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奸巨猾,是聪明睿智,还有你的笑声太难听,以后不许这么笑。”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人心口都软成一片了,可是呀,言行有失体统,再宠她也要纠正。
“奸臣的笑声不都是桀桀桀的冷笑?”戏台上都这般演。
“你祖父是奸臣?”他瞪大眼,气壮山河地一吼。
没大没小的温千染笑嘻嘻用两只小手一上一下揉搓祖父脸皮。“祖父,我们要当奸臣,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染染要祖父长命百岁,一直宠着染染。”
“当奸臣没有好下场,会遗臭万年。”温大学士很用心的教导小孙女,要打消她的“奸臣论”。
温千染装作很谨慎,靠着祖父耳朵细声说:“我们不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奸臣,悄悄的做奸臣不就成了。”
闻言,他大笑,只觉得小孙女的童言童语很有趣。“不行,做人要有原则。”
“祖父,原则也可以因时因地而变,不必墨守成规,譬如儿孙不得置私产一事,太古板了,不合理、不合理……”她红通通的小嘴嚷着不合理,小脑袋瓜子直摇。
目光一闪的温赋将孙女抱高,让她坐在案桌上,与她眼对眼。“小滑头,你在打什么主意?”
这丫头简直是成了精的狐狸,年纪不大却十分狡猾,若是身为男子,一日进入官场必是她口中的“奸臣”,坏事干尽还不被人逮住,披着伪善的外皮传扬百世。
幸好、幸好她是个姑娘,国之大幸,他温家没成为罪人。
“祖父,我让人做了荷叶包鸡孝敬你,可好吃了。”眼看目的要被戳穿,她咧开一口小米牙,笑得天真无邪。
如果说温千染是小吃货,温大学士便是名符其实的大吃货,两人臭味相投,都对吃非常执着,而且只吃好吃的,挑嘴的毛病如出一辙,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去。
“鸡呢?”他眉一挑。
“双福。”软糯的嗓音一喊。
双福端着一只青色汤盅进门。“老太爷,鸡来了。”
嘴馋的温赋一掀开盅盖,顿时美髯都要气翘了,他气呼呼地瞪着嘴边有油光的孙女。
“祖父,你不要瞪我嘛!因为荷叶包鸡实在太香了,我又刚好肚子饿了,就吃了嘛……我还小,要吃很多东西才能长大,祖父要孔融让梨,我长高高就不是小人了。”她边说还边接过汤匙,在被她撕得碎碎的荷叶里捞。“喏!孙女孝顺你的。”
“就一根鸡腿?”
温赋摇摇头,虽然表情不满,但有鸡腿聊胜于无,他两三口就把肉吃了,只剩下一根骨头,意犹未尽的端起汤盅,把汤也喝了。
“祖父,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多吃,孙女是尽孝道,让你??味道就好,其他的由孙女代劳。”她大言不惭的伸舌一舔唇瓣,表示很美味。
“我哪里老了,我也才五十出头。”哼!不肖孙女,居然在祖父嘴边夺食,下回不带她到天香楼吃“五天神仙鸡”、“黄焖鱼翅”、“干烧岩鲤”和“脆皮烤乳猪”。
气死他了,太不孝。
为了少吃一口肉,温大学士耍起小孩脾气了。
只是呀!遇到他的宝贝孙女,他往往气不长,很快就消气,嘴甜的她知道怎么哄人。
“是染染说错了,祖父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如泰山屹立不摇,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我朝难有人能望其项背的两朝元老。”拍马屁不用花银子,温千染哄起人信手拈来。
“嗯!下次再偷吃我的鸡,看我饶不饶你。”瞧!这像五岁的孩子吗?拍起马屁来都成套成套的。
她咯咯直笑,不做保证。
“祖父,我想买庄子。”贿赂完毕,她开门见山道。
“喔,不藏着掖着了?”还想瞒过他一双利眼,这丫头惫懒得很,无事不会献慇勤,比贼还精。
“咱们谁跟谁呀!你是我祖父,我是你孙女,一家人干么不老实,我跟祖父最亲了。”她双手一抱,用粉嫩有肉的小脸蹭她祖父,好不亲热的撒着娇,磨磨蹭蹭尽使小女儿态。
