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晓岚就退掉了房子,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
回北京三个月了,晓岚依然没有找到合意的工作,甚至是连不合意的工作也很难找到。这一年全是扩招的学生已经到了毕业的年纪,实习期就开始在各种频频出现在各种招工场合,甚至可以低价无价先做。
晓岚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市场竞争能力变得这么薄弱,三个月的奔波,给她的打击和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压力不仅来自外面,还来自家里。晓岚上有姐下有弟,正宗夹心饼干。大姐晓仙,比她大三岁,从小就当家作主,父母倚重,说一不二,早四年就毕业分配成为中学教师,校园之恋修成正果,同学同事又夫妻,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事业家庭双丰收,成为华丽丽排在她前面的大对照。弟弟晓峰,作为最小又是独生的儿子,自小父母宠爱,已读大二,虽然性情纯良,却心智仍然混沌未开,成绩拉尾,除了每天戴着耳机听音乐就是捣估电脑,再有就是抱着篮球不离手。父母却有信心得很:“男孩子怕什么?”仿佛只要他一毕业,就可以眨眨眼成为顶天立地大男儿。
所以现在的晓岚在家里成了老大难,仿佛她的没找到工作没找到男朋友成了将来弟弟的坏榜样似的,很明显,大姐的好榜样在她手里没能接捧下去,江父江母不免唉声叹气:“晓岚啊,你要象你大姐那样,没毕业就先找个单位做事,实习期工资少点那也是正经的国家单位。你啊,眼高手低,非贪那个啥跳舞的地方活省钱多,可这哪是正经长久的单位啊,你看看,资本家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总得找个稳定单位,才是长久之计啊!”
晓岚哭笑不得,却又无法解释,只得低头扒饭。正这尴尬时候,晓仙夫妻带着女儿回来,她学校离娘家近,每天中午总是回娘家来吃的。但见那小丫头很利落地跑上晓岚的膝头,抱着她甜甜地叫一声:“二姨!”
小丫头小名妞妞,她素来知道二姨是极宠她的,而且买东西给她够慷慨,所以跟二姨极亲近。晓仙却带着一丝利落之气,进来后就说:“妈,我给晓岚找了个工作。”
江母顿时高兴了:“啊,还是晓仙能干,是什么工作?”
晓仙说:“是我托一个学生家长帮助的,在一家部委下面的附属幼儿园做教师,虽然不是事业编排,不过工作性质稳定,头一年试用期以后,基本上就是长期合同工。我看晓岚跟妞妞这么合得来,照顾小孩子应该没问题。”
江父连连点头:“稳定好啊,女孩子嘛就是要工作稳定,收入多少倒没关系!”
结果那个“稳定的工作”,压垮了晓岚心理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一个小孩是天使,那么当三四十个天使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群小恶魔。
晓岚从来不知道,照顾一个小孩时会有这么多的工作,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觉得一年都没有这么累过。她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当救火队,扑了这头那头着了。一个小孩叫“老师我要尿尿”的时候,立马就有十几个孩子同时也跟着叫“要尿尿”;几乎每一分钟之内,都有五六对小孩子捉对儿撕打要她扑过去一一拆开,又有六七个小孩拿着自己捏得乱七八糟的泥巴争着来要她夸“很聪明很棒”,隔一会儿,那坐得端端正正最不闹的小孩又哭了,因为他这么努力地安静坐了这么久,老师居然没来夸他“很乖很乖”,于是就委屈了…这还是最空闲的时候,等到吃午饭了、拉去睡午觉、按倒床上盖被子、午睡完毕拉起来穿衣服、吃下午点心等最忙碌的时候,那真得有超人的动作和泰山的力气不可…
第三天,晓岚带着满身的奶味汗臭味,衣服上的眼泪鼻涕可乐泥巴痕迹,转站两班公交一班地铁之后,拖着简直被人暴打一顿还酸痛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好不容易冲进浴室匆匆清洗完毕,狼吞虎咽地吃下三碗饭时,晓仙电话打过来了:“晓岚,幼儿园电话打给我了,说你虽然是个生手,这几天也出了不少疵漏,但总体上来是可以改进,所以他们决定暂时试用你一年,试用期每月工资五百元,一年以后,就可以转正了。晓岚,你一定要好好干啊!”
