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正嚼着慕容冲派人送来的葡萄,忽然就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真是,我怎么就忘了,慕容冲和贵族名士多有接触,说不定也认识靠谱的占星师。”
想到这里,她忙放下葡萄,还不忘叮嘱仆人们先收好,留着她回来继续吃,说完便兴匆匆的找慕容冲去了。
怎料她才到慕容冲的屋前站定,便撞见慕容冲自屋子里出来。
慕容冲浮起笑容看着她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
说完他便顿住脚步,将她让进屋子里。
林珍惜本着礼让的原则让慕容冲先说,慕容冲便道:“可还记得十一年前你允我之事?”
“何事?”林珍惜自然记得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谎话,他竟然当了真,还牢牢的记了十一年。
这可如何是好,她总不能带个古人回现代去。
再说了,她自己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
基于这些考虑,她不得不装傻。
慕容冲却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天上的世界,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说着,他自身后的木柜里取出了许多画轴,竟摆满了整个桌机。
“这十一年来,我不断的想象你描述中的那个世界,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准确的描画出来,我想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他将那些画卷摊开,上面果然画着些特别的物体,其中的一些竟真的有现代那些东西的影子。
林珍惜忍不住在心下赞叹,慕容冲真是天才,她不过简单带过几句,他就能根据她的描述画出来,虽然颇有差池,可但从艺术的角度来讲,可谓栩栩如生,不可多得。
暗自感叹过后,林珍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当时确实忽略了这个许诺可能给少年造成的心理影响,眼下看来,这影响相当壮观,真是作孽啊。
“这个啊…”她心虚的应着,赶紧想推脱之词,想来想去也只能在时机上做文章:“还是时机不对啊?”
“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帮忙,你可认识会推演或者占星之术的占星师,简单说来就是有一定名气的算卦的?”她顺利的将话题引开:“我需要这样一个人帮我推算正确的时机。”
慕容冲不解道:“你是仙女,难道不会推算?”
林珍惜越听这个仙女的称呼就越是别扭,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却只能尴尬笑道:“快别叫我仙女了,叫阿瑶就好,仙女听着生分。”
“快别岔开话题,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啊?”林珍惜有些急了。
却见慕容冲垂了眼眸,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应当是术士吧?”
林珍惜拼命点头。
慕容冲道:“平阳没有这样的人,长安城中秦宫内倒是有。”
听到他这样说,林珍惜一骨碌自坐塌上跳起来道:“那快走吧。”
“去何处?”
“长安啊。”林珍惜说着,已经在心下暗自盘算路上要带些什么行礼了,身旁的慕容冲却许久都未发一言。
觉察到气氛忽然间变得低糜,林珍惜关切道:“怎么了?”
慕容冲的眸子越发黯淡了下去,沉声道:“这一世,除非取苻坚老贼的性命,否则绝不再入长安。”
林珍惜恍然明白过来。
对于慕容冲来说,长安城早已承载了他所有痛苦的记忆,恐怕是一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强迫他和自己一起去,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她本想说那她自己一个人去,却又觉在慕容冲如此情绪之下说这样抛下他的话,未免太不够义气,于是只得先暂时作罢。
然而,在得知了长安城中有可以占星的术士之后,林珍惜再也没办法在太守府里安心度日了。
她觉得连那座蔚为壮观的秦宫都在朝她招着手,对她说:“来呀,术士就在这里等你,来了你就能回家了。”
百爪挠心中,林珍惜终于坐不住了。
她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借了些太守府的装饰之物当做盘缠,打算趁着夜黑风高之际不辞而别。
然而当她背着包袱,在屋子里给慕容冲留了封书信,而后大半夜里蹑手蹑脚的摸到太守府的后门,好不容易避开守卫准备开溜时,一个温良而又柔和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如此深夜,阿瑶欲往何处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刚好肚子饿了o(╯□╰)o,你们猜的没错,林珍惜是个吃货。

