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却拦下江亭起身动作:“那个不急。江庄主,还有一事。”
江亭忙道:“蓝大人请讲。”
蓝湛扫了眼远处夜色,神色有些莫测:“除却北方镖局那两位,庄中可有别家人到了?”
江亭有些迟疑,还是如实相告:“毕竟还有些日子,除了今日这两位,尚且没外人来。不过…”
蓝湛似笑非笑看着江亭,顺着他的话道:“不过什么?”
江亭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的瞄着萧瑞儿:“今日午时那会儿,正巧卢家镖局的人也过来递帖子。”
萧瑞儿面色微变,仍就着之前动作,啜了口清茶。目光坦然的看了回来:“卢家什么人?”
江亭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卢老镖头,和他两名手下。”
萧瑞儿微蹙眉尖:“也是为说亲来的?”
江亭轻轻颔首:“正是。”
萧瑞儿唇角微勾:“何时来何时走,在哪用茶吃饭,还请江庄主详细告知。”
“午时来,午时三刻用饭,正在此地。之后由管家陪着,在庄里散步赏兰,申时才走。”江亭一连串说下来,半点不打呗儿,且唇边一直带着笑意,目中却露出淡淡嘲讽。
蓝湛和萧瑞儿各自心中雪亮,早知道这江亭不是个好相与的,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卢家镖局在江浙一带可谓名声赫赫,也是江南四大镖局之一,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更重要的是,卢家镖局,就在一进临俪场的第一家,大红漆底金字招牌,相传是已故南陵王亲笔所书。
午时来申时走,先后分别是北方镖局那二人到的时辰,以及两名死者大概的遇害时间,也就是说,目前除了盛兰山庄自己人,最有嫌疑的,就是临俪场的卢家镖局!
江亭先前种种为难迟疑,此时却倾数化作为着朋友义气的无法无奈,不是他想有所隐瞒,实在是卢老镖头高义,即便是盛兰山庄自己背这黑锅,也不能陷朋友与不义啊!江亭此举,就想表达这个意思,不仅一反先前的不利局面,且反将了萧瑞儿和蓝湛一军!
萧瑞儿云淡风轻点点头,表示记下来,同时淡声道:“既如此,卢家镖局也是要走一遭的。为免再生枝节,还请庄主将那位管家借我们半日,明日一早我们好带着一起,与卢老庄主当面对质。”
江亭磨着牙应下来:“这是自然。”
蓝湛在旁又加了句:“还有,所有递了盛兰帖的,江庄主那应该有名单的吧?麻烦待会儿给我们一份。”
江亭点了点头,招手让旁边人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蓝湛站起身抻个懒腰,有些懒洋洋的道:“刚才说那个什么安然居的,今晚上我们就住那。”

第八章 明枪与暗箭

原本带两人去厢房的事,随便找个下人便可。偏蓝湛提出要住在安然居,江亭自不可能坐视不管。故而只能赔笑着与两人一同过去。同时吩咐下人,先过去把灯盏点上,并将屋内各处收拾整齐。
蓝湛一听这话就不干了:“从此刻起,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安然居。”
江亭一愣,也反应过来,忙笑着道:“我这也是糊涂了!蓝大人是想保留屋子原样,方便查案是吧?”
接着便看向旁边跟从的护卫:“就依蓝大人所说,吩咐下去,即刻起,任何人不准踏入安然居二十丈以内的地方。”
蓝湛闻言,瞥了江亭一眼,后者回以斯文一笑。
蓝湛暗骂:真他娘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萧瑞儿也微蹙下眉尖,这江亭是明摆着跟两人过去不啊!
任何人不许踏入距离安然居二十丈以内,那今晚她和蓝湛两个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就不关盛兰山庄任何事,且是“依照蓝大人亲口吩咐”。盛兰山庄顶多落个护卫不严,却不会受太多道义上的谴责。且官府和临俪场来的人,若是一夜间被人摘了脑袋,也只能说明两处的人都太无能了些。
眼前这桩案子,凶手为何人,死者为何人尚不得知,更不用提杀人的缘由和目的。萧瑞儿和蓝湛目所能及者,甚至包括眼前这个翩翩贵公子,都有可能是本案凶嫌。如此情况下,江亭又公然撤离对二人的庇护,萧瑞儿和蓝湛可说是四面楚歌,全无可依。
索性两人都是有些骄傲性子的人,落到此般境地,绝不会想着求人,更不会出言责备对方。其实要责怪,也是萧瑞儿怪蓝湛多些。谁让这人从见到江亭起,就一副大爷样儿,随便换个人都难免心怀怨恨寻机会落井下石,更别提江亭本就是个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的。
一路走着,蓝湛侧眸瞟了萧瑞儿好几次,见她始终面色平淡,始终未露出半分埋怨,不禁有些好奇。便低声道:“喂,你不生气啊?”
