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我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摘点野菜、小葱,幸运点捉两只田蛙来加菜。”板车上十几块驴肉吃不得,就怕引来别人的剀觎,他们四个孩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目。

牛家孩子其实满可怜的,板车上有米有肉,还有晒干的菜干和杂粮干果、油盐酱醋,可是他们最多只敢拿盐来调味,鱼目混球的加点肉未、剁碎的菜干,再多就没了。

灾民的眼睛很利的,看到谁家有余粮就占为己有,虽然有官兵在,但只要闹的事不大,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某些时候默许这种事的发生。

毕竟朝廷发的赈银不多,到了地方官手上又不知剥了几层皮,再到灾民手里不到五百文,发些硬到吞不下去的干粮便打发了事了。

所以牛家的粮食都是明面上看得见的,靠着牛双玉卖草蓆、草帽赚来的银子,一天约六、七十文,用来向周遭受灾不重的村子买来磨好的玉米粉、豇豆、蓣薯等杂粮。

半大孩子正是长个子、最会吃的时候,六、七十文根本买不到多少粮食,在什么都缺的灾区,这些食物也只够他们吃上一天,因此其他人瞧见也不眼红,只同情他们过得艰难。

事实上玉米粉里是加了些白面,有时牛双玉贪嘴想吃点甜食也会加入少许白糖,但为数不多,是瞒着人躲在篷车内偷偷加,有时会揉些碎肉在面团里,再加入大量的野菜末掩饰。

毕竟他们几个孩子真的应付不来孔武有力的大人,即使身上有伤也比孩子力气大。

因此牛家孩子特别谨慎,那些灾民不见得个个是善茬,有些人在乡里本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闲汉,专干鸡鸣狗盗的下流事。

防着点总没错。

“别走远了,我搭个灶好升火,一会儿先烧些水,你在车里擦擦手脸。”妹妹爱干净,不擦身就受不了。

牛双玉有天天净身的习惯,有时泡泡药浴驱出体内寒气,但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疼妹妹的牛辉玉只能烧点水让她擦拭手脚,洗去一路疲惫,剩下未兑完的热水就搁在一旁放凉,用竹筒装着吊在篷子外,渴了就能喝。

不能喝生水,妹妹说的。她说地震过后的水不干净,会有杂质,喝了容易生病,故此牛家的男孩子都不喝生水。

不过水煮开了再喝的确起了作用,在迁移过程中有不少喝了生水而腹泻的人,他们拉得连路都走不动。

“好,我也走不远。”她自嘲。

牛双玉算是半个药罐子,吃的药大概比糖多吧,她走得快会喘,一跑就胸口痛,情绪大起大落则会喘不过气。

所以她总是慢条斯理的说话,不疾不徐的干活,不高声扬笑,不做能力以外的事,凡事量力而为。

拣菜、洗菜、摘菜她还做得来,若叫她翻锅炒菜,只怕她会先掉锅子,拿不住一只铁锅。

“姊,我陪你。”人小鬼大的牛丰玉不放心身子差的姊姊,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

看到有个小尾巴跟着妹妹,牛辉玉心下略安的找起石头架锅,顺便拿出玉米粉揉面。

捡了柴回来的牛鸿玉帮着大哥升火,一见火升起来又走回刚才发现的草丛,手脚俐落的割起草,扎成一捆一捆的,这是给妹妹编草蓆用的,一共有五大捆。

同时,听到水流声的牛双玉往流水潺潺的溪边走去,溪水不深,大约淹过她的小腿肚,溪中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鱼游来游去,想吃鱼的她便拢了一把干草扎成束,扔在靠溪边的水里,连扔好几把,然后走人。

“姊,你在干什么?”牛丰玉不解的问。

“捕鱼。”咦!有黄花地丁,好,摘了川烫后伴醋吃。

牛双玉弯下腰拔了几棵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菜,她甩了甩土便往弟弟背的小筐里扔,那里面已经有一大把灰灰菜和几颗野生荸荠,以及三颗拳头大水芋。

