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说到底她还反将他一军。秦日阳软了口气,“好吧!我说不赢你,下楼吧!”
他很少碰到口齿如此犀利的女孩,没想到她连脸上的表情都无辜得令人生不了气,只好竖白旗投降。
“嗯!日阳先生。”
“日阳。”
“咦?”她觉得他毛病真多。
“我的名字是日阳,加个先生多生疏是不是?”他开口指正她的称谓,讨厌“先生”
这两个碍耳的字眼。
“是,日阳,请护送我下楼用餐。”他们又不是很亲密的人。珍妮心里这么想。
“来吧!美丽的小姐。”秦日阳做了个绅士礼曲勾着手肘。
珍妮是上流社会的淑女,便礼貌性地挽起他的手,“走吧!高贵的绅士。”
两人为彼此的默契会心一笑后,就相偕走向餐厅。
餐厅简单五菜一汤的山野料理摆在小巧的餐桌上,有清蒸秋葵沾酱、菠菜烩毛豆仁、蔬菜浓汤、三杯鱼肚、仙草鸡和炒高山高丽菜。
大部分的蔬菜都是自家菜园栽种的,除了提供山庄日常所需外,还供应大半个台北果菜市场需求量,是极少数以高山蔬菜打进市场的大盘商。
由于高山蔬菜新鲜味美,比平地来得甘脆爽口,所以常常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比一般蔬菜来得高一些。
撑着下颚发呆的朱静蝶,眼中找不到焦点的直往和主屋相联的门瞄,脑海中有数不尽的问题。
珍妮是何种身份?她有什么隐藏的魅力吗?为什么秦大哥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她凭什么能住进视同禁区的二楼?
解不开疑虑的她有一丝忧心,生怕在这场没有把握的情战中,贸然冲出一位看似无威胁的劲敌,抢走她编织多年的梦中情人。
“丫头,还不去休息,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朱信白摸摸女儿的头,慈爱的问道。
父亲关心的问话拉回朱静蝶的思绪,“爸,你还没睡呀!明天不是要采收东边的香水百合?”
山上的人家大多早睡,以便隔日清晨起身工作。
“我口渴来厨房找水喝,顺便看看你在发什么呆?”他打趣地消遣她。
朱信白虽然是个七十来岁的退休老兵,但身体仍硬朗得很,目前担任花卉、蔬菜采收的监工,有时也会去果园帮帮忙筛选水果的品质。
四、五十岁才从军中退下来,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山地妻子,且带了个温顺乖巧的继子,又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他觉得人生已无所求。
“讨厌啦!人家哪有在发呆?我这叫沉思。”朱静蝶嘟着嘴辩解。
“好、好,你在沉思。”强词夺理的小鬼,明明就是在发呆嘛!他暗忖。
“爸,你早点去睡,我再待一会就回房。”她怕父亲累着,便催促他去休息。
朱信白的眼睛眯了一下,喝完开水后只吩咐女儿别坐太久就回房去。
过不到五分钟后,主屋和餐厅相联的门被推开,她一脸明灿的笑脸在看见两人相挽的手而停顿,眼神为之一黯。
“静蝶,你怎么还没去休息?”通常九点不到她一定会上床休息了,而现在快九点半,所以秦日阳才有此一问。
“秦大哥、珍妮姊,你们……一起?”她的视线一直放在两人相挽的手臂。
珍妮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而放开手,“小蝴蝶,你吃过了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我……好。”本来朱静蝶想拒绝,继而转念一想而应允。
她不想放弃和秦大哥相处的时间,更不想制造他和珍妮姊独处的机会。对珍妮姊,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将会失去某项重要的东西,譬如——他。
少了珍妮贴近的体热,秦日阳若有所失地替她拉开餐椅,“山上没什么好料理,你可别嫌弃。”
“中国菜是世界上最棒的食物,我家的狐狸老是威胁我煮道地的台湾菜好填她的胃呢!”珍妮除了工作上的需要而习得催眠、易容及狐媚术外,她的另一项专才是烹饪。
因为伙伴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所以对口味的要求也不同,而她又喜欢在厨房里弄些新菜肴,难免要沦为众人的“煮”妇,当然其中最挑剔的是狡猾成性的虚狐狸,唉,人总是忌惮恶势力的。
“你家的狐狸吃……人的食物?”秦日阳以为她口中的狐狸是货真价实的四足动物。
狐狸当然吃人……喔!他误解了。珍妮贼笑地不加解释,反正他应该见不到自己口中的狐狸老大。“狐狸是杂食动物嘛!”“她”的确是杂食动物。珍妮暗忖。
“这倒是,山中也有不少狐狸出没,也许你可以瞧上一瞧。”他不自觉地为她夹满如尖塔似的一碗菜。
珍妮正想说她最讨厌有毛的动物时,朱静蝶已为秦日阳异于平日的举动而有些不平衡。
“秦大哥,人家珍妮姊只是来借宿一晚,明天就得下山,哪有时间去玩狐赏狸?”