温赋故作嫌弃地将她的脸推开。“别学姓左的小儿,武将养大的孩子都太粗野了。”
“左三哥人很好,他送我竹编的小马。”虽然左三哥不爱读书只爱打架。
温千染嘴里的左三哥是定远侯的三子,左家是武将出身,老侯爷凭着一身功勋博得三代不降等的爵位,现任定远侯是老侯爷的长子,他未纳妾,只有一妻,生子三名,左晋元便是他的幼子。
自古以来文官武将多少有些隔阂,以防上位者猜忌,不过温大学士倒是和老侯爷交好,两人都是当年陪着先帝打天下的大臣,还力排众议辅佐年幼的皇帝上位,其忠诚日月可监,所以两家虽往来密切也未启人疑窦。
本来他们是想结儿女亲家的,只是不知是缘分未到还是犯了哪路神明,两家都没嫡女出生,清一色的男丁,一直到多年以后温家才有个温千染。
她的到来简直是众所瞩目,不仅是高门大户争相结亲,就连皇家也起了念头,想指婚给某位皇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嫡孙女的温家怎么可能让府里的宝贝心肝沦为筹码、卷入皇室的争斗,左三郎左晋元和温千染年纪最相近,只大她四岁,故顺理成章的推说与左家结了娃娃亲,谢绝攀亲说媒。
换言之,温千染已是名花有主,如无意外的话,她会成为左家媳,小儿媳妇不担责,照过她混吃等死的惫懒生活。
“那种东西能入眼吗?小孩子见识浅,没见过世面,下次祖父送你一匹黄金铸造的金马。”要送就送有价值的,竹马一玩就坏了。
温千染在心里笑开了,她除了明面上的银子银票外,还有不少小金鱼、小金猪、小鸡小鸭之类的配饰,大部分是她祖父打给她玩的小玩意儿,若把这些饰品熔了铸成金锭,也有好几千两吧?
祖父还曾当着她的面打开自己放银票的箱子,里面少说数十万两,他抱起她说:“以后等你出阁时,把手伸进去捉一把,捉到多少祖父就给你多少,这是祖父的私房钱,不用跟别人讲,全给你。”
她不怕祖父失信,文人最重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无人知晓,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今天发现自己有钱,加上双喜的话激发她“上进”的决心。
反正她还小,投资亏了就亏了,日后还能存回来。
“祖父,我要买庄子。”金马可以以后再给,她不嫌弃。
温赋当没听见的挥手,“小孩子多练字,修身养性,你那手狗爬字不堪入目,要再练练……唉唷!”
呼!这丫头真下狠手呀!想把他的胡子拔光不成?温赋抚着发疼的下巴,大眼瞪小眼地祖孙互瞪,谁也不让谁的瞪来瞪去,瞪成斗鸡眼。
“祖父,我、要、买、庄、子——”她撒娇的大喊,童音娇软而甜腻,让人心都软了。
瞪得眼皮酸涩,暗叹人老了的温赋揉着孙女细软的发,语气放软。“你买庄子做什么?”
“当嫁妆。”她理直气壮。
他一听,乐得呵呵笑。“人小鬼大,鬼灵精,你才几岁就急着准备嫁妆,咱们温府嫁孙女少不了你那一份,祖父说过的话从不失信,就算给不了你十里红妆也丢不了人。”
“祖父,我娘比起伯娘、婶娘是嫁妆最少的人,二伯娘常嘲笑我娘肯定没什么陪嫁给我,我五岁买庄子,再存五年再买一座庄子,五年后再用庄子的出产买铺子,这样二伯娘就不会再说我娘是穷乡僻壤飞出来的野鸡。”她噘着嘴说。
温千染想买庄子,一来是当投资,不想日后坐吃山空,二来也是为亲娘撑腰,不再被人瞧不起。
温府五位爷儿除了老五温浩培尚未娶亲外,其他四人皆已成家,但唯有三老爷未纳妾室,二房的二老爷妾室最多,有三名,另有两名打小就伺候他的通房丫头。
乌氏对此十分嫉妒沈氏,觉得有个王妃姑姑的她怎么能过得不如一名七品小官之女,拥有专情丈夫的人应该是她,沈芸娘凭什么过得比她好,儿女双全,夫婿对其深情不渝,是以时不时就会讲些酸话攻击沈芸娘。
“染染,祖父知晓你们这一房辛苦了,你爹的俸禄并不高……”唉!这孩子想得长远,真是苦了她。
他五个儿子四个媳妇,将来老五那一房娶的也不会是小户人家,所以说来也就三房在钱财上较为窘迫,其他房头在这方面并无困扰,老大媳妇掌中馈,多少从中捞点油水,老二没做官,管庶务,想必也伸了不少手,老四家的嫁妆丰厚,看不上温府这点小钱。
三房媳妇是老三自个儿瞧上的,虽然私房不及三个妯娌,却是媳妇当中脾气最温和的,柔顺娴淑,与老三情意甚浓。
