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中,与雾几乎同化的修长身形隐隐约约现身,不见其足下有丝毫移动,犹如飘在云雾中似,所经之处雾色散开,白衣清华,皎若明月的卓越风姿赫然显现。

「主子,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得像根竹竿的小村姑,抢走我们守了三年的紫血灵芝吗?」正正好熟成了,偏偏来晚一步,在个丑得见不得人的丑女手中丢失。

「是抢吗?」清泠的声音彷佛来自绝谷中的回音,空灵而苍白,带着一丝冷风的气味。

「当然是抢,那朵紫血灵芝是我们先发现的,若不是要等它长成千年的熟度,早些年就被我们取走了。」哪会便宜那个貌不惊人的小村姑,她哪来撞天的好运气?

「她知道我们的存在吗?」雾色散去,冷光中的容颜更显清逸,玉面如脂,凝露欲破。

「那是主子你不许我出手,要不她哪还有命在。」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千年灵芝时,他恨不得一剑砍了。

如兰花般俊美的男子朗目微动,淡淡道:「你没瞧见她身边那只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一脸迷惑。

「秦稳,告诉他。」他还不够沉稳。

像黑煞神的秦稳一身玄衣,在白雾中宛如一道不易察觉的阴影。「那是金丝灵猴。」

「什么金丝灵猴,听都没听过……呃,等等,主子说的不是能号令百兽,它的血能解百种奇毒的金丝猴王吧?」它……它不是在西南一带,怎会在天遥山出现?

天遥山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灵山,天遥山上有座天遥宫,住着上千名天遥宫徒众,他们不修仙也不求道,是名副其实的江湖人士,只是门派过于隐密,鲜少人能入得了天遥山。

「灵兽是认主的,从不轻易接触人,你还认为小村姑很简单?」越是单纯,越是不凡。

「主子是因为那只灵兽才不杀她?」认了主的灵兽不好收服,除非是它的主人愿意接纳的对象。

「不,是她的不贪。」很难得看见有人瞧见了整丛的灵芝不起贪念,只取所需便离开。

因为她的不贪救了她。

「小花,你跑到哪去?快急死哥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还以为……」看到平安无事的妹妹,松了一口气的赵铁牛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背拭去流出的泪水。

「我原本要捡栗子,忽然看见一只兔子跳出来,我想我们家很久没吃肉了,就追着兔子去,谁知追着追着就迷路了,我也很担心找不到路回来。」赵铁花半真半假的编着话。

想吃肉是真,也想往深一点的林子设陷阱,看能不能捉到一只兔子或山鸡,没想到会先遇到小金,计划便有了变动,好奇心让她把吃肉这件事抛在脑后,忘个精光。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得到比肉更好的东西,有了那几片灵芝,即使今年的收成不好也能过个好年。

「不是叫你别走远吗?一切有哥哥在,你只要坐着吹吹风、晒晒日头就好,哥给你捞了一条大鱼……」

一说到鱼,他回头一看,一条肥硕的大草鱼正躺在草丛里,浑身是劲地拍打出草屑,一开始的生气勃勃慢慢只剩一张一阖的大嘴,一副垂死的样子。

「哇!好大的鱼,咱们有鱼吃了。」鱼头煮汤,鱼身红烧,留个鱼尾干煎,一天的口粮就够了。

一瞧妹妹垂涎的神情,赵铁牛也乐笑了。「你去了哪里,怎么哥找不着?爹娘已经不在了,若再搞丢你,我哪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爹娘,你喔!让哥吓个半死。」

「哥,我是撞上好运了,你瞧,这是什么?!」她掀开覆盖了好几层的叶片,露出那半箩筐的松茸来。

他眯了眯眼,「松茸?」

「很值钱是吧!」她满眼是银子的亮光。

赵铁牛点了点头,也笑得阖不拢嘴,目测了一下道:「这些该有十来斤吧!」

晒干了一斤五两,十来斤松茸能晒成四、五斤干货,二十两银子是跑不掉,兴许更多。

「哥,还有更好的。」赵铁花压低声音,取出下面肉茸紮实的灵芝,不无得意的吃吃笑着。

赵铁花把最大片的灵芝压在最底下,用软草垫着,她不敢告诉兄长,因为他实在太老实了,人家往他嘴里套话,他三两下就会被人套出来,重要的事守不住。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自用的千年灵芝就不用提了,她怕大哥听了承受不起,而小灵芝应该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会惊讶,但不致出大差错,几十两的收入不会让他昏了头。

