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闻言,唇角轻翘。
萧瑞儿从袖里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搁在桌上。
“这是她付的订金。”也是萧瑞儿付给暗的全部银钱。
和别家不同,暗从来都收全款。搁在端木眼前的银子,更是有去无回。
端木这回却没有出手,只抬起头看萧瑞儿:“那个蓝湛。”
端木看着萧瑞儿的眼道:“你对他,不一样。”
端木话不多,却字字见血。
萧瑞儿微微一笑,大方迎上端木端详视线:“如果不了解你,我会以为你问这话的意思,是与我有意。”
端木薄唇轻抿,绽出一抹浅笑,灰色眼瞳显出异彩:“未尝不可。”
萧瑞儿失笑:“算了吧。”
“我可受不了和情人每天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比试谁的剑更快架在对方脖子上。”
端木缓声道:“如果你我是情人关系,自然用不着如此。”
萧瑞儿眉尖一跳,就听端木接着道:“如若你是我的人,即便你将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还手。”
萧瑞儿扬唇一笑:“我还真不知道,暗门门主原是如此痴情之人。”
端木今天似乎兴致不错,话比往常多了不少:“你不知道的,还很多。”
萧瑞儿没接这话,伸手去触茶壶握柄,却被端木拦下:“你身上有伤,不方便。”
为两人各自倒了杯茶,端木将银子收进怀里:“这笔生意我接,但她要你做的事,还是小心为上。”
萧瑞儿点了点头。临起身时,从腰间荷包取了两封小巧纸包,搁在桌上:“前日新炼出的香粉,名为‘境’。”
“兑在任一种茶水里,指甲盖大小,便能迷晕一个成年男子,且能令人产生幻觉。”
“何种幻觉?”端木问的问题,总是很毒。
萧瑞儿却早就习惯了:“美妙的幻觉。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想要的。”
端木微微一笑,将香粉收入腰间:“谢了。”
萧瑞儿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端木看着萧瑞儿的背影,目中露出淡淡思虑。

第二日临近傍晚,萧瑞儿正握着一只青玉杵捣磨浆子,就听门外响起两声叩门声。
萧瑞儿皱了皱眉,放下玉杵,从旁拿过一块白布罩在案上,起身开门。
门外,蓝湛抱臂靠在墙壁,目光一直在萧瑞儿胸脯徘徊,笑着道:“出去走走?”
萧瑞儿面无表情松开门板,抬手就要落闩。
蓝湛一步跨到门前,伸腿挤进来,力道大的萧瑞儿连连倒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对方却没有一点被人厌恶的自觉,扶门勾唇,眉眼映笑:“总闷在屋子里多不好!”
“况且咱俩也该趁着这两天清闲,好好熟悉熟悉。”
萧瑞儿一手扶着剑柄,咬牙瞪视,真恨不得将这人脸划花了,省得一天到晚晃来晃去的卖俏!
蓝湛看她神情,也将萧瑞儿心思猜准了七八分。颇为失落的低叹一声,眉间透出淡淡萧索:“都说姐儿爱俏,怎地瑞儿你如此不懂风情?”
萧瑞儿磨牙,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青楼里的姐儿。”
蓝湛惊讶挑眉:“我知道啊!”
接着又露出一抹邪气笑容,摸着下巴感慨道:“不过瑞儿你可比一度楼里那几个头牌有风韵多了…”
话音未落,萧瑞儿已经一脚踹上蓝湛两腿之间,同时挥臂反手抽向那张笑得欠扁的俊脸。
蓝湛早有觉悟的顺着萧瑞儿攻势倒退几步靠在墙壁,一只手明目张胆扣上纤细腰身,另一手则毫不费力的挡住横扫过来的手刀。同时抬腿一勾,架开萧瑞儿两条笔直雪白的大腿。
两人转瞬间就变成萧瑞儿双腿叉开跨在蓝湛腰侧,上身相贴额头轻抵,极是暧昧的纠缠姿势。不知情者还以为是痴情儿女互许终身天雷勾动烈火——
可眼下,郦茗澜柳眉端木澈都是知情者,且都看清萧瑞儿阴沉到要砍人的神情,尽管各自面上神情不尽相同,却都默契非常的没有出声。
蓝湛却还嫌不够似地,缓缓转过脸,故作不经意间蹭过萧瑞儿躲闪不及的唇瓣,笑得一脸风流看向呆愣原地的三人:“好巧啊,都来找瑞儿谈天?”