萧瑞儿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要生气?”
蓝湛耸肩,朝前头江亭一撇嘴:“虽然蛇是歹毒了些,但若没狼犬主动招惹,也不见得会引来它吐信啐毒液。”
蓝湛声音不大不小,十分自然。江亭是一定能听到的,却依旧步履翩然,姿态优雅,仿佛浑然未觉。
萧瑞儿因为蓝湛不觉间将自己比喻成狼犬而唇角微翘:“那只狼犬也不是无缘无故招惹。况且,有些人事,即便不招惹,也会主动寻上门的。”
蓝湛笑得眼眸微弯,神采风流,嗓音微哑道:“我就知道,瑞儿心里始终是向着我的。”
说话间,已经抱着双臂蹭到萧瑞儿身边,笑容暧昧唤道:“瑞儿…”
萧瑞儿脚下移步,往旁边挪了一尺。
蓝湛恬不知耻,笑着往过跟了一尺,多一寸。
萧瑞儿再挪。
蓝湛再跟。
待到了安然居前,江亭转身,就见暗沉夜色里,身后已空无一人。
之前动静他多少也听到些,不由得失笑道:“二位…”
两人一前一后从距离月亮门一丈远的地方翻墙而入,又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到月亮门前。
江亭转回身,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要是没跟这俩打过交道吃过苦头,还以为两人是到他这儿过家家的!
蓝湛却笑着朝江亭一扬下巴:“有劳江庄主带路,慢走不送,明早见。”
江亭也收敛起先时松懈下来的笑容,执着折扇朝二人一拱手:“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明早见。”
刚转过身,走没两步,就听后头蓝湛道:“且慢——”
江亭转身,一双凤眸在一片暗色里清亮亮的,那一身锦衣华服衬着,若忽略此人阴沉心思不计,还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翩然风采。
蓝湛伸出狼爪子搭在萧瑞儿肩头,笑着朝江亭道:“早膳我喜欢吃清粥小菜,配肉包子。粥里搁几粒枸杞,切几片百合,包子要猪肉大葱和牛肉笋丝馅儿,顺便切点芫荽香葱末儿,还有乌醋汁,要乌镇的。”
萧瑞儿肩膀一抖甩了开去,站在一隅神色冷凝瞪着蓝湛。后者却未因为那一甩而失去平衡,站得格外英姿挺拔,显然是早有防备。
院子外面,江亭咬着一口银牙,目中几乎喷出火来。这两人,把他天下第三大庄当什么了!
怒目瞪视着笑得一脸风流相的蓝湛,脑中突然飞速闪过什么。江亭先是一愣,继而瞳孔微缩,身躯微僵,拳头也渐渐攥握起来。
蓝衫红发,背覆长刀,眉眼风流又一副欠扁的痞子样儿,传闻中六扇门排名第三的那位——不是苏州蓝湛还能是谁!

江亭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剩下两人在院里对峙。
蓝湛露出一抹自以为最温柔纯善的笑容,又将嗓音柔和了几个音段,看着萧瑞儿道:“瑞儿,别闹了。”
萧瑞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蓝湛盯着自己胸口的灼热目光:“这话该我说才对。”
蓝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乖,咱们先进房间。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萧瑞儿隐忍多时,胳膊上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脱口嚷道:“姓蓝的,你有完没完!”就他这架势,无论男女老少,谁敢跟他进同个屋子才怪!
蓝湛笑的格外无赖:“咱俩还没正式开始呢,哪能那么快就完?”
