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我要吃,要不要给我吃?不然我啄光你的发。」让她变成秃子。

「好啦!好啦!分你分你,你不要再弄乱我的发。」很难整理耶!她的浓发又长又多,不好束紧。

「哼!算你识相。」呵,有得吃喽!

小喜清清自己乱掉的羽毛,以喙叼出不慎扯断的绒毛,状似得意的啁啾两声,拍拍翅膀飞到桌上,啄饮微温的茶水润喉。

恶奴欺主,它是恶禽不认主人,一提到食物就翻脸无情,可怜的瓶儿就成了它暴行下的受虐者,一脸委屈的以指梳理乌发。

因为冷,她懒得让脚落地,走上十步路取出柜子里的木梳,因此她怎么梳都梳不好,索性放着不管,任由细发垂披而下,散落胸前和腰后。

反正这么冷的天气应该没人会来找她玩,越下越大的雪一时半刻是停不了,就算披头散发一整天也没什么关系,不会有人专程来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需不需要添点炭火。

但是,她错了。

敲门声刚一起,不等门里人儿应和就自行开启,一阵刺骨的寒风夹带着雪花飘了进来,莲足一缩的瓶儿瑟瑟地打了个喷嚏,两颊冻得发红地猛吐白烟。

「关……关门,好……好冷……」她冷得语不成句,唇色发青。

「关什么门,大男人窝在房里成什么样,才下一点雪还冷不死人。」这小子未免太好命,包着棉被还喊冷。

衣着单薄的雷厨子看不出一丝冷意,偾张的臂肌隐约可见,长年劳动使他的双臂比一般人更为精壮,十分有力地透着阳刚味。

复照瓶儿的包得密不透风,他像刚从暖秋走来的汉子,不仅不冷,额上还泛着薄汗,柴火烧红的肤色带着点赤热,顿时消除了些许冷意。

但这天,唉!还是冷呀!抱膝的小人儿仍感到寒意阵阵,死也不肯移动半步,蜷缩着与棉被共存亡。

「冷……冷……好冷……雪深三……三寸,我脚一踩就……就陷下去了……」呼!呼!冷呀!他心肠太恶毒了,故意不关门要冷死她。

「那是你人矮个子小,光吃米粮不抽身子,冻死活该。」光那张嘴皮子灵光,其他毫无用处。

「呜呜……大哥说得好无情,一刀插中人家的伤心处,长不高不是我的错,你伤了我的心……」好悲凉的世情,人心都结冰了。

「废话一堆,少在那边装疯卖傻的假哭,过来把这碗姜汤喝了。」真要无情就直接把他往冰天雪地里一扔,包管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姜……姜汤?」她一脸震惊的瞠大眼,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雷厨子脸一阴地直咬牙,不甚自在的吐出两句,「不要以为我关心你的死活,是你抽鼻子的声音一直干扰到我。」

他很想不去听,偏偏他越不想在意,抽鼻声就越钻进耳中,像漏水的屋顶滴滴答答,不停地侵扰他极想独处的安宁。

「大哥,里面没下毒吧?」难得他这般好心,她真是受宠若惊。

「怕有毒就别喝,冷死你。」他当下端起冒着热烟的姜汤,打算往雪里倒。

「哎呀!别别别……我喝就是,不要糟蹋了。」她颤巍巍地从被里伸出一只抖动的小手。

挑起眉,他冷视着露于外的爪子。「你不会要我端过去给你喝吧!」

瓶儿抽了抽鼻子,笑得好似刚出生的小白狐。「有劳你了,大哥,小弟身子虚。」

「休想。」

「嗄?」她被戏弄了吗?

「马上给我滚过来,用你的双手捧着。」别想他会伺候着。

「可是冷……」瓶儿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劲的力道袭向细腕,硬生生的从软榻上遭扯落。

「还冷吗?你就是穿得太多才……」蓦地,他的喉头似被掐住般的发不出声响,眸心张大的盯着一张出尘的柔媚丽容,那如瀑的柔细云丝顺着他的掌心滑过指缝,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第三章

他……她是女的?

不,她……他是男的。

不对、不对,她是女的才是,那样的肌理、那样的姿容、那样的轻媚柔腻,眉宇间带着女子该有的清丽,怎么可能是男儿身?

