚在太医院进修的他忘了带进宫的宫牌,秋娘发现後,匆匆忙忙的想为他送来。

谁知雪下得太大,路面湿滑,秋娘跌了一跤後不幸小产,而後寒气上身,落下寒症,致使身子终年虚寒,不易受孕。

他非常自责,在子嗣方面从此不敢强求。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他本以为求子无望,即使妻子一再以「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要他纳妾,他依然坚拒,认定此生仅得一妻,心愿已了,不作他想。

谁知秋娘去了一趟送子娘娘庙,回来没多久便传出喜讯,两夫妻都三十好几了,得知有孕欣喜若狂,三牲五果地上庙里叩拜谢神,感谢神明赐福佟家。

虽然女儿因母亲的体虚和寒凉,一出生便体弱多病,瘦小得比巴掌大一点点而已,可仍是他的掌中宝、心肝肉,疼得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给了她。

「只要月儿能顺顺当当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晓得我这身子骨还能不能撑到月儿健健康康……」杜秋娘轻咳了两声,以帕子轻捂嘴角。

「秋娘,不许胡说,你家相公是堂堂的皇家御用太医,岂会治不好你小小的寒症。」她就是想得多,嫌药苦,不肯按时服药,病情才会一直无起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她苦笑,望向女儿不解世事的小脸蛋,「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都治了好些年了,能好早就好了,只是可怜我的月儿,年纪小小就没了娘……」

惫有点小发烧的佟欣月举起没几两肉的小办臂,像是懂得娘亲心底的苦闷和悲凉,轻轻摸着娘的脸,露出两排刚长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天真无邪地笑得好开心。

「娘,抱抱。」小短腿一蹬,跳入娘亲怀中。

「瞧!女儿还这麽小,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你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胡话,安心地养好身子,咱们往後的日子还长得很。」佟义行伸手搭脉,一诊妻子日渐沉痾的脉息。

身为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没人比他更清楚妻子生女儿时落下的病症,高龄产子本就风险多,要不是夫妻俩都渴求一子,以医者的身分压根不赞同此等危险行径。

虽然这一、两年他悉心用着好药,调理妻子气弱的身子,可是成效不佳,妻子的身体太寒了,生育过程又伤了内腑,他医术再好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量延续她的命,让她在有生之日能多陪陪女儿,他们夫妻俩也少些遗憾。

杜秋娘目带苦涩地握住夫君的手,「若是我撑不过,给女儿找个善待她的後娘,别让她打小没娘疼惜。」

她很不舍,却也莫可奈何,劝夫再娶是何等割心撕肺,她的痛又岂是笔墨所能形容,痛到有如全身骨头错位。

可是她不能自私到连死都不愿放手,她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两个人呀!她若不先为他们设想一番,谁又肯为父女俩的将来着想?寒了无人添衣,饿了灶冷缸空,独凄凉。

「秋娘,我这一生得你为妻是所我幸,再无人能及你一二,瞧瞧咱们的小月儿多可人,你舍得放下她不理?」佟义方搔着女儿的胳肢窝,逼得她发出甜软的咯咯笑声。

「我……」唉!她的小月儿呀!怎麽舍得,她还想看她披上大红嫁裳,坐上八人花轿,嫁得好归宿呢。

「娘,不要皱眉头,月儿心疼。」白嫩小手抚上杜秋娘眉间,做出抚平的动作。

瞧着女儿的贴心举动,杜秋娘也宽心的笑了。「不皱眉头,我的小月儿最乖了,娘最疼你了。」

「娘的脸脸太白,气色不佳,月儿帮你诊脉。」两岁大的佟欣月学着父亲的手势,像模似样地将手搭上娘亲腕间,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十分认真地学人望闻问切。

小小的娃儿哪会诊什麽脉,不过是耳儒目染下多了一份灵窍,想像着自己也是女大夫,为亲娘治病。

佟义方一见女儿可爱又贴心的模样,心里大感欣慰,若有女继承衣钵,他倒也省下後继无人的忧虑,她肯学,他便倾全力教导,让博大精深的医术能发扬光大的延续,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名医,至少她有自保能力,为己身开药方取药,不假手他人,人生在世总要防着点,险恶的人心总是出其不意。

蓦地,他眉心一拢,微微浮上忧色,华皇后的早产意味着什麽,後宫的争斗防不胜防,自己伺候着这些贵人们,他担心有一天会波及到他的家人,那时他该怎麽做才好?是要选边站还是……

远离。

其实他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近臣们都看得出马妃善用狐媚之术,一日一日地获得皇上宠爱,几乎到了快专宠一人的地步,即便华皇后诞下九皇子,嫡长子也立为太子,可怎麽知道情势会不会有朝旦夕变色?