萧瑞儿吸气再吐气:“蓝湛。”
“其实咱们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叫我蓝,或者单字湛,都比叫我全名来的亲切。”
萧瑞儿拳头捏的咯嘣嘣响,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蓝湛!”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直接跟上面说取消咱们俩的搭档关系——”
萧瑞儿话没说完,蓝湛突然几步窜过来冲到跟前,一手捂住萧瑞儿的嘴,搂着腰将人带到暗处,悄声道:“嘘——别嚷。”
萧瑞儿方才被蓝湛气的七窍生烟,但也多少觉察四周有些不对。此时被蓝湛扣在怀里,渐渐平缓下喘息,便听得更清楚些。
有人。
五丈以内,大约在两人站立的北偏东方向,内力与萧瑞儿不相上下,且只有一个人。
两人站在暗处,过了约莫四分之一盏茶的功夫,那人便离开了。
萧瑞儿蹙了蹙眉尖,心里却在揣度这人用意。只在暗处窥视,却并未有所行动,应该只是个小虾米,过来探探她和蓝湛路数,回去跟上面通报的。
刚想抬头跟蓝湛说话,就听头顶上方传来某人带着笑意的微哑嗓音:“瑞儿,你身上好香,是什么香粉?”
萧瑞儿一把推开人,拂开蓝湛捂着自己的手掌,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形。冷冷瞪了蓝湛一眼,道:“你刚才怎么不事先打手势,让我也好有个提防。”
蓝湛抱着手臂,笑得很是无谓:“那就不自然了。”
萧瑞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那也总比我跟泼妇似的把你全名吼出来好吧!”
蓝湛眼一眯,微偏了下头,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原来瑞儿这么关心我。”
萧瑞儿直白斥驳:“我是怕曝露了你的身份,给临俪场惹上麻烦。你以后有什么算计最好事先知会一声,不然下回别想我会好好配合。”
说完冷着脸转身就走。
这回萧瑞儿是真有些生气。搭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相互配合,如果一味独断专行,我行我素,那直接做独行侠就好,还白费力气彼此磨合作甚?
依照先前江亭所讲,北方镖局那两位,都住在最大的这间厢房。萧瑞儿推门进去,点燃灯盏,四下打量整间屋子。
屋子里各处器具华贵精美,桌椅窗牖无一不锃亮如新。两张床均干净整洁,被褥都叠的整齐,只各自显露出个浅浅陷下去的蚕形,证明这两人应该短暂小憩过,并未深眠。桌上有两只翻过来的杯盏,炉子上的水壶半满,其他各处再无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显然这两人午时到此,吃过饭又喝了些茶,躺在床上稍作休息,就往外面去了。
蓝湛和萧瑞儿各自从床里侧拎出一只包袱,包袱的带子上也绣着两圈暗金松罗纹,确实是北方镖局特有标识。将包袱打开来,就见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以及其他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其中一只包袱里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铜色令牌,刻着北方镖局的篆字。
蓝湛将手里令牌抛了两抛,道:“依照之前江亭所说,这两人是平级。”
萧瑞儿将两只摊开来的包袱摆放在一处,点了点头:“看衣物用品,也确实是这样。”
蓝湛又道:“可现在只有一枚令牌。”
这令牌别无它用,只是用以证明自己身份。因为北方镖局在全国有几处分堂,无论是外人,还是自己镖局的人,做一些事的时候,得先拿得出令牌来,方便验证身份。
萧瑞儿想了想,看向蓝湛道:“你的意思是,遇害的那两个,确实是北方镖局的?”

第九章 意外得毒物

蓝湛露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容:“我从来没说过不是。”
萧瑞儿细一回想,确实。蓝湛只是问江亭是否彻查过整个盛兰山庄,是否肯定庄中再无其他人失去踪迹,却从没直言否认过那两具尸体是北方镖局的人。
“你是有意诈江亭?”
蓝湛将令牌收入怀里,转身到一旁墙角点炉子烧水:“先不说他。那两具尸体,你怎么看?”
萧瑞儿将两只包袱收好,搁到一旁,又将整间屋子巨细靡遗检视一周,同时不慌不忙答道:“验尸时,你看出尸体上有兵器导致的外伤么?”
蓝湛蹲在地上折腾炉子:“那人用了有腐蚀效果的毒物,就是为了销毁线索,包括死者面容,衣物,以及身上致命伤。”
除了面容五官衣裳饰物,还有一条,能让查案人顺藤摸瓜找到凶嫌的,就是死者的致命伤。江湖中人,各有各的拿手兵器,即便再小心谨慎,也难免露出马脚。
这次的凶手却做的够绝。一瓶强烈腐蚀的剧毒,将几乎所有线索毁于一旦。
蓝湛点着炉子,又去外头取了些井水,将炉子坐上:“锐物所致的外伤肯定是有的,且在胸腹部位。但尸体腐蚀的太厉害,无法辨别清楚。”
萧瑞儿沉默片刻,道了句:“刚才在外面的事,你能保证没有下次么?”
