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谣,你很喜欢吃枣子么?”叶逸问的很随意,似乎并不在乎萧谣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来。
“我想娘亲给我们做枣泥馅饼吃。村口那枣树虽然没有人施肥,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结的枣子都很甜。这几天还没有熟透,等再过两天村里的孩子都上树把它们摘完了,你想尝一尝又要等明年了。”萧谣瘪着嘴道。
“我不是很喜欢吃枣子。”叶逸淡淡地说。
“为什么啊?听说枣子还很补呢!那个什么炖鸡汤不是还要放几颗么?”萧谣睁圆了眼睛问。
叶逸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手指忽然猛地在萧谣的鼻尖上一弹。
“哎哟!你干什么!”萧谣捂着鼻子问。
“你是真的想摘给我吃的。”叶逸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
“什么摘给你吃的!是摘给我们家吃的!”萧谣的脸霎时红透了,扯着脖子喊道。
“对,对!摘给我们家吃的。我也是这家里的对不?”
“……算是……”萧谣一脸变扭地别过头去。
叶逸把篓子端过来,“你看看。”
萧谣伸了脖子一看,才发觉那篓子里面竟然都是枣子。
“呀!你把它们都捡回来了?”
“你这么爱吃,我不把它们捡回来,万一你瘸着退还要去头枣子,影响了伤势复原。赶明儿你没人要了,霖姨要是托我照顾你,我不是倒霉透顶?”
“嘿!你说什么呢!你别担心!虎子说了,就算我两条腿都摔瘸了,他也会娶我好好养着我一辈子!”萧谣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反倒是叶逸向上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好吃懒做,养你一辈子?我和霖姨说一声,咱们得给虎子的祖宗烧香!”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萧谣虽然总被叶逸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面却又觉得开心。
那天晚上的枣泥馅饼,是萧谣这辈子吃过最香甜的。
后面大半个月,萧谣都得在家里养着,白天娘亲出去干活了,就剩下叶逸在屋子里看着她。
“叶逸,你医术这么好,以后有没有想过去镇上开医馆啊?”萧谣用几根草药的叶子编着什么东西,而叶逸则翻阅着一本书,那是娘亲前两天去镇上卖手工活儿顺带,买回来的。
“没有。”
“做大夫,悬壶济世不好吗?”
“我救得了别人,谁又能救我?”叶逸一声嗤笑。
萧谣被那句话勾得揪心,虽然她很想问叶逸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怕问出口了会让他更伤心。
“你认识字呢?家里没钱让我去镇上的私塾,而且他们都说我一个女儿家根本不需要会认字。”萧谣想到此,有些憋屈,“女儿家怎么了?有哪里和男孩子不一样了?”
“识字了又能如何?”叶逸问,“能让霖姨吃好的穿好的吗?”
“……不能。”萧谣挠了挠脑袋,“我只是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而已。而且为何‘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听起来像是男人害怕女人的才学超过了他们会折损他们的颜面让他们觉得不开心?只有逊于他们的女人,才是有德的女人?”
叶逸笑了,只是他的目光依然在那本书上,“那我教你认字,要不要?”
“要!当然要!我还想你教我医术!”萧谣双眼犹如星子澄亮。
叶逸手指不自然一颤,冷声道:“学医术作甚?”
“当然要是我再摔了哪里,可以自己救自己啦!还有娘亲以后年岁高了,若身体不适还要去镇上请郎中,万一来不及怎么办?还有你啊!你若是生病了,万一病得睁不开眼睛了,我可以给你看病啊!”
叶逸撇过头去,嘴上的笑容更大了:“乌鸦嘴。”
说归说,叶逸还是教萧谣了。家中没有笔墨纸砚,叶逸只能蘸了水写在桌面上教萧谣。一开始,他以为萧谣的年纪有些大了,教起来应该挺费力的,再加上她心性不定,应该是学不到半柱香就会坐不住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萧谣不但学的很快,而且极其认真。有的时候叶逸都觉得有些乏了,萧谣却没有倦意。
待到萧谣的腿伤复原之时,那些没有难度的字她基本都认得了。
但是叶逸却一直不肯教授萧谣医术,只是教她认识了一些身体穴位和药草常识。
萧谣的娘亲去了一趟镇上的集市,带回来了一块浅色的布料。
“娘亲,娘亲!这块布料摸起来真舒服!”萧谣的手抚在那布料上,不愿挪开。
“本就打算用这块布给你还有叶逸缝制新衣!本还担心这块布料太素了,没什么颜色你会不喜欢呢!”娘亲笑道。
“那娘亲你不用了吗?”
“娘亲年纪大了,衣裳能穿就行了。”
“那……”萧谣看了一眼叶逸,“那我不要新衣裳了,娘亲给自己还有叶逸做就行了。”
娘亲笑了一声,“我的萧谣怎么了?”
叶逸的目光也瞥过来。
“反正娘亲是一定要有新衣裳穿的。叶逸他又在长个子,总不能老让他穿着虎子那短了半截儿的旧裤子吧?我的话……只要不发胖……今年也就不用新衣裳了。”萧谣说完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叶逸倒是乐了起来,“你要是都能不发胖了,这世上就没有猪能胖了!”
