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回二姐得锦绣才女美名,在贵女圈子里深获好评,不少皇亲贵戚纷纷下帖子相邀,聪慧贤良之名大为广传。

而二姐一次也没提到她,甚至在各府夫人的交游中也未曾带她出席,只隐晦地提起她是庶女出身低,不好丢人现眼,为了不让她受羞辱,所以还是别出府比较好,全是为她设想。

但是……庶女?二姐不也是姨娘所生的,就算寄名在嫡母名下为嫡女,但仍改变不了出身,同是庶女身分,她有何见不得人?

只是她不想争,由着二姐折腾,只要夏姨娘在周府过得好,不受正妻刁难,她什么都肯忍受。

「嗯!她在新婚期间冲撞了母妃,自觉为人媳却不贤,因此自罚抄经以惩己过。」陆定渊口气平淡,似乎并无半丝维护,不觉得王妃自罚己身一事有何不对,理当如此,他不做阻拦。

「喔!新婚期间……」周盈瑞对陆定渊异与往常的转变,无法适应,她一直想着为什么王爷的言行举止变得好离奇,久久才听出诡异之处。

「什么新婚期间,不是已经……」过了好些年了,早已是老夫老妻。

「小姐,你醒了呀!太好了,奴婢煮了清心降火的莲藕粥,你快趁热喝一点填填胃,补补元气……」

「你……小青」她也没死——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死透的主仆居然都没事,活得好好的,她不会真的只是作了一场荒诞的怪梦,梦到自己被毒死?

「大惊小怪什么,喳喳呼呼地没个规矩,惊扰了本王的爱妃,本王第一个拿你治罪。」陆定渊不悦地沉下脸。

「王爷恕罪,奴婢是太高兴了,一时昏了头才穷嚷嚷,小姐昏迷了好些天,奴婢好担心。」小青连忙磕头认错,手里的莲藕粥还高高捧起,生怕溅出一滴。

「起来吧!先吃粥再喝药,把汤药放在炉上温着,待会本王再喂瑞儿喝。」她脸都瘦得不见肉了。

「是的,王爷。」一脸欢喜的小青忍笑起身,将烫手的粥放在靠近床头边的瘦腰三足梨花木几。

周盈瑞心底有说不出的惊悚,她偷觑一眼笑得好不开心的小青,她的颈脖并无勒颈的红痕,小青的欢喜亦不是假的,好像不曾经历过生离死别,而且那面容……

那是刚进府的小青,十四岁的身子还没长开,五官和脸型还有点稚气,笑起来天真而傻气。但是十七岁的小青身形高瘦,本来圆圆的月亮脸也变得瘦长,人也因王府的规矩多而少了笑容,变得缩首缩尾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见小青的喳呼声了。

一切都显得不对劲,叫人难以理解,就像那只官窑青花玉转心瓶,那只花瓶为何还在?她记得二姐在转身时不慎碰落了它。

不过,真的是不小心吗?

在惊见二姐隐藏在温婉下的真实性情后,她不敢确定了,仔细地一想,其实有不少破绽,那只青花瓶高高摆在博古架上,二姐的袖子再长也拂不到瓶身,怎么可能衣袖一拂就掉了。

那只官窑青花玉转心瓶是夏姨娘的陪嫁物之一,当初二姐见了相当喜欢,语带暗示地希望姨娘转赠,但是姨娘听若未闻地给了亲生女儿,当了她的陪嫁品。

二姐确实以嫡女身分高嫁宁王府,可是身为正室的嫡母简氏有亲生的一子一女,在妆奁上不可能太丰富,一百二十台的嫁妆有一大半是空的,撑撑场面,给王爷面子罢了,私下的压箱银子也不多,大约五千两左右。

反观她自己却是大不相同,她的生母是人人鄙视、瞧不起的商户女儿,可是商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最多,当年夏姨娘的陪嫁多为古玩字画、玉石花瓶,父兄塞给她的银票和庄子多到可以养活周府一府人十来年。

