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飞便知不妙了;硬了头皮伸手将门推开。
不是祖父云渊,却是叔父云聪!
他正黑着脸冷冷瞪着门外,雨丝在头顶不断飘落,他却连把伞也不打,定定站在侧门之内,也不知站了多久。
“叔叔!”云飞飞涨红了脸,站在云聪面前一言不发。云聪平时甚少管她的事,今日却是怎么了?
云聪却没有骂她,憋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飞飞,像你这般胡闹,入了宫去谁能保你?”
“入宫?”云飞飞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跟在叔父后面向前走着,俊俏的面庞,没来由浮上了一层不安。
第四章毁旨
云聪将云飞飞领进书房,连丁香都没放进来,就亲自将门关了,才道:“父亲,飞飞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云渊正翻看着云飞飞抄的《女范》,叹息道:“两三天了,你居然一遍还没抄完?”声音却很低哑,不复原来的声如洪钟。
云飞飞盯着祖父的白发,突觉祖父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以前怎么没注意到祖父有那么多的白发?
她慢慢走到祖父跟前,蹲下身子,低低道:“爷爷,我现在就抄,一定很快抄十遍出来。”
云渊扔开云飞飞的帽子,摸着孙女漆黑的长发,声音也是少有的温和:“你不用抄啦!只是,只是你的性子,一定要收敛一下了。”
云飞飞见自己犯错后爷爷居然还会这么和蔼,反倒是惊心,强笑道:“是,爷爷,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做一个听话懂规矩的大家闺秀!”
云渊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去学什么大家闺秀风范的,明天宫里会来人,好好教你宫中礼节的。”
“宫中礼节?”云飞飞翻着眼睛不知所云。
云渊将手边金黄锦帛的圣旨轻轻送到云飞飞手中。
云飞飞疑惑看了祖父和叔父一眼,才慢慢打开,却几乎信不过自己的眼睛。
“贞婉贤淑?秀外慧中?征为贵人?”云飞飞的凄厉惨叫穿破书房窗棂,惊得丁香在外捂住耳朵,然后呆呆怔道:“贞婉贤淑?秀外慧中?这说的是谁呢?应该不是小姐吧?”
她瞪着书房紧闭的门,不由抱住了肩。
谁说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雨蒙蒙的天气,分明是春寒料峭,直冻得人瑟瑟发抖!
“我不会入宫,不会当什么贵人!”云飞飞一把将圣旨掷在地上,冷笑道:“当今皇上究竟有多少妃嫔,又有多么荒唐,祖父和叔父应该比我清楚吧?何况他那人品,哼!”
云聪大急,伸手来掩云飞飞嘴巴,道:“丫头,你不要命了?那是皇上!”
云飞飞涨红了脸,道:“什么皇上,他的皇位从哪里来的,难道叔叔不知道?那鲜血,流了三四年了,只怕还会继续流下去!”
云聪又惊又怒,看着云渊,只盼他发声话阻止云飞飞的妄语。
而云渊只是怔怔做在案前,发出一声无奈悠长的叹息。
云渊知道,云飞飞说得没有错。论起残暴无耻,当今的皇上司马澄可算是出类拔萃的。
先帝共生五子,大皇子司马湛自幼封了太子,二皇子赵王司马海,三皇子长沙王司马澄,四皇子东海王司马清,五皇子成都王司马渝。先帝驾崩三天之后,太子司马湛突然暴病而亡,其后除了较小的五皇子,其余三位皇子各凭手段,在都城掀起了血雨腥风。
本来庶出的三皇子只有皇后贾氏的家族势力相助,胜出的机会最小,但谁也不曾想,那看来温文尔雅的司马澄,竟结交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
一人是铁血军的领头白天曜,此人出身匈奴贵族,任侠慷慨,武艺高强,所辖铁血军尽是以一当十的死士,本在北方胡汉混居处活动,后不知怎的结识了司马澄,竟是一见如故,在司马澄争位之时更是不遗余力,全力相助。