「你……你这是……呵!福来运转。」赵铁牛差点笑出声,极力的忍住满心雀跃,诧异加欢喜是他此时的心情。

「哥,明天你就先拿一片最小的灵芝到药铺卖,你不要开口,让掌柜的喊价,低于三十两咱们就不卖,说是干脆拿回来给妹子补身。」三十两还喊低了。

不过他们还是装得乡巴佬些,让人看不出他们识货。

小村子出来的小农户无势无靠山的,人家肯用银子买已经很厚道,若遇到黑心的商家硬说是死菌菇,几百文就打发了,有些背后有人的掌柜更没良心了,直接下手就抢,还诬指卖家手脚不干净,偷了商家的货。

所以他们不能表现得太明白,要一副很意外捡到宝的样子,误打误撞撞上好运,是老天爷给穷苦人家的一条活路。

因为灵芝不大,顶多二、三十年,它珍贵的地方在于它是少见的紫血灵芝,所以价高,人人抢购。

几十两对大药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抢到了好货会秘而不宣,唯恐同行来抢,因此赵铁花才要兄长装外行,由着药铺来出价,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手中可能还有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铁花防的就是人家的不择手段,兄妹俩的小身板可禁不起人性贪婪的折磨,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再图日后,剩下的两朵灵芝可以等缺银子时再到邻镇去卖,小户人家不做出头鸟的傻事。

「哥,要到咱们镇上最大间、声誉最好的药铺,而且一定要见到掌柜本人才能拿出来,咱们不贪心,高于三十两就卖,卖了就赶紧回家,别再外头逗留。」以免被不法之徒盯上。

听着妹妹的叮嘱,赵铁牛笑得很开心,抱起妹妹就往板车上放。「哥不傻,不会被人骗的,你老爱瞎操心,当哥是个傻的,哥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哪能傻乎乎过日子。」

「还说你不傻,鱼呢?」她揶揄他。

赵铁牛走过去拎起鱼腮帮子,往箩筐里一扔。「鱼在这儿呢!」

咧着嘴一笑的赵铁花把小箩筐往大箩筐上放。「回家了,哥,回家煮鱼汤,我要喝上一大碗。」

「哟呵!车要动了,小花坐稳了,咱们回家煮鱼去。」赵铁牛将车身掉头,大声地吆喝,声音轻快响亮,可见心情真的很好。

对赵家兄妹而言,今天是丰收的一天,而赵铁牛把妹妹当福星看待,她久久不出门,一出门就好运连连,连带着他也沾光,除了捞了一条大鱼外,还拾了七颗野鸡蛋,晚上能吃鸡蛋炒小蒜了。

赵家兄妹的出游圆满的落幕,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回到泥砌的屋子时正是各家晚炊时分,家家户户的灶头热闹着,每一家的饭菜香飘得老远,让闻者饥肠辘辘。

赵铁牛不让妹妹动手,他劈柴又烧火的把鱼头下锅熬汤,又煎鱼又炒蛋的端出几盘菜,几块大饼是他俩的主食,兄妹俩吃得很满意,这是三年来吃得最饱足的一顿。

隔天,赵铁牛怀里兜着紫血灵芝,一大早就到镇上去。

他找上全镇规模最大的怀仁堂,进门后把灵芝往掌柜的面前一放,掌柜的双眼骤地一亮,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灵芝不放手。

赵铁牛知道此事成了。

又过了七日,松茸晒干了,他一样找上镇里最大的干货铺,不二价的卖掉,得银二十两。

「你都不晓得我才说出个‘三’,药铺掌柜的就打断我的话,一口气给了我六十两,害我吓得久久说不出话,他以为我嫌少又添了十两。」不过巴掌大的灵芝就卖了七十两高价。

赵铁牛是知道灵芝的,但他不晓得紫红色的血灵芝是一等药材,就连宫中的藏药也不超过五朵,药铺以七十两收购,转手就能卖给达官贵人七百两,简直是暴利呀!

「哥,加上今日卖松茸的银子,我们手上一共有九十两,你回去读书吧!我们付得起一年十两的束修。」

她知道哥哥一直很想回私塾读书,每回看见堂哥拿着书袋子走过就一脸羡慕,想上前问问他们今天夫子教了什么。

「小花,你……」赵铁牛蓦地怔住,有些意外,有些酸涩,更多的是打心底涌起的感动,他有个会为哥哥设想的好妹妹。

「想做就去做,不要有遗憾,以前我们没钱,所以供不起,如今手头小有余银了,让你连读五年也不成问题。」省着点用,两人开销一年不超过五两,而且还有田里的收成。

「那地里的活儿……」谁来做?