说着,眼角斜飞瞥了脸色苍白的萧瑞儿一眼,一副公事为重的严肃模样:“没事的,虽然瑞儿比较急,但还——”
萧瑞儿忍无可忍,扬手一个巴掌甩过去:“你混蛋!”
就听“啪”一声脆响,萧瑞儿这巴掌不偏不倚打个正着。
蓝湛肤色并不算白皙,可还是渐渐显出五个指印,嘴角也溢出星点血丝。面上仍是带笑的,目光幽深看着萧瑞儿:“小心胸口的伤——”
萧瑞儿先是一震,未曾料到蓝湛会不躲开。一听到那句话,又见蓝湛露骨打量自己胸脯的目光,登时气的浑身发抖,单手撑住墙壁怒叱:“放手!”
蓝湛搁在萧瑞儿腰侧的手不轻不重揉了两把,在萧瑞儿几近冒火的瞪视下,终于松开钳制。萧瑞儿足尖一蹬墙壁跳下来,转身往后院走去。
身后三人同时出声:“瑞儿。”
萧瑞儿牙根酸痛,身形僵硬的转过身。
小眉最先开口:“瑞儿姐姐,郦当家和端木门主找你。”
端木灰眸微暗,瞟了蓝湛一眼:“我不急。”
郦茗澜叹了口气,看着两人:“一个时辰前,城外盛兰山庄死了人,官府已经派人去看了。事有蹊跷,你们俩过去看看吧。”

第六章 盛兰双尸案

临出门前,端木未再多言,只轻轻点了下头。
萧瑞儿明了,朝小眉吩咐道:“案上药粉研磨仔细,旁边两只碟里的东西放进去,搅拌均匀,拔在冰水里十二时辰。”
“雇主明日过来,记得跟她讲清瑞香规矩,另收余下七百两。”
小眉点头,看了蓝湛一眼,面露不豫:“瑞儿姐姐…凡事小心。”
萧瑞儿点头,又看了端木一眼,转身便走。
蓝湛半眯着眼在几人间来回打量,摸着下巴笑容轻佻。
萧瑞儿前脚刚迈过门槛,就听身后蓝湛说道:“小眉好好看家,我和你瑞儿姐姐今晚上就不回来了。”
萧瑞儿身形一僵,强忍住转身怒叱的冲动。就听端木凉凉接口道:“蓝捕头好好查案,瑞儿家中自有人照看。”
萧瑞儿握拳吸气,肩膀微颤。郦茗澜浅笑着道:“正事要紧。瑞儿出去执行任务,二位莫要后院起火。”
萧瑞儿忍无可忍,转头喷火:“郦茗澜!”
郦茗澜细眉一挑,乌黑眸子里分明是强忍笑意:“萧老板有事托付?”
萧瑞儿吸气再吐气,怒极反笑:“今早上沈大人来过。”
郦茗澜面色微变。
萧瑞儿接着道:“买走我一盒七色香丸。”
说完,转身便走,就听身后传来某人低声咒骂以及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一口恶气吐出,萧瑞儿终觉胸间舒爽!
蓝湛侧目扫了端木一眼,后者回以高深一笑。

两人各骑一匹快马,赶往城外盛兰山庄。
盛兰山庄的主人姓江。取名盛兰,一则此处兰花天下闻名;二则当年山庄第一人主人最爱的女人名字中有一“兰”字。
时值暮春,庄中处处鸟语花香,草木葱郁,夕阳余晖下,端的是一派盎然□。
蓝湛和萧瑞儿并肩而行,看了眼前方领路仆役,低声道:“果然不简单。”
萧瑞儿知道他指的是那仆役脚下功夫:“天下第三大庄,自不能徒有虚名。”
对方知晓是临俪场过来人查探,派什么人出来相迎,也是有学问的。找个普通仆役打扮,却下盘功夫深厚的,既彰显盛兰山庄人才济济,又多少带了些轻视来客的意味。明面上礼数周全,实则有那么几分逐客的意思。
世家做派,大多如此。
蓝湛哼笑一声,侧目看她:“你对这里并不陌生么!”