另一人却是开天盟的盟主叶翔。所谓开天盟,本是叶翔父亲所创,正是北方最大的武林联盟,其盟主地位,俨然是等同于北方武林盟主。这位叶三公子据说年纪极轻,习武天份极高。父亲故去时,他虽未弱冠,便身负一身惊人艺业,被父亲的忠实部下拥上了开天盟盟主之位。本来尚有部分帮派不服的,但只与叶翔打一照面,毋须交手,立时臣服,可见其人格魅力之大。——而据传这叶三公子亦是个翩翩美男子,上至公卿侯门小姐,下至烟花青楼姑娘,为他倾心的大有人在。
第四章毁旨
三人结拜为兄弟,以白天曜为长,司马澄居次,叶翔排老三。——叶翔叶三公子的名号,便是从这排行上而来。
有这两位人物率部前来支持,本来胜算最小的司马澄,竟一举将自己两兄弟势力压了下去,顺利登基践位。
登基不久,赵王司马海因谋反被赐死家中,东海王司马清归国途中遇刺——据说是暴民所为,只可怜一群村夫白白顶了罪。原先附于赵王和东海王的臣子更不消说,只被充军流放,不落得满门抄斩的,已属万分幸运。一时京城刀光剑影交错,血雨腥风相继。一到晚上,但闻满街的鬼哭狼嚎,惨叫声声,亦不知是人是鬼,惊吓得家家闭户,不敢踏出家门半步,只恐不小心牵扯住自己,落个身首异处。
五皇子成都王司马渝,年方十六,与司马澄俱是林太后所生,据说林太后曾特地叮嘱司马澄,不得伤害幼弟,司马澄答应了,不久司马渝却在属国落马摔死。
林太后正伤心时,又有消息传来,司马澄竟看上了自己年轻的姑母仪昌公主,强带入宫中,冠以谢姓,充作了自己的贵妃,将自己的姑父缢死在家中。仪昌公主闻得自己忍辱负重,依旧不能保得夫婿性命,跑到太后宫中,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
林太后气得将司马澄叫来喝骂,司马澄斯斯文文赶来,反责太后不知享福,乱管儿子床第之事,一把将林太后推倒在地,扬长而去。林太后气得当场喝令宫女找刀子来,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看看为什么生出这么个孽种来!
一个月后,林太后在愤愤中薨逝。司马澄更是无所顾忌,肆意淫乐。又嫌当日辅助自己的贾家功高震主,亦将其牵入谋反案中,举家流放,更贬贾后为妃,不久赐了白绫,另立了泰山李氏女为后。
至此司马澄斯文贵气外表下的无情暴虐已一览无余。愤懑之中,其义兄白天曜在李皇后册立当日便率部袭击司马澄,但司马澄早有准备,开天盟的叶翔也公然宣布站在二哥一边,与白天曜交上了手。
白天曜不能得手,带了铁血军残部含恨撤出北周。
算来,这已经是近三年前的事了。
其后,司马澄行事更是荒唐,除了李皇后德才过人,绝色倾城,稍能得其敬重,其余宫女妃嫔,都被他禽兽般对待着,甚至发生过去叫在大臣在宫中集体淫乐之事。妃嫔稍有不从,立时开膛破肚,有时竟要惨叫上几天才能死去。偌大富丽皇宫,到了夜间,除值卫侍从便无一人肯轻易踏出房门,只因那屋宇墙角,随时都会响起枉死女鬼的凄厉哭叫!
叶翔想来对二哥的所作所为也有所不满,不久也离开京师,只在逢年过节时,会赶到皇宫与自己义兄相会。
但半年前,叶翔也失踪了。开天盟豪杰上天觅地寻其盟主,更有人怀疑叶翔可能失陷在皇宫,落到了司马澄手中。这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却没什么顾忌,几次三番夜闯入皇宫找寻,结果惹恼了司马澄,以开天盟图谋不轨为由,查封开天盟各处分舵,捕杀开天盟成员。群龙无首的开天盟无法立足,顿作鸟兽四散。于是当日因支持司马澄坐大的几股势力,全被连根铲除,功名富贵,立时烟消云散。
叶翔的失踪虽不能证实与皇帝司马澄有关,但他对自己义弟下落的漠不关心,和对昔日同盟军的残忍,已如呼呼寒风刮到人们心底。便是不问政事的云飞飞,心中也断定那年轻潇洒意气风发的叶三公子多半已经给这过河拆桥的司马澄暗害了。
所以,那皇帝地位虽高,却是云飞飞长久以来最为不齿的,甚至很为自己的祖父叔父不得不在这样等暴君统治下唯唯诺诺而羞愧。
现在叫她嫁给司马澄?云飞飞的脸真给气绿了。
“我才不会入宫嫁给皇帝!我哪怕剃了头当姑子去!”云飞飞赶到她扔在地上的圣旨前,踩在脚下,“啪啪啪”狠狠跺了几下,叫着。
“飞飞,圣旨,不可违!”云渊看着孙女儿冒天下大不讳的举动,好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四章毁旨
云聪跟着道:“对啊,飞飞,你以为圣旨亦是儿戏么?一句抗旨不遵,就够我们满门抄斩的!”
