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多赚一点钱,她还考上礼仪师执照,兼做丧葬方面的事务,明快又体恤丧家的做法让她在同行的评价相当高,委托常常应接不暇,两项工作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死人的钱最好赚,绝不拖延或耍赖不给,做得令丧家满意还有额外的红包可领,对家里的债务助益颇大。

  然而有一天在赶完半夜的一场法事后,公司的车行经高架桥时,殊不知豆腐工程害了车上数人,车子开到桥中央,桥面忽然裂开一条大缝。

  在一阵天旋地转与尖叫声中,她感觉到落地的强烈碰撞,忽地烈焰窜起,她的眼前由赤红转为黑暗……

  走在上山的小径上,她甩甩头,挥去「前世」的记忆,事已至此,再想那些也无济于事,想办法在这个时空安身立命才是重点。

  「池塘都挖了,该种藕了,明年就有卖价高的莲藕可收成……」还能养鱼,鱼从溪边捞,先从小鱼养起。

  受限于这副小身躯,梁寒玉满脑子是她能力所及的赚钱大计,她给自己设定了短期目标,如无天灾人祸的话,十之八九亏不了钱,还能有存款。

  她现在最缺的是粮食和白花花的银子,即使是几十枚铜钱也成,虽然有兄长们不时提供食物、日常用品,可是他们也穷,她也不好一直增加他们的负担,于是她依旧阮囊羞涩,两袖清风,穿着补了又补的旧衣服,饱一顿、饿一顿的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饱。

  好在她的身体好了七七八八了,身子骨比刚穿过来时强壮许多,有些事有力气干了,不用再担心动不动就生病,她也有气力上山砍柴摘蘑菇野菜了。

  不过希望老天爷能对她再好一点,从天而降一份惊喜大礼,掉下一堆金子让她捡,那她会开心的阖不拢嘴,给过路神仙连点三年灯,佛香不断的供奉。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她实在没太多办法,只好求诸看不见的神明,有希望总比绝望的好。

  正当梁寒玉幻想着脚底下出现装满银子的宝藏,就听见不远处她设的陷阱有了动静,拨开草丛一看,一只肥硕的灰兔被绳子套住后脚跟吊起,逃不开的直蹬兔脚。

  她不用捕兽夹,因为买不起,而且她想保持兽皮的完整好卖钱,若是猎物太小或瘦了些,活物也比较好养活,当家禽、家畜养大,产崽自养或卖掉都可,她不吃亏。

  只是逮中猎物的机会很少很少,她做陷阱的技巧太差了,还在摸索中,开春至今约有月余,她只逮到两只灰鼠,一只跛脚的野鸡,和剩下半截身体的肥青蛙,大概是夜枭吃掉的。

  今天收获算是不错,终于能吃荤了。

  「哇!有肉吃了,一半腌起来等日后再吃,一半红烧够吃一、两顿了……」她琢磨着吃法,杏仁似的大眼迸出光点。

  蓦地,草丛里发出异响。

  双手吃力的拎着大灰兔的梁寒玉怕人来抢食,倏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心戒慎的看着摇了好几下的长草。

  过了好一会儿,草丛里再无半丝动静,本来胆子就大的梁寒玉拿起地上的石头将手中的兔子敲晕,穿皮衣似的用绳子绑住兔子的四只脚往身后一背,一切准备妥当了再往前跨了两步,靠近似有动物躲藏的地方。

  别看她好奇心重,什么都不怕的胆大样,其实她早就观察过四周的地形,做好逃跑准备,只要一有危险马上拔腿就跑。

  但是及腰的长草一拨开,她正对上一双兽目……不,是一双宛若受伤小兽的瞳眸,睁得圆亮的瞪她。

  明明是在求救,眼神却十分凶狠,彷佛只要梁寒玉一动,就要扑上前咬断她的咽喉,那既骄傲又恐惧的黑色双瞳,承载着一丝茫然和渴望活下去的狠厉。

  「你……你受伤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不想惹麻烦,可是一看这表情凶恶的白衣少年一身狼狈,身上还有斑斑血迹,心肠再硬也不好见死不救。

  瞧他穿着绫罗锦衣,腰间配着青玉双螭玉佩……应该是有钱人吧!