“说得也是。”这一刻,他倒希望她能多待些时日。
想赶她走!道行太浅了。珍妮撒娇的说:“台湾的山野真是太美了,好舍不得离开哦,你们不会那么残忍剥夺我小小的感动吧?”说完,她左手还夸张挥动着,一脸神往迷恋的表情,让人不忍去戳破她的感动。
“你的意思……”
两人同时发问,一个是巴不得她快离去,一个是恨不得她留下。两种心情明白地写在他们两人脸上。
珍妮想发噱地说:“你们中国人不是说过什么?今生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吗?
救命恩人,你认为呢?“
秦日阳脸上浮上不寻常的红晕,“少……开我玩笑,你不也是中国人?”法国华侨理应是中国人,他是这么认为。
“我是个不纯正的中国人。”应该说她没有半丝中国血统。珍妮在心中补上一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朱静蝶不喜欢他们话题中的暗语。
而他们却故做神秘地说:“秘密。”
闻言,一丝不安拂上朱静蝶慌乱的心,她似乎闻到某件事正在他们两人身上泛开,而她并不乐见这结果。
神情自若的珍妮察觉两道审视的目光,从身侧的两人发出,但她却不以为忤的享受着山野菜肴。
套句中国人的俗语,吃饭皇帝大。所以现在的她是女皇珍妮,可以目空一切地尽情当她的女王,不管其他人探索的眼光。
第三章
清晨五点钟,山林深处传来模糊不清的鸟啼声,古老的三合院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但天色尚未大白,且还笼罩着白茫茫的晨雾。
扰人清梦的杂音、金属碗碟的碰撞声、油在锅中滋滋乍响、细细碎碎地广播音乐声,偶有一、两句人的交谈声,轻得恍若羽毛飘过,仍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
骤然一声巨响,睡得正香甜的珍妮忘了在休假,身体反射性地从床上弹起来,双手紧急地摸索腰腿间的武器,眼神戒备凌厉地扫射向四方。
微暗的室内能见度十分低,但因长期和恐怖分子打交道的缘故,她的视觉比一般人灵敏,而能在黑暗中视物。
陌生的环境令她神经系统保持在一定的水准,丝毫不敢放松戒心,直到一只山雀从窗前飞过,她这才想起身处何地。
“我的上帝,干么自己吓自己?有够差劲。”珍妮抚上额角轻笑,整个人松弛地半趴在地板。
一个人不能太优秀,不然会适得其害,就像她此刻的处境,被自己高度的警觉性戏弄,闹了个连自己都汗颜的大笑话。
楼下持续有规律的桌椅移动声,她看看手腕上的荧光手表,不由得呻吟一声,而后将头垂向两膝之间。
除非出任务,否则她绝不在十点以前起床,这是上流社会“淑女”的正常休息时间。
“这些人脑袋不清楚,清晨五点就忙着打点一切?”头好痛,真可怕的山居生活。
她喃喃自语着。
站起身,珍妮将微绉的睡衣抚平,略微用手指爬梳有些凌乱的发丝,打着哈欠重回床铺,期盼能睡个回笼觉。
正巧厨房和主屋只隔一堵墙,而餐厅和厨房是同方位,也就是说她的房间左下方正是人声聚集所,准备上工的采收工人正彼此吆喝着吃早餐,比菜市场的吵闹声更加宏亮。
声声句句都传入翻翻覆覆的珍妮耳中,尽管她用粉蓝色碎花枕头盖住欲裂的脑袋瓜子,仍挡不住一波波高亢谈笑的噪音。
不得已她扔开捏扁的枕头坐直身子,睁着一双迷NFDAB的绿眸,爱困地眼皮半垂着,半晌,才抓开床单下床。
“大不了我不睡嘛!哈——”她边打着哈欠走进浴室,还不忘携带有色隐形眼镜液盒。
至于她的头发用的是特殊染剂,一般的洗发用品是难以使它恢复原色,所以她用不着怕穿帮,而得以少掉一层麻烦。
片刻之后,一张素净的娇颜出现在房内,长及腰际的秀发编个简单的发辫垂在背后,黑如夜墨的瞳眸上架着老旧的方框镜,她不忘点上数颗小雀斑在鼻翼两侧才出门。
一踏入嘈杂的餐厅大门,室内立即鸦雀无声全看向她,眼中散出的讯息一致是——她是谁?