萧瑞儿扬唇一笑,故意大方答道:“从前夜里来过几次。”
前方领路的中年男子明显身形一僵,脚步微滞。
给她二人下马威不要紧,拂了临俪场的面子,她若是不能及时找补回去,就是她的过错了。
蓝湛眉眼映笑,故作恍然:“噢——”
前面那仆役额角青筋抽动。
萧瑞儿唇角微弯,这厮气人的本领真叫一绝。
进到一处偏厅,先那仆役转过身,低眉敛目:“我家庄主过会儿就到,请二位稍候。”
蓝湛抬手拦住:“不必。我们到此是为查案,哪里出了人命,直接领我们过去即可。”
中年男子神情未变:“庄主吩咐过——”
“是你家庄主大,还是沈巡抚大?”蓝湛眼一眯,十足官大爷做派。
“这——”男子面露为难。
“呵呵,江某不过一介武夫,怎敢与巡抚大人相提并论。”门口不知何时已立了一道人影,一袭暗绿华服,样貌俊秀举止斯文,没有半分自己口中“武夫”模样。
手一挥,先那人一低首,躬身退下。
绿衣男子手执折扇,朝二人拱手:“不才盛兰江亭,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请二位见谅。”
江亭说的客套,细一听,话里刺儿却不少。不说“淮扬”、“扬州”,偏说“盛兰”江亭,暗指盛兰山庄在淮扬一带做大,不仅有百顷土地,偌大山庄,还与远近多处州府有着生意往来。
蓝湛一扬下巴,压根不吝江亭那套:“江庄主客气了。我们过来查案子的,咱们闲话少说,先看尸体吧。”
江亭笑容有些尴尬,修养却是极好的,仍客客气气的道:“既如此,请二位跟江某来。”
二人跟在江亭后头,穿廊过厅,走了约有一盏茶功夫,最终来到一片花圃。江亭走的不快,越临近花圃,举止行动间越显小心恭谨,仿佛带两人来的不是自家庭院,而是皇宫大内。
萧瑞儿则是初一进花圃,就微蹙了下眉尖。
擅调香粉的人,鼻子都特别灵,因为只要过程中味道稍有偏差,就需将先前步骤逐一检查,严重者须得调配比例从头来过。否则到最后不单香味失准,效果更会谬以千里。
蓝湛虽不如萧瑞儿嗅觉敏锐,却也大老远就闻到异常。做捕快这行,对两样东西最敏感,死人和鲜血。所以江湖上暗里骂六扇门那些人狼犬,也不是没道理的。
残阳如血,花圃中景色清丽,各色花丛皆笼罩上一层淡淡金色光辉。周遭弥漫着清幽淡雅的兰花芬芳,却遮掩不住那股子腥甜的鲜血味道。反而因着兰花特有的清香,让那股味道更添几分诡异。
江亭走到一片花色雪白的兰花圃前,姿态优雅的半转过身。唇边勾着抹礼貌微笑,目中神色却是沉郁之中透着几分讽刺,故而整张脸上的神情看上去颇为怪异。再看他脚边蜷缩伏倒的那两具尸体,配着边上雪白高洁的一茎九花,一袭暗绿华服的优雅贵公子,整个场景让人几乎不寒而栗。
因为那两具蜷卧在地的,已几乎不能算得人的尸体。
蓝湛依旧是唇角噙笑眉眼微弯的风流样儿,但那笑容却不再发自本心,而是一种近乎冷酷无情的伪装。行走间已从怀里掏出一副暗色手套,戴好时正好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开始拨弄地上那两具——尸体。
萧瑞儿则在看到尸体死状时,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虽只是一瞬,也掩饰的很好,但江亭还是捕捉到了。因此往旁边挪步给二人腾空的同时,便问:“这位…当家,从前见到过这种死状?”
临俪场来的人,大多自己另有份营生,这在江湖里早不是秘闻。因此无论对方男女老少,叫声当家总不会有错。
萧瑞儿摇了摇头,看着尸体道:“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
萧瑞儿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回复江亭问题的同时,也等于解答他心中疑惑。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所以才有刚才那一愣神。
江亭闻言,也点了点头,这话确实半分不虚妄。
别说对方是个女子,饶是他这样自诩见识过不少世面的天下第三大庄庄主,初见尸体时,也几不忍睹。
两具尸体均面目模糊,且身上多处血肉溃烂,已经无法看出死因为何。胸腹处一团血污,大腿则露出森森白骨,与那雪色兰花衬着,仿佛是在嘲讽着什么。
两人沉默站在一旁,就听“咔嚓”一声,蓝湛竟然其中一具尸体的头颅生生扳了下来。
三人俱一皱眉,蓝湛低声纳罕:“竟已经腐化到骨头里…”
江亭上前一步,似乎不敢相信双目所见。死死盯着蓝湛手里头颅与颈项的接口处,连连摇头,开口时便先倒抽了口冷气:“…什么毒物,竟歹毒至此…”
萧瑞儿看着从蓝湛手里如烂泥般逐渐脱落的血肉,心中一惊,脱口道:“呆子!还不松手!”