地震改变的是地形,并未伤及植物,因此靠水边的野菜还是长了不少,但是因为季节的关系有些老了。

不过大家都走累了,不太有精力再往溪边寻食,他们只想休息和填饱肚皮,再无余力做旁的事,倒是便宜了爱屯食的牛双玉,她收获颇丰的找着野生小葱。

“捕鱼?”他越听越迷煳。

“鱼群的习性是栖息性,你丢一捆草下去,它们会以为这里是遮蔽处,便往草里钻,避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因为有草挡住,所以吃不到躲在里面的鱼群。

同理,小鱼也吃不了虾子,草不是水,无法快速移动,一张嘴便能捕食,虾子会在草中钻来钻去地躲藏。

“姊,那要多久才能捞起来。”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虽然父死母亡令人悲痛,但牛丰玉还是个孩子,爱玩的天性抹灭不了,一听到有好玩的事便两眼发亮。

“起码要一个时辰。”其实静置一晚更好,能捕到更多的鱼,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明天一早吃了干粮就要继续上路。

“这么久?”他有点失望。

“不久,等我们把箩筐装满了就好了。”一点耐性也没有,这个皮娃还得多磨练磨练。

看到快一半的箩筐,他想再等一下也没关系。

林子很大,有条不到一里宽的小溪横穿而过,有了丰沛的水气,溪流附近长了不少野果子,有比铜钱大一点的酸梨,被鸟儿啄食过的酸甜浆果,小小的杨梅……

很多果子,但大多很小,不是很甜,不过聊胜于无,小姑娘就爱些酸酸的果子,酸到掉牙也乐此不疲。

“啊!不行,那太重了,我背不动。”看到姊姊停在芭蕉树下往上张望,一长串青色的蕉垂挂而下,牛丰玉当场大叫。

“你不是小男子汉吗?这点东西也背不了。”牛双玉故作鄙夷。

他小脸涨红。“我还小,力气不够。”

“回头叫大哥或二哥来背。”有哥哥真好。

“可是这东西不能吃吧。”涩得要命。

“那是你不知道怎么吃,把皮剥了只剩下里面的果肉,切成片油炸或裹粉油煎都十分好吃。”若有电土便能熟成,青皮转黄,吃起来的口味甜中带酸,满口香甜味。

牛丰玉直流口水。“真的?”

“等到了牛头村,姊弄给你吃。”不知牛头村有没有芭蕉,非粮食类的作物通常会被铲除,没人会种多余的杂树。

“嗯!”他点头。

“啊,有橘子树……”呃,好小的橘子,居然比金桔大没多少,会不会很酸呀?

一说到酸,她口腔开始泛涎。

牛丰玉一听,眉头就皱了。“姊,娘说了不能爬树。”

“乖,摘完这些就回去。”她有强迫症,看到食物不摘会全身不舒畅,不摘到装不下绝不罢手。

“姊……”树好高。

“去,姊在下面保护你。”牛双玉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糖水般腻人,叫人不忍拒绝。

一脸无奈的少年抬头看了看橘子树,两眼发黑的大口吸气,他有些颤颤巍巍的试试手脚,很慢很慢的手先捉牢,再把脚踩上突出的树瘤,一步一步往上攀。

但他也不敢爬得太高,离地两尺左右,几颗小橘子在他伸手能及的地方,他找个稳妥的树干踩稳后便开始摘果子。

一颗颗黄澄澄的果实被扔了下来,嘴馋的牛双玉迫不及待的剥了一颗往嘴里放……

啊!好酸。

“姊。”

“什、什么事?”牛双玉酸得牙根发软。

“那里好像有个人……”面朝下趴着。

“哪里?”她没瞧见。

站在高处的牛丰玉伸手一指。“那边。”

“不会是死人吧?”晦气。

他迟疑了一下。“我好像看见他动了。”

应该没死。

“也许有野狗在吃他。”要不要救呢?

她考虑着。

“没野狗。”牛丰玉小心的爬下树。

第二章 失忆的表哥

救?

还是不救?

心不够狠的牛双玉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去看两眼也好,若是人还没断气就救,要是已蒙主宠召了,那就一抔黄土埋了,插上木片当碑写上:无名氏之墓。

姊弟俩走得很慢,心里也不知希望对方是生是死,因为活人麻烦多,要请医、要熬药,还得费功夫照料,而牛家四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岁,尚未及冠,他们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又怎么看顾一个外来人。

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揪心呀!