因为住在山上的人口不多,大家彼此都很熟稔,正值休庄不开放民宿的当头,突然有个陌生女孩从主屋的二楼走下,实在教人费疑猜。
而且山上没什么消遣,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马上就宣扬到全镇皆知,绝对没有所谓隐私一事,大家的生活琐事比显微镜下的细菌更透明。
“各位早啊,我是数野山庄的新住户珍妮,以后请各位多多指教。”珍妮笑容可掬地向一堆张大嘴的工人打招呼。
众人先是被她奇貌不扬的打扮骇住,接着她嫣然一笑的娇态完全化解外表的不济,有人甚至连自己手中的筷子掉了都不自知,一个劲直盯着她,觉得她好像是一个美与丑兼并的混合体。
“小姐,你从哪来?”
“小姐,你笑起来很漂亮哦!”
“小姐,你是不是老板的新女朋友?”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朝她猛发问。
珍妮则是一一轻快地打发掉,丝毫不见羞色的大方态度,一下子掳获在场所有男人的视线,连女人都被她生动的语调给逗笑了。
一向比工人慢个半小时用餐的秦日阳,在一阵反常的大笑声下,好奇地提早十分钟进餐厅。
一入眼,眉头没预警地纠成一线,他不喜欢眼前的一幕,因此刻的她像一朵耀目的金色向日葵,吸引所有向阳的绿色植物,而她自然也成为植物中最出色的王者。
“珍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不多睡一下?”他大步地走入被人群围绕的中心点。
“日阳,早安,你们这里的‘凌晨’很热闹。”她暗喻自己是被迫清醒的。
秦日阳有些愧色的搭上她的肩,“山上日出比较早,我们习惯趁天刚亮微凉的清晨工作。”昨晚该事先提醒她这一点,山上和平地的作息不同,难免会吵到她正常睡眠时间。
“不过也未免太、早、了,现在才五点半耶!睡眠不足容易早衰,你看我眼角都多了两条鱼尾纹。”珍妮拉开眼角镜框,指着她微微泛青的眼眶四周,表情是非常委屈地诉苦,态度不像刚认识一晚的朋友。
“再半个小时他们就要上工,到时你再回去补个眠。”见她真的满脸倦意,秦日阳心生不舍地揉揉她的眼角。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发现周遭的工人早已识趣地离去,当他们是交往好一段时间的情侣,而他们视若无人的举止,真的很像一对感情深厚的爱人。
没人会想到他们认识才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却像熟识已久的老朋友,毫无芥蒂地勾肩搭背地话有无。
“咦!刚刚一窝的人全跑哪去了?”一回头,珍妮只看见一室空荡荡的清凉。
秦日阳也不解地问着正在收拾碗盘的张妈,“大妈,工人们到哪去了?”
