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从此再不在他眼前出现,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因为他的狠心而后悔。
可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介意他会不会后悔呢?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即便她是个侍女,也不必为此自卑。有才有识有傲骨,便会有旁人不敢小觑的高贵。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门第和血统无关,更不是带着一股子铜臭味的富贵可以比拟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可她……却潸然落下泪来。
在垂死之际,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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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倒也不觉得山间有多么地寒冷。
她睁开眼,漆黑的苍穹将满天的星子倒映在她眼里。
她躺在自己软软的斗蓬上,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袍。
定定地看了好久,看到肩袖处的黑色血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个萧寻的外袍。
她赶忙坐起,才看到只穿了夹衣在一旁打坐的萧寻。
夜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得可怕。看到她起身,他也没有动,只是抬眼向她笑了笑,低哑着说道:“小白狐,自己找回家的路吧!我没法送你了!”
欢颜不答,站起身望向此时看来高不可攀的山丘。
萧寻伸出右手,从一旁抓出一个小小包裹,放到她的脚边,说道:“这里有一点干粮,你不怕黑的话,就在就从这里往南走。估计到天亮时便会看到村庄了,自己雇辆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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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四)

欢颜将四周打量一番,低低问道:“哪边是南?”
萧寻怔了怔,“什么?”
欢颜迟疑了下,到底说道:“我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寻无语半晌,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指点道:“那边是南。你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你只往另一边走便对了。”
他又看了一眼星光下那张清美脱尘的面庞,耐心地指点她:“实在找不到时,天亮后记得找年长有德的老人问路,别给人骗了去卖青楼里。”
欢颜点头,披上自己的斗篷,捡起那个装干粮的小包裹,看一眼那颗北极星,便往南方觅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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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看她身影消失,微觉松了口气,却觉好容易凝定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晃便伏倒于地,颤抖的右手伸过去,摸到肿大的左臂,却已完全失去知觉。
他无奈叹息:“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如今牡丹花飞了,难道我要死在满山的落叶里?”
正恍惚时,眼前忽然微微一闪,却见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转回来,正蹲在他跟前向他凝望。
他挣了挣,竟没能起身,只向她苦笑道:“小白狐,怎么还没走?”
欢颜望一眼天空,说道:“我找不到哪颗是北极星了!”
萧寻跟随她的目光往向天空,只觉满眼都是星子乱晃,无奈叹道:“我也找不到了!”
欢颜不说话,忽取过他身畔的宝剑,拔出。
萧寻眼皮一跳,眸光蓦地冷凝,淡淡地看向她。
欢颜慢慢地扯过他的左边袖子,用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露出肿大的手臂,仔细看那伤口。
萧寻这才晓得她只是查看自己伤势,目光便又柔软下来,轻笑道:“小白狐,你有修练千年的内丹吗?传说狐狸的内丹可解百毒。”
欢颜不理他,又将手搭上在他的脉门。
萧寻看她动作娴熟,猛地悟过来,不觉又惊又喜又微觉忐忑,“你……是大夫?”
欢颜摇头,轻声道:“我学过医,但没救过人,顶多帮人伤风头疼之类的小毛病。”
萧寻便道:“那你还是快些走吧!呆会儿一个小姑娘家和我这个死人呆在一起,只怕会吓傻了你。”
话未了,欢颜已持剑在手,在他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跪在他跟前挤着黑血。
她一边挤,一边道:“毒已入血,部分侵及肺腑。好在你用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无恙。若现在有药,我应该能救你。”
萧寻道:“你现在有药吗?”
欢颜道:“寻常的药铺应该就有卖的。”
萧寻叹道:“你给我去买,来得及吗?”
“若以银针止了毒气蔓延,应该来得及。”欢颜垂着眉眼,“可惜,我不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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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五)

