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被她周身散发出的无形之气吓得退了两步,怯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宋娴这才回过神来,忙换作笑意,握住阿清的手道:“没事儿,我们去吧,莫叫郭嬷嬷等急了。”
阿清虽由她握着,看向她的目光却还是透着些惧意,而后怔怔的点了点。
她们二人自那间屋子里出来便赶紧往庭院里去。
宋娴是早做好了同那郭嬷嬷一场恶战的打算,然而到地方才发现她并非一人在此。
郭嬷嬷正和一名女子说话,而那名女子正是不久前替她解了围的苏月。
听阿清说,这名唤苏月的婢女是二殿下院里的管事婢女,地位自然比普通的仆婢要高些,不过她做事情虽然利落,但为人和善,还算比较好相与。
见宋娴和阿清到了跟前,郭嬷嬷便又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又是躲到哪里去偷懒了,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阿清吓得只往宋娴身后缩,而宋娴却不惧,仍不卑不亢的立在那里,只朝着苏月欠身行礼。
对于她今日一连串的反常,郭嬷嬷原是积压着怒意的,却又碍着苏月在此不好发作,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郭嬷嬷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二人道:“你们且跟着苏月姑娘去,这几日都要听候苏月姑娘的吩咐行事,记住不许偷懒打诨,若是叫老身听到你们的半点儿不是,回来就抽了你们的筋。”
“是。”宋娴和阿清齐齐领命。
苏月也不再和郭嬷嬷多言,客套之后便领了她二人离开。
跟在她身后离开这外院,王府内里的雍容华贵才逐渐呈现出来。
一路上宋娴和阿清都敛目垂首的默然前行,宋娴则不时抬眼偷觑,查看周遭的地形。
因那外院实在设得偏僻,故而她们穿过了数间庭院,又绕过了好几条走廊才终于到了要去的地方。
待到一座拱门前,苏月才将脚步顿住。
宋娴抬头朝拱门上看去,却见门楣上题有沁竹二字,随即目光延伸至前方院落中,果真见里面植了许多翠竹,只是眼下正当冬季,竹叶不曾生出,杆子上也覆着积雪。
这时,苏月端和的声音传来:“我已同郭嬷嬷借了你们到二殿下院中来帮忙,直到月底你们且都在这边。”
“是。”宋娴和阿清忙欠身应道。
苏月见她们一路随她过来,还算谨慎知礼,便露出满意的表情,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外院,说话做事皆需谨慎小心,二殿下喜欢安静,务必记住不得在院内嬉闹,行动间也尽量莫要造出声响,以免惊扰了殿下。”
苏月又同她们交代了不少规矩,挨个儿同她们确认过方才领了她们进去。
在这庭院内服侍反而比在外院闲散些,苏月只把她们引到院子里,便叫她们候命,自己则先去打点别的事情。
宋娴和阿清无事可做,便在走廊里寻了一处避人的地方坐下说话。
看得出来,离开外院之后,总是谨小慎微的阿清似乎放松了些许。
“太好了,你我总算可以过两天舒坦日子。”不等宋娴发问,阿清便主动引起话头。
到底还是年轻女孩子,只是在那外院之中被压抑久了,才如先前那般,眼下的阿清唇边带着笑容,映照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才真正是她这般年纪该有的烂漫模样。
这光景持续了片刻,阿清又转头看向宋娴,用满是憧憬的语调道:“这内院真好,到处都安静,也干净,比外院好上许多倍,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该多好,不,说不准在这里做得好,还能去大殿下的院中伺候。”
宋娴虽喃喃的应着,实则并未听进她的话,心下却自有一番窃喜。
原本她还在盘算着身为外院的粗使丫头,她要如何才能接近这王府上的几位主子,然后找机会将她的事情说与他们听,再经由他们回到宋府,阻止惨剧的发生,不想如今就有机会到了二殿下的院中。
两人正在各自出神,一阵子脚步声却有远而近,原是苏月又领着几名仆婢往这边过来。