云飞飞虽是无法无天,倒也知道圣旨的厉害,噙着泪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只能听从这昏君摆布么?”
云渊苍老地嗓音挤出苦笑:“傻孩子,我们又能如何呢?朝廷处置我们,只怕比捏死苍蝇还容易得多!”
云聪跺脚道:“我就是奇怪,飞飞生得虽是不错,可到底算不上倾国倾城,皇上从哪里知道了我们飞飞,点了名要她进宫去?”
云飞飞也想不起自己怎会与那皇帝有牵扯。她嘴唇颤抖了片刻,道:“好,我再想想。”
云聪不耐烦道:“还想什么?圣旨都下来了,不去由得你么?”
云飞飞横了叔叔一眼,道:“我困了,先睡一觉总行吧!放心,明天我一早就会起来学宫中礼仪!”
云飞飞“砰”地一声推开门,只闻门外一声惨叫,却是丁香正伏在门旁听得起劲,冷不防云飞飞一推门,差点把她鼻子给撞歪了。
云飞飞一把拎起丁香耳朵,道:“死丫头,只呆在这里看我笑话么?你放心,有一天我给人开膛破肚,不会忘了把你也拉上一把!要入宫,我必定把你也带了去!”
丁香这次发出的惨叫更是惊天动地,连云渊、云聪的脸都惊绿了。
云聪似看到流了满地的血肉肠肚,只觉天越发得冷了,不由将衣袍紧了一紧。
而云渊瞪着那被云飞飞踩得满是泥泞的圣旨,嘴唇颤抖,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半夜三更,雨终于停了,一轮残月隐在乌云之中,散着微微的红晕。
天依然很冷,从云府侧门围墙跳下来的两个人影不时用手呵着气,一溜烟向远方奔去。
一个人影在叫:“小姐,别走得那么快!”
另一个人影亦在叫:“不快行么?我可不想给那昏君开膛破肚!”
围墙内,一个须发皆张的老者微驼了背,站在黑暗之中叹息:“走吧,走吧,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回来了!”
云飞飞带了丁香一气奔出去三四里路,终于放慢了脚步。
丁香问道:“我们这样一走了之,真的行么?”
云飞飞迟疑片刻,道:“不行也得行。反正等在那里挨宰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丁香愁道:“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这是圣旨呢。我们逃了,会不会从此就成了朝廷钦犯,一直给追杀着?还有,老爷和老太爷,会不会因此给朝廷问罪?”
云飞飞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前行道:“怕什么,这天下可大着呢,又不是只大周一个国家。过了长江,就是南齐。我们可以逃那里去,就当去江南散心了;不然可以去漠北。听说白天曜和匈奴人联手,建立了魏国,势力虽不如我们北周,却也不是北周说灭就灭得了的。至于爷爷和叔叔,总不能因为女儿逃走就砍头吧?如果撤了他们的封号和官职,倒是有可能。不过这样的昏君,不做他的臣子只怕还活得长久些!”
云飞飞恨恨飞起一脚踢在路旁树干上,道:“这般倒行逆施,我倒要看他横行到几时!年号居然还叫永熙,永熙永熙,这般下去还熙和得了?还不如叫永完!永远完蛋!趁早完蛋!”
丁香快哭出来了,压抑着嗓音道:“小姐啊,你声音小些。叫人听见,不等开膛破肚,脑袋便立时给喀嚓了!”
云飞飞这时却停下了脚步,迟疑道:“咦,我怎么觉得我忘了什么事了?”
丁香瞪大眼睛,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少拿了什么东西?这会子要回去拿吗?”
“这会子回去,不是找死?”云飞飞转着她亮晶晶的眼珠,背起手转悠了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扭身就往来路跑去。
丁香边追边喊道:“小姐,你真的回去找死啊?”
云飞飞骂道:“你个死丫头才找死!我要去西山把叶子给带上!”
“啊?”丁香住了脚,叫道:“为什么带上那个怪人?嫌我们逃跑不够麻烦啊?”