也就是说,她出了这里,十有八、九就找不回来了。
萧寻苦笑。
欢颜看一眼漆黑的山头,又道:“山上应该也有。”
萧寻没等她开口,便道:“可惜,你不认路。”
欢颜便不说话,看着能挤出的污血已不多,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伸手扯开萧寻胸前衣衫,说道:“我试着帮你用银针先把毒气逼一逼吧?”
萧寻看着粗粗的簪挺,虽因毒性发作而渐渐动弹不得,却禁不住毛发竦然,干笑道:“小白狐,那是银簪,不是银针。”
欢颜将银簪顶部一拧,便有机簧轻轻弹开,里面却是中空的。她将帕子铺在地上,轻轻一倒,便倒出数十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夜间的风越发地肃杀,萧寻半赤着上身卧于地上,身躯不由自主地打战,却觉不出寒意,朦胧间笑问:“你以前常给人扎针吗?”
欢颜利落地将细如牛毛的长针扎入他胸前几处穴位,答道:“我常给阿黄和小白扎针。”
“阿黄和小白?”
“我养来做试验的狼狗和猿猴。”
“狼狗和猿猴!”
萧寻惊叹,很想抗议两声,却觉血脉流动得越发缓慢,连呼吸都似要停顿住,终于再说不出话来,连眼前少女晶明如玉的面庞也渐渐消逝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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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已肿大得失去知觉,但还能感觉出自己正在仰卧一辆什么车上,明亮的阳光下,蓝天白云的色彩都璀璨得过分,将他刺激泪水直沁。
他想抬手将眼角的泪拭掉,左手固然早已无法动弹,好容易抬起的右手,节节手指竟肿得跟猪蹄似的,连胳膊都肿大着,再也举不起来。
他正发怔时,一旁飘来一角雪白的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滴。
但闻欢颜叹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昨夜知道自己快死时还在笑着说话,怎么这时候反哭起来?疼得厉害?”
萧寻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果然是擅解人意的小狐仙呢!”
这时拉车的樵夫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停了下来,坐在旁边喝着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樵夫又高又壮,面色黝黑,绝不是年长有德的模样,只是看着对欢颜颇有几分怯意,倒也毫无将她卖到青楼的意思。
萧寻努力支起身,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山间装柴火木炭的板车,四周一无遮蔽,总算他身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不致让他冻着。欢颜原来也坐在板车上,这时车停了,她才走下车来,舒了舒手脚。
萧寻浑身酸疼,也想活络下筋血,可惜他连坐起身都困难。
看看自己肿大的身子,他苦着脸问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肿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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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六)


欢颜正拿了个竹筒蹲在路边草丛,并不瞧他一眼。
樵夫却奇道:“你这是肿的吗?早上这位姑娘领我们过去看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我还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他很厚道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寻无力地倒在板车上哀叹:“不会吧?谁不知道我萧寻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樵夫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姑娘说了,你只是给山里的毒虫咬了才昏迷,等她带你到前面镇上抓药服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萧寻略感安慰,忽然想起一事,忙问向欢颜道:“你不是不认路吗?”
欢颜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抓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到竹筒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认路,可山间的樵夫认路。我只一说附近有株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榆树,他们立刻知道是哪里了……”
萧寻点头,“总算你还没笨到家。”
他转向樵夫道:“这位大哥,你好好将我送到镇上,待我朋友过来,必定重重回报。”
樵夫憨笑道:“不用了。姑娘给我们的那柄剑便已很好。”
萧寻点头,猛地悟过来,忙摸向自己身侧时,却只剩了玉笛,没了宝剑。他骇然道:“小白狐,你把我宝剑送人了?”
欢颜握着竹筒走过来,垂眸拨弄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我要雇车送你去附近镇上买药,可你身上没啥值钱的。给他们笛子和佩剑挑,他们说那剑砍柴挺利落,便给他们了。”
萧寻叫道:“喂,我那是上古名剑,连剑柄都是万年不朽的古木所制,你送他们砍……砍柴?”
欢颜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人都在荒野里和草木同朽了,留着柄不朽的剑给谁用?”
萧寻气噎,然后看向欢颜从竹筒里拿出来的东西,立时抽了口凉气。
竟是条白底彩纹的大蜘蛛,足有鸡蛋大小,正瞪着眼邪恶地摆着头。
欢颜撩起他脚上的被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袜子,便让那蜘蛛咬上他的脚趾头。
萧寻惊叫:“喂,那蜘蛛好像有毒!”
欢颜眉目不动,淡淡道:“没你身上的毒厉害。昨夜我好容易引来两只,用它们的毒性来克制你身上的毒性,瞧着还算有效。我原以为你会死在半路上。”
萧寻看着兴致勃勃咬着他的蜘蛛,虽是全无知觉,亦已是满额的冷汗,喃喃道:“你……你真是狐妖吧?”
“我不是狐妖。”
欢颜答着,看那蜘蛛身上的白底渐渐转暗,最后淹没了彩色的花纹,才吐了口气,将那蜘蛛放回竹筒,随手用块手帕包了,也不盖盖子,便塞入袖中。
樵夫定定地看着欢颜,眼里更有说不出的敬畏。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欢颜这样的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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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七)