为人母者罕有不疼自个儿闺女的,夏姨娘也不例外,她把大半的私房全给了唯一的女儿,不求她富贵一生,只盼着她衣食无缺,平安度日不必依靠男人的宠爱。

因此同日出阁的她虽然只有七十八台嫁妆,但每一台都满得插不进手,其中还有十几台是母舅家的添妆,看似不起眼却样样值钱得很,转手一卖便是好几千两进帐。

更别提压箱底的红木小匣,里面整整有七万两的银票和三间铺子,两座庄子的地契,这是二姐所不知道的,她以为庶妹只有台面上好看,事实上跟她一样穷。

「我……我是怎么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周盈瑞一如往常的谨慎,不露迹象。

「小姐,你忘记你被端敬公主推入池塘,差点救不回来的事吗?」小青心直口快的一吐而出。

她被端敬公主推落池塘,几时的事?「公主推……我?」

端敬公主陆明贞与宁王陆定渊是四妃之首的谨妃所出,两人是嫡亲兄妹,情分自是非一般的深厚。

只不过当今皇上有皇子十数名,但公主却仅仅一名,因此早早得了封号的端敬

公主相当受宠,宠得比皇子更甚,因此人虽不坏但心性上难免骄纵,横行霸道惯了。

在周盈云有意的挑拨下,陆明贞和周盈瑞向来不合,不时闹得不愉快,若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陆明贞动手推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天下是她陆家的,只要看不顺眼,她没什么不敢做。

「谁准你在主子跟前胡言乱语,还不退下。」陆定渊喝斥,不许下人在主子面前挑拨是非。

「是,王爷。」小青委屈地扁嘴,一张发骏的月亮脸明明白白地写着:明明是公主所为还不准人说实话,她家小姐差一点就被害死人了,王爷太偏心了,只护着公主。她讪讪地退出,满腹的不满。

「王爷,公主为什么要推我?!」她看清楚了,这里不是岩山别院,而是王府的芳尘院,侧妃院落。

她不是中了毒吗?怎么会变成落水受寒。

「那是意外,皇妹说不知是谁伸脚绊了她一下,她才不小心撞向你。」他知道,一向心高气傲的皇妹不屑说谎。

哪来那么多的不小心,若非她运气好,公主一句「不小心」一条人命便轻飘飘的葬送。

周盈瑞内心苦笑,却也没打算追究,只转开话题,「王爷说新婚期间,姐姐此时抄经怕是不妥当?」

「成婚已过了月余并无不妥,让她静静心也好。」

心不静、家宅不宁,宁王府不做是非之地。

什么,月余?!美目微瞠的周盈瑞暗暗咬唇,将讶然藏在翦翦水瞳里。

第二章

记忆里的种种,宛若黄粱梦……

过了三天,周盈瑞还是无法相信她又活过来了,而且还是回到刚嫁入宁王府,成为宁王侧妃不久,一切的错事尚未发生的时候,还来得及挽回。

这几天她什么事也不做的发呆,像是被喂食的小猪,闭眼睡、睁眼吃、脑袋放空地不去想死前的种种,只一味的消化她未死重生的剧变,以及适应与以往迥异的怪异生活。

当初王爷是喜欢上二姐,这才在二姐的要求下,由夫人做主让她一起嫁给王爷为侧妃,但对王爷而言,她不过是顺便的,称不上是如意良缘。

夫妻三年,在二姐刻意的挤压下,她活得畏畏缩缩、没有自己,和能言善道、小意温柔的二姐一相比,她显得安静而怯弱,始终是一道不起眼的影子,因此不受王爷的喜爱,在府里的地位并不高,也为人所鄙视。

可是重来一回却发生叫人不安的异变,这一次的王爷不只未视若无睹陪嫁而来的她,曲意讨好好不容易求娶到手的新王妃,反而对她这个备受冷落的侧妃关怀备至,怜惜有加,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有惊无喜,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宁王,变化之大令人咋舌,他把对王妃的好全用在她身上了,这对她并不好,在明了二姐恶毒的真性情后,王爷的宠爱反将她推到风尖浪口,让嫉恨她的人更加容不下她,百般算计。