中毒(一)

林珍惜一阵头皮发麻,极不情愿的回过头去,潜意识间还存了一丝这是幻觉的侥幸。
可是,当她看到月下之人长身玉立的身影时,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嗨…”她举起手,尴尬的同他打了个招呼,见他面上始终挂着月光般柔和的浅笑,愈发心虚了几分,甚至觉得他的的笑容也是别有深意的。
“好巧,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这话刚说出口,林珍惜已是万分懊恼。
慕容冲却语调柔和的应道:“夜里温书,生了些倦意,便出来走走。倒真是巧啊。”
他顿了顿,着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林珍惜只能硬着头皮赞叹“府君真是勤勉好学”,心下却在腹诽着困了就去睡啊,何苦要自己为难自己。
“不知阿瑶深夜在此,是赏月还是观星?”慕容冲说着这话,目光却落在了林珍惜驮着的包裹上面。
这意味深长的语气,显然是要逼着她自己招供。
林珍惜吞吞吐吐了半点,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将背上的包裹仍在地上,指着包裹道:“我要去长安。”
话捅出来之后,林珍惜总算略松了一口气,可慕容冲却只是静静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再发一言。
气氛渐渐凝滞起来,见慕容冲潋滟的眸子里,那一抹浅笑逐渐消散,林珍惜莫名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可转念又想“要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有什么好愧疚的”,便强撑着与他对峙。
慕容冲的眸光在包裹上流转了片刻,继而又回到她的双眸间。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离开这里。”
他说这句话时,林珍惜觉得他恍惚又变回了寝宫里那个白衣少年,无助而又哀怨的让人心尖上抽痛。
这下即便她并没有做什么,也忍不住觉得愧疚了。
不行,不能这样。
林珍惜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狠了狠心重新捡起包裹背上肩头,对慕容冲道:“我根本就不是仙女,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对不起…”她说着,垂下了头,极力避开他的目光,而后再次把心一横,转身欲走。
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却被他从身后握住。
林珍惜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于是回过头来相劝:“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再说就算我骗了你,你也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
目光才一触上他的眼眸便已不能承受,林珍惜忙低头看地,咬牙坚持道:“不管怎样,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
说完她又觉自己这样似乎太过强硬,于是缓和了声音拿出商量的态度同他道:“你别拦我,我们好聚好散行不行?”
又是半晌的沉寂,慕容冲只是握她的手臂,不说放她走,也不说不放。
为了表明决心,林珍惜强忍心底奇怪的酸胀感,再次抬起头向他投去决然的目光。
夜幕里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阴沉,原本柔和的目光照在他的脸上,竟也显得越来越苍白。
林珍惜思忖着定是自己忽然说出不是仙女的实情让他十年来的坚信消散成空,才会至此地步,正欲再劝慰他两句,却见他忽然一呕,吐出了一大口血。
慕容冲渐渐躬下身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
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掌似乎出于本能的紧了紧,随后脱力的松开。
林珍惜被这一幕骇得呆若木鸡,直到呼吸间弥漫起属于他的血腥气,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抓住沿着她衣袖坠落的那只手。
“这…怎么会…”她惊慌失措的急呼,丢开包裹展开双手去接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可他毕竟是男子,身形也比她高大许多,突如其来的坠落带着她与他一道跌到地上。
林珍惜拼命以自己的身子做抵挡,总算挡在了他和坚硬的地面之间。
她顾不得后背和手肘被咯疼的地方,拥住他的上半截身子道:“就算我要走,你也不至于气得吐血啊!你别吓我啊!”