所以瓶儿是姑娘家,她骗了他。

但是……

他认识她至少有七年了,那一身装扮始终不变,他们甚至还同床共眠过,他岂会笨拙得不辩雌雄,错认雄免为雌兔。

瓶儿到底是男还是女呢?他已经有点糊涂了,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是他的心境起了变化吗?在瓶儿故意捉弄般的碰了他嘴一下后,整个感觉都不对劲了,好像体内有只小虫骚动着,爬呀爬到心窝底挠着。

乱了、乱了,心乱如麻,为什么他会把瓶儿看成女孩家,他分明是男身女相的少年,为何他的心会不平静地大兴波涛?

难道这些年的自我封闭把自己逼入绝境,不喜女色的他竟有此癖好,才会容忍瓶儿造次的行径,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有违常理的举动?

雷厨子大跨的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拉起把整张脸埋在雪里的小蠢蛋,一抹难以自持的异样思绪由心中生起,他盯着那张雪艳的小脸许久许久,忍不住以指轻抚嫩如豆腐的粉腮。

他该死的太美了,怎么之前从没发现过,老是见他满脸油污地惹自己暴跳如雷,完全忽略了脏污之下的脸蛋出奇灵秀白净,宛如一朵临水而立的玉蝉花。

「大哥,你今天不开店了吗?」怪了,他看她的眼神好诡异,让人心口很慌。

「不开。」

「那……呃,我们赶路要去哪里?我腿短走不快。」好难为情,她竟然有种害臊的感觉。

瓶儿看着拉起她便不放的大掌,纤细的柔荑被握在宽粗的掌心中,暖暖的热气由交叠的手心传来,染红了她粉嫩的娇颜。

「买冬衣。」

「喔!那你自个去就好,不用拉着我啦!我又不晓得你尺寸多大,偏好何种色调……」这种大冷天出门不是傻子便是疯子,而她两者皆不是。

「要买的是你的御寒衣物。」雷厨子的嘴抿成一直线,像是逼不得已才开口回一句。

她一怔,有些错愕。「你……你要帮我买……买衣服?」

「不成吗?」他恼怒地瞟了一眼,视线停在冻得发紫的樊素小口上。

软如豆腐脑儿的触觉依稀还在,他一肚子火气地往胸口飙,舔了舔唇抑制心中的蠢动,不俯下身回敬那一记戏弄的短碰。

「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有病就要医,我们先到梁大夫那儿走一趟,让他为你把把脉,对症下药除病根。」天呀!她造孽了,竟把好好的人给逼疯了。

觉得羞愧的瓶儿低下头,忏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为了她的贪嘴硬是缠上手艺不错的他,不管他先前从事何种行业,跟前跟后地建议他开间饭馆,造福百姓。

其实她是最自私的仙子,因为不想跟着他天南地北的跑来跑去,犹如捉迷藏似的赖着他,一个躲一个追的没个安定。

毫无建树又白吃白喝,无时无刻的惹他生气,志在四方是男儿本色,她却因私心作祟而留住他,想来他的容忍度也被她逼到极点了,才会有异于平时的反常举动,她的罪过大了。

雷厨子将她踏出步伐的身子拉住,恶狠狠地一瞪。「瞧瞧你这一身破布穿了几年,既不保暖又脏得像抹布,我开店做生意不是养乞丐,你少丢我的脸。」

「呃,大哥,你不是不认我这个自己巴上来的义弟吗?怎么会突然在意起我丢不丢你的脸?」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又踩到他的喷火口。

「店里死了人很麻烦。」他恶声恶气地一啐,将她陷在雪中的脚拔起来。

她笑得惊心地想抽回手:「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早点死,省得被我给气死。」

「哼!颇有自知之明。」这小子的死活干他何事,他实在不必多此一举为他添衣加裳。

就说嘛!他哪会好心地拿她当人看,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甩不开的包袱罢了。「所以……」

「买了衣服就上药铺,没见过身子比你还虚的人,下点小雪就冷得连饭也不吃了。」没人惹他发火,他炒起菜来也没劲。

「我有吃……」她说得小声,有气无力。

惊讶不已的瓶儿更加肯定他病了,而且是难以医治的怪病,哪有人一夕之间说变就变,事前竟无半点症状,变了个性似的让人心惊。

平常连看她一眼都嫌烦的人怎会异常热心,虽然他以往也不见得对她多坏,每回气得牙痒痒喊打喊杀却是口头说说而已,但是真要说到表露于外的关心,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叫她岂能不忧心。

