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哪里?
就是这安乐堂。
安乐堂是专门收容一些患了病的宫女和内侍们的地方,若是宫女内侍一生没有出宫,待到年老体迈了,也是送到这里。
这里本就是收容患病者的地方,病这东西最怕过病气,再加上无人照料,又缺衣少食,被送进安乐堂的宫女和内侍,极少能有人从里面再出去。
之前就有两个小宫女病得太严重,被送去安乐堂,没想到又来了两个。
果然之后她们听来的消息,证实了这一想法。
据说那两个小宫女都烧得说胡话了,管她们的大宫女实在留不住人,昨晚就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人送走了。
会挑晚上送走,就是怕会吓到这群小宫女们,谁知还是走漏了消息,所以整整一个上午,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中午用午食的时候,打了饭后,秦艽没有忙着去吃,而是端着碗去找了银朱几个。
见秦艽突然出现,几个人都有些诧异,但都佯装没有看见她,甚至还彼此说笑着。
秦艽走到银朱面前。
“你干什么?”看秦艽直戳戳地看着自己,银朱忍不住道。
“银朱,如果我之前得罪你了,我向你道歉。你看现在天突然变冷,你还这么挤兑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昨天刚送走了两个人,这事你们也知道,如果因为这事害得我们生了病,到时候你也逃不了干系。”
银朱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道:“秦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挤兑你们?你也太可笑了吧,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事实上,半夏那日谁也不挑,就挑中秦艽诬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银朱。
不光是因为改名的事,还因为当初在进京路上,秦艽就和银朱因为她欺负丁香的事起过争执。
秦艽性格孤僻,相反银朱就会笼络人多了,如果没有她的挑唆,半夏不会那么凑巧就诬陷上了秦艽。
当然,也有一屋子八个人中,就属秦艽样貌最好的原因,一个样貌出众又有点不合群的人,不怪大家会针对她。可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现在这事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中有数,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银朱板着脸道。
“秦艽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欺负银朱?你天天欺负人还不够?”豆蔻义愤填膺道。
匆忙跟过来的丁香,上前拉住秦艽:“秦艽,算了。”
又?天天欺负?
秦艽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有点抽,红包发不出去,等不抽了发。
从今天开始,每章五十个红包等大家抢,请多多留言吸睛。
~
谢谢各位妹子的雷,么么哒。

☆、第5章

05
等秦艽和丁香走后,白芷有点忐忑道:“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去找冯姑姑告状?”
豆蔻翻了她一眼:“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给她们留火,谁叫她们回来的晚,秋兰姐姐都不管的事,你觉得冯姑姑会管?”
茱萸犹豫道:“可昨天才送走了两个人,要是她们生病……”“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舍不得连翘?我们都跟你说了,你要是能把连翘拉过来更好,可她反倒跟秦艽一起怼我们。生什么病,哪有那么容易就生病的,谁这么矫情啊!”
半夏十分不乐意地嚷着,吓得茱萸顿时不敢吭声了。
“又没有谁想害她们,炭火拢共就这么多,让着她们,我们怎么办?这宫里格外比家里冷,我这两天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怕是着凉了。”银朱说。
“我也感觉有点不舒服。”
“算了,赶紧吃饭吧,等会还要去训导司,去晚了又要挨训。”
*
晚上沐浴时,丁香和连翘正打算洗发,被秦艽拉住:“别洗了,把外面一层头发沾湿就行。”
丁香和连翘有点发愣,秦艽又道:“现在天气转凉,又没有炭火烤头发,你们想生病被扔去安乐堂?”
一提起安乐堂,丁香就想到那晚的哭声:“我不想去安乐堂!”
“我也不想。”连翘说。
“可门口会有大宫女检查。”怕这些小宫女敷衍了事,或者洗不干净,浴房门口专门有个大宫女守着,检查她们是不是洗干净了。
“她只会看,不会去翻你们的头发,银朱她们都敢敷衍了事,洗发时连头发都不通,你们怕什么?”秦艽说。
“可这药浴还要泡六七日,难道我们每天都这样?”