蓝湛侧眸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连同污血秽物遍布的手套一同褪下,扔在地上。站起身,看着那两具尸体道:“这毒十分霸道,也不知是否会有什么遗留影响。待会儿仵作过来了,让人把尸体连同手套统统带回府衙,交由官府一并销毁。”
江亭点点头,皱眉看着地上那两摊血肉,似乎仍处在难以置信的惊惧之中,不能回神。
蓝湛又接着道:“两人面貌均难辨认,身上衣物也销毁大半。毕人竟死在贵庄,希望江庄主配合,尽可能提供多些线索,一则配合官府尽快破案,二则,也是为盛兰山庄好…”
蓝湛说话向来干脆利落,却半点不少官场中人的狡猾。十年前六扇门易主,四大捕快纷纷由新人顶上,变成六位,苏州蓝湛进门最晚,却排名第三。官场不比江湖,江湖上是比谁的刀子快,说白了,就是谁有本事谁上,强者为王败者寇,纯粹武力较量。官场上除了要有真本事,还要懂得做人,才能爬的快,混的顺。故而蓝湛这人,表面看着吊儿郎当没正形,说话行事总一副谁也不怕的大爷样,实则心思之敏城府之深,六扇门中无人端敢小觑。
蓝湛简单几句话,就让江亭面色一连变了三变。那几句话几乎是车轱辘话滚着说,表面是寄望江亭与官府配合查案,实则是把整个盛兰山庄兜了进去。
傻子都看出这案子不好破,不然也不可能临时把他和萧瑞儿调过来。他从京城大老远跑这扬州来,着实是为了另个案子,按理若不是大事,姓沈的无论如何也不敢劳动他。更何况他和萧瑞儿连磨合期都没过。因此蓝湛这番话的深意就在,案子若不能及时勘破,那就是盛兰山庄藏私。人死在江家地界,又销毁面容捣烂尸体,若江亭再不好好配合,那这黑锅只好由盛兰山庄自个儿背下了。
这话其实说的挺无赖,可蓝湛看面相就不是个君子端方好相与的,且从之前言谈,江亭看出这人跟萧瑞儿分明是两拨来的。咬字间又带了些北地口音,且一副跋扈的不得了的大爷样儿,比巡抚大人还会端架子…心里这么一琢磨,江亭当场汗就下来了,这位别是京里派下来的吧!
萧瑞儿在旁看着好笑不已。对付这姓江的滑头奸商,还真得蓝湛这样的无赖最合适!

第七章 两方相委蛇

旁边已有仵作以及府衙捕役过来拾掇,三人遂移至不远处凉亭交谈。蓝湛与几人附耳吩咐几句,才跟在萧瑞儿身后一块过去。
江亭再开口时,明显比先前谨慎许多,也客套许多:“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不待萧瑞儿开口,蓝湛已经抢过话头,微微笑道:“这位萧老板,是临俪场过来的。鄙姓蓝,现归沈大人手下做事,这往后么,也算半个临俪场的人。”
说着,又朝萧瑞儿挤眉弄眼,那意思我说的不错吧?
萧瑞儿怎会听不出他话言话语里又在占自己便宜,可当着江亭的面,又在办案过程中,为免横生枝节,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冷冷横了蓝湛一眼,没再说话。
江亭一听这话,更觉得自己先前判断不错,也不敢再往深了问,便温言与两人从新认过:“萧老板,蓝…大人。”
蓝湛对于这声大人相当满意,眯着眸子一挥手:“适才跟江庄主说的…”
江亭忙道:“这是自然。不如这样,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今晚且在山庄住下,我差人置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二人对此般安排均无异议,遂跟着江亭移步别处用晚饭。

华灯初上,夜色妖娆。
天候渐暖,江亭又有意讨好,便将用饭地点选在一处景致优美的凉亭。八角凉亭雕梁画柱,玲珑中不失华贵,外接一座精巧石拱桥,四周是漂浮着璀璨华灯的黢黑湖面。
冰蓝色睡莲与暖橘色花灯相映成趣,淡雅清香随着晚风徐徐袭来。萧瑞儿四下打量着,心中暗忖这江亭果真大手笔,一顿饭下来,光这些烛火花灯就不知费去多少银两,更别提盘内羹肴壶中美酒。
蓝湛却似乎很习惯这般排场,执着酒盏吃喝肆意,浑然不觉另两人的沉默。
旁边江亭则较少动筷,只一径觑着蓝湛面色。原本邀二人共进晚膳,就是想边吃边聊,也好摸摸这两人的底。可蓝湛似乎兴致正好,旁边萧瑞儿则垂着眼吃饭,礼仪举止都优雅的无可挑剔,且没有半点主动问话的意思。
一顿饭下来,江亭都懵了,不是说有话要问么?怎么这二位一个比一个坐得住,倒显得他这个东主小家子气了。
蓝湛饮下最后一盏酒,拿过旁边帕子擦了擦嘴。手指敲了两下墨石桌面,半垂眼眸寻思片刻,才悠悠然道:“江庄主没怎么动筷啊?”