宋娴先回过神来,见状忙扯了扯阿清的袖子,而后与她一道朝苏月行礼。
见苏月经过,宋娴忽然想起早些时候自己承了她的帮助,还不曾道谢,便再度欠身道:“今日多谢苏月姐姐解围。”
苏月便顿住脚步,将她打量了一遭后,似想起什么般道:“道谢且不必,只是我既帮你解了围,如今现有一桩事,也需劳你替我解围。”
宋娴原本只是道谢,却不想她竟如此急于让她报答,不禁有些惊诧,可转念一想,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应承下来。
苏月见她允得干脆,于是点了点头道:“今日二殿下房中伺候的敏心告假,侍奉二殿下用药的职责有一缺,你且填补上,便算是替我解了围。”
宋娴只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想不到只是将药送去给那二殿下饮了,实乃小事一桩,于是应道:“阿宁定不辱命。”
苏月于是侧开身子,令身后一名婢女将端着的药递到她面前。
宋娴正待接过那药,却觉阿清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侧过头去,竟见阿清一脸忧色,似乎又夹杂着着急。
她不知阿清是何意,然而眼下已不容她多想,毕竟她刚应允了,苏月又在一旁看着,于是只得先端起药碗跟随苏月往房里去。
若论起来,这二殿下应该算得上是她未来的小叔子。
这般情形之下,宋娴不禁想起表妹说过的一番话。
她姑母家的表妹因被选中出任她婚礼上的女司,在婚礼前的数日就搬到了宋府上准备,于是姐妹俩聚到一起,少不得聊些私房话。
一提到她的夫家,她那表妹就是一脸的憧憬,可既不是因为王府的尊贵,也不是羡慕她嫁了个一表人才的好夫婿,而是因为她那未来小叔子,济川王府的二殿下。
据她表妹说,这济川王府的二殿下同她未来的丈夫并非一母所生,却承袭了他已逝母亲的绝世美貌,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唯独可惜的是他自幼体弱,时常缠绵病榻。
“可我不介意,更何况柔弱的病美人别有一番风骨,等表姐嫁过去可必得替我留意,若能促成这段姻缘,我们姐妹二人在王府里作伴正好。”她那表妹的话还言犹在耳,宋娴回想起来,险些禁不住笑出声来,那时她还曾笑话表妹,说她只看中皮相,将来真嫁个病秧子,可是要哭的。
如今到了王府之中,得证这传闻不假,二殿下李容褀果然体弱多病,也难怪王爷只携了王妃和长子出门赴宴,独留了他在府上,多半也是他不便出门才至如此吧。
宋娴想着,不禁有些同情她这未来小叔子,又为表妹的一片痴心惋惜。
正是思绪纷乱间,前面引路的苏月却顿住脚步。
宋娴跟着她停下来,才发现已经到了二殿下屋前。

 

侍药

此时正有一婢女自屋内出来,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
婢女急匆匆往外行,起初似未瞧见她们,到了跟前才慌忙刹住,对苏月欠身。
苏月便问她道:“殿下可还好?”
宋娴只当她是问二殿下身子可好些,却见那婢女噎了片刻,继而欲言又止道:“你还是自己去瞧吧。”
说完,那婢女便往别处去了。
苏月这时示意宋娴进入屋内。
宋娴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目光却还不由自主的跟在方才那位婢女远去的背影上,总觉对她方才的表现有些介怀。
到了屋内,苏月刻意放轻了脚步,而宋娴注意到这一点,也忙紧随她身后,谨慎而行。
她们穿过厅堂,经过书房,自一处分作两路的回廊,择了左侧行去,最终来到一间门上垂着数层锦帘的屋子。
苏月抬袖轻撩起锦帘,用目光示意宋娴进去,自己却再没有往里迈步的意思。
宋娴诧然看向她,意识到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
见宋娴似乎有些踟蹰,苏月便急了,原本十分端和的眉眼皱到了一起,挤弄着示意她快些,然而饶是再如何,她却始终未敢弄出半点儿声响。
不仅如此,自打进了这间屋子,她便显得格外谨小慎微,似乎生怕出错。
听闻苏月是王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王妃跟前伺候的,也见过不少大世面,然而沉稳伶俐如她也如此慌乱,甚至不敢轻易入房内,只是不知这二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