“姊,你、你不要动,我过去……呃,看看他死了没。”面色微白的牛丰玉假装胆子很大。

“好。”好弟弟。

牛双玉的一声好,令前头的小少年身子微僵地转过头。“姊,你不会难为情吗?我比你小耶。”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挥手。“你是小男子汉,本来就该保护家里的女眷,姊姊我身虚体弱,更需要被护着。”

闻言,他一啐,吐了口唾液在手心一搓,壮胆。

面容朝下的男子看不清长相,但看得出他的衣服料子很好,束发的玉冠镶了祖母绿,深绿近墨。

牛丰玉不敢靠得太近,捡了根树枝朝那人身上戳,但那人毫无动静,宛如一具死尸般趴着。

“怎么样?”拖拖拉拉的,要等太阳下山才确定吗?

其实天色有点暗了,西边的余晖只剩下一点点霞光,最亮的北斗七星已经缓缓升起主星,夜晚即将到来。

“似乎……死了……”不会动。

“你走近点瞧瞧,把人翻过来看他胸口有没有起伏。”这一世的牛双玉视力极佳,她瞧见某个无名氏的手指因剧烈疼痛而弓起。

“我不要。”他往后一跳,不再靠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想多积点功德回向给你姊姊?”她身子骨太弱,怕是短命鬼。

“姊,功德要自己做比较合适吧!”当他是小孩子好哄骗呀!好人他来做,她在后面捡便宜。

“我们一家人用不着计较,一笔写不出两个牛字。”有福同享,有难弟弟当,家和才能万事兴。

“姊……”他有被诓骗的感觉。

见他胆子不如想像中的大,牛双玉一口吃掉半颗酸到叫人皱眉的橘子,裙摆一拉高,跨出一脚露出云白绣花鞋。

“好了,人死如灯灭,好去好来,人生走一遭也算看过繁华景致,待过奈何桥,再喝孟婆汤,来世投个好胎……”蓦地,她的话语堵在咽喉里,一股透骨的寒冷从脚往上窜升,整个人为之战栗。

“我还……没死,不用过桥……”一道很细微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响起。

“你……咳!捉着我的脚……”力气还挺大的,她的脚被捉得很疼很疼。

“救我。”他的语气是命令式,而非恳求。

“……救,但你得先放开我的脚,不然我动不了怎能找人救你。”要人救命架子还摆得这么高,肯定是没遭过难的公子哥儿。

“不放。”大手如蒲,骨节分明,紧紧握住嫩笋似的足踝。

一说完,他便昏了过去,可是手心如长了黏膏似的始终不曾放开,握得很紧,彷佛是捉住救命浮板。

“姊,他……死了吗?”明明一动也不动了,竟然还能闪电般的出手,快得他眼睛都来不及眨。

“没死,快了。”阎王的催命符快到了。

“你说他要死了?”真可惜,好不容易才等到人来救。

“我是说我,你再不找大哥、二哥来把人抬走,我被他掐住的脚就要疼死了。”他是眼睛瞎了不成,没瞧见那只可恶的手死命捉着她吗!她可没那力气和他斗,疼得都冒汗了。

“啊!姊,你忍一忍,我马上去叫人。”牛丰玉一熘烟的蹦走,像是野地里的小兔子,动作极快。

忍?

她当然会忍。

不忍还能怎么样,把人的手给剁下来不成。

牛双玉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将那人的面扳正,再拂开覆面的碎发,染上血污的面孔并不老,约十七、八岁,五官端正,不算难看,有种韩式美男的风格。

“长得还不赖,就是性格太差,今天我救了你可别忘了回报,我这人很俗气的,就送些金银俗物,不用太高调引人注意,悄悄地送就好,不要洒什么以身相许的狗血,那太荒谬了……”她嘀嘀咕咕的喃喃自语,纯粹是打发时间,没多大意义。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有一点意识的男子浑浑噩噩之间听见一句“以身相许”,他便牢记在心。