原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话,但张妈仍停下手边的工作,用有些责怪的眼神,盯着他在珍妮肩上的手,“你们一大早就卿卿我我地搂在一起,他们怕长针眼全散了。”不像话,竟挑个土丫头来丢脸。她暗白嘀咕道。
昨天她一做完晚餐就回房休息,打算一早再起来洗碗盘,所以才没见到这个……怎么说呢?拙毙了的女孩。
光看长相就不如她家静蝶,老板眼睛是被山上的风沙给蒙了眼吗?还是喝了下过咒的符水,竟随便地就把路边的野花给带回山庄。
听张妈一说,秦日阳这才失态的收回手,耳根微微染上红彩,“她的个子高,所以手就自然的往上一搁嘛。”这个高度正好适合他的臂弯,所以才不假思索地往她肩上一搭,而没考虑到旁人的心理怎么想,他十分恼怒自己的孟浪之举。
“老板,人家是女孩子,你好歹也要顾着她的名声,不然外人会误会她不是个好女孩。”看她一身保守的装扮,张妈知道她不是淫荡女子,而且也没什么本钱勾引男人发情。
张妈不知面具下的她,是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绝代佳人,本钱雄厚得令人咋舌,莫不抢着要把她锁在深闺中当珍宝供着,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没那么严重吧?大妈,我只是搭着珍妮的肩膀而已。”不可否认的,他喜欢拥着她的感觉。
张妈不理会他的说辞继续开炮,“我认识你快十年,怎没见你搭过其他女人的肩,你知道山里的流言比风还快,你可别糟蹋人家女孩的清白。”
“还有,人家来者是客,你总不该对客人毛手毛脚的,要是传出去,咱们山庄可没脸见人。”
这一顿排头明是在数落秦日阳,但实际上聪慧如明月的珍妮早已听出张妈暗贬的讽意是要她自己收敛点,不要败坏山里纯朴的风气,说难听点,就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可她有个坏习惯,明知吊桥危险易断,她偏要以身涉险,试试吊桥能不能负载她的重量,所以珍妮不以为意地勾着秦日阳的手臂,头稍微靠在他的肩头。
“没关系啦!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见外?何况我还打算以身相许,报答日阳的救命大恩呢!”
话一说完,张妈顿时失去语言能力,一双眼睛瞠得像牛蛙眼似的。
秦日阳则因她大胆自在的言行而无措,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她的依偎,一股莫名而生的满足感充斥在他四肢百骸,淡淡的紫萝兰香味从到她身上飘散,窜入他鼻腔内骚动。
“对了,你们早上要采收什么?我可不可以去当拖油瓶?”只要她一醒来想再入睡就很难,不如去踩踩露水。
拖油瓶?秦日阳好笑地纠正她的用语,“拖油瓶是形容再嫁后女方的子女,你的中文造诣得加强。”
“是这样吗?”她很认真地思考一下,“那改包袱好了。”她觉得这些词语反正都是“多余”的意思。
“你一定要用这么奇怪的词吗?例如参观或是观摩如何?”他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珍妮无所谓的耸耸肩膀,“随你解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早上打算采收香水百合,趁天刚亮送下山,好应付开市的鲜花量。”
通常他们是四点起床,五点采收,六点整批运下山,七点送至已预约的中盘商手中,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场雨,他怕阴暗不明的天气会影响路况,所以延后一个小时。
等光线明亮些再到花圃,才不会有工人因路滑而出些不必要的意外,客户也能体谅采收不易的辛劳。
“香水百合?!”一听到和花有关的话题,珍妮的眼中迸出连镜片都挡不住的热光。
“对,先采完香水百合,然后再整理香槟玫瑰及分株幼兰的工作,下午要到果园收成苹果、杨桃和……”
接下来一大段蔬菜经她全听不入耳,“停!我要跟你去花圃。”她用不容反对的眼神看着他。
“我没说不许你去,但你早餐吃了没?”真像长不大的小女孩,一脸正经地板着脸要糖吃!他好笑地摇摇头。
现在的栽花技术相当先进,虽然种植在山坡开垦的平地上,但除了一小段上坡路外,实则和大马路是相通的,不需要耗费体力,所以他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得先喂饱她的肚子,因为花圃附近可没有什么便利商店,到时她没力气喊饿,他可变不出现成的食物。
“我一向不吃早餐的,顶多喝一杯牛奶。”往常她正常起床再梳洗一番后,正好可以等着吃午餐。
“不行,早餐很重要,没有吃早餐就不许你去花圃。”秦日阳难得沉下脸威胁人。
唉!珍妮苦着脸斜瞪着他,“你的霸道是从娘胎带来,还是后天环境养成的?”