坐在八角凉亭内的周盈瑞细细思索,双眼微闭靠在身后的青玉雕花栏杆,小具姿色的珍珠,翡翠站在两旁掮风,胆小懦弱的小玉缩在一旁看蚂蚁搬家。

周府是御史之家,周御史为人公正、正直'敢言直谏,娶妻简氏,生有一子一女,嫡子周新秋为户部侍郎,嫡女周盈彩排行第四,为四小姐,年方十四,娇俏可人。

三名庶女分别是余姨娘所出的庶长女周盈祥,雪姨娘生的庶次女周盈云,以及夏姨娘的庶三女周盈瑞,四个女儿的名字合起来为祥云瑞彩,意喻吉祥瑞和。

另有两名庶子,庶长子周新雨和十岁大的周新辰。

而新婚燕尔的宁王身边目前只有正妃周盈云、侧妃周盈瑞,以及伺候他时日最久的通房苗赛儿,苗赛儿原本是瑾妃身边服侍的宫女,因为忠心而由瑾妃赐给当时尚未封王的宁王。

至于后来的欧阳侧妃和四名如夫人则还未出现,要在一年后才会陆续入府,分走王妃的宠爱。

「怎么又不听话了,不是说风寒刚好吹不得风,爱妃又当马耳东风,听过又往脑后丢了。」带着宠溺的笑声如细雨沁入心底,伴随着一件鹅青色银貂缝边织披风落下。

「王爷,你又来闹婢妾了,好不知羞。」莹莹美目如玉石般晶亮,缓缓睁开,一抹碎玉般光泽流泻而出。

陆定渊落坐爱妃身侧,微凉的长指拂过她粉中带酡的香聴。

「本王就闹你如何,爱妃还能咬本王一口不成?不如你试试,看你牙口长得整不整齐。」

她很想啐一口骂他不庄重,不过她还没向天借胆,只能说:「王爷左一句爱妃,右一句爱妃,置王妃姐姐于何地,她不是你珍之爱之的可人儿,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虽然事情有出人意表的发展,可是向来谨慎细心的周盈瑞不敢完全放心,她偶尔试探两句,想看看蹊跷。

被自家庶姐亲手毒害的经历太过骇人了,一时之间她没法相信别人,连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大方得体的自己人都会下狠手置她于死地,在宫廷中我争你夺的皇子又岂是善荏。

只不过同是「受害人」,周盈瑞对陆定渊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亲近,他们都被最信任的身边人背叛,让她少了戒心。

一提到费心得来的王妃,陆定渊仅微微一笑。「她是王妃,该给她的皇室尊荣一样不少,她再有埋怨就贪心了,本王对爱妃的珍爱可不亚王妃,小醋谭子。」

鼻头忽地被拧,她有些愕然的睁大眼,稚气的脸庞满是怔忡。

「王爷又打趣婢妾,婢妾不是吃醋,只是有点疑惑,王爷变得教婢妾感到陌生,不久之前你还对姐姐百般怜爱,用白玉铺地做了响板回廊逗她开怀,怎么不到月余就变心了,宠起婢妾。」

重生前,她不过是挂着侧妃虚名的可怜虫,王爷的宠爱从不落在她身上,他一个月当中有十日歇在二姐居处,其余是欧阳侧妃和四位夫人,苗赛儿也有三、五日侍寝。

而她盼星星、盼月亮的最多是一夜温存,更多地是两、三个月见不到王爷一面,除非她帮二姐做了某事,隔日王爷才会在她屋里过夜,否则他根本忘了还有一位侧妃。

即便如此,她还是恋慕着他,当他是今生唯一的依靠,凡是为人妻该做的她从不假手他人,即使他并不晓得是她所为,她仍默默地做得开心,只求夫婿过得舒心,无事烦恼。

而重生后变得太多了,她几乎跟不上措手不及的变化,只能静静地观察,暂做局外人,弄清一切了再做打算。

目前她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做自己,不再唯唯诺诺,为了让生母在周府的日子过得好而向二姐妥协,助纣为虐地帮她害人。二是勇于面对感情,不要再隐藏真实的自己,她要王爷看见破蛹而出的她,继而真正喜欢上她。

她不强求,但不退缩,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付出了,也用心努力,成与不成她都不伤心,因为她认真爱过一回!

这一次她不会当二姐手中的刀,全无顾及的伤害人,王爷不欠她,他只不过不爱她而已,并非罪大恶极,她不能,也不可能为遥不可及的宠爱而伤他。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本王,多亲近亲近本王就不陌生了,熟得如同一个人。」陆定渊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调戏的浅笑,长臂一伸将身侧的清灵女子抱坐大腿上。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一时不察的娃娃脸侧妃轻呼出声,赶忙伸出雪臂环住他颈肩以免滑落在地。