蓝湛微一怔愣,唇角仍微噙着笑意,眸色却清明一片,不带半分顽笑:“我保证。”
“我保证,以后有什么情况,尽可能跟你打过招呼,不会有意瞒着你。”
萧瑞儿听出蓝湛话里留着活口,但也知道,依照这人的背景以及行事作风,能做出这个保证已实属不易。而她要的,也就到这样。
“腐蚀尸体的药粉,或者是药露,我知道是什么。”
蓝湛一挑眉:“你知道?”
萧瑞儿颔首:“我曾经调配过,现在瑞香就有一瓶。”
蓝湛突然露出一抹笑,弯着眼道:“所以傍晚那时你才让我松手。你是担心那种药物会透过手套渗入我体内?”因为完全清楚毒物的效果,所以才担心他会受伤?
萧瑞儿冷着脸道:“我知道你那双手套不是俗物。”
暗蓝色泽,却隐约透着金色流光,细看表面还带着一层小小倒刺,应该是不怕一般外物侵蚀的宝物。否则蓝湛也不可能放心戴着它去验尸。
蓝湛微微一笑:“是某种西域进贡来的特殊布料。说是经过九重火焰淬炼,百毒不侵,数十年不会虫蛀腐蚀。六扇门里几个捕头,每人都有一双。”
萧瑞儿皱了皱眉,知道这般宝贝蓝湛不可能随意丢掉,又回想起当时情景,便道:“所以你当时说让府衙仵作将手套一并带回去。”
蓝湛理所当然点点头:“嗯,让他帮忙清洗一下。仵作有专用的器具和药水。”
“你刚才说,那种药粉,你也可以调配出来。那弄得调配之法的人,很多么?”
萧瑞儿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到什么,面色稍有不豫:“其他几样材料还好,唯独那味春芜,是在硫磺泉边方能生长,十年成株,一根百条,叶条柔韧堪比丝帛,是香草里难得圣品。”
蓝湛闻言微讶:“既然是香草,怎么会有腐蚀效果?”
萧瑞儿一直没抬眼,唇边随着蓝湛问出的疑惑露出一抹苦笑:“我当年,初入香粉行当…”
只说了几字,萧瑞儿仿佛突然回味过什么,面色陡然一变,有些艰涩的转口道:“总而言之,我那时少不谙事,一心想按照书上所讲,炼制出一味至纯至毒的香粉…那瓶‘荃靡’,是个意外。”
蓝湛却追着这个话题不放:“你当初是意外,那旁人也会这么巧,单凭意外加巧合炼制出一瓶什么全迷来?”
萧瑞儿笑了笑,抬眼看蓝湛:“我说意外,是指我当时心境。你没听仔细么,我当时是照着书做的,如果有人一心一意照着书去做,只要他手里有春芜,总能炼制出一瓶同样功效的来。”
蓝湛眉间舒展开来:“这就好办了。等回到瑞香,你把那本书拿来,让我看看,这就又多了条线索。”
萧瑞儿点点头,又将话题引回来:“所以你现在也基本肯定,死的那两个是北方镖局的?”
蓝湛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往两只干净杯子里各倒一些,拿过水壶倒水。
水雾弥散,屋子里乍时飘起一片茶香,蓝湛递了只杯子过去,有些吊儿郎当的笑道:“我现在只确定两件事。这次盛兰山庄的赏兰会,大概不会太平。”
萧瑞儿对此并不反对,因此便等着蓝湛说第二条。
蓝湛吹了吹茶面,轻啜了口滚烫茶汤,呲牙一笑:“以及,往后跟你一起查案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萧瑞儿白了他一眼,走到靠屋子里侧的那张床边,坐下,背过身喝茶。
蓝湛挑起嘴角笑,单手将背后长刀卸下,放在枕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做睡前准备。
另一边萧瑞儿喝下一盏茶,到外面简单洗了脸,漱过口,回到自己那张床边,解下帐子,连鞋都没脱,翻身进去。
雪白纱帐飘飘浮浮,却因为料子着实不错,看不真切内里风光。
蓝湛叹了声,将门闩好,检查过几扇窗子,宽衣睡觉。

第二日清早,蓝湛和萧瑞儿各自精神奕奕,坐在桌边用朝食。饭食真如蓝湛所要求,白粥里放了新鲜甜脆的百合,以及几颗饱满鲜嫩的枸杞。白胖胖的包子各自盛了两屉,分别是猪肉大葱和牛肉笋丝的。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碟乌醋汁,旁边摆着两只翠色瓷碗,分别盛着切得细碎的芫荽和香葱。
蓝湛夹起包子沾了些佐料,一口进去多半只,一边嚼着,一边满足的笑弯了眼。竖起大拇指,有些口齿不清的赞道:“果然是乌镇的乌醋汁,酸中带甜,齿颊留香!”