他不喜欢欠人,尤其是欠女人的。

钱债好还,肉债难偿。

偏偏欠了人,不还不行。

大丈夫立于世不可无信。

“妹妹,发生什么事,小弟说你救了一个人……”匆忙赶至的牛辉玉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为之傻眼。

“大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傻站着当人柱干么,她虽然年幼,但也还是个姑娘家。

看到妹妹微带愠色的神态,牛辉玉才尴笑的挠挠耳后。“妹妹,他的手……呃,被人瞧见了不好。”

“我也晓得不好,那你就赶快掰开呀!若让别人看见了,你妹妹的名声就毁了。”会读书不代表会做人,她这个哥哥呀!不够奸滑,老实过了头,太把孔孟学说当一回事。

说好听点是实在,但事实上是太憨直了,完全没有独当一面的本事,爹娘在时有人庇护看不出,幸亏他书读得不错,若非地牛大翻身,顺利地专研学问再考个举人也不是问题。

只是发生了这种事,他的求学路怕是要中断了,手到擒来的功名转眼成空,想必他也不好过。

牛双玉想着要不要拿出穿越人的能力,搧点风送上青云,好歹是自己的便宜大哥,他好她才好,息息相关,等到了牛头村安顿下来以后,她再想办法帮上一帮,反正她离及笄还有四年,还有时间帮忙家里。

“啊!妹妹别动,哥哥来。”牛辉玉以为是轻松的事,但他使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能把男子的手拉开,额头的汗珠有黄豆那么大,一颗一颗的往下滴,瞬间满头大汗。

“大哥,我帮你。”随后赶至的牛鸿玉低下身,一手扶着妹妹细白的足踝,一手扳着紧扣不放的大手。

看到扣得很紧,他也不使劲的拉扯,改用一根手指一根的往上撬松,硬来是讨不到便宜的,只能和他比耐性。

“好,你拉这根,我扯那根,我喊拉就一起用力。”牛辉玉也不傻了,总算开窍,顺着二弟的手法将手指插入。

一、二、三……拉——?

两根手指头同时松开了,大拇指和小拇指。

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两个身形单薄的青衫少年合力对付剩下的三根指头,一人应付一根往后一扯……

啊!终于松开了。

赶紧缩脚的牛双玉单脚一跳,跳得可远了,她拉起裙摆一看,果然白皙的小脚上有一圈泛紫的指印,一、二、三、四、五,五道深浅分明的痕迹,骨节处颜色特别深紫。

这是救人吗?

赔命还差不多。

不过她恼虽恼,还是让哥哥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两人将重得要命的男子抬到板车旁,取出足以当床垫的草蓆让人平躺在上面,而后再去找大夫。

灾民中也有铃医,很快地,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背着药箱来了,有模有样的诊脉,还开了药方,全是去热消肿、疏肝解郁的药材,还有止痛的作用。

“等一下,大夫,他的伤口不用缝合吗?”背上好长的一道刀口,手臂也被划了两刀,还有大腿内侧也有长达三寸的伤口,再差半寸就伤到动脉了,要真伤到动脉,那时即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即使是现代医学,面对大动脉出血,能救回来的机率依旧微乎其微。

“什么缝,你当是缝衣服呀!这么重的伤势只能听天由命。”老大夫气唿唿的瞪大眼,他行医三十多年也没听过伤口要用缝的,顶多洒上金疮药减少出血,减缓伤势恶化,再来便是听老天爷的安排。

“伤口不缝怎么好得了,至少用桑皮线将绽开的口儿缝密,再用酒精……呃,烈酒消毒后灌些退热的汤药,熬过危险期就没事了。”伤口最怕感染,一旦受了感染就真的药石罔效。

“老夫活了一把年岁就没听过什么桑皮线,还用烈酒消毒,毒能用酒消吗?还不活活痛死,你这娃儿不懂事,胡言乱语。”不懂医理乱用药,人没死也被她害死。

“你没听过桑皮线?”那肯定也不知何为肠皮线,这年代的医者还停留在用草药医治的阶段。

“哼!旁门左道的伎俩哪是医道,老夫的药才是救急,还不快去抓药。”晚了就没救了。

老大夫的话让牛双玉哭笑不得。“大夫,这儿上哪里抓药,还是看你有没有备好的药先应急吧。”

“真是麻烦,一会儿我找找看能不能配好……”他咕哝着,表情不悦,眉头皱了好几层。

老大夫刚一走开,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忽然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瞳,捉住牛双玉的手。

看得出他撑不了多久,眼神濒临涣散,但意志力十分强悍,不肯轻易妥协。

“你说伤口能缝合?”他声音粗哑地问。

“至少我看过的能。”有些还不留疤,端看医生的技术如何。

“那你来。”男子语气坚定。

“什么……”她?!