“祖父,你说我买庄子成不成?”温千染拉着祖父的长须不放,暗暗想着祖父不同意就拔胡子。
“你有银子吗?”他反问。
“双喜。”
“来了,小姐。”双喜将银匣子打开。
温赋一瞧见满匣子的银子、银票,不由得抚须一笑。“哎呀!你这小滑头还真是心眼多,藏了不少银子,买,祖父点头,不管庄子赚了多少都归你的私房,以后钱滚钱也不用交公中,赚多赚少都是你的陪嫁。”
温千染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好话不用钱的说出来,把温赋也逗得笑哈哈。


【第二章 早早预订小夫君】

“染染,你祖父真答应你买庄子?”骑马跟在马车外的少年好奇地隔着窗子问道。
马车辘辘的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刚下过雨的路面到处是积水,分不清路面有坑洞或是平路,车轮辗过坑洞,引起震动,溅起无数的泥水,车轮上也满是泥巴。
马车内坐着带了两名丫头的温千染,驾车的车夫是军中退下来的老九,他是定远侯府给的,会武的。而骑马跟在马车旁的锦衣少年便是定远侯府的三少爷左晋元,因为打小习武,年仅九岁的他身量看来有十一、二岁了,面容俊俏,眉目疏朗,身形挺拔,骨架结实,颇有武将之风。
一个月前温千染将全部的身家交给祖父,京城近郊的地价并不便宜,因此她事先向祖父言明,二十亩左右的庄子,附带两百亩的土地,挖四、五亩的池塘养鱼种荷,再在庄子里种上十来棵她喜欢的果树,种荷除了观赏用,季节到了也能采莲子莲藕,夏日炎热到庄子避暑,可以现钓鲜鱼或烤或煎,或煮鱼汤,秋天摘果其乐融融,两百亩土地用来种植粮食。
她打算把庄子弄成渡假庄园,闲时便来住上几天,摘野菇,追蜻蜓,到后山逮兔子,享受着她前一世想要却要不得的田园之乐。
在没当妇产科医生之前,她的人生愿望是开牧场式民宿,养些牲畜,辟一块地种上菜,让来民宿玩的人体会田园之乐,自己摘菜自己做饭,想喝羊奶、牛奶自己来挤,一切都自己动手,她只提供住宿场地,来客可以把民宿当成自个家,只要付了住宿费就能任意取用牧场里的任何东西。
可惜想归想却无法成真,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她买下一座庄子,虽然不能如愿弄个牧场,但起码她能养上几头耕田的水牛,再让人养羊,冬令进补的羊肉炉,烤全羊,红烧羊肉……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听到祖父说庄子买好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只是呀,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心很大,身子却很小,她忘了自己只有五岁,曾经孱弱得被判定养不活,在城里逛逛还好,带她出门的人会抱着她,一旦走远路……唉,潜在的隐患全浮上水面。
“嗯……”头好晕。
“哇,温爷爷真好,居然让你买庄子,我看上一匹西域小马,要五百两,我爹差点打死我。”侯府又不是没银子,计较那一点点小钱。左晋元面有不满,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孩子。
“我用自己的银子买的。”
左晋元先是讶然,接着露出一脸羡慕。“染染,你好有钱,我每个月的月银都花得所剩无几,偶尔还不够用得再向我娘拿。”
男孩子的花费一定比姑娘家多,他们成天在外疯玩疯跑,还得和朋友吃吃喝喝,再买些玩意,银子一到手中很快就没了,连自己怎么花的都不晓得。
“存的,我不乱花钱。”晕车的她声音细细的,有气无力,双眼微闭的躺在双喜腿上,一旁的双福为她抹上薄荷油膏。
一听她的话,自认为是哥哥的左晋元有几分羞愧,“染染,我以后也不乱花银子,都存起来,给你买珠花。”
“又说要存钱,又说要买珠花,左三哥的钱到底要怎么用?”他的话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晕车晕得严重的温千染一直想吐,口里含着酸梅才稍微压下恶心反胃的感觉,整个人无精打采,蔫蔫的坐起身,把窗帘撩开,跟左晋元说话。
