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记米行的生意很好,好到出人意料,但没人眼红,因为当家的小掌柜嘴甜又生得可人,被她的软音一撒娇,什么脾气都没了,直当自家孩子疼着。
至于陶记杂货铺,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乎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从姑娘头上的绢花钗镮、日常用品、衣帽鞋袜、锅碗瓢盆、棉被枕套架子床,到精美的雕刻品和名人书画,连小零嘴都有。
真不知陶于薇到哪认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她店里的伙计不用去批货,自有人送到店里来,价钱当然是她说了算,转手以十倍卖出,难怪她富得流油口袋铜板叮当响。
“小姐,我们只是小店铺而已,您别大声嚷嚷,大家都在看您了。”画竹难为情的臊红了脸,暗自拉了拉主子的杏色衣摆,小姐太出锋头了,容易引人注目。
“呿!没出息,哪一间百年老店不是由小店铺开始,做人要有志气,要不是你家小姐我没门路,什么杀头的生意我也敢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陶于薇大发豪语。
“小、小姐,谨言慎行,奴婢不想没脑袋。”画竹急得快哭了。
陶于薇清亮的水眸一横。“真是没用,看来你成不了什么大器,枉我想拉你一把。”
铺子越开越多,账本也越积越高,放手让她自个儿打理的季明蕙,全然不顾不管,由着她瞎折腾,不论是赔是赚都由女儿自己处理,完全不插手,看她能自行打磨出多少的富有。
其实季明蕙也不晓得女儿究竟赚了多少银子,大概知晓没赔过,小有赚头,日后不愁没嫁妆。
只有陶于薇自个儿明了她多有钱,目前存在钱庄里的银子足足上万两,以她的年纪算是不少了,知府嫁女儿也不过三、五千两压箱底而已,她是人家的两倍。
不过以她爱银子的程度,有了钱之后当然是拿去赚更多的钱,有谁嫌银子多咬手。
可惜最爱收集各式金制品和赚钱的陶于薇是个惫懒的人,她只喜欢数银子,摸摸小金猪、小金虎、金蝉、金雀儿,一看到账本就发愁,她最不耐烦的是算账,偏偏帐又多,总拨算盘珠子拨到指头红肿。
所以,她迫切需要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又年轻力壮的账房,因为若人太老了一下子就捐躯,她还要找人太麻烦了,不如一开头找头壮牛好勤奋耕耘。
“小姐,咱们新开幕的脂粉铺子似乎挺热闹的,围了不少人观看,过去瞅上两眼成不成?”
十三岁的画竹已经是大姑娘了,自是对一些女孩家的胭脂水粉感到兴趣。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只要能让自己更美,容貌更为出众,花再多的银子也甘愿,女为悦己者容。
看准了女子肯砸大钱的心态,陶于薇从她娘亲那里半哄半骗地挖来好几种宫廷秘方,皇宫里的娘娘都用的美容圣方能差到哪里去,一推出就是盛况空前的疯抢,供不应求。
“成,我顺便去收银子。”一说到银子,小财奴的两眼就发亮,小小的奸狡分外可爱。
陶记脂粉铺前有一群人围观,但不是买胭脂水粉的女客,而是对着地上指指点点的街坊邻居,因为个小看不见的陶于薇拚命踮脚尖,可她再努力也只瞧见一个个比她细肩、细胳膊还粗的宽肩厚背,她给人当凳子踩还嫌矮。
于是她索性用钻的,左挡粗臂,右推熊腰,仗着小身量滑溜得很,一下子挤到最前头,急得直喊人的画竹硬是被挡在人墙外,画竹脸皮薄,不敢和人推推挤挤,只能站在人后直跳脚。
“咦?一具尸体?!”真晦气,怎么就死在店门口,老张棺材铺最多再走五十步,起码有两口板。
“还没死呢!我刚看他手指动了一下。”不过也差不多了,真是可怜,瘦得皮包骨,不见半两肉。
“没死?”