江亭抽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江某中午吃的有点多,现下不太饿。”
接着又有些试探的道:“蓝大人可吃好了?”
蓝湛潇洒一点头:“挺好!”
江亭又转向萧瑞儿,见对方不知何时也放下银箸:“萧当家也用好了?”
萧瑞儿翘了翘唇角:“多谢江庄主盛情款待。”
江亭吁了一口气,跟这俩人打交道,都够累的!
蓝湛端起旁边婢子斟的淡茶,轻啜一口,缓声道:“既然大家都吃好了,咱们说正事。”
蓝湛抬眸看了江亭一眼,见对方脸色青不青白不白的,不禁皱了下眉毛:“江庄主似乎脸色不太好。”
江亭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心道你把我的话都抢着说了,能好的了么!面上却连忙挤出一抹笑道:“大概是这里灯火暗。”
蓝湛明里暗里挤兑人,仿佛一提正事他就心虚似地,他哪能当龟孙子认这个亏?别说蓝湛是有意诈他,就是真的脸色不好全身上下都不舒坦,他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觍颜笑着道出个“好”字来。
蓝湛点了点头,唇角噙笑道:“那江庄主就先说说,那两人都是什么来历?”
江亭生怕不赶紧掰扯清楚,这人又出什么幺蛾子折腾人,因此蓝湛话音一落,便快声解释道:“是这样,每年春末夏初,咱们盛兰山庄都要举办个赏兰会。诚邀江湖各路朋友,一同吃酒赏兰,共商江湖大事。若是有中意的兰花,也可买回家中或者馈赠亲朋。”
“今年除了往年例行诸事,还有一则,就是为我小妹选个乘龙快婿。给各世家门派送去的盛兰帖上,这条也是写明的。眼下距离赏兰会还有约莫两旬,今日那二位,是北方镖局过来送信的,信里附了他家二当家的生辰八字…”
萧瑞儿听到这,觉着江亭此番话,倒有七八分是真。那两人身上残留的衣物,灰蓝衣裤,袖口两圈暗金绣边,正是北方镖局一定等级上的人方能穿的。
“人什么时候到的?”蓝湛问。
“今日正午。”
蓝湛眯了眯眸子,笑着问道:“那二人身上衣物销毁大半,五官容貌也一团模糊,且身上再无其他物件能证明身份,江庄主如何能肯定,死的这二人就是北方镖局那两位?”
江亭一愣,辩白道:“可那两位小兄弟确实不见踪影,而且,虽然尸体上衣物破烂不堪,还是能看出北方镖局特有的暗金双绣…”
“除那两人外,庄中再没短少其他人?”蓝湛截断江亭的解释,又问。
江亭有些讪讪:“发现尸体的同时,就有人来报不见那二位小兄弟,我又派人将整个山庄找过…而且那衣裳…”确实十分相似啊!
蓝湛没理衣裳那茬儿,步步紧逼道:“也就是说没彻查过了?”
江亭如鲠在喉,挤出一个字:“是。”
蓝湛搁在桌上的手指又敲了两下桌子,叹了口气道:“这样的话,怕要烦劳江庄主从头查过。”
江亭笑容有些僵硬:“不会…”
蓝湛一耸眉,江亭忙道:“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查,必须得查。”
萧瑞儿在旁,虽听得有趣,眼却一直看着蓝湛手上动作,面色也有些不似往常镇定。
江亭一偏头,就见萧瑞儿面色不太好看,不由心间一动,暗道这位又是哪不满意了?便道:“萧老板可有什么吩咐?”
萧瑞儿闻言抬眸,浅笑着道:“不敢。只是方才江庄主说,将那二位北方镖局的朋友安排在庄中何处?”
江亭明白这意思就是想去查看一番,心道这个却不难,便笑着应道:“就在后头安然居。二位若是想看,咱们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