  「你……你走,不用理我……」少年别扭的扭开脸,不让人瞧见他落魄的模样,语气生硬。

  「可是你的脚好像伤着了,真的不理你成吗?凭你一个人是下不了山的。」她说的是肺腑之言,就连当地人也不敢入山太深,容易迷路,何况是行动不便的外地人。

  少年双唇紧闭,好似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但眉间的紧蹙和额上的细汗,显示他正在忍受强烈的疼痛。

  「不要太逞强了,小朋……大哥哥,山上入了夜会有很多野兽走动,它们是吃肉的,瞧你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它们可能一下子就吃完了。」

  梁寒玉本来想喊声「小朋友」,可她想起自己的外形是七岁女童,话到嘴边又改口,尽量用小女娃的口吻说话。

  「谁细皮嫩肉了,信不信我能一刀划破你的喉咙。」少年如恶狼般地从鹿皮云靴里抽出一柄镶宝石匕首。

  真……真亮,是真的吧!梁寒玉直直盯着价值不菲的匕首目不转睛,心想只要挖下一颗红宝石她就发了。

  「和我比起来你就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少爷,瞧我的皮肤多健康,日头晒成蜜金色。」

  「你……」瞧她举到他眼前的麦色小胳臂,少年涨红脸的一哼,试图靠自己的力气站起。

  固执的小孩,不可爱,打小就这么刚愎自用,长大了肯定是不近人情的石头。「我扶你吧!不要勉强自己的脚用力,不然同样的伤处再伤一次,大哥哥你这辈子只有当瘸子的分。」

  大概是被梁寒玉的话惊着了,唯恐落下残疾,白衣少年的神情稍稍软化,但仍微带倨傲的斜睨她。

  「你要敢摔着我,本少爷拿你的命来抵。」冷着脸,他脸上看不到半点客气,依旧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一次在心里臭骂,不可爱的孩子。「大哥哥,我会很小心的,不过你也要争气点,不要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我身上,我撑不住你的。」

  「你说我重?」少年的手重重的往她细肩膀一掐按,梁寒玉痛得只想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熊孩子往山脚下掷去。

  「你敢说你不重吗?瞧你的肉多肥嫩,跟我痩巴巴的小身板是两回事,你起码有我的三倍重,可以带去市场卖掉。」他压得她肩头很沉,她把吃奶的力全使了出来,只勉强的撑住他重心一偏的身躯。

  白衣少年并不胖,中等体形,大约十一、二岁左右,肤色白皙细嫩,看得出是出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个头不高但脾气不小,有股富家阔少的骄气和傲慢。

  不难瞧出他对自己这个穷乡僻壤小姑娘的不屑,明明需要帮助还端着架子死不开口,看谁都不顺眼,拒人于千里之外,彷佛身上带着刺尖儿,谁靠近就要扎上几下,扎得血流一地。

  「……我不去人多的地方……」白衣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黯然。

  「怕被人追杀?」梁寒玉本意是取笑他,可是人的无心之语往往切中要点。

  白衣少年恶狠狠一瞪,眸心布满阴霾。「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长。」

  她不打趣的学他板起脸。「你可以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经历,咱们只是萍水相逢,过后即忘,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两两相忘江湖中。」

  但如果他懂得报恩的话,她不介意收收黄白俗物。

  闻言,他眉心一蹙。「你说话的口气不像小孩子。」

  她暗啐,一脸不以为然的说:「你也没多大呀!傻乎乎的往山里跑,遇到比大山还壮的熊瞎子,你是有命去、无命回,要不是遇见我呀!你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有挟恩以报之嫌。

  「比你大。」看了看她只到胸口的瘦小身形,白衣少年的脸上少了些恶意,试着不将全身的重量压向她。

  「吓!这时候还比谁大谁小吗?你一张脸白得快见阎王似……啊!等等,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无意间碰到他的颈子,指尖传来的热烫让梁寒玉惊呼出声,她知道这是伤口发炎所引发的高热,得立即治疗。

  「一点点……不适,我撑得住……」他咬着牙,冷汗直流,眼看着就要厥过去,全靠意志力撑着?