好奇心天生比别人多一点,胆子又粗如庙里的石柱,面色不惊不惧的陶于薇拿起挂在胸前的黄金算盘,朝躺在地上瘦得骨头突出的少年脸庞戳了两下,想确认他死了没。
被用力戳了好几下,死人也会痛醒,何况是活人。
只见那瘦弱的身躯如虫般蜷缩了身子,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发出近乎呓语的呜咽。看到他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陶于薇没来由的心口一揪,心生恻隐,她觉得这个人看了不讨厌,颇有眼缘,便要人让出位置,让店里的伙计倒碗水出来。
“饿……”喝着水,胃里有些东西垫着的少年吃力地睁开发肿的眼皮,视线模糊的嗫嚅道:“我三、三天没吃了……”
“为什么不吃?”他好瘦,皮都松松垮垮的。
陶于薇也饿过,她知道饥饿有多难受,从京城到青桐县这一路上她差点饿死,因为饥荒严重,他们怀里揣着十两黄金却买不到食物,只能和人抢硬如石头的黑馍馍和嚼草根止渴。
少年大概是饿到全身无力,反应很慢,神情呆滞得像个傻子,“没……没有饭吃……大、大水来了,堤防崩了,我们附近十村三镇都被水淹了,大家都……死了……”他回答得很慢,一副随时快断气的模样。
“你爹娘呢?”
一提到疼他如珍如宝的爹娘,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一丝人的表情,以为哭干的泪水扑簌簌的流下,“他们都死了。”
“喔,原来如此。”难怪没饭吃。要是当时娘不在她身边,她大概也会饿死。
“小姐,是不是该先给他一点吃的,有话等他吃饱了再问。”画竹抢着开口,她怕少年话没说完就饿死了。
似是如梦初醒,陶于薇轻呼一声,“对喔!我怎么忘了他很饿很饿了。大虎,先到王伯摊子买两碗清粥来,他饿太久了,一下子不能吃多,容易伤胃,先给他喝点热粥。”
“是。”二十来岁的伙计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往对街小摊冲去,很快地买回两碗热腾腾的米粥。
知道是小泵娘的善心,少年也不管斯不斯文了,捧起碗狼吞虎咽,不怕烫舌地一口接一口,简直是饿狠了,连碗都快吞下了。
一眨眼功夫,两碗白粥见底了,少年才幽幽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呆气和腼腆的抚抚稍微填了点食物的小肮,他一身污秽的衣物满是针眼错乱的补丁,看来流离颠沛了一段时日,黑得不见原色的软缎鞋磨破好几个大洞,露出同样污浊如墨的脚指头。
“你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见他有点精神,陶于薇再次发问,神色好不天真,小脸上笑得灿烂,彷佛开了一朵芙蓉花。
“我……呃……行乞为生……”他脸颊发烫,极度羞耻,可是因面黄肌瘦、满脸污垢,看不出他的面红耳赤。
少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出身良好的他有手有脚,本该自力更生,可是突然遭难,从未吃过苦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葬了父母之后便跟着逃难的百姓学着他们沿路乞讨,求一口饭维生。
难民多,乞丐更多,他越来越讨不到吃食,即使讨到了一点食物也会被其他的乞丐抢走,吃到肚子里的寥寥无几,他常怀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他想爹,想娘,想老是莫名其妙骂他吃白食的姥姥,可是他再想也没有用,他们全都死了,身体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肿胀的身躯面目全非,得看身上穿的衣物才辨认得出。
“你念过书吗?”陶于薇又问。
“我五岁启蒙。”他呐呐回道。
“会看账本吗?”她开始问到重点了。
“呃……会一点,我爹教过我。”他家有铺子放租,每半年收一次租金,他爹刚要教他做帐。
“所谓受人点滴,涌泉以报,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两碗白粥要五文钱,丢进水里还会扑通一声。
“嗯!”他鲁直的一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叫孔方……”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陶于薇惊喜地指着他鼻头,“你是铜钱,我最最喜欢的孔方兄!”孔方是铜钱的别称,更是她的最爱。