「你啰啰唆唆个什么劲,买件冬衣值得大惊小怪吗?要不是那些常来吃饭没事干的熟客老在我耳边叨念,你冻成冰柱我也不会管。」

见他一副见鬼的神情,原本不想冒火的雷厨子忍不住开口大骂。

「念了三年才有行动,你也未免太迟顿了。」她都冷了好些年了,不差这一年。

瓶儿蓦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有意无意遗忘了很久,今年冬天是她留在凡间的最后一年,明年将届满十五年,到时她就得回返天庭了,再也不能涉足人间。

而打一开始她就没有积极的寻找遗落的五颗宝珠之一,随兴而起的走到哪里算是哪里,尝遍地方小吃,浑然将此事抛诸脑后。

久而久之她也忘了有这回事,连仙术都鲜少使用,有吃有住把自己当世间凡人,庸庸碌碌、浑浑沌沌的混迹市井之中,快活得很。

「嗯——你说什么?」敢情是皮在痒了,要人刮一层垢下来。

她讨好的一笑,没男女分野的往他臂上一偎。「没啦!大哥,我是说你对我真好,我这一辈子都要眼着你吃穿了,你可不能真扔下我不理。」

「一辈子吗?」他低视着明显言不由衷的清丽小脸,心波微微漾动。

「对了,大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几岁?」趁着他难得有好脸色,她要赶紧套话,能套多少是多少。

「二十五。」

他话一出,惊呼声立起。

「骗人,你才二十五?」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

「你说我骗人?」雷厨子声音一压低,散发着阴残气息。

「我是说你那张脸骗人啦!哪有一点年轻汉子的长相,我只看到一堆杂草长在脸上。」难怪她跟徐大娘说他有三、四十岁时,他会满脸难看地跳出来骂人。

不过,他哪里像二十五了,为什么她完全看不出来,若非冲着他一手好厨艺,她早开口喊他大叔或老伯了。

「甄瓶儿!」他一天不气他很难受吗?

雪在下,火在烧,瓶儿灵璨的双眸直转着。「大哥,你不会刚好姓雷吧?」

「风。」

「咦?」她听到什么了吗?

「风怒雷,我叫风怒雷。」说出许久不用的名字,风怒雷的眼中闪过一抹伤痛。

「原来叫风怒雷……」莫怪他不时在发怒,吼声如雷,真是人如其名。

瓶儿挠了挠耳后痒处,窃笑模样有如偷腥的猫儿,越想越开心地没发现有根木头埋在雪里,一脚踩下去绊了一下,身子不意往前倾。

她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只觉得和这男人认识不算短的时间,他终于肯敞开心房接纳自己,不枉她平日用心地接近他。

第一次见到风怒雷,他蒙着面,长剑垂手沾着腥红血液,她没问他做了什么,只向他要一只兔腿,然后旁若无人的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次再看到他时,下巴布满刚长的青髭,肩上插了一支透骨的翎箭,同样的,她也没问发生什么事,拔了箭为他疗伤,取走包袱里的叫花子鸡以为报酬。

再一次见面便是他现在的模样,同一把三尺青锋剑横背在身后,眼神冷冽不似活人,恍若一尊夜修罗,随时要夺人命。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跟紧他,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要抹去他眼中那抹比冬雪还冷的寒栗。