林珍惜吓得连声音都扭曲了,她颤抖着双手捧着他的脸。
鲜血顺着指缝流向她的掌心,有更加蔓延的趋势。
慕容冲回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潋滟的眸光也变得黯淡,纤长的睫羽越来越频繁的垂下眼帘,迷离的眼神昭示着他很快就要失去意识。
“坚持住,千万别睡!”林珍惜也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隐约觉得若是他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便再也不会醒来。
那样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于是一面跟他说话,努力让他维持清醒,一面回头大声的呼救。
很快,她的呼声惊动了府里的守卫。
太守府顿时忙成了一锅粥。
大夫被传上来时,身上的寝衣还没来得及换。
为慕容冲把过脉后,大夫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摊着袖子道:“这这…这是中毒之症啊!”
中毒?
一旁的林珍惜听后也是一惊。
虽说在古装影视剧和小说里常常见到下毒中毒的情节,可是那与直接亲眼见到时产生的震撼感是远远不同的。
看着床榻上那个面容白纸,奄奄一息的男子,她忽然就懵了。
明明不久前这张容颜还风华绝代,他还衣袂翩跹的披着月光与她说话,眼下却…
这怎么可能?
这时,刚得到消息的阮闵自门外冲进了屋子里。
只见他扑到床榻前,高声嚎哭:“怎么就这样了?可叫下奴怎么跟主上交待啊!”
看他哭天抢地的模样,竟也有十分发自内心,倒不似装的。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鸦雀无声,亦没有一个敢上前拉他的。
阮闵略哭了一阵子,自大夫那里知道缘由,便收住眼泪,对着屋子里的众人道:“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府君入夜后都用了些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他厉声一喝,吓得两名婢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道:“就用了一碗莲子羹…再没有别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啊…”
阮闵听后,抬手甩了婢女两把掌,正要发落那婢女之时,候在一旁的大夫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拦他道:“眼下耽误之急,是先为府君缓住病情!”
“那还不快…”阮闵又冲大夫发起火来,那大夫忙弓着身子解释道:“府君所中之毒尚且未知,小人得先找出毒物的成分,方才能对症下药,可否将府君用过的碗勺赐予小人一观?”
阮闵不耐烦的朝身后摆摆手:“还不快去拿来!”
他身后侍立的两个侍从也被这紧急的情形吓得愣了神,的令后忙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这时候,林珍惜反而冷静下来。
她看着慕容冲痛苦的样子,又见他神智尚未完全丧失,便冲到床榻边道:“那样太慢了,我有一个法子,可延缓毒物被胃肠吸收,只是…”
说着,她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便坐到床榻边,将慕容冲扶了起来。
“得罪了。”她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接着一手掌着他的身子,一手尝试着打他的唇齿。
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她刚才的那句低语,慕容冲在她的诱导下松开了牙关。
林珍惜便伸出食指,寻上他的舌根,加重力道压了下去。
经由她这样一番刺激,慕容冲又有欲呕之势。
那阮闵见她不由分说便对慕容冲做出如此冒犯之举,片刻诧然之后,便斥责道:“哪里来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拉开!”
旁边同样愣住的下人们被他一吼,忙朝着林珍惜包围过来。
林珍惜抱着慕容冲缩到榻上,一时间,那动作竟像是拿他做了人质。
可她也管不得那许多,对逐渐逼近了仆从们道:“你家郎主对我如何以礼相待,你们是看到的。我自然也不会害他,相反我现在要救他。你们要是过来妨害,出了什么事,你们负责?!”
听到这话,仆从们果然犹豫着不敢靠近。
“反了你们了!”那阮闵却急了,一把扒拉开围在床榻边的仆从,上来就要亲自动手。
林珍惜手上还在帮慕容冲催吐,情急之下目光瞥见候立在床榻边的青衫少年,便冲他喊道:“快帮我拉住他,求你了!”
竹清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发令,踟蹰了一瞬,却又碍于阮闵的威势,不敢动弹。
于此同时,慕容冲忽然一呕,又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那血结结实实喷了刚扑到近前的阮闵一身。
阮闵一怔,却也不敢大恼,又哀号道:“郎主!”