  「不是撑不撑得住的问题,而是我快没力气扶住你,你没听见我很喘吗?」他到底受多重的伤。

  梁寒玉的脸色涨红,显然她的身子还没好得能上山打老虎,她比想象中虚弱,外强中干。

  少年的眼前开始发晕。「你住哪里?」

  「山脚下。」

  「一个人住?」

  「是,一个人住。」关他什么事。

  「带我到你住的地方,不许泄露我的行踪……」在没查清楚是不是「那个人」要害他之前,他谁都不相信。

  「可是我家很小、很破、很有陶渊明风,锦衣玉食的你怕是住不惯……」她家里的存粮养不起他。

  久久没听见回话,喘得厉害的梁寒玉抬头一看,当下都要喷泪了,双眼紧闭的少年根本已然昏厥。

第二章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战……」以下含糊。

  「三点水的湛?阿湛呀!总算从你的蚌壳嘴里撬出话来,不然我都要阿猫阿狗叫你了。」

  「不许叫我阿湛。」抿着唇的少年一脸怒容。

  「阿湛,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救不回来,烧了三天三夜快烧成木炭了,要不是我的「朋友」医术精湛,指引我找到救命药草,你这条小命就呜呼哀哉了。」她还得费力挖坑将他埋了,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腥。

  「你的朋友?」阿湛瞧瞧她没半扇门板的身高,眼露怀疑。

  「是啦!我不能有朋友吗?瞧你那是什么眼神,完全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敬重,你要晓得,要不是我见义勇为,明年你坟头上的草都比我高了。」还鄙视她,人小不能有忘年之交吗?

  梁寒玉口中的朋友是年过六旬的老大夫,一年前在家中跌了一跤便没气了,死前仍念念不忘要上山采药,梁寒玉在山上「见」过他几回,彼此就中西医学交流了一会。

  此时一身锦蓝衣袍的老大夫正飘在阿湛的床边,他膝盖以下全是空的,正一脸笑意的朝梁寒玉挤眉弄眼,一副为老不尊的老顽童模样,指着快放凉的汤药要她别忘了喂药。

  阿湛瞧不见他,倒是敏感的感觉到右侧身子有点凉,似乎有股冷风直往他身上吹。

  「施恩不望报。」他声音很冷,活似自终年积雪的山顶吹来的冷风,让人冷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

  有恩不报,谁做好人。「诊费加药钱,以及我照顾了你几日夜的辛苦,折合成银子收你十两就好。」她现在非常缺有重量的银子,不嫌少,但不能不给。

  「没有别人?」

  阿湛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偏偏梁寒玉听懂了。「当然有别人,不然以我比竹竿细的胳臂拖得动你?我的腰很脆弱,禁不起你一压……」

  「谁?」他沉声问。

  「我二哥,他到我住的地方找不到我,很担心我出了意外,所以走我常走的小路上山找,在半山腰发现被你压个半死的我。」他个头看起来不大却沉得很,没她想得简单。

  下山的路不比上山好走,一个脚步没踩稳不仅仅是倒栽葱而已,更大的危险是直接滚下山,崎岖的山路尖石密布,不死也落得半残。

  「他口风紧不紧?」阿湛犹带稚气的面庞有一丝隐忧。

  「比你紧。」梁家三兄弟都不是长舌公。

  阿湛一听,目光冷沉。「这几日没人打探我的下落?」

  她故作老成的把药送到他嘴边。「就是有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村子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他们巴不得忘了有她这个人。

  非常可笑的,为了将她逼出村子,里正和几位耆老居然同意村民的胡闹,表明朝廷发下的米粮她不能领,过冬的赈灾物资没她的分,他们视她不祥,刻意将她排除掉,村里的祭典、红白事全与她无关,她连热闹都看不了。

  梁寒玉现在住的屋子和前后院子,以及半亩地是她全部资产,归于她名下所有,若她勤快耕种,自给自足是可以的。

  但是若想致富是绝无可能,村子里的人想法是饿不死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再多便是贪求了,他们不容许她得寸进尺。

  「为什么?」

  她看似不在意的一笑。「因为我是鬼娃。」

  「鬼娃?」什么意思?