「你到底有没有带眼睛出来,走个路都能东倒西摔地倒栽葱。」真怀疑他这些年怎么过活的,没被自己给害死真是老天垂怜。

「我……」就说自己腿没他长嘛!哪能怪她没长眼地绊个正着。

「上来。」身一低,风怒雷的脸色呈现暗红。

「嗄?上……上去?」她为之傻眼,再度为他异常的举止感到愕然。

「还不快点,要我拿张凳子让你垫脚吗?」不干不脆,更像个娘儿们。

怕冷的瓶儿顿感一阵热气往上冲,双颊泛红地多了腼色。「大哥,要你背我太过意不去,我自个走慢点……」

「啰唆。」再慢,店铺都要打烊了。

不给他拒绝的余地,风怒雷一手绕过他腋下,不费力地举向后背,形成老背少的突兀奇景,重叠的身影似无重量地踏雪而过。

只是背人的健壮身躯和略显削薄纤柔的被背者,让人瞧见仍是怪异,远远一眺倒像是少年夫妻,脚步稳健地在风雪中步行。

「大哥,大家都在看我们。」指指点点的神色似在窃笑,叫她全身不自在。

「要看就让他们看,你也没多娇贵,多看两眼不会少块肉。」虽然他口中这般说道,眼神却凌厉地一扫,逼退多事者的侧目眼光。

欲言又止的瓶儿顿了顿,面臊地将芙蓉颊往宽背一藏。「今日过后,有关大哥的流言怕是只多不少。」

而她也会成为蜚短流长的对象,除非她恢复本来面貌,回以女儿身。

「怕就把‘饭馆’收了,闲云野鹤四处游荡。」他从没想过定居在此,景平镇的风光虽好,却非久居之所。

风怒雷不得不说开这间饭馆为情势所逼,他既无当老板的宏愿,更不愿为自己以外的闲杂人等起灶生火,满足他人的肚皮。

可是遇到前所未有的敌手——瓶儿,他的所有原则和坚持全化为乌有,在烦不胜烦的痴缠下他做了妥协,并躲开某些不想面对的人事物。

「不行、不行,你收了‘饭馆’我上哪儿讨食,我的馋嘴都被你养刁了。」他想闲云,她可当不了野鹤,习惯被喂食的她恐怕再也追不上他。

一听他又萌生关店念头,心里比谁都急的瓶儿倏地勒紧他的颈项,纤细的臂膀如同两条迷路的花蛇紧紧攀附,丝毫没察觉浑圆的酥胸贴上宽厚背脊,而身下的男子则瞬地一僵。

「大不了我煮给你一个人吃。」话一出口,那双黑幽的眸子陡地转沉。

「真的?」她喜出望外,为他脱口而出的承诺笑得嘴都阖不拢。

瓶儿全然没想到他不经意的话语含有多少深意在其中,只知道自个不愁没美食为伴,旁人少吃两道菜肴不在她关注中,自有其他饭馆和酒楼茶肆会供应他们三餐所需,少了一间店面不致饿死人。

但是对轻言许诺的风怒雷而言,他的骇然绝不亚于她的惊喜,神情一闇地感受来自背上的柔软,淡淡的清雅幽香似有若无地飘进鼻间。

他的心又乱了,天人挣扎的猜想着瓶儿究竟是男是女,他该怎么做才不会乱了心绪,回到昔日孤冷残佞的日子。

风持续地吹着,雪渐渐地小了,一抹金阳透云而出,融化了枝上薄雪,而他的心依然找不到出口,如浮萍般漂泊。

「哇!这件衣服好漂亮喔!怎么有人能绣出这般灵巧的花色。」有如花儿正盛放,鸟儿展翅高飞。

那是一件月牙白的长衫,款式偏向文人儒服,袖口绣上春染枝头的淡粉白梅,滚金边下摆则有几只小黄莺或飞或啄食的群戏着,腰间是金丝绣边的长带,恬静中带着一丝风雅。

这身衣服若穿在少年公子身上,肯定是风流倜傥、温雅卓尔,散发着谦逊有礼的迷人风采,令众家姑娘倾倒其俊雅之下。

衣衬人,人衬衣,若配上瓶儿的出尘丰姿,仙人下凡也不过如此,虽然她本就是天庭里一名傻气仙子。

「不行。」

一声低喝,桃花般面容顿时为之一垮,少了兴奋之色,显得失望。

但下一句话又让小脸活了起来,神采飞扬地抹上比冬阳更灿烂的笑容。

「太薄了,不适合偏冷的冬天,留着开春再穿。」风怒雷一转身便嘱咐店家包起来。

他在店里逛了起来,浏览架上陈列的新裳,琳琅满目的男子服饰有长有短,皮袄、毛衫一应俱有,一件雪白的狐裘吸引了他的目光停驻。

景平镇上男多于女,阴盛阳衰,既是男子自是不善针线,故而开设多家提供男子添购衣着的店铺,价钱平实而不贵,适合一般市井小民购买。

但是也有专为贵公子,富家老爷而设的奢华铺子,所有布料全由丝绸之乡购入,一针一线细缝慢绣,质感上优于寻常百姓家的穿着,价格自然也高出好几倍。

照理说他们应该在平价店铺购衣,像风怒雷身上这件衣服就是在三条街外的王记衣铺购买,外加一双新鞋不过五两银子,而此时却身处动辄百两、千两的衣铺子,那白花花的银两可真舍得?

一间饭馆的老板能攒几个钱,就算生意兴隆到门庭若市,扣掉食材和伙计的月俸,一个月顶多进帐几百两,他要吃、要喝、要用还能剩下多少呢?怎么可能当得起挥金大老爷?