江亭在旁吃着自己清早起来惯常用的燕窝粥,有些厌恶的微蹙下眉心。大清早上起来吃肉包子,他可没那好胃口。面对着这位江湖人称“惊艳一刀笑面阎罗”的蓝湛蓝大捕头,更觉食欲不振。
萧瑞儿在旁依旧一声不响的用着饭食。桌上除了两屉包子,还有几屉各种馅料的水晶蒸饺。不仅看着玲珑可爱,味道也精致可口。
桌边三人,除却江亭,另两个明显吃的十分畅快,忽略各自或粗鲁或优雅的进食方式,两人胃口都格外的好,心情也十分不错。直把江亭看的分外窒闷,燕窝粥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动筷了。
待到一餐朝食用完,三人各自捧着茶盏,怡然轻啜。
江亭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却怎么都觉不得劲儿。原因无他,蓝湛从方才吃饱喝足撂下筷子起,就一直笑嘻嘻盯着他瞧。
要说蓝湛容貌,可谓生的十分俊俏,再加上这人特别会笑,一笑起来,又是一副十足的风流样儿,平常就特别受女孩子欢迎。
当然,那得是对蓝湛不知底细的女孩子,江湖中人,无论谁听了蓝湛名字,不分男女,面上都要变一变颜色。混江湖的,没有哪个身家完全清白,因此对捕快,本就有着几分忌惮。再加上蓝湛这人那不知何时出手的惊艳一刀,以及混不吝的痞子作风,更让不少人对之心生畏惧。
更何况,江亭一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二则,还是个暗里做过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买卖的江湖人。被蓝湛这么笑着看上一阵,江亭从开始的略感烦躁已经转变为坐立难安,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只能主动开口道:“蓝大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蓝湛笑容微敛,唇角仍微微勾起:“江庄主,似乎昨晚睡的不太好。”
“今早上,吃的也有点少。”
江亭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毕竟庄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现在还不知该如何跟北方镖局交代,能吃好睡好,才比较奇怪吧?”
蓝湛点点头,面上显出几分同情神色。
直看的江亭嘴角一抖,心道这又是要唱哪出啊!
蓝湛看了眼边上一直微垂着头的中年男子,朝那边扬扬下巴:“那位,可就是先前所说,陪卢老镖头散步的管家?”
江亭暗吁一口气,颔首道:“正是。”一边朝那人招了招手。
面前男子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中高身形,蓄着小撮胡子,眉间形成个很深的“川”字,行动间可以看出下盘功夫很稳,且内力也很不错。一双拳头比常人大出许多,青筋根根暴露,且身上没有其他兵器,应该是练长拳的出身,且功力颇深。
蓝湛眯着眸子打量片刻,点了点头:“不知管家怎么称呼?”
男子朝蓝湛一抱拳,声音低嘎道:“小人幸得庄主赐姓,单名一个福字。大人直接叫我阿福就好。”
蓝湛了然一笑:“哦,福管家。”明摆着是不想曝露身份了。不然他这样的,即便退隐多年,报出名号来,定能震慑一干武林后辈的。
萧瑞儿在旁接口道:“麻烦福管家待会儿与我们走一趟,具体做什么,江庄主应该已经告诉了。”
江福低首,表示知道。
说着话,蓝湛已率先站起身,朝江亭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刚要转过身,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身形一顿,回首看着江亭笑道:“昨晚上江庄主刚走,便有人登门造访。叫了几声,也不见那人现身,我与萧老板可十分煎熬。”
眼见江亭面色微变,蓝湛又道:“幸而那人也挺识趣,站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然这一宿折腾下来,怕我两个也要和江庄主一样,寝食难安了。”
话说完,蓝湛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留下江亭站在远处,脸色十分难看。萧瑞儿只扫了一眼,便转身迈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