说起来也是她自找的,一听到祖父得意洋洋的说起已买好了庄子和相连的田地,并让人挖好池塘,种好果树,她便迫不及待的想来瞧瞧,死缠活赖地求祖父让她出门一趟。
祖父无可奈何,安排了个陈嬷嬷陪她来,来回一天先瞧个大概,以她的身子逛上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申时一到回城,最迟戌时三刻便能抵达家门,庄子离京城并不远,半日光景就能来回,快马奔驰还用不到一个时辰,是体谅她体弱车子才走得慢。
谁知临出门前陈嬷嬷拐伤了足踝,痛得无法行走,她想着难道不能去了吗?正好没事做的左晋元找上门,自告奋勇说要送她到庄子。
对此,温家男人能作主的都上朝了,大夫人林氏不敢自作主张,万一有个闪失,她没法向老太爷交代。
二夫人乌氏说了几句风凉话便转身离开,老太爷的心头宝与她何关,她巴不得三房少个嫡女,省得日后多陪一份厚重的嫁妆,分薄了二房应得的家产。
最后,沈芸娘宠女儿,耐不住女儿的缠磨,一时心软就点了头,这才有了今日的出行。
今日护送的人里,除了温府的家丁之外,左晋元的两名护卫也远远跟着,两人是上过战场的,脸色一肃也是挺吓人。
“这……”左晋元挠着耳朵,笑得傻气。
“我看你这辈子是存不了银子,没有银子就养不了老婆,左三哥,你打光棍吧,别来祸害我。”
所谓三岁看大,左晋元上有两个能干的兄长护着,哪怕他整日胡混,靠着祖上的庇荫,他大概也能蒙个五品左右的武官当当。
她觉得胸无大志不是坏事,至少不会惹祸上身,有建功立业的兄长护着,他的一生会平平顺顺,只是她不想早早被定下,成为某人的未婚妻。
一听她不嫁他,左晋元急了。“我存钱、我存钱,以后我领到的月银都交给你,没有银子就不会乱花。”染染的话想想也挺有道理,反正他在外面兄弟多,就让他们出银子好了,他是有家室的人,要省吃俭用。
左晋元不笨,只是不会想太多,他是家里的么儿,府里的人对他的期望不多,只要按时习武,不惹是生非,日后娶妻生子跟兄长一条心,外面的风风雨雨有兄长挡着,他用不着去操心。
“我要你的银子干什么,我还小,不能乱拿别人的钱。”他要学会自律,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未婚夫,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拜堂成亲。”耳根泛红的左晋元说得结结巴巴,脸上带着羞涩,看不出是喜是乐,最明显的是散不去的傻气。
“未婚夫也会变心,移情别恋的,我大堂姊说我是一个会走路的胖墩,以后一定嫁不出去。”哼!什么眼光,她这叫婴儿肥,等长高就会瘦下去了,没知识真可怕。
温千染的大堂姊叫温千意,大温千染五岁,她是大房的庶女,生她的姨娘并不受宠,相对地她在府内也得不到重视,逢年过节会出来露一下脸,让人知道她的存在,摆张可怜的表情博取同情。
但是谁会在意她呢?大夫人从不当她是一回事,该给她的月银、首饰、四季衣物从不短缺,其余心力全放在快议亲的儿子,隔房的叔叔婶婶更不用说了,每房有每房的规矩,谁管得到她,自个嫡母都视若无睹,还能指望谁。
可偏偏温千意不认命,凡事都想和嫡女一比,举凡温千染有的她都想要,要不到就会口出怨言,私底下说人坏话,埋怨嫡母处事不公、未善待庶女,怨憎温千染的得宠,说她坏话,将年仅五岁的小姑娘说成天底下第一恶女。
不过她的攻讦往往适得其反,温千染肉肉的小模样太得人喜欢,又嘴甜,见人就笑,人见人爱,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在恶意污蔑妹妹。
“我不会变,你大堂姊才嫁不出去,她在嫉妒你,你……你这样很可爱,我……呃……喜欢……”他越说脸越红,红到快滴出血了。
“可是我很胖。”她捏了捏一节一节的藕臂,有点小嫌弃。
她的身子太弱了,多补补才能有元气,至于胖不胖的问题以后再说,要瘦并不难,经过前一世大嫂的荼毒,该怎么调配瘦身餐她一清二楚,她当白老鼠试验了好几个月。