“你们别急,等我想想办法再说。”
*
等浴房里出来,秦艽三人没回住处,去了饭堂。
丁香和连翘一头雾水,秦艽让两人找个背风的地方站着,她则摸去了饭堂后面的厨房。
已经过了饭点,厨房里灶火都熄了,就只有几个烧热水的灶还燃着,一个小火者正看着火。
见秦艽走进来,小火者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来了,姜汤我已经帮你熬好了,你快拿走吧,别让人看见。”
“来喜哥哥,谢谢你了。”秦艽笑容甜甜地道。
说是叫哥哥,实际来喜比秦艽没大多少,瘦长的身条,长得倒是清秀,穿着一身姜黄色小火者的衣裳,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他平时管着给小宫女们打饭,秦艽主动跟他说了两回话,两人就熟了。
见秦艽叫他哥哥,又看她笑容明艳,眼睛好看得不敢让人直视,来喜不禁红着脸挠了挠头:“这不当什么。”
他转身去灶上舀姜汤,趁着他转身之际,秦艽往后退了几步,背着手伸进一个坛子里抓了一把什么,悄悄塞进袖子里。
来喜舀好姜汤递给她:“你快回去吧,不然等会让人看见了,咱俩都要受罚。喝完了把碗藏好,偷空给我送来就行。”
“嗯,来喜哥哥,不用等明日,我马上就给你送来。”说完,秦艽就端着碗匆匆走了。
丁香和连翘已经等她有一会儿了,正疑问她怎么还不回来,就见秦艽端了一个大碗走过来。
“这是姜汤,你们快喝了,回去发了一身汗,再睡一觉,明天就能好。”
“秦艽你这是从厨房里弄来的?怎么弄来的?”
“你们别管,快喝吧,我还等着给人送碗。再说回去晚了,被秋兰姐姐知道了会挨罚。”
两人也顾不得说话了,忙分着把姜汤喝完了。
秦艽把碗送回去,正打算离开,来喜又拿出一碗姜汤递给她。
“我就猜你就是帮小姐妹们讨的,专门留了一碗给你。”
“来喜哥哥。”秦艽微微怔忪。
“快喝吧,我在里面帮你放了糖,千万别跟别人说。”
“嗯。”
秦艽把姜汤喝完,临走时复杂地看了来喜一眼。
*
三人回去时,炭盆已经熄了。
豆蔻看了她们一眼,道:“可不是我们不给你们留火,你们上哪儿去了,耽误这么久才回来。”
其他几个人坐在通铺上,互相帮着梳头,看似在梳发,实际上眼睛都看着这里。茱萸欲言又止地看着连翘,连翘板着脸,也没理她。
气氛尴尬成这样,自然没了说笑的心思,再加上天冷,几个人收拾收拾都进被窝了。
秦艽三人也打算休息。丁香是个勤快的,见炭盆扔在屋子中央,也没人收拾,明儿早上忙着赶去训导司,肯定没人顾得上,但这若是让秋兰看见,一屋人们都要挨骂,就想把炭盆拿出去倒了,却被秦艽抢了过去。
“你不舒服,我去。”
“秦艽。”
“快上去躺着吧。”
秦艽很快就回来了,也上了通铺,一夜无话。
*
又是一天过去。
其实被这么集中训练下来,小宫女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就跟冯姑姑说的,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现在的累是为了让她们不出错,也是为了让以后更轻松。
惯例是吃过晚食去浴房沐浴,丁香和连翘本来不打算洗发的,却被秦艽拉着洗了头发。
“秦艽。”
“也不能天天躲,还是要洗一洗的。”
听这话,觉得也挺对的,两人就洗了头发。出来去穿衣裳时,果然银朱等人的衣物已经不见了,丁香已经无奈了,连翘还是不服气,拉着两人想赶回去。
回去后,银朱几个已经烤上了,茱萸站在旁边,还没轮上她。