“五百?”晓岚只觉得刚才咽下的饭都变成石头冻结在她的肚子里了,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么转正以后工资多少?”
“转正以后工资八百,”晓仙说。
晓岚无声放下电话,浑身无力,把自己扔在小床上,看着天花板,默默地计算,每月工资五百,扣去每天来回交通费四元,早饭午饭六元,整整一天的劳动是十元钱。
十元,她苦笑。那样的劳动量,那样的噪音,那样的刺激,每天披星戴月地出门,披星戴月地回家,以后她就要每天面对,想到这里她都觉得了无生趣。如果不是因为责任感,如果不是因为要给一声交待,她在头一个上午就要拔腿逃走了。
她打开袋子,翻开那本通讯录,摸着上面这三个月已经反复翻看多次的电话号码,心里暗叹了一声,却不禁想起那天离开时,吴姐最后一段话:“晓岚,你不需要现在就给我答复,先回北京慢慢考虑,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至于陈太,她的这种做事手法,必须会导致她的被淘汰,就算你不做这个工作,可是只要鹿州再出现第二家这样的会所,她的会所会就关心。做生意总是有挣有亏,这一行不适合她作,她自然会再找一种适合她做的生意。在鹿州,任何一盘生意开张关门都是很平常的事。我会一直等你的消息,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帮我在北京考察一下市场,借鉴一下其他人的运作方式。”
天气闷热,晓岚在她不足五平方米的房间里慢慢走着,房间很小,走几步又得回头。家里很小,总共也只有二十多个平方,父母的房间在最里面,晓峰在阳台上搭铺,晓岚的房间是原来的餐厅兼客厅隔出来的,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上面同餐厅相隔的板壁开头天窗以通风。/以前晓仙没读大学的时候,两姐妹就共同挤在这间小房间里,度过了十几年的春秋。
晓岚穿上拖鞋正要出门,想了想,还是换上了高跟鞋,又换上了一件比较登样的衣服,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梳了梳头,定了一下心,然后才出门,走过一条胡同,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长途电话。
“吴姐,我是晓岚,”在电话里,晓岚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异样的镇静和从容,也许就是出门时的换衣梳洗,这样正式的装束,给了她一种完全不同的精神支持:“您可以再等我两个月吗,我想连上海的营运手法也一齐考察一下。”
吴姐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同样平静从容,像是晓岚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似的,像是她们的聚会才刚刚分手似的:“那更好,反正我都交给你了,一切营运的步骤由你来决定吧!”
晓岚把电话稍稍移开一点,她的心跳动得厉害,仿佛害怕这条电话线把她这种心跳传到对方那边似的,这边继续说:“嗯,那我们现在就得约装修公司了,您把您房子的图纸传真给我,我看看怎么设计好。到时候我可能会带两个教练过来,一个教健美一个教瑜珈。”
“好,”吴姐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晓岚,忘记向你要银行卡号了,我让出纳把你这三个月的工资打进来。”
“吴姐,”晓岚呼吸滞了一滞:“我还没上工呢,还是等我回鹿州再算吧!”
“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帮我考察市场了吗?”吴姐笑了:“对了,我记起来了,陈太应该那里有你的卡号,那个工行卡你还用着吧,明天我就让出纳直接打进你的卡里去。”
“吴姐——”晓岚冲动地叫了一声,可是传到她耳边的却是长长的一声“滴——”
跟有钱人周旋的生活
接下来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走下去了。晓岚回到了鹿州,成立了ABC俱乐部,除了健身美容以外,还针对那时候鹿州富太太群体的需求,经常性地请北京上海的服饰专家来进行服饰搭配的讲座,礼仪专家来进行各种交际场所的礼仪讲座,还有模特公司来进行举手投足的步姿仪态讲座,甚至还请了中医院的名医来传授养生药膳知识,对美容员进行中医按摩培训等。
正如吴姐说的:“晓岚,请你来并不是怎么为我们挣钱,而是想办法怎么让我们花钱,让我们觉得花得值得,愿意花得再多。”
这个纯女性的俱乐部名气很快就传开,取得会员资格成了吴姐那个圈子很崇尚的一种派头。吴姐严格地控制着会员的准入资格,就算原来在陈太会所的VIP会员也未必能够进入这里,一年能交多少费用根本不是标准,有多少身家或者社会地位,才是能够进入这个圈子的准入证。
而有些人进入这个俱乐部,目标也根本不是什么健身美容或者讲座,而是奔着这个圈子的人脉来的。
半山的别墅风景如画,有音乐有好茶有好酒,每个人几乎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地找到自己喜欢的休闲方式,很多人愿意把自己的空闲时间消磨在这里。同时,这里聚集的都是各界有一定掌控能力的人,或者她们的父与夫有这种掌控能力。她们聚集在一起,哪怕只是闲聊,有心人都可以从中捕捉到自己的机会,许多人在此增进交情,达成合作。有时候达成合作的,并不止是坐在那里喝茶聊天的两位女士,更有可能是她们各自背后的不同家族和集团。后来很多人在回忆这十年鹿州的经济时,都不可避免地小小捎带一句到这个在起初几乎是被视作纯为富太消磨时光的神秘俱乐部。
这一天晓岚下班出来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招呼她:“晓岚!”