宋娴的心里也隐觉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将来大家都是亲戚,也就没什么可介怀的。
她于是端稳了药碗,在苏月的注目下跨入屋内。
锦帘后面还有一道屏风,乃是湘南软木所制,镶以和田温玉,雕的是花中君子的图样。
再看这屋内四周,摆放之器物饰品,也都是一脉相承的清雅模样。
窗边机上更搁着一架焦尾丝弦琴,琴畔青璃炉鼎里的焚香还燃着,只是香气被弥漫了满屋的药气掩盖,竟闻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看来这二殿下并非俗人,宋娴这般想着,绕过屏风往屋内行去。
当她行至屋中央,离最深处的床榻尚且有些距离的时候,忽有一物从正前方飞来,直击她的面门。
宋娴顺势转身,裙摆轻旋,堪堪令那物自她脸侧略过,却分毫未伤。
再回过身来时,那物已然被她稳稳握在掌中,而另一只手上的汤药也丝毫未有撒落。
“好准头!”若是用在骑射上定是一把好手。
宋娴不禁脱口而出那前三个字,后面的话则在意识过来时吞入腹中。
她摊开手向那掌中之物看去,才发现是一柄折扇。
折扇以竹为骨,绢丝为面,握在手里有些发凉。
展开来,扇面上以清墨勾了几支腊梅,想必也是为了暑日里看着沁凉。
宋娴收起折扇继续前行,心里暗道这二殿下好生有趣,大冬天里还握着折扇,偏生还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为了偷袭。
腹诽之间,她已来到床榻近前。
那床榻前尚且还有一道垂帘,却是烟罗轻纱所制,透过帘子可隐约瞧见里面的光景。
“既已命你退下,怎的还立在这里?”一个玉磬般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令宋娴不由的一怔。
从声音中可辨出那帘后之人尚且是个少年,由于卧病体虚,气息也有些虚浮。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着实好听,似月下清泉缓缓流淌,却独独透着股怨毒。
宋娴不禁产生好奇,于是抬头往前方看去。
只见那薄如云雾的帘幕被烛光晕染成昏黄的色泽,并在其上勾了出一个模糊的影。
少年披散着乌发,似乎身着松散的睡袍倚在床头前。
或许是长久以来被疾病纠缠的缘故,映在帘幕上的影显得十分纤瘦。
待了片刻仍未听到回答,少年侧过头,隔着帘幕朝宋娴看来。
虽然隔着帘幕,宋娴仍感觉到少年的目光。
她立刻回过神来,明白过来二殿下是将她当成了方才那个婢女,于是欠身应道:“奴婢是来为殿下侍奉汤药的。”
说着,她正要将汤药呈上前去,却听见那悦耳的声音携着讽刺再度传来:“从俪兰苑端出来的药,怎知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娴于是低头嗅了嗅那碗深褐色的汤药,顺口便答来:“这里面有红参、鹿茸、黄芪、炙甘草、还有白芷和干贝,都是提气补血的良药,对殿下的身子有益。”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一口气将药里的成分都念了出来,帘后的李容褀顿了片刻,方才不悦道:“立刻把这药拿出去,本公子不饮!”
他话音落下,宋娴也似被他语调中的怨毒感染,毫无所觉的蹙了眉。
她只当他是小孩子气性,吃药时闹别扭而已,正如她那两位兄长,也都曾有过那么一段时候,格外的叛逆胡闹,好似非要做出些违逆伦德纲常或是父母之言的事情才能显出自己的心气。
这样想着,她又从一个长辈的角度为他思量,耐着性子的劝道:“还请二殿下莫要任性,饮了这药才能早些好起来。”
怎料,她才说完,李容褀下便冷哼一声道:“只怕是饮了这碗药才真真好不成了。”
这话如何说的?
宋娴纳闷之际,想起自己成婚当日的遭遇,便明白过来他是警惕这药中有毒,于是反而为他的谨慎默然赞许。
她于是将药碗搁至一旁,取出方才在苏月那里拿的,用于试毒的银针到汤药中试了试。
取出银针晾了片刻也并无变化,宋娴才重新捧了汤药上前道:“奴婢已经用银针试过了,这碗药没有毒,二殿下可放心服用…呀!”