赵铁花一把握住她大哥的手。「每逢春耕和收割这几日,私塾不是会放假几天,我们总共也才两亩地,你还怕做不了吗?除草、施肥的事也可以等你休沐时再做。」

「可是你的身子……」他实在放心不下,若是他不在家守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届时就后悔莫及了。

「哥,你没发觉到吗?」他真是迟钝。

「发觉什么?」赵铁牛问得很傻气,他对周遭发生的事一向后知后觉,需要人提醒才恍然大悟。

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气色变好了,也长了些肉,精神也较以往好很多,今儿个在屋后干了一时辰的活也不觉得累,手脚更有力了,你没发现屋子变得特别干净吗?」

他看了一眼,反应很慢的「噢」了一声。「真的耶!你一向苍白如纸的小脸有血色了,皮贴着骨头的双颊略有肉感。」

赵铁牛特意戳了妹妹面颊一下,手指有碰到肉的感觉,他开怀的笑得嘴都阖不拢,直言要多吃点鱼肉。

有银子了,饮食上自然有所改善,虽不敢说顿顿有肉吃,但菜里有油味,也能吃上白米饭和香甜的大馒头。

不过赵铁花没说的是,她每天从脸盆大的血灵芝上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在滚水里熬上一个时辰,再把滚水放

赵铁牛嫌茶水里有味道只喝了一些,大半的茶水都入了赵铁花的肚子,所以两人在精气神上都有些变化,其中以赵铁花最明显,她以前被堵住的经络有渐渐松动的迹象。

往后若能日日喝着灵芝煮的水,她的康复指日可待。

如今除了不能快跑外,她和常人无异,竹竿似的身材也渐渐发育起来。

姑娘家的成长很微妙,前不久还枯瘦难看,发色淡黄,活脱脱是身子有恙的小村姑,才短短几天,人好像有点姿色了,头发转黑,虽称不上绝世美人,但也可入目。

「哥,我们有银子了,可不可以盖两间砖屋,你一间,我一间,我们原本的屋子就拿来堆放粮食,咱们也是有粮的人,粮食不能随便乱放,会生潮发霉。」

她要在砖屋旁加盖一间洗漱房,旁边隔出茅房,用红砖砌成茅坑,茅房外挖一个粪坑,茅坑里弄个倾斜的水道,将排遗冲进粪坑,可用来当肥料。

「盖砖屋呀!」他也想,堂屋的墙壁常透风进来,春秋还好,一到多雨的夏季和下雪的冬天,他的炕床总是湿的。

「哥,成不成?」赵铁花摇着哥哥的手撒娇。

赵铁牛想了想,含笑点头。「还有一个月就要收成了,咱们趁农闲的时候赶紧盖屋,屋子一盖好就能搬进去住,空下的屋子就能储放粮食。你不是还想做什么羽绒被、羊毛被?趁这个时候也做起来。」

银子都攒在手了,还急什么,真要赶不及就买现成的。赵铁花此时对缝被子的兴致不高,她想着要怎么多买两亩田而不被本家觊觎,二叔父他们四房人像蝗虫一样,不照顾长房留下的遗孤,还一心想坑害他们,让他们一无所有。

村子里有人瞧见她哥哥上干货店卖晒干的松茸,得银不少,因此前两日四叔父还涎着脸问她,松茸去哪里挖的?她回答忘了,迷路时意外发现的,他还不死心的追问不休。

这些人称什么长辈?把人赶出去了又起了贪念,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她想趁盖房子之际,把明面上得来的银子都花光,省得叔父婶母们惦记,暗暗想着办法跟他们「借」,这一借可是有借无还,当她想不到?