见秦艽三人走进来,茱萸脸上有些难堪,偏开脸去。
她本就是因为害怕生病才会倒戈,谁知道倒戈后还是要退一射之地,平时她和银朱几个在一起不觉得,现在这种场面被连翘她们看见了,格外觉得难堪。
连翘是个藏不住话的,去把脸盆放下,边说着风凉话:“觍着脸往上贴,可惜后进去的,人家还是排挤,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关你什么事!”茱萸没忍住还了一句。
“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就为了这一盆子炭,你把我扔了跟这几个人混在一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豆蔻道:“连翘你说什么呢,说的好像我们故意欺负你们似的,又不是不让你们烤,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的吧。”
这是豆蔻等人的老腔调,连翘转头想跟她吵,被丁香一把拉住了。
“算了。”
“有那点功夫斗嘴,过来我帮你们把头发再绞一下。”秦艽说。
丁香去拿了块干布,很乖地去了秦艽身前,让她帮忙绞头发。明明她跟秦艽差不多高,反而更像小孩子一点。
连翘也来了兴致,拿块干布坐到丁香身前,三个人排排坐,你给我弄,我给你弄,十分欢乐。
这场景让茱萸神色黯然,至于银朱几个则得意地看着她们,慢慢地烤着头发,甚至还故意说笑,就是想输人不输阵。
豆蔻羡慕地看着银朱:“银朱,你的头发可真好。”
又黑又亮,又顺又长,大梁的女孩子从六七岁开始蓄发,蓄到十三四岁长及腰间,就代表可以说亲了。可有的人头发好,有的人却不行,例如豆蔻的头发就有些泛黄和稀疏。
银朱笑了笑:“以后多养养,也能跟我一样好。”
正说着,炭盆中突然响起一阵哔剥声。
不过都没放在心上,小宫女用的炭自然是宫里最差的,里面有杂质,经常会烧着烧着就会响。
半夏拿起火钳,去翻了翻盆中的炭,就在这时偏偏出了意外,只听得一阵连续不断的噼里啪啦声,有什么东西带着火星从炭盆里迸溅而起,想躲都躲不及。
半夏离得最近,被迸了个正着,豆蔻也未能免俗,两人捂着头脸痛呼着。银朱和白芷慌着想躲,发梢却掉进炭盆里,很快就烧了起来。
至于茱萸,整个人都傻了。
屋中一片混乱,痛呼声惊慌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刺鼻的烧焦味儿。旁边屋子的小宫女们听闻动静跑了过来,见了那火,大喊着走水了。
这时,秦艽从通铺上一跃而起,去墙角端起一盆水,对着几个人浇了过去。
*
事情惊动了冯姑姑,她很快就带着人赶来了。
屋中一片狼藉,有很多小宫女站在门外围观,见冯姑姑来了,忙让了开,并低头叫了声姑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兰先冯姑姑一步到的,已经询问清楚了详细,就把事情经过和冯姑姑说了。
“估计是炭太劣质,火星迸溅,才引起的。”
冯姑姑紧皱着眉,四处巡睃了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发生,奴婢已经提前再三嘱咐她们,用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幸亏没有走水。”
宫里最怕的事就是走水。
“人伤得怎么样?”