若是看到她这样的行止还敢存非礼之念,或打算卖她去青楼,吃上几颗熊心豹子胆都不够。
萧寻道:“那蜘蛛……你不放了吗?”
欢颜道:“这蜘蛛身上有了你身上的剧毒了,若是放了,以后咬了人,只怕寻常的大夫都治不了了!”
樵夫忙道:“不错,不错,放不得,放不得!我们还得在山里砍柴呢!”
萧寻道:“可你放在自己身上,不怕它咬你吗?”
欢颜愁道:“我怕呀!我只在山中找了些驱毒虫的寻常草药涂在身上,未必有用。可我不知拿这些蜘蛛怎么办。”
萧寻道:“不然索性捏死它们算了吧!”
欢颜道:“我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生。”
萧寻半晌无语,却觉被蜘蛛咬过的地方越发地麻痒,全身的肿胀感越发强烈,喃喃道:“是不是肿得更厉害了?”
樵夫已经喝不下水,很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欢颜上了车,抱着膝坐在他旁边,蹙了她秀美的眉发呆。
她的袖子正垂在萧寻的手边,却无法给萧寻带来半丝绮念。明明双手已经失了知觉,他总像感觉到她的袖子里有什么在动呀动,随时要钻出来咬上他几下。
萧寻透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喂,小白狐,你能不能把你的袖子拿远些?”
欢颜往她袖中掏了一掏,片刻后掏出条极大的蜈蚣来,说道:“我昨夜明明熏了药草引蜘蛛的,谁知引来了这个。书上没记载过它的毒性能不能克制你所中的阴凉之毒,但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也该是相克的才对。要不,咱们试试?”
纤白如玉的细巧手指捏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绝大蜈蚣,不紧不慢地凑到萧寻的脖颈间。
萧寻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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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些神智时,萧寻只觉周身滚烫,鼻间尽是氤氲的药味,似正被人扔在药罐里活活地煮着。
萧寻几乎立刻就想起晕过去前凑来的大蜈蚣,立刻就想到那只小白狐千奇百怪的疗毒法子,未待睁眼便惊叫着跳起来。
旁边有人惊呼,伴着水桶碎裂、水流哗啦倾地的声音。
萧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家客栈,两个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到墙角边惊惶地望着他。
屋中已是水漫金山,浴桶的碎片飞得四处都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药草飘在水上,也有些粘在他身上。
他定定神,才觉身上的肿胀已消了大半,连手足间都开始恢复力道,才能一惊之下生生地击碎了这只浴桶。
小白狐并没拿锅煮他,应该只是在用药浴给他解毒吧?
可他把浴桶都给打烂了……
正迟疑时,房门开了,欢颜浴着阳光站着,白衣亮得晃眼,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但听她轻松地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力气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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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八)


萧寻见自己只穿着底|裤,不免尴尬,忙到床边去寻衣袍,却哪里找得到?
欢颜已小心踩着屋里没有积水的地方走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般满是审视。
她道:“若是按这个疗法来,再有两天便可除尽余毒了。不过……咱们换个治法可好?”
萧寻顾不得问她为什么要换个治法,翻着床上衾被郁闷地问道:“我的衣袍呢?”
欢颜道:“又脏又破,早就扔了。”
萧寻问:“那我穿什么?”
欢颜道:“等我治好你还有钱剩时,你自己让人去买一套罢。”
萧寻想起她没钱雇人送掉了他的宝剑,刚想问她哪来的钱时,脱口而出时却在问道:“我的玉笛呢?”
“当了!”
欢颜从袖中取出一张当票,递到他跟前,“我瞧着那玉还行,可当铺老板非说是破石头,当了五十两。买药已经用去三十多两了,又买了套我自己穿的衣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么?”
萧寻身上除了条底|裤再一无所有,她审视他的目光让他疑心她是不是估量着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把他也给当了。
他终于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道:“没有了……不过,我手下很快会找来,那时便有银子了……”
欢颜便点头,“想来你手下会带来你的行囊。那就不用买了,横竖你得养着,不用出门。”
欢颜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萧寻不顾小二正在一旁清理碎屑污水,湿淋淋的身子便钻入棉被中,捏着当票哀叹:“五十两!大小姐,你怎不去试试,五千两能不能买个这样的笛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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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的手下,只怕也没法在这不起眼的小镇客栈里找到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萧寻。既然身体渐复,他当然也不肯终日窝在衾被里发霉,到底让小二只在房钱上扣出钱来,先去买了套布衫来,至少可以出门给部属留下点讯息了。——幸亏欢颜预交了十日房钱,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欢颜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买了百来种药在房中,每天早晚便丢出去一包让小二煎给萧寻服用。萧寻服了,却腹泻不止,一夜起来二三十次,第二天软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竟比给毒蜘蛛咬后那般全身肿胀还要无力。
欢颜每天四五次过来诊脉,不过问问他的病况,便照旧回到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连一天三顿的饭菜都让小二放在门口。萧寻留心察看时,她竟有一半的时候根本没取食过。便是拿进去的,吃得也很少,再不知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眼看着已是第四日,萧寻不但全身肿胀尽消,连原来的那点肉都瘦干了,却快露出骨瘦如柴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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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九)