晓岚回头,微笑着回应招呼:“方姨,你好!”
方菊英是富成鞋业的老板娘,今天五十多岁,打扮极其奢华高调。天气还不怎么冷,她就已经披上裘皮,手里的钻戒在阳光下可以闪得人眼睛发痛,纯金镶边的眼镜,以及她金镶玉的项链和手镯,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座百货公司的奢侈品排设架。
刚开始的时候,晓岚也跟着吴姐她们一起叫她方姐,方菊英却拒绝这个称呼:“晓岚啊,小吴她们比我小个十几岁,我当个老姐姐还马马虎虎,你这孩子,我年纪都可以当你妈了,你叫我姐我可没这么厚的脸皮接受呢,还是叫我阿姨吧!”
这话一出,另外几个年纪差不多的老板娘脸上顿时也搭不住,立马也表示自己宁可当“姨”也不当“姐”。这件小小的事情,却也让晓岚对方菊英的印象很好,尽管方菊英打扮高调脾气很大,但是人结人缘,晓岚跟她却相处得很不错。
方菊英笑道:“晓岚啊,今天有空吗,晚上到我家吃饭吧!”
晓岚跟这一群太太团们交情好得很,因为她孤身一人在这里,所以时常有人请她到家中吃顿饭什么的,而且去方菊英吃饭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并不奇怪。
有时候晓岚也在暗叹,人说方菊英脾气暴燥,其实就算是有钱人,也有许多内情不为外人道。方菊英年轻时跟丈夫一起企业打拼,随着时间的推移企业的重心渐渐倾向丈夫。自从儿子国外读了MBA回来,逐渐接手家族企业。企业要走出家族模式,引进现代化的管理,就推到了日程上来。
为了让企业里的七亲八戚、老伙计老臣子们退出管理层,安心成为拿股份的股东,这种杯酒释兵权的事,自然得先拿最具典型性的人开刀,为了完成这一个交接,方菊英就自动自觉,率先从企业退了出来,还让自己家族的一些管理能力跟不上的亲戚也一齐退了下来。
为人妻为人母的,为了夫与子作这样的牺牲,方菊英并不在乎。可问题是她本来就是一个操心惯了的人,这二十年来她做企业,再忙再累她都不会叫苦,反而是越忙越有劲。这忙惯了的人骤然闲下来,真是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那种没着没落,茫然无措的感觉,简直是度日如年,再加上年纪又是处于更年期,她的症状又是特别地严重,结果于她身上,就永远都有一股无名火不知道朝谁发去。在家里是逮谁骂谁,摔凳子拍桌子,老公儿子都成了她的出气筒,于外面则是行动高调,颐指气使,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情都要她扑出来指教一番,不管别人买什么穿什么吃什么,她都要跟别人比砸钱。
晓岚刚开始见着她心理也发憷,后来知道了她的事情,又加上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请教了经常来讲座指导的名中医,心里有了一些底,然后跟方菊英几次聊天,推荐她用中医药膳调理,渐渐地和她甚为投缘。
所以方菊英极喜欢她,刚开始经常买首饰名表名牌衣服送她,晓岚一看价值太大的就婉言谢绝,但是有时候对方请吃一顿简单的饭,或者送一些香水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实在盛情难却也就收入,但也总是会回赠一些托父母从北京同仁堂购的参茸等质量较好的补品。
她深知这是一个表面上看来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圈子,也同时是一个阶层分明势利冷酷的圈子。她要在这个圈子里站得住脚,她和这批腰缠万贯的人再怎么跟风吃穿打扮,也未必能够赶得上她们。但是若是自己的人品有一丝一毫被别人轻视,就永远无法跟她们平起平等了。
所以她在跟这些富太们经济上的来往,那是绝对小心翼翼的,既不可过份狷介,更不可占一丝一毫的便宜。所以尽管吴姐不停地给她涨工资,说实话她倒觉得跟以前相比,更加存不了多少钱。
跟歌星纠缠的名字
在方菊英的餐厅坐定,就听方菊英大喝一声:“阿纶!”