然而瓶儿没想过这点,店家掌柜也没多想,两人同样的眉开眼笑,一个尽情挑衣,一个极力推销,皆大欢喜地得偿所愿。

风怒雷的视线投注在一匹秋香色的布上,他眸光一闇地想像它裁成春裳是何模样,衣裙飘飘,行如流云,长裙曳地……

他看了看纤如女子的背影,那如丝的黑发竟如抹上油墨般令人炫目,他心想着瓶儿若穿上女装,必定是秀婉出色的绝色佳人。

「喂!你这大胡子别弄脏了这匹好布,还不快放手,我家小姐看上这块布了。」

气焰高张的娇斥声来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虽然没有过人的容貌,但杏目圆脸也不失清秀之姿,就是性子有些刁蛮。

而在她身后则立了一位端庄秀丽的貌美女子,发色偏淡绾了个飞燕髻,两侧垂编着数条发辫,丝带系于发尾,翮翩而落,发髻间插上双凤金步摇和缀花银钗,一走一晃相当贵气而娇美。

明显便能看出是娇养在闺阁中的大小姐,纵使不发一语的拎着暖包斜睨以视,但骄纵之气仍由眉眼间展露无遗,生就让人伺候的娇娇女。

「她看上了又如何?这块布我要了。」若瓶儿真是女子,他便请人裁了,为她做件新衣。

「一个大男人要块姑娘家的布料干什么,你以为你们这种粗鄙的下等人够格穿件好衣吗?也不倒盆水瞧瞧自己的寒酸样。」呸!那副丑样也配出来见人。

丫鬟的尖酸刻薄激不怒向来脾气暴躁的风怒雷,他冷冷一瞟,「滚开,别挡路。」

「你……你敢叫我滚开?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凭你要替她拿鞋都不够格,居然敢冒犯!」他好大的胆子,八成不想在景平镇混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音一沉,他目泛冷厉地半眯起眼。

「管你第二遍还是第三遍,把我家小姐的布放下,我可以不计较你的粗鲁无礼。」她的口气十分蛮横,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我买了。」他当下将布匹往柜台一丢,要店家结算。

「不许买,我们瞧上眼就是我们的,你最好识相点别跟我们司家作对。」否则肯定有他好受的。

「镇前司家?」那个贩售茶叶起家的商贾。

「怎样,怕了吧!我家小姐可是老爷夫人最宠爱的掌上千金,你要知分寸就快快放手,不要抢我们的布。」她一脸得意地仰起下颚,笑得轻蔑。

「哼!」风怒雷的回应是一记轻哼,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司家是地方首富又如何,他又不买茶叶,也无生意往来,管他是何方神圣,井河不相犯。

「啊!你……你竟然推我!」丫鬟喳喳呼呼地转向身后的小姐,大声地诉苦。「小姐,你看他啦!明明是蛮子一个还学人家风雅,故意买走你中意的布匹让你难看,实在是可恶至极。」

一脸胡子还敢嚣张,也不打听打听他们司家是何许人也,岂容得了他造次,要是开罪了二小姐,他十条命也赔不了她一根头发。

司家不只卖茶也卖香料和岩盐,和官府的交情向来颇佳,司老爷算是殷实的生意人,安安分分地累积财富,娶有一妻两妾,单生一独子和三名待字闺中的女儿。

不过他较宠爱最小的妾室,因此对她所生的女儿自是疼爱有加,在四个孩子中也最放纵,只要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加以约束。

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狗,从丫鬟张狂的行径不难得知主子有多跋扈,若没有小姐给她撑腰,一个卖身为奴的小婢女哪敢如此盛气凌人,架子摆得和大老爷一样高。

「小香,退下,让我跟他说。」娇声一起,浓郁的花粉味随即而至。

「是的,小姐。」

小香顺从地退到一旁,眼神倨傲的往上扬,似在说:我家小姐亲自出面,你死定了,大胡子。

「这位大叔,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我看你也是辛苦人家出身,营生不易,何苦打肿脸充胖子,硬要争一时的面子而落得三餐不继呢?」瞧他那双鞋都破了个洞还舍不得换,肯定日子不怎么好过。

「不劳你操心。」那一句大叔喊得他满心不快,风怒雷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要两边为难的掌柜打包。

她脸色倏地一变,原先的温柔转为怒颜。「我是给你台阶下,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司芊芊想要的东西没人可以拿走。」

「那就等着瞧。」他根本不甩她的大小姐脾气,鼻嗤一声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