云飞飞回身一把拉住丁香,道:“你懂什么?我们如果把叶子一个人丢在西山,他会死的!”
“为什么?”
云飞飞道:“我说他会死,他就会死,哪有什么为什么?”
其实云飞飞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想到那苍白笑容下的一抹绝望,她直觉感到,如果没人看住叶子,他真的会死。
叶子是云飞飞的叶子,自然云飞飞要看住他,不让他死。
第五章逃亡
西山的月色一样黯淡,寂静得除了风声,连虫鸣都听不到一声。山影树影草影凝在一起,黑黢黢得甚么也辨不清,只有石阶微微泛着白,却是月光一样的惨白,很有些糁人。
云飞飞好容易摸到山腰,满以为叶子这时候一定在他的稻草堆里睡觉,所以当她到了草棚门口探头望时,忽觉身旁站起一个人来,惊得她立刻边叫边跳了起来。这可怕的惊叫声几乎将一山的鸟雀都给吓跑,空山间的悠长回响更该惊醒山下满满一村落的人了。
“我是叶子!”那人急急去掩她的唇。
云飞飞定睛一看,此人一身旧袍,面色苍白消瘦,可不是叶子么?转手狠狠一个暴栗,道:“你半夜三更,不去睡觉,扮鬼吓人哪!”
叶子摸着头嘻嘻笑道:“我不过在这里吹吹风,何曾扮鬼了?倒是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这山上来鬼嚎什么?”
云飞飞差点气得背过气去,道:“你说我鬼嚎?”
叶子耸了耸肩,好生无辜地指着天空道:“可不是么,你瞧,鸟雀儿都给你吓跑了!”
丁香骂道:“你这个叶子怎么一点也没良心?我家小姐逃难都没忘了要带上你,怕你死在这里呢!”
“怕我死在这里?”叶子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悸,旋而笑道:“云飞飞,不会给家里人赶出来了,所以要逃难到别处去求生吧!”
云飞飞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我只是不想嫁给一个畜生而已!”
叶子哈哈笑道:“原来是逃婚啊!”
云飞飞叫道:“别罗嗦了,为你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天都快亮了!快跟我走!”
她一把牵住叶子的手,飞快向山下冲去。
丁香跟在后面却掩着鼻,嘀咕道:“怎么回事嘛,这么多天,叶子身上还是一股怪味。”
叶子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只是握着云飞飞的手紧了一紧。他的唇边虽一直挂着笑意,可他的手,却一直是冰冷的。即便他跟了云飞飞一路急奔,手掌心都不曾有过一丝温度。
天亮时,云飞飞等人才敢休息片刻,拿了随身带的点心当作早饭。叶子吃了一个小枣糕,便不再吃了,只是望着来路和去路,问道:“云飞飞,你准备逃哪里去?”
丁香边往嘴里填东西,边举起手来道:“自然往那里走。我们去南齐的江南散散心,那里风景如画,气候温暖,一定住得舒服!”
叶子笑道:“丫头,这条路,是往北的。你就是跑个十年二十年,也到不了江南啊!”
丁香怔住,云飞飞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却笑得呛了,拼命咳嗽。
丁香笑道:“笑话我呢,坏心眼!这下现报了吧!”自顾吃着东西,也不去理会自家小姐。
叶子蹲到云飞飞身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含着笑意,却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云飞飞一时顺过来,嫣然一笑,忽然将手中的一个糕点塞到叶子嘴里。叶子笑了笑,咬了一口,拈在手中。
云飞飞握住他的手往他嘴里送着,道:“吃下去!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下面的路还长着呢,你不想饿个半死拖累我们吧!”
叶子又笑了一笑,眼圈却似有了一点红,终于别开脸去,将糕点一口口吞了下去,又从包袱里另取了一个来吃。
丁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噢”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小姐不去江南,而是打算去漠北!秦公子可不正是在那边公干么?哈哈,小姐,你是打算去找秦公子?”
想起秦枫俊秀温和的音容笑语,云飞飞脸一红,忙喝道:“死蹄子,我便是去找他又有何妨?反正嫁谁都比嫁那狗皇帝强!”
正说着间,却见一物从叶子手里咕碌碌滚了下来,却是叶子吃了一半的点心。叶子似给什么惊着了,正木然蹲着不动。
云飞飞推了他一下,道:“叶子,又怎么了?”