  「我能看见鬼哦!你身边就有一只老鬼。」梁寒玉逗趣的朝古大夫眨眨眼,吐出了小舌。

  古大夫拎着藤制药箱,满眼宠溺的扬唇。

  不信鬼神不信邪的阿湛冷冷一瞪。「我的脚几时能落地?」

  「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三个月……」

  阿湛冷眸一沉,梁寒玉也学他撇嘴。

  「就算不要三个月,你至少也得躺七天,你小腿骨折了,我用木头固定住了,之后下床走路时不能用力,最好拄着拐杖分散右腿的重量,再断一次就好不了。」

  她补充一句这些都是大夫说的,惹得旁人看不见的六旬老人做出不快的神情。

  假传大夫意思,难怪死透了的古大夫要打人,她实在太顽皮了,皮到连伤员都加以戏弄。

  「我饿了,可以传膳了。」一肚子药,全是苦涩味道。

  还传膳咧,他当自己是皇帝啊。「我也饿了。」

  梁寒玉露出等你救济的神色,本来就穷得没半毛钱的她为了他的伤已耗尽家中粮食,因为他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所以她也出不了门上山采野菜,坐吃山空。

  「你就不能弄个粥或者弄碗汤?」看着他干什么,难道他还能弄出食物不成?

  若非他折了腿,否则他肯定上山,猎头百来斤重的大野猪往那个面露可怜的小丫头身上一砸。

  「我缺钱。」她大大方方的开口讨银子。

  阿湛的眉头一抽,从腰间取出一小片金叶子。「用它去买食物,我不吃鱼肉、羊肉,也不吃葱。」

  挑嘴。梁寒玉不以为然。「找不开耶!阿湛少爷,我们这个小村子很少用到金子,你拿银子较实在。」梁寒玉边说边将金叶子往怀里塞,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打上标记了,绝无还回的可能。

  他的眉头又一抽,素白的手指在怀中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些许碎银。「这些够了吧!」

  「另外的十两诊金……」她很缺很缺银子。

  看了她一眼,阿湛由鼻孔一哼。「等我的伤好全了再说。」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何况他们交情不深,一切的友好建筑在他「有钱」上。

  虽然就算他没钱她也会救,但是救富家少爷和救穷人家的小孩,那种心情是不一样的,前者让她有不索取报酬就是傻瓜的感觉。

  他没好气的冷眼瞪她。「还有你怀中的那片金叶子。」

  梁寒玉一听,马上装傻。「什么金叶子,我没瞧见,外面的枯叶一堆,要不要我扫给你。」

  「去弄饭。」从未饿过的小霸王一饿,脾气就显暴躁。

  「知道了,别期望太高,乡下地方的粗茶淡饭就忍着点,不要太挑剔……」她能弄什么呢?想着家里还剩下什么,走出屋子的梁寒玉暗暗盘算着,没灶台高的她看看菜园里长得翠绿的青菜,在她细心的灌溉下,每一棵都长得又大又青翠,茄子、丝瓜也结出不少果实,差不多可以下锅煮了。

  前几天逮住的那只肥兔子煎榨出半碗兔油,她忍痛的多下几勺油,弄了小鱼拌山苏、红烧茄子、凉拌黄瓜,热炒苋菜和丝瓜汤,还十分肉疼的切了几片刚腌好不久的熏兔肉,薄可透光的肉片用自制的小竹盘盛装,对她来说绝对是丰盛的一餐。

  过去她可没吃这么好呢!大哥偷偷塞给她的半斤咸猪肉她就足足吃了七、八个月,每个月只允许自己切一小小片解解馋,她省了再省还是省不到八月中秋。

  「你吃素?」看了一盘又一盘的绿色,小正太阿湛不意外的又皱起两道日后铁定英挺的浓眉。

  梁寒玉非常心疼的用竹筷挟起红烧茄子里小得不能再小的油渣子。「你没瞧见这是肉吗?我一年可吃不到几口。」

  「不是你炒焦的蒜?」

  她一口含入嘴里,很珍惜的嚼了又嚼。「这是兔子后腿的肥油,守在灶台旁大火炸了大半个时辰才炸出这么一小块,你闻闻,多香呀!简直是人间美味,无上珍馐。」

  若是在现代,别说是肥猪肉了,就算一点点带白花的鸡皮,梁寒玉都会毫不犹豫的挑掉它,虽然家里欠了债,却也还不缺那口吃的,她在饮食上从不亏待自己,也注重养生之道。

  可是穿成连半点谋生能力都没有的小萝莉,还是个爹娘都不敢养的小可怜,她作梦都梦到啃着肥滋滋的鸡腿。没得吃才知得之不易,因此她分外珍惜每一口粮食,一点点肉渣也能补足她体内的蛋白质,不致痩得厉害。