“我姓孔,名方,字——”他跟铜钱没关系。
“就是你了,孔方兄,我正好缺一位账房,你来当吧。”小手一挥,拍板定案。
“嗄?!”他怔住。
往后的十年,姓孔名方的孔方兄成了掌管旭川国大半经济的大账房、大总管、说一不二的大管事,管理着陶于薇她自个儿也不甚清楚有多富有的万千家产。

【第二章】

碰到富贵又善心的主子,一生吃香喝辣,受人尊敬,连朝廷官员都得哈腰谄媚,摆个人畜无害的大笑脸奉承一番,将人捧得高高的,不惜自贬身分好搭上这条财路。
譬如孔方,他便是奴仆中少见的幸运儿,由一介破产落难的少爷沦为四处乞讨的乞儿,又在一夕之间遇到贵人,在短短的十年间荣升长凤公主的御用皇家大管事。
长凤公主,旭川国皇帝的女儿,排行第三的陶于薇。
陶于薇及笄那年,季明蕙身子开始不适,加上思念回到祖籍地不久双双亡故的爹娘,不知是卸下肩上重担,见女儿出落得落落大方、聪明伶俐,做生意方面已不再需要她的辅佐,强撑多年的身子忽然一下子垮了,病情竟严重到卧病不起,人也日渐消瘦。
即使找了名医救治,拖了将近一年,仍没撑过陶于薇十六岁那年冬季,刚喝完腊八粥便溘然辞世。
季明蕙死前念念不忘当年所受的冤屈,气若游丝之际仍紧拉着女儿的双手,泪眼婆娑的诉说满腹的心酸,以及对季家人的抱歉,她有愧难偿。
其实过去几年,在陶于薇有意无意的暗中资助下,她的亲舅们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不曾为银两的事情发过愁,只是族中子弟书读得再好、学问再好,至今仍无一人出仕,全被排除在科举外。
没想到母亲如此在意,为令母亲走得安心,她便决定翻案。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十四岁时救了走私贩黎六郎的陶于薇在他的带领下也走入走私这行,且乐此不疲,因为太赚钱了,最喜欢银子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因此她赚银子比喝水还快。
所以喽!避他是冤案还是黑牢,她有银子就能打通关节,硬是收买了几个老臣把陈年旧案给翻出来。
表面上是受过季府恩情的臣子替蕙妃及季家人平反了所有的罪行,实则是陶于薇暗中派人走动,借着昔日的情义和一箱又一箱的银子,策动他们上禀皇上重审旧案。
在一连串的搜证、整顿宫闱中,后宫推出个由婕妤升到妃位的宁妃当替罪羊,前后又死了十数名当年涉及此事的嫔妃,有近百名老宫人被杖毙,血洗了整座后殿。
不过隐藏得极深的幕后主使人并未被查出,当年蕙妃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除去心头大患的德贵妃一人独大,掌控了后宫,五年后生下四皇子,她终于如愿被封为陈皇后。
此外四皇子还是皇上仅存的子嗣,之前的三名皇子都莫名的“早夭”了,倒是宫里的公主颇多。
陈皇后前头是娘家势力颇大的赵皇后,因病去世的赵皇后留下一女陶于燕,是旭川国长公主,十七岁嫁入卫国公府为长媳,二十岁夫死守寡,因住不惯宫外闹着要回宫,拿她没辙的皇帝只好纵着她住回原来的宫殿。
而陶于薇因谋反案被平反,十八岁时被接回宫中,因她不肯放弃获利甚丰的走私,过去极疼爱她的昌平帝陶镇武心疼女儿流落民间所受的苦,因此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只要不动摇柄本就好,让她更无法无天。
讲白一点,她等于是“奉旨走私”了,当朝三公主成了赫赫有名的走私头子。
陶镇武想弥补遭他错待的女儿,加倍的对她好,对她的婚事也十分积极,举凡臣子家中有十七至二十五岁、未有婚约在身的嫡子皆得出席赏春宴、品荷宴、登高赏菊任她相看。
可惜陶于薇一个也看不上眼,嫌他们是不事生产的纨裤,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对她最爱的赚钱活儿一窍不通,她手指动一动就能买光他们所有人的家产。
本就是大龄公主了,再这么一拖再拖,眼看着都二十岁了她还是没能嫁出去,把宠爱女儿的昌平帝急得发鬓染霜,但陶于薇依然故我,仍快乐的赚她的银子。
“毛皮三大船;盐、茶叶、绸缎五大船,民生用品和米粮装满十大船,沿着顺江往北航行,约一个月左右抵达,其间经过青川、白河镇、万里滩,此三处传有河匪作乱,宜派出官兵护船,以免货物有失——”
噗哧一声,黄莺般笑声流泄而出。一板一眼,性格严谨的孔方严肃的目光软化,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微微勾起的唇露出苦笑。