 

 

欢颜再来给他诊脉时,他禁不住苦笑着问:“小白狐,你不是说,我不过两三天便能恢复了吗?这是闹的哪桩?”


欢颜道:“若用原来的疗法,这时早该好了。只是我想试试别的药能不能解这毒,不想会这样闹肚子。待我再想想,明天再换几味药,辅以针灸治着试试。”

萧寻猛地悟出她的意思,登时恼怒,“你在拿我试药?你把我当成你养的阿黄和小白了?”

欢颜怔了怔,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要换一种疗法试试吗?你并没有拒绝。”

萧寻冷笑道:“我只听说大夫们想方设法让病人痊愈得更快些,还没听说有大夫拿还未痊愈的病人试药的!”

欢颜见他眉目冷厉,声音便低了下来:“我很少遇到有人中这样的毒,自然要试一试。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萧寻怒道:“我当然不愿意。你去问问天下所有的病人,有谁愿意遇到你这样的大夫!”

欢颜便不再说话,垂了头慢慢走了出去。


自从受了杖刑,她本就清瘦了许多,本来在慈恩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许知言、净德大师等人又常过去好言开解,如今流落在外,再无人管她,越性连饭都懒得吃,身形更是纤薄如纸。

萧寻不解其缘由,但见她出门时寥落清寂,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立时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较真。

想来只是个认真的医者,太专注于钻研医道而已,并非有心为难他,更不晓得他身份尊贵,他又何必大动雷霆?

何况若不是正好巧遇她会解毒,只怕他早已中毒而亡,在东山脚下与草木同朽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咆哮,着实万万不该。

萧寻思量着,正要起身去找那只至今没细问姓名来历的小白狐道歉时,那厢小二敲响了房门。

“那位女客官留下了这几包药,说早晚服用,两三天便没事了。”

萧寻一怔,问道:“她人呢?”

小二道:“已经退房走了。”

萧寻大惊,也顾不得闹肚子闹得体虚足软,推门便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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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山方向的大道上急奔了一阵,他终于瞧见了欢颜,忙几步追上去拦住,笑唤道:“小白狐!”


欢颜正低着头慢吞吞走着,给他火急火燎奔到前面一拦,倒也吃了一惊,恍恍惚惚的眼神慢慢收敛回来,望向眼前的少年,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寻嘻嘻笑道:“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告诉了我,我回头好去那寺里找你。”

欢颜看一眼东山的方向,说道:“我的名字,我忘了。”

她绕过萧寻,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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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圆蛋快乐,新年如意哈!


顺便问一问,连载至今也有两万多字了,大家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开头有点虐,但后面我是打算尽量写活跃些的,尤其是欢颜和萧寻的对手戏,尽量让小说欢乐些。可我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哦!

 

 


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十)


萧寻只当她生气,忙又赶上前赔礼,笑道:“忘了也不要紧,我总会记得是你救了我。方才我不该对你吼,我和你道歉。你若心里还不舒服,可以冲我吼回来,或者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怎样?”
欢颜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也不用谢我。我并不是特特救你,只是想试试自己医术罢了。”
萧寻道:“嗯,你的医术是好得很。目前我还没复原,你继续帮我治着,待我好了,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