宋娴话还未说完便转为一阵惊呼。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从帘幕后飞出来东西。
那可是一把锃亮的匕首啊,眼下正哐当落在她的裙摆边。
幸而他只是胡乱扔的,也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否则她的腿脚岂不都要被卸了去。
回过神来的宋娴再不想隐藏恼怒,俯身将匕首拾起,看着那锋利的薄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起身对帘后的少年道:“我伺候你服药原是为了你的身子,即便是个丫头,可也是一条性命,你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济川王府正是有这样的主子,才会有那些欺人的奴仆,宋娴对此是越想越愤然。
对她这番犯上之语,帘后的少年倒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接下来的语调中也携了些许得意:“你最好现在就出去,否则我还有许多法子招待你。”
“你…”宋娴对他这毫无悔过之意的态度已然词穷,转而又想他这般不善,病能不能好与她何干,即便今后是亲戚也不能这样的,于是道:“好,殿下只说今日这药饮是不饮?”
“不饮。”李容褀回答得十分干脆,语调中透露出对她的反复纠缠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正当他欲再度发作时,宋娴却抬起药碗,径自将里面的汤药倾入自己口中。
她突然的这一举动,令李容褀也不禁愣住,微眯起双眸似欲透过帘幕打量那鲁莽的丫头。
在他隔着帘幕的注视下,宋娴却自顾自的将汤药饮尽,末了还十分豪爽的擦了擦唇畔的药汁。
既然他不肯饮,正好她如今这副身躯过于孱弱,且就着这碗药补一补才好。
“你竟敢…”李容褀携着惊异和愤怒启言,却被宋娴抢先一步阻拦。
她冲着帘幕不甘示弱道:“侍奉殿下服药是奴婢职责所在,殿下不肯,少不了受责罚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若是将药倒了又暴殄天物,不如这样处置了,也免去奴婢对殿下多加纠缠。”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振振有词,竟令得李容褀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趁着他被话噎住的档口,宋娴行至一旁,将匕首和折扇一齐拍在了桌机上,侧头对垂帘后的人道:“匕首和折扇且还给殿下,只是这两样东西,一个危险一个对殿下身子无益,奴婢奉劝殿下谨慎把玩。”
说完她又行至帘幕前,欠身道:“奴婢告退。”
如此也算全了礼,她也不等李容褀应答,便果真转身而去。
宋娴出了里屋,却见苏月仍在门口候着。
瞧她端着空碗出来,苏月连忙问道:“如何?殿下可饮了药?”
从她脸上略携着心虚的表情,宋娴才明白过来,这二殿下的院中那么多仆婢,却偏生让她这个孰事不知的新来之人进到屋内伺候,里面的主子又是那样,这分明就是在坑害她。
怨只怨自己疏忽,又答应了替人解围,宋娴便只得咽下这口气,模棱两可的应道:“左右这药碗空着,苏月姐姐也瞧见了。”
觉察到她话中不善,苏月也自知她主子的脾性,便再无二问,只与她一道出了厅堂。
剩下的时间,苏月只给她安排了几桩轻松的事,这一日便算过去。
傍晚时分,阿清也忙完了手里的活计,便忙来寻宋娴。
一见着她,阿清便一脸紧张的对她道:“早听闻二殿下脾气古怪、不好伺候,你方才入内侍药,可有被他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某月:娴儿啊,不是我说你,上辈子就是被毒死的,这辈子还敢乱吃东西,简直无可救药了好么?
宋娴:唯有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
二殿下:美人?是在说本公子么?
某月:两个疯子,那明明是药好么!