“认真点,三公主,这是正经事不可儿戏,你该端正仪容,不得轻忽怠慢。”她在这民间养成的坏习惯总是改不过来,坐无坐姿,笑不掩口,兴致一来还敲桌子抖腿。
“有谁听过走私还派大队官兵护送的,你让我父皇颜面无光,还大打其他国家君主的脸,你自个儿都不觉得好笑吗?”自古官贼不两立,哪有当官的战战兢兢护贼走私。
他一脸无奈的低叹,“早叫你收起来别干这一行了,这些年来你赚的银子还不够多吗?朝廷的国库都不及你。”
“嘘!小声点,别泄露我身怀巨款的秘密,不然父皇找我要税来,我就把你抵押出去。”她发狠似的威胁,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淘气。
褪去了青涩,眉眼长开了,曾经娇俏可人的小鲍主已如花般娇艳,眼波未动先有情,曼妙流光清转,双瞳翦翦,彷佛有万般情意在其中。
她藕白皓腕一抬,金银相缠的对镯叮当作响,以黄金打造的掐丝镶红宝石手镯,镯身又缠绕牡丹花纹的银丝,金银相间,衬托腕部肌肤的细白柔嫩,吹弹可破。
那唇更是诱人的香艳,鲜红丰润,唇角稍微往上勾,不笑的时候也像个笑面迎人的笑人儿,让人生不了恶念。
唯独她的个头像是受了诅咒般长不高,娇小玲珑,身长不足五尺,在孔方身侧一站,头顶正好给他搁胳臂。
“少在那装模作样,皇上向来对你疼爱有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宠出个没人管得住的乱世祸水,他让我们大家都很头痛,再这么宠你下去该如何是好。”他也为她的将来担忧,女子最终该有个好归宿。
“呿!男子无用却要拿女人当借口,我们祸害了谁,我不过能干了些,为人精明,一不小心银子赚得比旁人多,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谋朝篡位,还老老实实做生意,我每一个买卖都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有我这样和善可亲又处处为人设想的祸水吗?”
她简直是女子楷模,连自己都佩服不已,百年才出一个的奇女子呀!多么难能可贵。
“你老老实实?”孔方的口气是不予置评。
“我还不老实吗,至少我还没像天耀城那个不要脸的城主,他占山筑城的行径多张狂呀!瞧瞧那么大的一座城池要花多少银两,怎么没人问问他银子打哪里来,我看准是打家劫舍来的,你说的河匪说不定是他手底下一支贼匪。”
陶于薇忿然,对人不对事,她对名为“银月”的天耀城城主就是看不顺眼,虽然他的财富一点也不亚于她,同样富可敌国,甚至有比她这走私大户还要有钱的传闻。
他专靠卖武器和战马当然富甲一方,雄据一方建新城,私养军队和铁匠,山里又有源源不绝的铁砂以及大批装备精良的骏马,完全不受任何一位君主控制,对每一个国家都是威胁。
可是能不跟他交易吗?说出来是自灭志气。
人家的武器锋利坚韧、无坚不摧,人家的战马高大精悍,日行千里也许做不到,但是跑上百里不成问题,不但不喘不流汗,精力充沛,跑完一座山头还能站得挺直,威风凛凛。
一匹汗血宝马居然价值万金,根本是坑人嘛!幸好她的嗜好不是臭烘烘的四蹄畜生,不然岂不被坑惨了。
“你这是私怨。”她的怒不可遏他能理解。
眼儿一抛,陶于薇嗤笑两声。“少用你们男人的想法推论我,我纯粹是见不惯他败家的行为,银子赚了是要用在该用的地方,谁像他狂妄的建了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想和他做生意居然进不去,还要城主的手谕允许方可通行。”
打她懂得东西可以买卖之后,普天之下还没她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唯独天耀城是她此生最大的挫折。
不买就不买,做做朋友可以吧!她不嫌他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甘为红颜知己有何不愿,她又不会去抢他,他防得那么严干什么,她可没本事另盖一座三步一布防、五步一岗哨的天耀城。
偏偏她身边认识的朋友都进得去,唯独她被阻拦在城外,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是多长了一颗脑袋还是露出身后九尾狐狸的本相,叫他吓得紧闭门户,抖着身子发颤,避她如蛇蝎。
“不是因为皇上主动请人探问银月城主的意愿,而有意求娶旭川国公主的城主大人却看上以美貌知名的长公主,你又再一次被退亲?”那人的回复出人意料,没嫁过人的黄花闺女不要,偏偏中意气死夫婿的恶妇,真是匪夷所思。
