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热水洗过手的牛鸿玉再用巾子拭净,接着剪开破了个口子的衣服。“然后呢?”

“你退开点,用烛火照着伤口。”阴影会挡住视线。

天色暗了,西方天空染成一片墨色。

星星出来了,一闪一闪的指引迷途的旅人,找到回家的路。

夜幕低垂,大部分的灾民都用完晚饍,早早找了舒适的地方窝着睡,三两成群,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结伴同行,走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得储存体力好走更远的路。

但是还有少部分的人尚未入睡,四下走动,因为饥饿,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惶恐不安的徘徊。

用得起蜡烛的人不多,也不会有人多带这些无用物,俯身可拾的柴火到处都有,谁会浪费银子去买烛油。

“妹妹,你的手在抖。”突然间,一本正经的牛鸿玉很想笑,他的妹妹也有可爱的一面,不全然是无畏的。

“我知道。”她苦笑。

“妹妹,你不会真把他当绣布绣了吧?”她下针的手法真像在绣蝴蝶戏春图,一针落,一针起,每一针打个结再落针,细细密缝把皮肉缝在一块,吓人的伤口逐渐缩小。

“二哥,你不要一直提醒我好吗?我紧张的背都湿透了。”人命关天,她也不想身兼刽子手。

他闷声一笑,不再开口。

牛双玉战战兢兢地缝好背后的伤口,接着是手臂上的,越缝越顺手的她不再双手发抖,下针又快又准,一个抽线就打一个结,简直有如神助。

很快地,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但是当视线落在大腿内侧的伤口时,她倒是矜持了,面色略红的看向正瞧着她的二哥。

“二哥,等他醒来之后,你跟他说这儿的伤口是你缝的,与我无关。”她还要做人呢。

牛鸿玉闷闷的笑着,“好。”

“……二哥,你闻到了吗?”应该不是错觉。

“是鱼汤。”他也闻到了。

“二哥,我好饿。”她干么救人,自己的肚皮都顾不了。

他也饿了。“小丰带大哥到你丢草墩的溪边收鱼,闻这味道相当香浓,想必收获不差。”

“唉!我的鱼……不管了,赶快弄好喝鱼汤,最嫩的鱼肉要留给我。”牛双玉下手极快,三两下就缝合完毕。

“好。”他宠溺的扬唇。

“酒来。”一次解决。

不按牌理出牌的牛双玉先把酒含在口里,再喷向赵冬雷背上的伤口,昏迷的他因此痛得全身绷紧,痛哼一声。

接着是手臂、大腿内侧,赵冬雷同样痛到弓身蜷缩成虾球状。

“知道我为何全部伤口缝合再用酒吗?因为我晓得非常痛,痛彻心扉,若一个个喷上烈酒,他会因为剧痛而全身肌肉绷得死紧,我的针就扎不进肉里了。”她说得得意洋洋。

牛鸿玉好笑的揉揉妹妹的柔软发丝。“饿了吧?”

“大哥,我要喝鱼汤,妹妹的肚子扁了。”她饿惨了,五脏庙直打鼓。

刚煮好汤的牛辉玉,正巧盛了一碗汤来到板车旁。“小心烫,小口喝。”

饿到手脚发软的牛双玉将上玉露生肌丸的活儿分给二哥,自己出了板车,端汤吹了几口便要往嘴里吞,真被热汤烫了嘴,她哇哇大叫鱼死不瞑目来报仇了,逗得兄弟们哈哈大笑。

不久,板车内的男子上完玉露生肌丸后便沉沉睡去,而板车外笑语如珠,一家人苦中作乐的忘却烦忧。

嗯!这是什么汤,满好喝的。

很香、很浓,带着野葱的气味,入口香溢,轻滑入喉,满嘴留香,叫人欲罢不能。

咦!他还没喝够,居然就没了。

他还要再喝。

但是如何叫喊,就半碗鱼汤,没了,喂食的人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风,带着干燥的味儿,闷热中又有一丝凉意。

辘辘辘辘辘辘……

车轮子的转动声不断传来。

因为饿,因为身体的基本需求,长而黑亮的睫羽如挥动的蝴蝶翅膀,轻轻地抖颤几下。

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全身疲乏的男子虚弱地睁开眼睛,深如浓墨的瞳色蒙上了一层迷惘。

他忘了发生什么事,也忘记自己是谁,但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欠了一个小姑娘,得用一辈子来还……

“小子,你醒了呀!”