秋兰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银朱几人。
银朱和白芷头发烧得乱七八糟,半夏和豆蔻最惨,脸上有好几处迸溅烧出的伤痕,衣服也烧了好几块焦黑。也就茱萸什么事也没有,却被殃及池鱼泼了一身水。
“幸亏秦艽机警,用水浇灭了火,不然半夏几人可能会受伤不轻。头发烧了再蓄就是,就是这两个脸上受了伤的,暂时还看不出伤势深浅,如果伤的深……”
如果伤口深且面积大,半夏和豆蔻就不能做小宫女了,也不用再受什么训,直接去浣衣局做杂役。宫里讲究体面,哪怕宫女的容貌也有要求,稍微长得不端正的都不会选入宫,更何况是毁了容的。
听到秋兰这话,豆蔻害怕地痛哭了起来,其他几人更是吓得脸色发青,心有余悸。
“肯定是秦艽,肯定是她故意害我们。”半夏突然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同时目光也都集中到了秦艽身上。
秋兰斥道:“半夏你胡说什么呢,发癔症了不成。”
丁香也说:“半夏你乱说什么,是秦艽救了你们好不好,大家都看见了,如果不是她机警,你们都会被烧伤。”
“就是,不是秦艽,你还有力气在这里哭着诬陷人?”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门外有不少小宫女插话。
半夏的脸上一片漆黑,哭得很惨:“就是她,肯定是她报复我们故意不让炭盆给她们烤头发,她早就记恨在心里了,伺机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章

06
秋兰都被气懵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上面只会说自己管教不严,绝不会说其他。现在半夏又当着冯姑姑面大哭大闹,胡乱攀扯。宫女也会升等,每年一次,考核当年的表现,出了这样的事,她今年升等是不用想了。
“你、你、你,把她给我弄下去!”秋兰恼怒地点了几个围观的小宫女,几人一拥而上,连扯带拖把她弄下去了。
可人拖出去了,半夏还在喊叫着:“就是秦艽害了我们,就是她……”
声音之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冯姑姑的眉皱得更紧,怒道:“这还有没有点规矩!秋兰,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秋兰忙来到冯姑姑面前,低着头道:“姑姑,都是秋兰的错,秋兰疏于管教。”
冯姑姑深吸一口气:“罢,也是最近事情太多,人手也不够,本来你该只带四个人,却让你带了八人,明日我就让秋叶来帮你。”
“是,姑姑。”
冯姑姑转身环视众人,目光在秦艽身上停留了一下,刚迈步打算离开,却突然弯下腰。
“姑姑。”
“无事。”
冯姑姑伸手抚了抚鞋面,站直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
秋兰把冯姑姑送走后,没好气来到银朱几个面前。
“还不跟我一块儿去收拾收拾。”
“是,秋兰姐姐。”
几人走后,秦艽三人去拿了扫帚,打扫屋子。
很快,屋子就被收拾干净了,银朱几个也从外面回来了。
几人还是宛如落汤鸡般,银朱和白芷烧焦的头发都被剪掉了,似乎剪子不太锋利,剪得像狗啃,层次不齐的耷拉在脑后。银朱刚才被豆蔻羡慕的一头乌发全没了,没了头发又弄得一脸黑的她像只乌鸡崽儿。
几人进来后也没说话,低着头拿盆子去打水梳洗。
屋里气氛诡异,等她们出去后,连翘没忍住笑了起来。
丁香也笑了。
不是她们没同情心,是觉得忒解恨了,再加上银朱她们的样子实在好笑。
只有秦艽没笑。丁香看了她一眼,拉了拉她袖子道:“秦艽,你别因为半夏的话不开心,没人信她的话。”
“秋兰姐姐都说她发癔症了,胡乱攀扯。”
“我不是因为这……”
这时,银朱她们回来了,秦艽立马打住不说了。
没有热水,银朱她们只能随便擦洗下就算了,即是如此,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可今天的炭盆已经被用了,只能硬抗。
秋兰又来了一趟,扔了一瓶药膏给豆蔻,说是冯姑姑给的,说她也不知托了谁的洪福。豆蔻正为脸上的几点小烫伤发愁,这药真是及时雨。
不过以后到底会不会留疤,谁也不知道。
整整一个晚上,屋子里都十分安静,甚至到了第二天起来,也安静得不像话,连向来聒噪的豆蔻都不说话了。
这种沉默的气氛持续到第二日晚上,秋叶过来领人。
趁着丁香几人收拾东西,秋叶对秦艽说:“秦艽,你跟我出来一下,冯姑姑有些话要问你。”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侧都是高耸巍峨的灰色围墙,格外多了几分压抑。
秦艽跟在秋叶身后走,内心有点惴惴,捉摸不透冯姑姑找她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事?