  她也要长大呀!不补不行,即使一口油也是养分来源。

  「你很穷?」他话一说出,自己也怔住。

  看看屋子里的空荡,寒酸的竹椅木凳,全是现成的竹子树头稍微一修整做成的,能算是贵重物品的只有陷了一角的铜壶,拿去当铺当或许还能当个十文钱,她连被子都旧得发硬。

  听到他明知故问,梁寒玉真想手叉腰仰头大笑。「你看到我哪里有值钱的东西,敬请批评指教,你喊价,我就卖,还买一送一让你不虚此行。」

  「你爹娘不管你?」他记得她是有兄长的,她曾得意地说她有三个好哥哥。

  梁寒玉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和他抢菜吃。「我刚说了我是鬼娃,是鬼的孩子,阳世的爹娘哪敢养我。」

  来到这世界两年了,她并不常想起在现代的爸妈,他们虽然是一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感情很平淡,各忙各的事,有时候一、两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

  也许是她太专注于赚钱,又太早出外打拚,养成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心里有话不向别人说,一个人默默去做,久而久之忘记家人的意义,现实磨掉她的热情,渐渐变得冷漠。

  「无稽之谈。」他不相信世上有鬼,人比鬼可怕。

  「可是信者甚众呀!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传过一个,有谁不信?可反正嘴巴长在人家脸上,他们爱说由着他们说。」她不做亏心事,心底坦然,人有分好坏,鬼也不全然是恶鬼。

  大概小村子民风算是朴实,梁寒玉遇到的都是心地善良的好鬼,她有空的时候会陪他们聊两句,听听生前的趣事,若她心里烦躁他们也会主动走开,把安静留给她。

  一群会疼人的鬼,人鬼相安无事。

  「你不在意?」阿湛的表情是生气的,也明白她定然吃了很多苦,不介意她从他的筷子下夹走一片薄兔肉,如获至宝般的细嚼。

  她看来比他还饿,小胳臂痩得接近皮包骨。

  「世上流言何其多,我要真往心里头搁,你这会儿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缕飘来飘去的孤魂。」天下事天下人去管,她不干大事,安居一角就成。

  梁寒玉胸无大志,书中的穿越前辈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宫斗当上独宠的皇后娘娘,宅斗是大权一把抓的当家主母,她们的厉害在明面上,争来斗去乐趣无穷。

  可她不行,她不善于和「活人」打交道,因此她才会在离开医学院后从事化妆师一职,停尸间的冰冷尸体不会说话,安静的任她摆布,在一个人的工作中她反而心情平静。

  所以见不见鬼对她而言无所谓,她根本不畏惧来去无踪的无形物,反而觉得亲切,很快的就适应二妞所见的世界,并且接受,他们比活着的人有人情味多了。

  「你的言行真不像六、七岁的小孩。」阿湛目光清澈,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有些困惑。

  梁寒玉心中咯噔一声,装傻卖笑。「你不晓得穷人家的孩子老得快吗?我长得像五岁,实际上是七岁了,但心态是十五岁,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自己过活。」

  听到她才七岁就要自个儿过日子,三餐不济的生活在破屋子里,阿湛心头莫名揪了一下,「你……」

  「二妞,你要的鸭蛋我帮你挑来了,不过只有五颗,胖婶说这阵子鸭子吃得少不下蛋,有小鸭子的鸭蛋不多……」梁南的大嗓门由远而近,在屋子前头大喊着。

  「三哥,你等等我,我快好了。」她赶快大口地吃了一口甚感满意的红烧茄子,袖子一抹,擦去嘴边的油渍。

  「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又不听话的偷编竹笼子,大哥、二哥说过等他们把竹片削平了你再动手编才不伤手……咦!他怎么还在?」推门而入的梁南怔了怔。

  什么叫「他怎么还在」,这人懂不懂礼数,腿上绑着木头夹片的阿湛挑了挑眉,不太痛快。

  「三哥,他受伤了嘛!一时没法下床走动,我既然救了他就要好人做到底,暂时让他在屋子里养伤。」她还真狠不下心将人扫地出门,医者父母心,虽然她医学院未结业也算半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