陌生的男人嗓音传来,浑身酸软的男子倏地眯起眼,进入警戒状态。

“你是谁?”干涩的沙哑声一出,他自己也吓一跳,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喉间,沉如磨石声。

“我是旺叔。”男人的笑容爽朗,年约四十出头,一身皮肤黑得发亮。

看得出是质朴的庄稼汉,眼中没有恶意的算计,只有友好。

“旺叔?”他没见过,肯定的。

旺叔哈哈大笑。“是菊婶的那口子,牛家那几个娃儿拜托我照顾你几日,直到你醒来。”

“牛家?”又是谁?

他完全迷惑。

“你忘了呀!瞧你一脸疑惑的样子,不就是你二舅家,牛妞给我一日十文钱,让我帮你把屎把尿的,替你擦拭身子和换药,因为你太沉了,还得抽空帮两小子推车。”他的脚走起来不顺,一跛一跛的,但推个车、看顾个人还行。

“牛妞?”还有推什么车?

缓缓地,他的神智转为清明,目光澄澈的看着所处之地,简陋的篷车,很乡下的味道,空间狭小得只容他翻身,看似由几块木板拼凑而成,车内的另一头堆满粮食袋子、油纸包着的咸肉以及被褥等杂物。

总之,不是很大的车厢,坐卧还好,稍一抬头就会撞到车顶……这是指以他的身长来讲。

不过对牛家人而言还好,几个半大的孩子身形都十分单薄,不是很壮硕,最大的牛辉玉才十五岁,还在成长中,若是挤一挤,仍是坐得下四个孩子。

“我就是牛妞。”真讨厌的小名。

当初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先喊起的,结果全村都喊她牛妞,把人给喊俗了,她想让他们纠正过来,她爹和娘却呵呵直笑,说是贱名好养活,能长命百岁。

逆光中,一只白中泛青的小手掀开草帘子,小小的人儿从外朝内探出颗头,白嫩的小脸上有双出奇澄亮的大眼,粉色的小嘴有如是晨曦花瓣上的露珠,鲜嫩生动。

“旺叔,这里交给我就好,你有事先去忙。”牛双玉客气地将人请走,顺便接下他手中的碗。

“好,你们表兄妹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我家那几个皮猴。”没他镇着都要翻天了。

旺叔笑笑地挥手,不以为然。

等旺叔一走,牛双玉的笑脸盈盈就收了,换上一张不太友善的臭脸,弯弯的柳眉是竖的。

“喂!做人要知分寸,感恩图报,不要人一醒来就忘了种种恩情。”她特意提醒他要报恩。

“我不是你表哥吗?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是错的。”看她小小的个子还仰起头神气活现的说话,他彷佛看见一只刚破壳不久的小鸭子正鼓着双颊叫嚣,不自觉莞然。

她忍耐着解释。“那是权宜之计,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队伍中,官兵势必要查问的,核对身分时,我只好说你是我表哥,因为地震家毁人亡,匆忙赶上我们的队伍,都是自家人较好彼此照顾,只是你遇上离群的灾民被打劫了,还被抢走身上的财物。”

好在她姑姑嫁的那家人正巧姓赵,也有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此事有村民出面作证,这才得以同行。

灾民人数也要登记上册好回报给朝廷的,这一次地震灾情惨重,死伤十余万名,皇上十分关注此事,因此马虎不得。

不过灾民太多也管不过来,只要事情不闹大,随行的官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劫钱财的小事时有所闻。

“你是我表妹。”男子艰难的撑起上身,扶着车壁坐直。

牛双玉有点不高兴地朝他胸口一戳。“你不是想吃定我吧!我郑重告诉你,我们很穷,养不起吃白饭的人。”

“我想我还有点力气干活。”他看看自己结实的臂膀,想他也不是不能做事的人,但得等他养足了气力再说。

闻言,她双目瞠大。“你真的赖上我们了呀!赵冬雷,你要不要脸,我们救人是出自善心,并非让你讹诈。”