此情此景看得珍珠、翡翠等丫鬟羡慕不已,又嫉妒周盈瑞的得宠,自认姿色不差的她们暗暗搔首弄姿,摆出最诱人的娇态,以期望获得王爷的青睐。

几个丫鬟中大概只有小青一人是真心为主子开心,她不妒不嫉的做好本分,主子好她就好,不做非分之想。

「啊!王爷,你吓着婢妾了,实在是胡来,万一你没接住婢妾失手了,婢妾岂不跌个鼻青脸肿。」太坏了,吓人,王爷明明是严肃克己的人,几时生出孩子般的顽性。

这也是她不解之处,太过离奇了,难道一个人的重生会改变某些人原来的个性,还是她从未认真地认识王爷。

周盈瑞很谨慎,在没确切的看清每一个人的心性前,她不会有所作为,依旧维持低调、乖巧的模样以避风头,和二姐正面对上并不理智,要徐徐图之,细细琢磨。

「爱妃多虑了,本王这不是接个正着,还把你眉间的愁绪吓跑了。」有他这座山顶着,凡事不用发愁,他一只手就能撑开天地,给她无须忧虑的安乐窝。

她眉间的愁……周盈瑞神情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

「王爷别再叫婢妾爱妃了,若被王妃听见了只怕会伤心难过,婢妾身为侧室岂好掠王妃光彩,王爷折煞婢妾了。」

她还不打算和二姐翻脸,毕竟在这时候二姐只是利用她来突显自己的贤淑端方,并未有加害之心,若是一下子变得太多,恐怕会引起二姐疑心,继而查探她是否生有异心。

对周盈云而言,身旁的人,只有可利用的助力和不可利用的敌人,前者她会施予小惠,使其感念其恩听令行事,后者是不计代价的全面扑杀,绝不给自己留下一颗的绊脚石,自私自利的只看得见自己。

远生母,亲嫡母以求出人头地的机会,弃生她的姨娘而费尽心机去讨好周夫人,由此可见她的心性了。眼中无他,只求个人富贵。

人没遭遇过不知人心有歹毒,死过一回的周盈瑞这才认清善做表面功夫的周盈云有多工于心计,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不惜对阻碍她的人下手,不论远近亲疏,陆定渊似笑非笑地看着面有赧色的女子,以指轻划她软嫩唇瓣。

「这是爱妃的真心话,怕伤了姐妹情谊?」

姐妹情谊早已荡然无存了,她在心里回道。

「姐姐为嫡,妹妹为庶,本该有所区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不想挑起二姐心底的怒意,两人再次撕破脸。

他若有所思地抿唇思忖了一会,嘴角微勾。

「好吧!从今日起本王就喊你小瑞儿,我一个人的小瑞儿。」

哲白的面庞一凝,她并不开心。「婢妾谢过王爷,不为难婢妾,毕竟姐姐才是正妃。」

她言谈之间透露出姐妹间相处的不易,若王爷真的怜惜她,请让她低头做人,不要去争一时的风光。

如果真心为了她着想就别明得对她好,女人的嫉恨比刀剑还可怕,防不胜防,足以致命。

「正妃……」他眼中隐隐有冷意闪过,但是定睛细瞧却是了无痕迹。

「无论如何小瑞儿都是我的可人儿……」

「王爷,小姐该喝药了。」不知是不怕死,还是憨胆大过天,小青端来刚熬好的汤药。

「又要喝药……我好了,不用再喝,王爷,婢妾不咳不发热了,壮得像头牛,这黑稠如墨的药就别喝了。」

一日四回,苦得舌头都麻了,这日子还叫人过不过得下去呀!

「小瑞儿怕喝药?」他取笑。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不怕,但是药三分毒,既然病好了就不必以身试毒,药喝多了积在五脏六腑也不好,伤肝燎心,王爷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小瑞儿不怕吃药怕吃苦,对吧!」他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么点可爱的小性子,居然也会耍耍小无赖。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默认,把头一次发觉她小性子的陆定渊逗得很乐,宠溺笑意止不住。