“不胖、不胖,刚刚好,我抱得动你。”他伸出手臂,握拳一敲臂肉,表示他是男子汉。他是真的很喜欢糯米团子似的小未婚妻,打她出生的第一天他就跑过去温府看她了,那时她的脸皮还有些皱,看起来丑丑的,可是她一打哈欠,他的心就跟着被吊起,当那双莹莹如黑玉的双眸一睁开,他的心卜通卜通跳得好快,感觉她孱弱得需要保护。
此后他天天往温府跑,只差没住在温府,早出晚归的看着温千染这个小妹妹,不自觉地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虽然才九岁,但在长辈的解释下,他已经懂得未婚夫妻是什么,他从头到尾全无一丝抗拒,还觉得妹妹早晚是他们家的,他要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快快长大。
什么情,什么爱的,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他只知道温家的染染是他日后的妻子,对她好义无反顾。
“嘻!傻瓜。”这人脑子一根筋,单纯得让人想欺。
把窗帘放下,温千染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像偷到鱼吃的小花猫,有些小得意,但想到两人年岁都还小,又有一丝怅然。
她无法预见十年后的情景,人心易变,谁晓得若干年后是否始终如一?承诺好许,但要做到很难,总有突发状况逼使人变节,自毁诺言。
双喜问:“小姐好点了吗?”能笑就没事了。
“还有点晕,再揉揉。”官道还这么凹凸不平,古人出一趟远路还真是辛苦。温千染怀念现代的柏油路。
“是。”
双喜挪挪位置,让小姐躺得更舒服,双福双手抹上带有薄荷清香的油膏,不轻不重的揉按小姐的额侧。
“小姐,左三少爷人真不错。”路上难走,马蹄哒哒溅了一身泥还好脾气的护送,不见一丝不耐。
“哪里不错?”双喜是个眼瞎的,看人不准。
“哪里都好,小姐你看他性情多好,跟了我们一路还关心你马车坐得舒不舒适,他自个呢?衣服下摆全是泥巴也不嫌弃,只想小姐快点到庄子里,免受马车颠簸之苦。”
“要不是哥哥们都得上学,哥哥们陪我出门,也会这样啊。”这样就好,双喜还真容易满足。
“小姐你年纪太小,所以不懂。”温府的少爷们是亲人,这怎能相提并论?左三少爷年纪虽小却很有担当,看得出以后会是顾家的好夫婿,想着,双喜心里有几分怅然,等小姐十五岁嫁人了,她都不知嫁到什么人家了,只怕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
“好了,别说了,我打个盹,不许吵我。”
温千染心底其实比谁都清楚马车外男孩的用心,含着笑,曲着腿,侧过身,挪了个好入眠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睡了很久,其实才半个时辰,离庄子只剩几里路而已,莫名醒来的温千染揉揉发涩的眼皮,问了声“到了没”?
“染染醒了?”
欣喜的少年嗓音让温千染忍不住一笑,掀开马车窗帘。“左三哥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累、不累,快到了,染染,我给你摘了树莓,刚吃了一颗不酸,甜的,你要不要吃?”左晋元就像上树掏鸟蛋的农家少年,一找到好东西就急于分给最亲近的人。
“好的,谢谢左三哥。”她伸出有肉的小胖手,接过显然洗过的红果子,笑眼眯眯地一口一颗。
“不……不客气,你喜欢吃就好。”他憨憨的笑着,有种射箭射到靶心的成就感,心花朵朵开。
“左三哥,还要多久才到?”她坐得骨头都快摇散了。
“就在前面了,你瞧见前方那条弯弯的小路了没,魏叔去过一回,他说往前再走三里路就到了。”魏叔是一行人中其中一名护卫。
“喔,那就很快了,我再忍一忍……咦!左三哥,你的手怎么在流血!”他没知觉吗?
皮厚的左晋元低头一看,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树莓有刺,我刚才摘的时候没留神,被尖刺扎了手。”只不过是点小伤。
“瞧你糊涂的,不知道疼吗?”看到他那副傻样,温千染很想叹气。“双福,清水。”
“是的,小姐。”双福取来装着白开水的牛皮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