却见一个年轻男子苦笑着从门外进来:“妈!”他手里还拎着西装,看样子正打算出门。
方菊英质问道:“都要吃饭了,还去哪儿呢?”
晓岚听得两人称呼,知道他就是方菊英说过的儿子张羽纶,人家也是一企业老总,被老娘当着外人的面训斥总不太好,不禁有些尴尬,连忙微低下头装看不到。
张羽纶想是素日对母亲的态度司空见惯了,毫不在意地抖了抖手上的西装打算穿上,这边漫不经心地说:“约了个朋友吃晚饭,快迟到了呢!”
方菊英看着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脑袋冒烟,待要发作却看了一下身边的晓岚,不由地压低了声音,暗暗带着警告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让你今晚留在家里吃嘛!”
张羽纶笑道:“你不是已经有人陪了吗,何必非要我陪呢…”正说到这里时,但见餐桌边那低着头的女孩似听到说她,好像有些惊诧地循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转过头去,只这一眼,他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忽然变了:“好吧好吧,天大地大老妈最大,一切都听您的好了吧,我这就打电话推了他们!”
说着这边顺势将原准备穿上的西装就挂到衣架上去了,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却正坐在晓岚的对面。
晓岚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张羽纶外貌看去,自然是不及她的前男友高大英俊,算来不过中人之姿,但是一件爱马仕的衬衫穿得慰贴无比,举手抬足自信而轻松,但见他脸上笑嘻嘻地,在母亲面前脾气相当地好。餐桌上,不时地讲几句笑话,三两下又哄得方菊英开心起来。
吃过饭,方菊英就吩咐儿子:“天已经黑了,你就送晓岚回家吧!”
晓岚才说:“我可以打车…”张羽纶已经笑吟吟地起身去拿西装:“没事,反正我也要去见个朋友,正好顺路。”
晓岚只得跟着起身,出门时见张羽纶开了一辆黑色轿车出来,这些日子她跟着这批富太们混久了,认得这是奔驰,当下开了车门坐上去。
张羽纶车子开得很稳,晓岚坐定后,便幽幽传来一阵萨克斯的音乐,乐声极低,似有似无,却更惹人心动。
晓岚有点窘,她还从未这样单独跟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相处如此之近,只得拼命没话找话:“张总,这是Kenny G的萨克斯吗?”
张羽纶却不回答她,反稍带着些抱怨地口气说:“晓岚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性别岐视啊,咱们都一顿饭下来了,你怎么还叫我张总,你跟吴姐她们相处,可不是这样的吧!”
晓岚暗翻白眼,心中腹诽道你又不是我顾客又不是我老板,我跟你不必这么快有交情吧,口中却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叫——羽纶?”
张羽纶带笑飞快看了她一眼,说:“随便,叫羽纶或者阿纶都行,只要别叫成阿伦就好!”
晓岚忍住想大笑的冲动,鹿州一些企业家文化水平不高,遇到不是常见字,把纶字读成伦字,的确是不奇怪的事,只得忍笑道:“阿伦也不错,谭咏麟也是天皇巨星啊!”

张羽纶不动声色地道:“何止呢,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原来的名字?”晓岚好奇地问:“你还有几个名字啊!”
张羽纶说:“我是上小学的时候改名的,我原来的名字,叫张国荣。”
晓岚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什么,张国荣?”
张羽纶显得颇为无奈:“谁叫我们生在七十年代,你去翻翻电话本,叫国荣的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偏我还姓张,全国人数最多的姓,电话黄页上,叫张国荣的起码十几个,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哪知道还会有个歌星叫张国荣啊!”