「哥,你真好。」她上一世是独生女,从没感受过有兄弟姊妹是什么感觉,但她喜欢这个个性直率的哥哥。

赵铁牛笑着轻揉妹妹的头。「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对你好要对谁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让你过得更好。」

有点媚的丹凤眼促狭的一眨,「那对未来的大嫂呢?」

闻言,他面上一臊。「说什么胡话,哥今年才十五岁,再过三年也不迟,那时你都十六了,哥要为你找户好人家才肯娶妻,否则咱们兄妹俩真要相依为命了。」

「啐!谁要跟你相依为命,赶紧找个嫂子管管你,我好当个恶小姑,整天对着你媳妇儿颐指气使。」她摆出坏小姑的架势,把她老实的哥哥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恶小姑,谁家的姑嫂不和?」

刚说嫂子,嫂子就到。一张圆圆脸,看谁就笑的王满儿从门口朝内探出颗脑袋,未语先笑的眯起笑眼。

王家和赵家两家的孩子是从小玩到大,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了,到彼此家就像回到自个儿家,自在的来来去去。

倒是赵铁牛有些难为情,才说到嫂子王满儿就出现,他还真有点拘束了,转过身想干些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可是堂屋就那么点大,一转身就碰上炕床了,他脸略红的假装整理床铺,瞎忙,不想王满儿有太多联想。

以前他的爹娘还在世时,双方的父母是谈过这件事,可是爹娘一过世后,他明显的感觉到王家对此事冷淡了许多,对此事也避而不谈,因此他的心思也淡了,只把王满儿当妹妹看待,无关其他。

倒是王满儿仍是勤为走动,对两兄妹更好了,一副她有责任照顾他们的样子,把兄妹俩弄得很尴尬。

「哪来的姑嫂不和,我和我哥正商量着要盖两间砖屋,之前的泥砖屋太破了,快不能住人,王家几个哥哥若是有空就来帮忙,我们管一顿午膳。」赵铁花笑着迎上前。

「小花,你家要盖屋子呀!银子够用吗?」王满儿却不喜反愁,好像担心他们盖新屋会把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又盖穷了。

「不够也要盖呀!你瞧瞧上头的稻草撑不久了,若是突然来一场大雪,屋顶就要被压垮了,到时真要欲哭无泪。」一说完她也惊着了,若有雪灾,这屋子首当其冲,所以屋子不盖不行。

「需不需要我尽点心,我那边还偷存了几两银子……」

王满儿是心存善意,希望多少能帮上一点忙,但显然两兄妹都不领情,一前一后出声阻止。

「不用了,钱够用。」

「谢谢你的好意,银子凑一凑就有了。」

王满儿好脾气地看看满脸通红的赵铁牛,又瞧瞧面上含笑的赵铁花,语气和顺的说明来意。「山上的金枣熟了,我看小花最近的身子骨好了许多,所以想找她一起上山采些金枣。」多个人作伴才不无聊。

「采金枣?」一听有得吃,赵铁花的眼睛就亮了。

「山上会不会太危险,妹妹上一回上山就差点迷路了。」赵铁牛还是挂心,怕妹妹身子吃不消。

「真要不放心就一起来,我二哥、三哥也要去,还有老陈家的妮子和小波,人多才好玩,累着了谁也不会累到小花,谁不晓得她是你这头牛的心头宝……」

第三章 杂草和金镶玉

谁不晓得她是你这头牛的心头宝。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有什么,一句寻常的揶揄而已,可是细细一琢磨,隐约能听出其中的酸意。

似在怪罪她把自家兄长的心眼给蒙住,让他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为她累死累活也甘愿,旁人挤不进两人之间,唯有他们两人最亲近,是最亲最亲的自家人。

原本赵铁花仅是心里打了个突,并未在意太多,只觉得这句话有歧义,让人感到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但是一行人去采金枣后,她才品味出其中的千回百转,王满儿是中意识字的兄长,也有意和他做一对少年夫妻,但他把太多心思放在妹妹身上了,反而显得其他人不重要。

王满儿不喜欢被忽略,她是王家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姑娘,又是最年幼的女儿,从小受爹娘和四个哥哥的娇宠,虽然说不上骄纵,但是她习惯别人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能被取代。

赵铁花的存在就让她很难堪,王满儿还是很喜欢赵铁花,毕竟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可是她不希望赵铁牛只关注妹妹一人,赵铁花成了他的负担,拖累他日后的妻子和孩子。

以前赵铁花瘫痪在床,行动不能自如,王满儿能谅解,也会帮着擦澡、翻身,如今的赵铁花能走能动,还能上山采金枣,凭什么还要赵铁牛照顾她,就因为是兄妹吗?