一名地方小辟之女怎能一夕之间蒙受圣恩?除了容貌出色外,更要有非凡的手段和狠心,铲除异己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伎俩怕也是不少。

看似繁花似锦的深宫内院是人吃人的世界,皇上只有一个,而嫔妃有无数个,想要从众美中脱颖而出,成为帝王专注的物件,吃素的小绵羊绝对办不到,只有被吃的分。

豹皇后後来也说是自己不慎滑倒,与石嫔无关,可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谁才是幕後黑手,却什麽也不能说,石嫔只是遭人利用的代罪羔羊。

总之,希望朝廷别出大乱子才好,让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然後宫起风云,只怕百姓们也难有宁日。

「爹爹,皱眉,不要。」粉嫩小手臂伸了过去,拍了一下父亲的额头,试图拍走他眼底不安。

小欣月是想抚平父亲如小山的眉头,但手太短,构不着,所以抚变成拍,小子邬不满地微微噘起。

「呵……爹的心肝宝贝,爹一瞧见你,什麽烦恼都飞走了。」他从妻子怀中抱起女儿,将她高高举起逗乐她。

「爹爹也是月儿的心肝宝贝,还有娘。」她开心的笑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弯成弦月。

「你这张小嘴甜得很,爹和娘的心窝全给你甜得化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他这一生还有什麽不圆满?

「咯咯……咯咯……月儿吃糖,吃好多的糖……」父亲把她放下,让她坐在床边,她从娘亲绣的小吧包里取出云纸包的糖,大方地要给她爹一颗。

大家都有糖吃,嘴巴甜甜的,爹爹也高兴地直说她乖。

「小心糖吃多了把牙吃坏了。」佟义方暂且放下心中的忧虑,笑凝挚爱的妻子。「秋娘,咱们的小月儿聪明又伶俐,不知哪家的儿郎有幸娶到她?」

女儿尚小,他已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为人父母者都想给儿女最好的,他也不例外,盼着女儿能择一良婿,多一人疼爱。

「想想她才几岁,咱们想得也未免太远了,我看我还是把她多留几年,不让她嫁人。」杜秋娘伸臂打理女儿松开的对襟大红斜领短袄,仔细扣紧盘扣。

他呵笑地抚着短须,「所以你要顾着自己,别再嫌药苦,偷偷地倒掉,我们父女俩还要靠你呢!」

杜秋娘心一软,眼眶微红。

她何尝不愿多陪陪他们……家人和和乐乐的度过春与秋,可是人哪能跟天对抗,阎王要人三更死,岂会留人到五更?她是看开了,不敢多争一分不属於自己的福分呐!

罢了罢了,多一日是一日,既然舍不得就拖着吧!她的月儿还这麽小,总要有人照料。

「娘要吃药,不可以再倒到花盆里,花都枯死了。」佟欣月指着娘亲鼻头,要她乖乖地,听话。

瞧她一副小大夫的模样,杜秋娘噗嗤一笑,「是,娘吃药,娘要陪小月儿长长久久。」

「嗯!娘乖。」她小手拍拍娘的头,两排小牙笑得白灿灿,好似春天的小白花,满山满野地盛放。

她好笑地一张口,状似要吃女儿的小指头。「瞧你的得意样,不知是谁惯出的娇气。」

「哎呀!娘咬人,坏坏,爹爹保护我。」佟欣月双手双脚的缠上父亲,抱着不放。

「好,爹保护你,咱们不让娘咬上你的小肥肉。」佟义方打趣地捏捏女儿的小粉颊,笑她是颇有重量的小猪。

「爹坏,人家不胖。」她鼓起腮帮子,小牙口一呲。

「是呀!爹坏,娘坏,小月儿也坏坏,我们一家都是坏人好不好?」他故意举高女儿,想吓她,可佟欣月是小大胆,高举过头也不怕,反而咯咯笑地要她爹再举高一点,她要飞上青天。

「相公,小心一点,别摔着月儿。」真是的……只脚快进棺材的人了,还和女儿一样调皮。

他回头一笑,「放心,摔不着她,我抱得可紧了,她多像你小时候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地踩我的背……」。

回想童稚时光,两小无猜的两人多开怀,不怕羞的手牵手去溪边摘花,他在她耳边插上一朵水芙蓉,她羞答答地接过他手编的草蚱蜢,许诺要跟着他一生一世……

佟义方望着妻子的眼神充满怜爱,他们由年少走到中年,始佟不变的是这份深情。

「老爷,宫里来旨,传你即刻入宫。」一名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管事急忙来催。

「宫里找我?」他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不太踏实。

「是邢公公传旨,要你到青岚宫。」

「青岚宫……」是马妃寝宫,她传他……是好是坏呢?