经过这一番折腾,慕容冲的神智又恢复了一些,竹清见此情形才终于冲过来将阮闵拦腰抱住。
原本林珍惜心里也没有底,她只知道过去爸爸喝多了酒,极难受时,就会用这个方法,眼下见慕容冲的状况果然有起色,才逐渐有些信心。
她于是又冲旁边的侍从发令:“快拿些温热的水来!”
待温水递上来后,林珍惜便哄着慕容冲饮下去,而后再以指压舌根的方法助他催吐。
如此几遭之后,慕容冲渐渐缓和下来,但似乎因为耗尽力气而昏睡过去。
林珍惜扶着他平躺下来,又试了试他的脉搏和呼吸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也顾不得手上和身上沾满的血污,自床榻上爬下来对大夫道:“我已助他将胃里还未吸收的毒物排出,大夫可直接验他的毒血,另外已经消化掉的那些,还得拜托大夫…”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阮闵却用力一挣将竹清甩开,指着林珍惜的鼻子道:“妖女!妖女…”
从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便可看出,阮闵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指着林珍惜的指尖更是气得直抖。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这个妖女拉出去!”阮闵西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声。
侍从们似乎才回过神来,和应声冲进来的侍卫们一起,七手八脚的把林珍惜拽到了屋外。
林珍惜还放心不下慕容冲,转头又往回冲。
那些毒物还有多少残留在他的体内,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些都还不清楚。
她必须要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然无恙了才能心安。
不知为何,她当时就是憋着这样一股劲,和门口的侍卫纠缠了许久,却始终被挡在门外不能靠近。
到第二日傍晚,一日间水米未进的林珍惜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了。
她却也没有离开,抱着双膝坐在慕容冲寝屋门前的台阶上,直到天边升起星子。
大夫和仆从们还在出出进进的忙碌着,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里面的情形。
她抬头望向漫天璀璨的繁星,忽然间就模糊了双眼,失魂落魄般自言自语的低喃:“他不会死的,他不应该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二)

不知为什么,林珍惜潜意识里总觉得慕容冲中毒之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是她的到来扰乱了时间的正确秩序,才会使他遭遇不测。
她隐约觉得这就是历史发生偏差的代价。
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变成了可能,原本应该存在的人或物从这个时空中消失,或许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结果。
胡思乱想之际,她变得更加惶恐。
惴惴不安中,又过去一夜。
天刚蒙蒙亮时,有人在林珍惜的身旁顿住脚步。
神智已然有些恍惚的林珍惜侧过头去看,见是竹清从屋子里出来,便欲起身向他询问慕容冲的情况。
她身子还未立稳,忽觉眼前一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幸而竹清及时出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大夫说幸而郎主及时将毒物吐出,眼下已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不等林珍惜发问,竹清就主动道明慕容冲的情况,继而又劝她道:“女郎守在这里也无益,不若先回去歇息,待郎主醒了,小人再告知女郎何如?”
竹清说得委婉,可意思再明确不过,若是林珍惜也累倒了,反而是添乱。
林珍惜思忖片刻,却也认了这个理,便点了点头表示答允。
竹清唤了两个下人来送她回客居的厢房里歇息,自己往后院的深处行去。
林珍惜心道这名唤竹清的少年总跟在慕容冲身边,片刻不离,眼下慕容冲在屋子里昏睡,他却独往别处去,便以为慕容冲那里出了什么事,慌忙唤住他相问:“竹清这是去哪儿?”