她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形,她自认做得毫无纰漏,事后也及时清理了现场。这么想着,等到冯姑姑住处门前,她已经恢复了镇定。
“秋叶,你先回去。”
挥退秋叶,冯姑姑才将目光投在秦艽身上,她的目光很深沉,也没有说话。
屋中很安静,无形有一股压力迎面扑来。
秦艽半垂着头,不动声色。也许她本身没有经历过,但她在梦中经历过太多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就这样被吓着了。
“你今年十三?但你的表现实在不像你这个年纪。”
秦艽抬起头,眨了眨眼:“奴婢今年确实十三,还不知姑姑……”
冯姑姑道:“还记得昨日半夏控诉你的话?我事后让秋兰问过其他人,因为那日她被我罚的事,于是她伙同其他人排挤你和那个叫丁香的小宫女,中间你们有过争执,她们吃了亏,于是她们就变本加厉对付你们两个,害的丁香得了风寒。”
不仅仅是风寒,在梦里丁香就是死在这场争执中,那时她虽然倔强,胆子也大,面对这种排挤却也束手无策,倒也去找过秋兰,可就跟这次一样,秋兰根本不管这些事。
宫里就是这样,大宫女从不把小宫女当人看,因为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有些人在当小宫女时,受过大宫女的苛责和折磨,她们会将这些积累的情绪以及入宫多年劳作的怨愤,通通发泄在小宫女们的身上。
秋兰还算好的,至少她不打她们,同一个院子其他房间的小宫女,经常挨管她们大宫女的打。
丁香起先是轻微风寒,那时候她们傻,根本不会敷衍了事,洗了头发又没炭火烤,再加上一场倒春寒,彻底让丁香的病情加重,之后半夏她们又出言挤兑怕被过了病气,丁香就这样被送去了安乐堂。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丁香,也是从这场事后她才知道,在这宫里,人光聪明不够,还要够狠。
因为你不狠,说不定死的就是你自己!
冯姑姑还在说话:“你是为了替丁香出气,这个我懂,但是你下手太没轻重了,竟然害人毁了容。你恐怕不知,半夏被送去了浣衣局,豆蔻虽不用去浣衣局,但她容貌受损,以后就算出了训导司,也摊不上好差事,只能当个杂役宫女,两人的前途算是被你毁了一半。”
一般像秦艽这么大的女孩,听到这番话恐怕都会有所触动,因为冯姑姑的语气不像是想追究的样子。而且冯姑姑的说法已经无限靠近真相,心性不稳的就会被诈出真话。
如果秦艽只是刚进宫的六丫,她说不定会上这个当,可惜她有那个梦。
“姑姑,您在说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懂,半夏她们受伤不是因为炭盆突然起火,怎么和奴婢扯上关系?您该不会是信了半夏的污蔑之言,觉得是奴婢从中做了手脚,奴婢哪有那个本事,能让炭盆自己起火不成?”
冯姑姑突然伸出手,在桌上放了一颗很小的,黑色状的颗粒。
秦艽瞳孔紧缩:“这是什么?”
“这是烧焦的盐粒,你真的很聪明,知道盐见火会迸溅火星,也知道那些炭劣质,即使迸溅起火,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可惜,百密一疏。”其实这一疏,不是秦艽技不如人,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可惜冯姑姑几乎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识过?
秦艽想起冯姑姑那日突然弯腰摸鞋的举动,原来冯姑姑早就拿到了证据,故意说了这么多话,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奴婢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只想说她们看似儿戏的行举会害死人,既然敢害人,就不要怕被别人害了。”
冯姑姑摇头叹笑:“你这孩子太倔强了。不过你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这宫里既然敢害人,就要有被人害的准备。”
她复杂地看了秦艽一眼,扬扬手:“罢,你回去吧。”
秦艽迟疑地看着她。
冯姑姑道:“是不是好奇我为何不罚你?”
秦艽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冯姑姑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诚如你所言,在这宫里既然敢害人,就要有被人害的准备。有些事情,即使我们心知肚明,也不会插手去管,不光是因为人太多,不可能个个都管,也是因为你们离开这里后,就会正式进入后廷,训导司的一些小纷争与后廷相比较,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事,如果在这里都没办法自保,那不如便就此止步。”
……
秦艽离开了。
走出门外,她扬手一扔,将那颗盐粒扔得无影无踪。
她并不诧异冯姑姑的言辞,这种手段也许在外面人来看,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可对于宫里人来说,其实都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件事也给秦艽一个警告,别仗着那个梦,就觉得自己比旁人高人一等,还是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才是。
可同时她又有一种极端厌恶感,厌恶眼前的一切人和事,甚至厌恶自己。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在那梦里,她时不时也会这么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