晓岚扯了张纸巾拭拭眼角,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那后来呢,怎么改成了现在这个?”
张羽纶说:“我上小学那会儿,被同学联手欺负,说‘就凭你长得那个样儿,也配叫张国荣’,只好哭着跑回家,说不改名就不上学了。结果我爸那会儿跟人学书法,在家狂练那首苏东坡的《念奴娇》,天天念叨着‘羽扇纶巾’,于是就改成这个名字了。”
晓岚知道张羽纶的父亲自退休以来,狂练书法,几乎是见人就送自己的墨宝,于是客气了一句:“张董对书法和诗词还是挺有研究的吧!”
张羽纶笑了:“有什么书法和诗词啊,晓岚我私下告诉你吧,他练来练去,除了‘大江东去’就是‘怒发冲冠’,两首词练了十几年,见人就送一张,我们家以前垫椅子擦桌子,甚至上洗手间了纸不用,都用的是他那‘大江东去’之类的废纸。”
晓岚笑得直摇头,这个张羽纶刻薄起自家老爹来,真是半点都不含蓄啊。
张羽纶又说:“我直到十八岁以后,才知道可以去改名字,结果派出所告诉我,一过十八岁,名字不准改,嘿!”
“张羽纶挺好的啊!”晓岚很昧着良心地夸这个拗口的名字。
“好什么啊!”张羽纶提起往事还是很愤愤不平:“结果我没过多久,同学说,你不冒充张国荣了,你冒充张雨生的弟弟!”
晓岚彻底服了:“天哪,你还真是跟港台歌星纠缠到底了!”
张羽纶嘿嘿一笑,颇为不平地说:“这能怪我吗,名字都是我爸给起的,被人笑话的却是我。你还别说,他自己的名字先跟港台歌星纠缠了。”
晓岚细想了想,富成鞋业,天哪,张富成——郭富城?
结婚了
晓岚被张家父子的名字笑得肚子直疼,直到偶见张羽纶虽然在开着车,却在等红灯的空隙偷偷用眼睛余光在看她,不觉得由了笑容,心中暗忖今天笑得实在太多了一点。
她这次回北京,从各方面实在是被打击到了,因此回到鹿州,虽然工作上尚算顺利,但是这么高的月薪,反而让她一种不安全感,感觉随时这个俱乐部就会结束,她随时还会回到北京去似的。
人真是从贫困到安乐易,从安乐到贫困难。晓岚有点自嘲地想,自己还真是如大姐所说的堕落了。
大姐晓仙不能理解晓岚的选择,对于她来说,孩子都是天使,妹妹居然选择去侍候一群阔太太吃喝玩乐而不愿去照料一群可爱的小天使,实在是她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在这种气压下,晓岚的心情自从北京回来,就一直不太好,虽然每天笑脸迎人,但是象今天这种放声大笑,却是好久不曾有过的了。
她忽然莫名地觉得一阵不安,只得转变了话题说:“张总还要跟朋友约会吧,谢谢你送我,如果赶时间的话,前面就是比较热闹的地方,我可以自己叫出租。”
张羽纶听得她不动声色地又改了称呼,心里有点微恼,他自接手企业以来,也从未有女孩子这样无视过他的殷勤,也暗暗起了好胜之心,手中放慢了车速,说:“晓岚,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一直想着请你喝杯咖啡,正式向你道谢呢!前面有家咖啡屋,我们过去坐一坐吧!”
晓岚有些诧异:“你不是约了朋友吗?”
张羽纶笑了:“那是我怕我妈吃完饭后又要念叨,所以找个理由逃出来。这几个月我妈天天在我们面前说你的好话,念得我对晓岚这个名字就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一见到你就感觉象是熟人一样,你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晓岚硬着头皮说:“没什么,是方姨太客气了!”
说着,张羽纶已经将车子停到了路边,这边自己下车,绕道去了右边,给晓岚开了车门,作了一个“请”的示意。
进了咖啡厅,张羽纶又先开了门,拉椅子先请她坐下,他是自英国留学回来,这一套绅士手段放出来,实是每个女人都受用得很,晓岚又是一个讲究细节的人,更是给他高打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