惊艳

阿清这一问却正说中了她的心事。
原本她盘算得甚好,借由侍药一事和二殿下搭上话,待到取得他的信任再将自己的困境告诉他,从而向他寻求帮助,即便他帮不上,也可荐她到王爷王妃那里,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二殿下如此难相与,莫说找他帮忙,方才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想到此处,她不禁充满怨念的一叹,阿清道:“你不曾早说,二殿下还真是如传闻的一般,若知如此,我便不招惹侍药之事了。”
想起那帘幕后飞出的匕首,宋娴还心有余悸。
李容褀是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道,但那性子倒真是异于凡人。
阿清则低下头,绞着衣摆道:“二殿下还是孩童时先王妃就过世了,想必如此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宋娴愤然道:“我看他现在就还是个孩童。”
一时间,阿清陷入了沉默,许久才怯怯的嗫嚅道:“对不起…我本想提醒你的…只是…”
方才说着那些话,宋娴不过只是想发泄心中不平,却并非是责怪阿清的意思,不想阿清竟陷入自责之中,这令她十分过意不去,便又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只是听说些传闻,哪里真的知道二殿下的脾性,我更没有怨怪你的意思,再说虽然如此,我也不曾吃亏。”
阿清这才缓和些,顺着她的话道:“到底还是阿宁有本事,听闻二殿下房里的丫头,最怕的就是给殿下侍药,哪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如今你来了,竟轻而易举就劝得殿下服了药,眼下都在这庭院里传开了。
听她提及此事,宋娴却凑到阿清跟前道:“其实啊,那药是我自己饮了。”
“啊?!”阿清一听,惊惧的呼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展眼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方才的话应当无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对宋娴道:“偷食主子的药食,可是坏了规矩的大罪,若是闹到郭嬷嬷那里,不定怎么罚你。”
宋娴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对阿清道:“放心好了,郭嬷嬷不会知道,再说了,是二殿下要我把药倒了,那些药都是补身子的好药材,我见倒了可惜便替他饮了,正好两全其美。”
“可是二殿下的身子…”阿清倒是个忠仆,还担心着主子的身子。
宋娴则道:“他得的什么病症我不知道,可那碗药我看了,只能补身子不能治病,况且他如今旧疾复发、虚不受补,服了这样的药反而会加重病情,只是济川王府配药必然谨慎,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说着,不禁微蹙双眉,似陷入不解。
阿清却听得云里雾里,继而一脸疑惑的看向宋娴:“你竟然还懂药理,我竟从来不知。”
宋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时疏忽险些漏了陷,连忙讪笑着掩饰道:“也就知道些许,平日里也用不上,我就没说。”
“如此…”阿清信服的点头。
见阿清对她的说辞似乎并无怀疑,宋娴才松了一口气,实则这药理是打小跟着兄长们一道学的,对于行军打仗之人来说,这些药理皆是必备之学识。
今日侍药之事实则是有惊无险,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宋娴和阿清便早早的歇下。
虽说二殿下脾性古怪,可今后不招惹他想必也无事,然而这内院确实是要比外院轻松许多,不仅做的都是些细致活,不必砍柴挑水的,更不必每日里忙到深夜。
宋娴对而今这个过于柔弱的身子十分不满,先前又因在外院挨打受伤,原想趁着这段时日将养将养,不想次日一早,其他的婢女还在不慌不忙起身,宋娴和阿清却已被苏月唤了去。
有了昨日的经历,宋娴对这苏月又重新提起了警惕,见了她便同阿清一道欠身行礼。
苏月倒是客套的叫她们免礼,接着吩咐道:“今日宫里的太医来为二殿下请脉,你们两人既到了这院中,也要分担些伺候的活,阿清且往专为殿下准备膳食的小厨房去,帮衬着张罗饭菜和点心,请过脉后太医大人要用的。”
对阿清说完,她又转而看向宋娴。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娴倒暂且放松了些。
既然阿清是去小厨房帮忙,想必今日给她安排的事项也不会相差太远,多半也是到各个忙不开的处所做些打杂之事。
她正这般推断,却听苏月道:“阿宁现下立刻去殿下房中,准备伺候殿下更衣洗漱。”
“啊?”宋娴听完却是诧然抬头。
这分明是一样的人,一样都在这庭院中,怎的境遇就千差万别。
见她这一副张嘴瞪眼的模样,苏月看着她道:“怎么了?”
想起自己又要去与那二殿下见面,还要伺候他更衣梳洗,宋娴觉得自己不能忍气吞声,于是表面恭谨道:“奴婢卑贱,至房中伺候,只怕玷污了二殿下。”
苏月却只是将她打量了一遭,继而道:“这无妨的,你且去换一身干净衣裙,再仔细净手净面即可。”
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宋娴眉角不禁抽了抽,又道:“奴婢新来又不懂规矩,怕伺候不周,惹二殿下发怒。”
苏月则又不动声色的应道:“昨日你侍药便做得甚好,今日只与昨日一般便可。
说着,她还向宋娴投来一个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