赵铁花在床上思索了好几夜,终于了悟那一句话的含意,她的心情也莫名地变沉重,整个人抑郁了起来。

王满儿是她少数的妹妹淘,她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情谊,毕竟王满儿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但她不能接受王满儿的心态,赵家大房就剩下她和哥哥两个人,兄妹俩相互扶持有什么不对,他们是最亲的亲人,且王满儿还不是她的嫂子,压根没资格插手赵家的事。

「小花,你要去哪里?」

正准备上山的赵铁花没回答,回头朝王满儿一笑。

离你远一点。这是她要说而未说的话。

厌恶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观其色,厌之,见其面,厌之,闻其声,厌之,综观其行为举止皆厌之。

她的哥哥还轮不到王满儿来做主,人都还没进门就想把小姑当外人,这心态着实可笑。

在连续喝了一个月的灵芝水之后,赵铁花的经络似乎全通了,她通体舒畅,五感更为清明,手脚也较以往灵活,什么拐杖、手杖的早被她扔了,走起路来跟风一样快。

不愧是灵山的灵药,真管用,她感觉自己又恢复在运动场上的英姿,像羚羊般再飞奔一千五百公尺不成问题。

而她真的跑起来了,远离一群跟着来摘野果、实则是想知道她在哪儿采到松茸的小姑娘,她对不诚实的人真的很厌恶,勉强自己和她们往来是对自身的羞辱,因此她决定避开她们。

「吱吱……吱吱……」

「咦,小金?」

吱吱叫的声音十分惨烈,像是从前方的林子传来,心头一惊的赵铁花加快脚步,循声跑去。

当她一赶到就瞧见一只金黄色的小兽被一条体型是它五倍大的赤炼蛇缠住了身体,粗如手臂的蛇身正想绞碎金丝灵猴的身躯,它一直缠卷,将小兽紧紧缠住,无一丝空隙。

小金拚命的挣扎,前肢捉住蛇头,牙齿咬住蛇的七寸,企图在巨蛇绞死它前先咬死巨蛇。

赵铁花见状一把冲向前,用力的捉住蛇颈,再使劲的甩呀甩,让蛇身脱离小兽,农村小孩出身的她不怕蛇,一等金黄色小兽吱吱叫的弹开,她马上将大蛇的身躯甩向树干,怕蛇不死又甩了好几下,确定它不动了才放手。

但是死蛇才一落地,蛇身还在抽动,满嘴是蛇血的金丝灵猴十指如刀刃,很自然地撕开蛇腹,从蛇肚中取出一颗紫黑色的蛇胆,它吱吱吱地跳上赵铁花手臂,将沾血的蛇胆往她嘴边送。

「你要我……呃,吃了它?」赵铁花有胆杀蛇,但没胆子吞蛇胆,它太腥了,非常恶心,而且还是生的。

「吱吱吱……」小金点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自个儿享用不必分享……」

金丝灵猴见她不肯吃,竟气得掴了她一掌。

赵铁花错愕地一怔,嘴微张,它忽地把整只猴手塞入她嘴中,她不意一噎,把腥得要命的蛇胆也顺势吞下肚。

太……太恶了,她想吐。

小金却在一旁拍猴手,乐得连翻三个跟头。

「你……你这只臭猴子,居然让我吞那么恶心的东西……」呕!呕!为什么吐不出来?满嘴腥腐味。

「吱吱吱……吱吱……」我是为了你好,别不识抬举,换了别人我才不理会,是你才有的殊荣。

金丝灵猴龇牙咧嘴的冲着赵铁花直叫,又瞪眼又跺脚地恨她不长进,随即攀向她的肩膀,唯我独尊般地把她当做「坐骑」,猴脸神气活现地摆出「此山为我有」的架式。

「离我远一点,浑身是蛇血味,臭死了。」真的很臭,蛇腥味全沾到它身上,令她不住的想到那颗令人反胃的蛇胆。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但她真没吃过那玩意,比喝苦到麻舌的药还要难受,满肚子一股怪味道往喉头涌。

「吱吱吱……吱吱……」不臭,你才臭,臭村姑,本猴儿是猴中第一帅,举世无敌。

赵铁花听不懂它自吹自擂的猴语,她只想找点水来洗洗手脸,可她也没忘记美味的佳肴,举起一颗大石头把蛇头砸烂,确定它真死透了才往要装果子的箩筐一扔,她打算带回去煮蛇羹。

能吃的东西就别浪费,想想他们兄妹过去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人要惜福,天生万物本就拿来吃的,不然怎会有老虎吃人的事,因为人也是「肉」呀!食物链的一环。

「小金,哪里有水?」

「吱吱。」不告诉你。

「你看你一身蛇血的臭味,不想洗掉吗?」一身金灿灿的毛发沾上了些蛇血,十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