“珍妮!”他加重语气,侧身吩咐张妈,“大妈,请多准备一份早餐。”
纵有千般不愿,张妈还是恪守本分地为他们张罗食物,只是嘴巴不停地嘟嚷一些“道德经”。
而珍妮在勉强吞下一堆食物后,秦日阳要她上楼换套裤装,比较方便行走花圃浅沟。
一换完装,而人不避讳地走在一起,她还大方地和他手指交握,像个渴望去郊游的小学生般快乐地走向他的货车。
满山满谷、枝桠低垂结实累累的高山水果,随着季节风而四溢成熟的果香,一粒粒珠圆饱满的果实是辛勤果农的血汗结晶。
平坦一点的山坡地,一洼一洼覆着挡风遮雨黑纱的绿色蔬菜,生气盎然地舒展青绿叶片,充满生命力地努力扎根,像群绿色的小精灵。
晨曦穿透低空的云层,刺眼地直射在沉静的大地,露珠反射着曦光,彩虹般色彩在半空中交会,形成一副瑰丽曙光女神乍现图。
沿着产业道路往上盘绕,一亩亩发芽的幼苗像初生婴儿似的娇嫩仰首,接受早露的洗礼。
“还没睡醒呀?拜托你让眼睛发挥它应有的功能好吗?半阖半张很辛苦耶!
居然还……点头?秦日阳朝她翻了个白眼。
“唔——我……我很清醒。”只是大脑缺了三口氧,不太有精神罢了。珍妮暗道。
清醒?!睁眼说瞎话,不,是睡眼说梦话才对。“车窗是有点脏,但你也不用拿头当抹布去擦。”语带笑意的秦日阳无奈地放缓车速,空出右手拉正她倾斜的肩膀,不用一再一心二用,担心她把脑袋撞出释迦头而成佛。
“你们每天都得这么早起吗?你们不要跟公鸡抢生意嘛!天没亮就急着吵醒太阳。”
她打着哈欠揉揉后颈。
她没当农妇的命,天生来享福的,出任务时,她算是后动人员,只需要做事前工夫及事后拷问工作,即使在枪林弹火中,还有伙伴会掩护,她真是最轻松的一员。
“这阵子刚好是采收期,所以比平日的作息时闲早了一点。”他没说出自己已习惯早起的山居生活。
才一点,她看是很多点。珍妮嗤哼了一声,“把车窗摇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我的大脑也许会提前运作。”她的大脑现在正闹罢工。
“把衣服拉紧些,早上的寒气重,一不小心很容易感冒的。”他慢慢把车窗移下,不让冷风猛然地灌入车内。
一阵凉得令人脑门一清的冷风迎面吹拂,珍妮缩了一下脖子呼气,睡虫全被冻醒,三两下就飞得无影无踪,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寄生。
“嘶——你不冷吗?”他穿得比自己少,可鸡皮疙瘩却没她多,真是不公平。
秦日阳一面注视路况,一面从眼角余光斜睨她,“椅垫下有外套,先披着吧!”
珍妮弯下身取出一件厚重宽大的黑色外套,迅速地往身上一披,温暖立即包围着她,牙龈乖巧地不再咬豆子。“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那个弯道左侧,你有没有看到一大片含葩的香水百合?”他挪出一只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园圃。
她顺着他的手势往前一睇,果真看到有十来位工人在采割,原本整齐画一的四方土地,出现了长短不一的线条。
一株株花形硕大的茎杆被长镰一划,有秩序地倒向一侧,随后被工人们的大手一挽,扎成一大束、一大束地往田埂一摆,露水还在晨光中轻扬。
货车在花圃旁有块小空地停住,秦日阳先下车绕过车头,再打开侧门扶珍妮下车。
“好……好可怜的花喔!还没绽放就被拦腰斩断生机,它们一定会哭死。”珍妮痛惜这片好花。人就是这么自私,为了一点点得益就毁了它辛苦活着的生命。她为花儿感到心疼。
“你……”花会哭死?她这是哪门子论调?他实际地说:“盛开的花没中盘商要的。”
剪花时,通常是选那种尚未开花的成熟花葩,一旦花瓣有裂开迹象,就表示花期不长必须去芜存菁,留下紧阖的两、三朵花苞。
“你想它们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抱怨你们大粗鲁?喝!他居然用丢的?”珍妮的心在瞬时咚了一下。
一个短小精干的原住民青年,正把捆好的花束掷到货车上,熟练地不伤及花身,倒叫一旁观看的珍妮觉得他很残忍,不懂得怜花惜玉。
“珍妮,你是不是感情太丰沛、想象力泛滥过了头?”秦日阳在她头顶上无力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心想,法国来的女人都像她这样吗?把花当人看?
丰沛?!有人还唤她冷血的蛇呢!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想在山上种花?”她爱花,但仅于欣赏,绝不会动手养一屋子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