开什么玩笑,她是读土木工程系的,不是医学院的,叫她砌砖、拌水泥她还在行,缝合伤口什么的,那可是彻底的门外汉,何况人肉不是猪皮,她来缝也会心惊胆颤。

“试试。”

“试……”他疯了吗?这也能试。

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牛双玉表情呆滞,瘦小的身躯有如风中残花,一抖一抖的,不想和疯子同处一地。

“做。”男子目光如炬。

她嗫嚅着。“你真的很想死。”

“因为我必须活下去。”他赌上一把了。

“你……”他的眼神好慑人,不像他这年纪的人,世故而……沧桑,充满悲凉。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命是他的,他心甘情愿交到她手上,若是命不该绝,总会捡回一命。

被他的话激到的牛双玉一口回道:“好吧,反正你的伤势太重了,在这缺医少药的当头,什么不做也是死路一条,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被当“死马”的男子先是一怔,继而嘴角上扬,他堂堂皇亲国戚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紧张的手在发抖了,喂!你姓什么,好歹留个名字,免得没人知道你是谁。”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哪天他的家人找上门也好有个交代。

“……赵。”男子眸光黯沉。

“赵什么。”也不干脆点,婆婆妈妈。

“冬雷。”

牛双玉小手一拍。“好,赵冬雷,你的墓碑上我会刻这三个字,好供你的后人胆仰。”

“你……”他双目一利,似恼似忿。

“不过我没有桑皮线,只好以绣线代替,拉勾就用绣花针,情急就简,望请海涵,若你十天后还活着,记得线要抽掉,再用烈酒擦拭伤口以防万一。”她的医学知识不足,仅能以所知的告知。

意识开始有些模煳的赵冬雷再也强撑不住,耳边不断传来小姑娘细软的嗓音,有些听得清楚,有些已经飘远,他手臂沉重的从怀中掏出一物,指尖抖颤地递了出去。

“玉露生肌丸,捏碎了敷在伤口上,能生肌止血,化解热毒……”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啊!怎么讲到一半就没了,我以为他能撑到缝合伤口。”

“妹妹,他……”死了吗?

“大哥、二哥,把人抬进板车内,我要做的事太惊世骇俗了,不能让人瞧见。”她怕吓到人。

“好,那哥要做什么?”妹妹要救的人他们不会不理会,可是她根本不懂医术呀,如何医治?

“帮我把针线和剪刀用滚水烫过,再准备一条烫过的巾子让我擦手,然后我要一坛烈酒。”她的手还抖着,可是人家有不怕死的精神,她只能硬上。

“明爷爷临走前有坛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未取走,我顺手挖了出来。”牛辉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是妹妹说过,能吃、能喝、能用的全部带上,别留给老天爷收去。

明爷爷是山里的老樵夫,他被女儿接走了,留下一间空屋,牛家兄弟原本不想离开,想买下明爷爷的屋子继续居住,守着爹娘埋骨之地好年年祭拜,尽点孝心。

但牛双玉告诉他们,杏花村附近的土地都有松动的迹象,目前看来并无异状,但是只要下几场大雨,山上的屋子也保不住,它会像被埋在土石里的村子,瞬间被泥水吞没。

牛家兄弟听了心有余悸,这才跟着仅剩的村民迁移。

没几天后就听闻山里下了倾盆大雨,山屋那儿只剩下半座光秃秃的山壁,什么屋子、槐树全不见了。

有些后怕的他们都庆幸听了妹妹的话,要不然小命就没了,永伴长眠地底的父母。

“嗯!二哥,你先把他背后的衣服剪开,露出伤口……啊!你的手要先洗过。”不然会有细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