“我叫赵冬雷?”他指着自己,一脸困惑。

心口一咚的牛双玉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忘了自个儿是谁吧?拜托你,快摇头。”

他是摇头了,但……“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扶着额,她感觉自己快晕倒了。

“牛妞,我饿了,那碗白粥是给我的。”他笑着,眼神落在她手上那碗没多少米粒的稀粥。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晓得为了你我花了多少银子,两百文哪!我肉疼。”她装出很心疼的样子。

两百文她要编二十张草蓆或四十顶草帽,编得双手又红又肿还要强颜欢笑,安抚哥哥们,她一点也不痛。

其实两百文不算多,他们还拿得出来,不过要掩人耳目,不能张扬。

所以请大夫的二十文她讨价还价压到十五文,来个三回四十五文,药也是路上摘的,没药铺可买,譬如金银花、连翘、紫花地丁、知母等消肿退热、清热泻火的药草,认真找找还是找得到,就是比较累。

最贵的是白米,明明车上有一大袋却还要向别人买,当初的卖价是一斤十二文,到了灾民手中转卖要四十文,转手就是暴利,她忍痛买了三斤,又切了十文钱的肥肉,附赠一根大骨。

这些天便是用买来的白米熬成粥,喂给只能喝米汤的赵冬雷,他们几个孩子吞口水想吃也要忍住,再过几天到了牛头村就能敞开肚子大吃大喝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须顾虑。

“我会还你。”他一口倒光寡淡无味的汤水,毫无饱足感。

“你拿什么还,一穷二白的。”她搜过他的身子,只找到几张煳掉的纸,她想是银票吧。

牛双玉自小衣食无缺,有爹娘的宠爱,哥哥们的呵护,身为秀才家的小女儿,她在村子里就有如官家千金,人人敬着她、让着她、讨好她,她威风得很,不觉得哪里不如人。

不过她真没看过银票,最多是十两一锭的银锭子,是她爹存了一年的束修,那个温雅有礼的男人疼惜地抚着她的头,说要存着给女儿当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可惜那人不在了,少个人疼她。

“莫欺少年穷。”有手有脚不怕饿死,肯干就有活路。

“呿!还拽文了,你现在名义上是我们牛家人,凡事自个儿要斟酌点,别起什么坏心眼,要不我们也保不住你。”真有事就推他出去顶,她不会有丝毫愧疚。

他的命是她救的,所以他这辈子属于她……不!是被她使唤,做牛做马的任其劳役,死而后已!

“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我隐约感觉得到能做很多的事。”比起她的瘦胳臂,他壮得简直能举起一头牛。

能做事最好,他们家真的养不起米虫。“你连日高烧不退,有可能烧坏了脑子,大夫说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太过凶险,连他都没把握你能不能度过难关。”

“你是说我发烧了,烧得太厉害而把过去的事给忘记了?”摸摸额头,还有些微烫,但身上的衣服似乎换过了,很干净。

“大概吧,我不是大夫不清楚。你穿的这件衣服是我爹的,他是个夫子,我们只剩下这衣服了。”牛双玉的意思要他好好珍惜,别弄脏、弄破了。

“他怎么了?”他问得很轻。

牛双玉头一低。“和我娘一起被埋在土石下。”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她背着人哭了好几回,爹娘给她的爱无私,两人一死,她的心空落落的,很孤单。

可是人要一直往前走,不能停留在悲伤太久,因此她强打起精神四下找事做,藉着忙碌忘却伤痛。

“节哀。”她还这么小……

不知为何,赵冬雷心中微微抽痛,似乎他和她有相同的遭遇,他好像很小就失去挚爱的双亲。

“不用,难过是一时的,熬过就不难受了,不过你的板车几时要还我,你“借用”好些天了。”

牛双玉年纪不大,照理说不用太介意男女有别,可是人人脸上有张嘴,特爱说闲话,所以她除了头一日待在板车内看顾他之外,接下来几天就由旺叔接手,她跟着大伙儿用两条腿走路。