长公主陶于燕十七岁出嫁,嫁得还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如意郎君,新婚第一年过得如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多少人羡煞夫妻俩的缱绻恩爱,只道是人间仅有的天作之合。
可是陶于燕善妒又疑神疑鬼,对谁也不信任,只要驸马爷身边出现稍具姿色的女子,她便怀疑他与此女关系不寻常,动辄打骂这些女子,甚至将人活活打死以防止丈夫三心二意、移情别恋。
一次、两次,驸马爷尚可容忍,毕竟是皇家出身的尊贵凤凰女,打杀几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不算什么,能受公主的杖罚是无上的光荣,顶多他给死去下人的家里多捎点银子。
因为他无意间的纵容,陶于燕的行事益发猖狂,终于酿出大祸,也让夫妻间的和睦产生裂痕。
那一日,她怒气冲冲的将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推下湖,湖深丈余可行舟,湖面遍植深浅不一的荷花,她不许家丁、护卫下湖救人,任由该名女子载浮载沉的溺毙。
事后捞出尸体方知此女是定阳侯嫡长女,也是驸马爷最疼惜的表妹,两人的感情亲如兄妹,定阳侯痛心疾首,陶于燕因此受皇帝怒斥兼罚闭门思过,而表妹之死让驸马爷怒火大炽,对着她多有责难,口出伤人恶语。
陶于燕生母赵皇后虽然早亡,可陈皇后仍待她极好,有如亲生般捧在手掌心哄着、惯着,被养出骄纵心性,在蜜罐里长大的皇家贵女何曾受过气,尤其之间还夹着一名女子。
陶于燕也怒了,两个人一言不合的互骂、吵得不可开交,公公卫国公出面调解却被公主推了一把,反骂老贼秃,把上了年纪的卫国公气得吐血,小两口的婚姻至此已无挽回余地。
可是皇家无和离女,卫国公府也不敢冒犯天威休了公主,因此公主与驸马爷同床异梦,夫妻形同陌路,驸马爷还胆大包天的纳了三名良妾进门,表示公主入门三年无子,为了卫国公府香火传承,纳妾之举乃天经地义。
气不过的陶于燕便养面首还击,一个个俊秀的少年被接进府,陶于燕堂而皇之的与之嬉笑欢好,大白日的就在驸马爷的书房行男女之事,被返家取书的驸马爷撞个正着。
继卫国公吐血之后,年轻力壮的驸马爷也吐了好几次心头血,面对休不得的皇家贵女他越看越挹郁,在数月后的某日清晨,驸马爷全身是血暴毙于花梨木雕花大床,接着陶于燕便吵着要回宫。
说什么住不惯宫外,嫁人都三年了哪有不习惯的道理,主要是心虚,在人人仇视她的卫国公府,她担心有一日性命不保,被府里愤怒的老老少少给暗地里害死。
所以不走不行,她还不想死,驸马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与他吵架时谎称有孕在身,是与一名十五岁面首所有的,她坚持要生,说要混淆卫国公府血统,让驸马爷戴一辈子绿帽,替别人养儿子。
本来身虚的驸马爷一听,冷不防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染及被褥和衣衫,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然后断气了。
满朝皆知驸马爷活生生被公主气死了,只是被皇上压下来,罚她抄写经书一百卷以示悔过。
陶于薇状似无所谓的挥挥莹白小手。“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那人的卑劣个性也只配娶生性刁蛮的凤凰女,就等他们狗咬狗,看谁先把狗牙给咬崩了,我在旁摇旗呐喊看热闹去。”
“你看不出银月城主的用心?”宁愿娶声名狼籍的长公主,不可能是为了传言中的美貌。
她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嘟起红艳朱唇。“不就是为了她外祖赵家手中五十万大军,谁得了陶于燕就等于得到赵家的支持,姓赵的那群人只忠于已故的赵皇后。”
陶于燕运气好,投生在赵皇后肚皮,这才受到向来护短的赵家人毫无理性的护佑,不忠于帝王却偏私前后之女,也令她无人能擅动。
“原来你不迷糊,我以为你被退婚会恼羞成怒,请求你父皇发兵围剿天耀城,将只知其人、不见其面的银月城主给灭了。”顺便抢他的城,夺他的金银财物纳为己有。
圆睁的双目故作惊讶,似是不敢相信端正有仪的他竟如此污蔑她。“能好好谈的事干么非要动刀动枪,孔方阿兄,你说以我目前的财力,养上千百个死士吃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