竹清转过身来,表情平静的应道:“小人方才冲撞了阮公,眼下正要去领罚。”
听到这里,林珍惜又多了几分歉疚,若非助她拉住阮闵,竹清也不至于受到牵连,可那时情急,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嗫嚅片刻,想说些什么向竹清解释,然而竹清不等他开口便拢袖朝她略施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至始至终平静的态度,竟也不曾透露出半分怨怼。
虽说竹清向林珍惜承诺,待慕容冲醒来便会通知她,可她在厢房里却怎么也坐不住。
林珍惜只和衣在榻上小寐了片刻,一醒来就又跑回慕容冲的屋子前守着。
如此直到第三日,她仍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夜里熬得狠了,不知不觉就耷拉下脑袋睡过去。
恍惚之间,似乎有什么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林珍惜强忍着困意掀开眼帘。
目光触上比繁星还要璀璨的眼眸时,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梦。
她微微一动身子,披在肩上的素白衣衫便自肩头滑落下来。
林珍惜本能的抬手去拉,指尖触到丝织品的柔软时才逐渐清醒过来。
看着慕容冲在她身旁并肩坐下,她想问候一声“可还好”,然而双唇张翕了数次,却连一个音也没能发出,反而是眼里的泪水如断了线那般滚落下来。
慕容冲的脸色还很苍白,见她落了泪,脸上的温柔笑意便收敛起来。
他隔着月光,朝她伸出手来,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的面颊,指腹反反复复的替她拭去泪痕。
当真实的触感顺着脸颊传递到心底,林珍惜的泪水却愈发如决堤的洪流那般肆虐起来。
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林珍惜怨怼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她说着,又将肩上那件衣衫取下来,强迫着披回到他的身上。
慕容冲道:“我醒来就听竹清说你一直坐在门口不肯走。”
“好歹在你这里蹭吃蹭住这么久,总要确认你没事了,我才能走,不然多不道义。”林珍惜忽然有些窘迫,说话时脸上又泛起红晕。
“我已无碍,你放心。”慕容冲凝望着她的眼眸,忽然无比真诚的说了这一句。
林珍惜一时便忘了刚才的尴尬,愣愣的点了点头,觉得他柔如月光的语调有着奇怪的魔力,让她许多日都七上八下的心蓦地就归于安宁。
后来,他们二人默然并肩在台阶上坐了许久,一言不发的看着星空,仿佛约好了那般都不主动先开口。
林珍惜终于熬不住了,攥着衣摆道:“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很不应该,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什么仙女,连外星人的说辞也是我胡编的。”
出乎意料的是,慕容冲并没有流露出惊诧或者愤怒的表情,只是安静的听她继续说着:“那时候,我看你要轻生,所以才编出谎话,以为这样你就会抱着去天国的希望活下去,并没有想到你会一直记到现在。”
“我不是仙女,而是从另一个时空穿梭过来的人,或者说,我是从未来来到这里的,从1600年以后的未来回来这里。”她反反复复的解释着,企图寻找一个更加容易理解的措辞:“我知道这样说很难理解,可是…”
林珍惜有些焦躁的侧过头去与慕容冲对视,望进眼里的却是一双沉寂如月光的眸子。
他至始至终只是听她说着,沉默的不发一言。
直到她安静下来,他才平静道:“所以说你不是仙女。”
总算是抓住了中心思想。
林珍惜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朝着慕容冲笃定的点了点头。
慕容冲垂下睫羽,停顿了片刻又道:“所以你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去长安?”
他的话中隐有叹息之意,林珍惜知道一时让他推翻维系了多年的信仰并非易事,便解释道:“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而扰乱了这里的秩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样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慕容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度沉默后道:“千年后?”
“是,千年后。”
“千年后,可还有秦国?”问到这一句时,慕容冲的眸光又沉了几分。
林珍惜明白过来,他想知道的是他的族人是否还要受秦国的奴役,便依照史实说来:“几年后鲜卑人就会攻入长安,建立西燕政权,秦国到那时灭亡。至于千年后,不仅没有秦国,连皇帝都不再存在,人们会建立民主政权,再也没有谁能够奴役谁,世上的大小事务也不再只是一个人说了算。”
“若真是如此,当真是令人向往的世界。”听着林珍惜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慕容冲面上浮现出一抹浅笑,低声叹了这一句。
林珍惜见他如此,本想安慰他几句,告诉他不必羡慕,日后他会成为西燕皇帝,君临天下,却不想她还未开口,便有一个刺耳的呼声自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