叶子恍然大悟,道:“哦,我前儿给人打得手没力气了,竟连点心也握不住!”低头拣了点心,他又问道:“你逃婚不会是逃的是皇帝亲事吧?”
云飞飞冷冷瞪着他,道:“你怕了?那你自己离了我们自行逃命去吧。”
叶子垂着眼睑,苦笑道:“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丁香嘻嘻笑道:“不怕么?不怕再给人兜个满头满脸的粪水么?”
第五章逃亡
叶子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是闪过一丝青气,但他居然温暖一笑道:“自然是怕了。如果不是你家小姐,我就是死,也是人世间最肮脏的死法。叶子的命,是云飞飞的!”
他虽是笑着,可云飞飞总觉他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不由瞪了丁香一眼,伸手把她拉过一边,低声道:“听好了,丫头,以后不许再在他面前提起他给浇粪的事!”
丁香迷糊道:“为什么啊?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不然也不至把自己弄到那个地步!你想想,吃白食,付假银,是什么后果,难道他自己没想到?”
云飞飞一点丁香额头,低吼道:“叶子身上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去,绝不可能只会是吃白食那么简单,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问他!你真是个没心肝又没心眼的,什么都不懂!算了,反正你记住以后不许提便是!”
正嘀咕时,叶子笑问:“云飞飞,我们就这么走到漠北去么?”
云飞飞道:“不走去,还能怎么着?”
叶子摇头道:“那么假如朝廷派骑兵来追时,我们如何跑得过马儿?我们到前面镇上去买两匹马吧!”
三人走到近午,果然出现了一个小镇。那镇子却委实太小了一点,小小的街道上,只有一家饭馆,一家当铺,一家铁铺,还有一家药铺就形成了。三人草草吃了午饭,好容易问到前方有户人家兼做倒卖马匹生意,前去看时,稍好一点的马便要七八百两,且要现银,看着云飞飞价值不菲的簪环首饰死都不肯要。云飞飞气炸了肺,却无可奈何。
三人走出那户人家,继续向前步行着。丁香已忍不住哀叹道:“这怎么办,我倒不怕脚上磨出水泡来,可假如磨出水泡来,还是给人追着了,就太不值得了。”
叶子顿下脚步,道:“云飞飞,这样是不行。你给些簪环给我,我再去试试。”
丁香给了他大大一个白眼,道:“我们两个小美人去都没用,你一个病鬼样的人物,去了顶啥用?”
叶子不答,只是微笑看着云飞飞。云飞飞随手将整个一包首饰都扔给他,道:“我总共就这么多,你都给了那人家,看他肯不肯。”
叶子点头,回身向来路跑去。
丁香瞧他影子跑得都没了,忽然跳起来道:“小姐,不好!”
云飞飞叹道:“你又怎么啦?”
丁香苦着脸道:“我们就那么些首饰做一路的盘缠,假如叶子带了这些首饰自己跑了,我们可怎么好?去不得归不得,也只好去吃白食,等着给人灌大粪了!”
云飞飞怔了怔,道:“叶子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他不过是我们路上捡来的一个人,一丝儿不知根底,谁知道他好人坏人?何况他吃了那么多亏,还总是那么笑着,看着怪异。”
云飞飞也不说话了,只往来路凝望。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依旧认定了这叶子不会骗她,就像她认定她丢开叶子,叶子就会死一样,毫无理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闻马蹄的的,叶子骑了个高头大白马,笑嘻嘻赶了过来,后面还牵着只枣红马儿,一齐到云飞飞跟前顿下。
叶子跳下马,将那包首饰扔还给云飞飞,道:“拿了你两根金钗,换了马鞍马蹬,一色配齐了才过来的。等急了吧!”
云飞飞解开首饰,依旧金光灿烂的一包,果就少了两根钗子,不由疑惑道:“马儿没付钱吗?”
叶子低头沉吟片刻,才笑道:“他也不肯卖给我,我就把马儿直接牵跑了。”
“你…你偷马?”云飞飞瞪大眼睛,忽然甩手一耳光,脆生生打在叶子脸上。叶子苍白的面颊,立刻多了五道清晰的淡红手印。
叶子似有些迟钝,好久才想起伸手去抚自己的面颊,目光有点冷凝。
“叶子,立刻给我还回去!否则,你不用跟我一路走了,我不想和一个盗贼同行!”云飞飞不顾丁香劝慰着拉她的手,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