「相公,怎麽了?」看见夫婿为之一敛的神色,杜秋娘也感觉出一丝不寻常。

他勉强勾起唇畔,「应该没什麽大事,我去去就回,用不着太过担忧,大概是娘娘受了风寒。」

「可是……」他表情不对,夫妻一场,他的一言一行她哪会看不透,分明有事。

他笑笑地安抚妻子,嘱咐女儿道:「月儿,盯着你娘吃药,别让她耍赖。」

佟欣月用力一点头。「嗯,我会照顾娘,长大以後我要和爹一样当个受人尊敬的好大夫。」

 

第二章、後宫议计

应召而至的佟义方行色匆忙,与两个小太监各乘着轿子尽速入宫,在宫门前下轿,步行至青岚宫中。

看了看这座辉煜的宫殿,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隐隐不安。

本来太医院的太医们是各有职责,他是专为帝后看病的,马妃先前都是找甯太医看的,但近来马贵妃经常召他看诊,虽是因她想求子,理所当然求助於专精妇科的他,只是难免怕甯太医心中有了芥蒂,毕竟他们二人过去在太医院时就是劲敌。

与求安稳的他不同,甯太医是个富有野心的人,而马妃在宫中的手段他也是偶有耳闻,虽不知消息真假,但在宫中他仍诚惶诚恐,生怕被卷入後宫中的纷争之中,这种事是身为太医最忌讳的。

「佟太医,你不用太拘谨,多亏你这些日子为本宫精心调养,本宫如今身子已舒爽许多了。」

马妃银铃般的笑声自帷幕後透出,她赐座给佟义方,又命宫女奉茶。一旁有个宫女捧着一个打开的木匣子来到他面前,见匣中竟是珍贵的血燕,他还不明所以,耳边就听马妃道——「血燕这东西滋补,本宫听闻佟夫人自产後留下病根,佟太医不你带些回去给夫人补补身子,也算是本宫对你的谢意。」

纤纤十指红寇丹,玉戒、宝石镶的指环亮得炫目,无一空置,娥眉轻扫、黛若远山、媚眼如丝、春潮似波……点朱唇艳丽无双,未语先有情,雪白透红的鹅蛋脸仿佛那花间最是争艳的月季,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淡,恰如其分。

「照料娘娘凤体安健,是下官职责所在,娘娘不必这般。」

「佟太医别推拒,这病症已困扰本宫多年,如今病除可是帮了本宫的大忙,本宫治下向来赏罚分明,你有功劳本宫自然得赏,望佟太医不要坏了我这青岚宫的小规矩。」

「如此下官就代拙荆谢过娘娘恩赏。」

马妃见他收下礼,微微一笑,「佟太医,如今本宫的身子也在调养了,实在急着给皇上添个小殿下,还望太医多多帮忙呢。」

虽然华皇后所出的七皇子早已封为太子,如今再得一子,对嫡长子已定的地位并无太大的影响,同母所出的亲兄弟理应不致有争位之虞,而正值壮年的皇上也不可能废长立次。

只是皇嗣稀少是不争的事实,纵然在太子之前有不少皇子,如今早不复在,後宫殡妃的权利斗争更胜前朝,谁防得了那步步惊心的狠毒心机?

「恕下官斗胆说一句,娘娘原先气血不畅,乃是因血虚所致,眼下虽月水己通,但下官建议应当将身子养好,将来的孩子才会健康。娘娘方入宫不久,实在不急於怀胎,毕竟其他殡妃们三、五年才有孕者,大有人在。」知道这位妃子并非表面上这般友善,他遣词谨慎,小心应对。

马妃眼眸一锐,笑得让人有点心口发凉。「可是以本宫的侍宠频繁,能与那些个备受冷落的殡妃相提并论吗?」

她丝毫不在意以女色侍人,口气得意地昭显得宠程度,後宫佳丽虽多,谁的召宠次数能多过她,连着数月伺候龙榻上,春风数度,夜夜缠绵,令帝王懒上早朝。

马妃很美,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比她美的妃子不是没有,有的更是人间绝色,倾城倾国。

可她胜在够媚,敢在床第间与一国之君共用鱼水之欢,既要入宫,她有心为之,让她娘找来民间的驭夫之术,在房事上她学得精透,不管是春宫画上的姿势,或是房中术里的招式,她一一用在帝王夫君身上。

没有背景、没有雄厚靠山又怎样?只要能捉住皇上的心,麻雀也能摇身一变成凤凰,坐享一世荣宠。

「女子韶华最为珍贵,在这後宫中更是如此,眼下本宫有幸承蒙皇上宠爱,若不能趁机添上几个孩子,将来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想生只怕也是力有未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