只是她没走过这么久的路,体力上吃不消,有时不得已便坐在板车边上,让伤了腿的旺叔和哥哥们推着走。

走走停停对她的身体是一大负荷,连日的奔波让她消瘦不少,人也少了些精神,再加上没能好好睡一觉,整个人好像枯萎的花朵,无精打采,走着走着还会打盹。

因为板车内躺了一位伤患,她不宜与他同车,只好被迫睡在板车外头,底下垫着草蓆,勉强和弟弟盖着一条棉被,席地而眠。

早秋的风带着凉意,她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地把弟弟吵得不能入睡,两人一早起来都有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闻言的赵冬雷一怔,面有愧色的看她一脸困倦。“我再躺一会儿养足了气力,晚一点再还你……若能让我吃饱,我想我会好得更快。”

“不是我不让你吃,是大夫说的,这几日昏迷只能灌米汤,人虽醒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饱,胃会受不了,等等我拿半张饼给你,加了小葱的,可香的呢!”加了蛋的葱花饼,想想都口水直流,她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大张。

“你们的终点在哪里?”

“牛头村。”还有三天就到了。

赵冬雷低头不语,暗自思忖。

第三章 牛头村起家

“啊!这里就是牛头村?”

发出愕然声音的是满脸失望的牛丰玉,他两眼睁得又大又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只是他,其他人看见眼前的景致也有相同感受——这个村子太破旧了吧,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老人在树下下棋,也听不到孩子跑来跑去的欢笑声。

村里的路是用石头铺成的,看来整齐,下雨不怕会积水,但路面上满是无人清扫的落叶,秋风一扬带起漫天飞舞。

村口的柿子树结着不大的柿子,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快要成熟了,不过看到村里的萎靡,想必不会有人有心思摘食,任其掉落,腐烂在土里,又再度滋养了柿子树。

“死了,都死光了,早年的一场瘟疫死了三百多人,村子里剩下百余人,有些人家全家死尽,你们自个儿瞅瞅,看要哪间屋子自个儿挑,灰尘堆得厚厚一层便是无主的,挑好了再去登记入册……”

一名村里的老人语气平淡的说着,空洞的眼神像在望天,又似什么也不想的等死。

他的老妻、儿子、媳妇和孙子都在那场瘟疫中死去,独留他一个老头子还活着,日复一日,生不如死。

“什么,有瘟疫?!”面色一变的牛丰玉紧捉姊姊的手,抽气声非常大,这年头谁不怕无药可救的瘟疫。

“呃,没事,小丰不怕,妹妹也别担心,哥哥在。”其实牛辉玉的嘴唇都吓白了,还故作镇定的安抚弟弟妹妹。

“大哥,我不怕,瘟疫并非无可预防,勤洗手、不喝生水、维持水质的干净、少接触生病的人即可,我们把前任屋主用过的器皿用滚水烧过,衣物、纸张等易燃物一把火烧掉,再用烈酒将屋内每一个角落都抹过,还有,屋子的四周遍撒石灰,还能防虫防蛇……”只要彻底消灭病菌就不会染病。

“真的吗?姊,瘟疫不是很可怕。”一旦染上十之八九活不了,很少有人逃得过。

“那是大家因为怕都慌了手脚,若做好适当的控制根本不会那么严重,也许会有人死亡,但人数不致惊人。”只要对症下药就没事,勤于清洗患者的衣物,一定要滚水煮过,食具单独使用不能和他人共用也能改善状况。

除了鼠疫和黑死病,大多的瘟疫都被夸大了,像肠病毒、流感、疟疾等,用对了药就不是个事儿,可是大家就是怕,连拉了数日止不住泻,高烧不断降不了热,神智不清……因为怕,所以不知所措,越想治好就越慌乱,吃不好、睡不着,心中抑郁,与病人接触过于频繁。

所谓关心则乱,一乱就完了,一个两个三个……相继染病,造成无人照料,最后一家子病亡。

若能做好防范,虽不一定平安无事,但一定能减少死亡人数,前题是要进行隔离,尽量由轻症者照顾重症者,未染疾的人不要靠近,非不得已也是包得密不透风,一离开病人必须立即净身,所着衣物用热水煮滚消毒。

“妹妹,瘟疫不是简单的事,小心为上。”他们牛家十几口人只剩下他们兄妹四人了,不能再有一丝意外。

牛辉玉、牛鸿玉心里是害怕的,他们不想住染过瘟疫的村子,可这是朝廷的安排,无处可去的他们只能接受。

牛双玉面有倦色的点头。“嗯,我晓得。”