「来,一口喝了就不苦,等你身子骨完全康复了,本王就带你出府看五月初五的划龙舟。」从不哄人的陆定渊温言软语地轻哄把脸皱得像包子的小女人,一碗药端到她。

「王爷不食言?」她看了看汤药,一张莹白小脸像捏了五十六个花褶子。

「一言九鼎。」还没人敢质疑他说话不算话,她是第一个,却也是他最心疼的心头肉。

「可是药真的很苦……啊!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掩去了苦味。「仙楂。」

周盈瑞以舌尖顶了顶酸甜适中的圆扁物,品味仙楂果的滋味。「生津止渴,化痰去咳。」

「你倒是知晓仙楂的药性,平日是小看你了。」她总是安静地立于一旁,若不问她则不多话。

他当初怎会无视她呢!差点错失了一生相守的至爱,她没有周盈云看似含蓄实则张狂的绝美,独有一分清冷幽兰的出尘脱俗,不张显,但暗香浮动,使人沉迷。

「因为我姨娘是商人之女,娘家主要经营香料生意。」在极懂香料的夏姨娘的调教下,耳濡目染的她也跟着钻研,在调香上颇有见地。

「婢妾喜欢香料,山楂也是调香的一种料材,可和其他香料搭配。」

「喔!小瑞儿还识得各种香料呀!哪天做个香囊给本王,最近本王觉得摆在书房的三色水仙腻味得很,香得过了头。」闻久了脑门发胀,满身腻香。

三色水仙可是二姐千方百计向洋人求取来的,价格不菲,花开三色,有股呛人的野香,王爷却不喜欢了。

近年来朝廷大力开展海上贸易,海外大船载来本朝难得一见的香料、毛毯、宝石和各种药材贩卖,再购买他们国内所缺少的茶叶、布匹、瓷器,互相往来。

其中以香料最为抢手,譬如奇楠沉香、惠安沉香、福山红土沉香、顺化沉香、芽庄沉香等,香气包含清香、果香、药香、蜜香、花香、甜香、浓香、奶香……味美柔顺,婉约持久,使人心神宁和,充满喜悦感。

而以奇楠沉香最为难得,价高而稀少,很难看到真的,是沉香中最顶级,奇楠又称迦南木,味道清雅中带着空灵,香气有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婉约而柔静。

「天籁之香」指的便是奇楠沉香,不要说一整块沉香木,单是巴掌大的奇楠沉香就价值三座城池,千金万两不可得,昂贵到小小的一片就足以暴富。

从事香料经营的夏家就得到一块三斤重的奇楠沉香,可惜不识货,当是一般婆罗洲沉香给了夏姨娘当陪嫁,而后她又给了女儿压箱底,如今锁在周盈瑞的雕花漆朱螺钿榆木方匣里,她死也不让人得知她得此宝贝。

和氏无罪,怀璧其罪。

为了一块沉香木招来祸端,得不偿失,人活着才是福气,为财而死也只是一堆白骨。

若非夏姨娘离不开周府,再加上自古以来儿女的亲事皆由爹娘做主,不然以夏姨娘留给女儿的私产,周盈瑞大可不必嫁人为妾,随便嫁一个小商户就足以富裕一生,当家做主为一府主母,何苦自家姐妹斗得你死我活,枉送性命。

「王爷的香囊还嫌少吗?宫里赏的,娘娘亲手缝制的,还有王妃的心意,你一个人哪配戴得完。」她只说心意,不提香囊内的香料,视线落在他腰上浅绣云龙腾空玉色香囊。

那正是二姐要她做的香囊,她花了三天才绣出维妙维肖的云龙,以上等苏杭水滑丝绸搭上精致绣线绣成,二姐说要送给往来的贵胄,让她加紧赶工切勿担搁了,没想到……

二姐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她越来越怀疑没一句真话,说谎成了习惯,还有什么能令人相信。

「就少你那一只,本王的香囊、香帐和熏香就有劳小瑞儿了,别说你不识香。」他一口堵住了她欲拒之言,似乎早就知晓她精通调香一事。

「王爷你……」分明是无赖,哪有人强索香囊的。

「什么香囊呀!妹妹和王爷可真有闲情逸致,羡煞我了,我也来凑个兴如何?」

人未至,香味先到,橙花浓香扑鼻而来,嫁嫁而至的身影宛若扶风弱柳,不堪一折,她整个人有如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纤白臂腕如凝脂。

从不让人忽略自己的存在,一身藕荷色金丝暗纹琵琶矜窄袖上装,下着六幅紫绡翠竹纹裙,臂挽同色系翠色臂帛,周盈云特意张显王妃的身分,看似清婉却有种奢华,以昭高人一等的贵气。

「王妃姐姐,妹妹有礼了。」不疾不徐地,周盈瑞进退有方的行了个礼,叫人挑不出错处。

「自家人何必客套,姐姐瞧你这亭子热闹得很,挪个位置让姐姐一块说话可否。」她是正妃,一个小小的侧妃有什么能耐和她争,还不识相点让开。

摆足了王妃架子,她面上笑得和婉可亲,可一字一句带着扎人的剌儿。

既要装得大度,又要不落面子,眉眼带笑的周盈云眼神染上一层薄薄的厉色,她以为没人瞧见,却不料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有心提防的人眼里。

纨扇轻裾到处宜,暖风摇曳细腰肢,相逢绮陌回眸处,瞥见雕栏转角时,零乱佩环来冉冉,飘摇罗带去迟迟,东昏未识凌波趣,枉着金莲步步随……

那步步金莲花在脚底盛开,笑顔如花的周盈云香腮敷粉,口脂轻点,柳眉细描,端得是娉婷生姿好风彩,眼尾儿轻轻一瞟,顿时是明媚好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