“好了,我们去找找适合我们的屋子,你们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能休息了……”风吹动牛辉玉的长衫,原本修长的身形更显薄弱,显露少年尚未长成的体态,文雅秀逸。

牛辉玉从早走到过午,用过夹肉膜馐后继续找,居然都找不到他们要的居处,或者该说不是没有,而是被人抢先一步,以及看上了又让人抢走,始终未能如愿,再三落空。

这一次在牛头村落户的灾民约有三十来户,除了牛家无大人外,其他都有一个或两个以上的当家者,经过此次灾难,这些人为了活下去都变得特别凶悍,见牛家兄妹年幼可欺便强横地将早到的他们赶走。

一连被赶了好几回,说实在有点心灰意冷,牛家人的性子不喜与人争,因此一再退让,委屈自己。

这是读书人的风骨吧!

最后连菊婶、旺叔都找到一户三合院,坐北朝南,正屋两侧各有两间屋子,东西厢房有三间,院子不大,但有棵遮荫的老榕树,住一家五口人刚刚好,他俩十分满意。

至于牛家人嘛……

“妹、妹妹,你真要挑这儿?”看来好荒凉,离村子有点远,屋子也老旧不堪。

“大哥,你不觉得很好吗?”依山傍水,风水好。

牛头村的后头是高耸入云的牛头山,长达百里,山里有条小溪由上而下蜿蜒流经牛头村的村外,横跨三村流入五十里外的湖泊。

这条小溪正好在牛双玉挑定的居处边上不远处,她看溪里的鱼群甚多,日后要吃鱼就方便多了。

哪里好了,他完全看不出来。“这屋子应该不能住人吧!你看屋顶破了个大洞,墙面剥落,凹凸不平。”

“修修就好了,你看这地方占地多广,起码有一亩地以上,我们可以划出一块地养养鸡,再抱两头小猪养着,前院种菜自用,再种两棵枣子树,而后头可以种些罕见蔬菜拿到市集卖,等过两年哥哥们要成亲,后面可以加盖屋子充当新房……”

看似残破了些却大有用处,牛双玉看中此地够大,以后三兄弟分家了有各自的屋子,不致妇姑谿勃,而且修整修整也不算小,像菊婶家的地还不到半亩呢。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若花钱买,光是一亩地也要七、八两,加上盖好的屋子,约要二十两左右。

如今他们是赚到了,趁着朝廷的政令予以免费入住之际,自然要挑最大的。

也许眼前是艰辛了些,但她看的是长远的以后,再经过几年,那些自以为占到便宜的人家就要反过来羡慕他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万事起步难,度过这个坎后便是否极泰来,人不能短视,先苦后甘才能迎来甜美的果实。

“我也认为不错,地形方正。”看了顺眼便是好。

“咳!咳!这位赵兄弟,你好像不姓牛。”我们牛家的事与你无关,哪边凉快哪边待。

赵冬雷取出官府发的文册。“我落籍在牛家,和你们算是一家人,双玉表妹,请多多关照。”

“你……”真是厚颜无耻,巴着就赖上了。

“妹妹,你真的中意这儿?”牛辉玉又问了一遍,其实他更想要村中的一间二进院,但被人霸住了。

“有口井。”

牛双玉刚要开口,赵冬雷快一步的说出她心中所想,她微讶的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井?”

“大哥,一口井攸关重要,若我们自己有井就不用走到几里外挑水,冬天溪河都结冻时,唯有我们还有水喝,这井很深,逢冬不竭,若再有个疾病什么的,我们也不怕和别人共用饮水。”这是私人井。

“好像有几分道理。”他被说服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防旱,一旦旱季来临,缺水缺得厉害,有口井能让我们度过最艰难的干旱。”赵冬雷脑海中闪过连年旱灾的情景,土地干裂,稻穗枯干,一望无际的寸草不生,百姓绝望的眼神……

咦?这画面他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哥、大哥,我不要渴死,我们就选这里吧!咱们可以把前院弄平当晒谷场。”好动的牛丰玉喜欢有个大院子让他撒野欢跑,以前的家太小了,一跑就会撞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