“嘿!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萧谣可着劲儿追着叶逸打。
晚上吃完饭,两个孩子帮着萧谣的娘亲洗碗,让娘亲进里屋歇息。
萧谣还在生叶逸的气,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萧谣,我记得你可讨厌我了,怎么想着把做新衣服的机会让给我了?不会是假装孝顺啊?”
萧谣把洗了一半的碗用力放下,狠狠瞪了叶逸一眼,“你不是我们家人吗?”
那天晚上,萧谣气鼓鼓地搂着娘亲的胳膊睡下,再没同叶逸说一句话。
入夜,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能听见草稞里的虫鸣,偶尔几乎人家传来鼾声。
树影倾斜,月光流洁。
两、三抹影子迅速掠过,悄无声息,形如鬼魅。
草叶倾倒,了无痕迹。
他们在每一农户家的窗前,吹入一种烟雾,令所有人沉睡难醒。
终于来到了萧谣家外,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其余跟随者放轻了步伐,缓缓接近,将麦秆插入窗中,烟雾缓慢被吹入室内。
睡在地上的叶逸骤然睁开双眼,点住自己喉间某个穴道,全身绷直。
床上的萧谣同时也被母亲点中了同样的穴位,只是她睡的太熟,没有发现这一切变故。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萧谣的娘亲骤然起身,一掌拍向门口,掌风袭去,桌上的茶壶震裂的同时,推门而入的那个黑夜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萧谣被惊醒了,坐起身来便瞥见碎裂的茶壶,“怎么了?娘……”
此时,她才注意到屋外似乎有人正试图入内。在抬眼,只见娘亲面色沉郁,冷若冰霜,她的一只手扣着萧谣的手腕,蓄势待发,力道之大令人硬生生疼痛。
这本来就只是一个不堪重击的茅草屋,茅屋外的人不再隐藏,干脆地燃起了火把,摇曳着映照入屋内,令人惶惶不安。
窗边人影晃过,萧谣的娘亲用内力拍向那茶壶碎片,霎时它们宛若利刃一般袭向窗外。
萧谣霎时看傻了眼,她何时见过自己的娘亲有这般……
脑袋还未转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娘亲一手夹过自己,另一手拽起叶逸的后领,竟然震碎了身后的墙壁,冲了出去。
娘亲的身姿轻灵,完全不像是负重两个孩子,步伐飒爽,仿若乘风踏月。

4旅途

萧谣回头,便看见竟然有一群黑衣人紧随而来,各个手中持有利器,在月色之下闪烁着阴冷的光。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娘亲能够一掌将茶壶碎片震起,还能带着自己和叶逸飞起来?
还有那群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霖姨!小心他们的暗器!”叶逸话还未落,那些黑衣人伸手狠戾,手中的利器毫不留情袭向娘亲的后背。
谁知道娘亲骤然下落,将萧谣与叶逸扔下空出手来,合掌推出,排山倒海之势,沙土一并卷起,将那来袭利器悉数震了回去。这等场景,看的萧谣目瞪口呆。而一旁的叶逸却扼住萧谣的手腕,指尖微颤,像是在担心什么。
黑衣人后退了两步,为首的那一个倒是吃住了娘亲的掌风,“原来是聂霖聂女侠啊!”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吗?迷魂烟那么下作的勾当也用得出来,镜水山庄真是越来越不入流了。”
此时萧谣的娘亲聂霖立于朗朗月下,目光对着那几个黑衣人却无丝毫怯意。
“聂女侠,你既然已经退隐江湖,那么江湖上的事情就不要再多管了。只要交出那个孩子,我们保证即刻便离开,不再叨扰聂女侠的悠闲日子。”
“不再叨扰我?”聂霖嘲讽地一笑,“只怕就算我交出了这个孩子你们也要杀人灭口的吧?”
“聂霖,你多年未出江湖,身手本就不如从前!若是十五年前,你又岂止是震回我们的暗器?”黑夜人猛地向前,与聂霖交手。
招式纷繁,转瞬之间便已经交手十招有余。
其他几个黑衣人试图绕过聂霖,冲向叶逸。萧谣的心脏都提到了半空之中,谁知道叶逸那小子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一把甩了出去。
荧光色的粉末张扬开来,冲过来的黑衣人忽然齐齐伸手捂住眼睛,发出痛楚的叫喊。
叶逸拉着萧谣又向后退了两步。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走啊!”聂霖一掌自黑衣人耳边行过,带下了他的面巾。
“景阳?”聂霖一掌震开对方,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各门各派对药王谷的《藏世药典》有所图谋,但我没想过镜水教也想分一杯羹!”
“其他门派可以,我们镜水教自然也可以!”话毕,那景阳使出的招数更为狠辣,招招致命。
“小子!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说完,聂霖使出一套相当精妙的指法,时而扣住景阳小臂,时而点在他的虎口,看似毫无力道的招式却偏偏桎梏了景阳的出招。
此时,叶逸拉着萧谣奔入山野之中,一时之间密林围布,遮住了星空,只有几缕微光从鬼魅般的树影间流落下来。
萧谣叫喊着“娘——娘——”
“闭嘴!”不想叶逸一把扇在她的脸上,“你要是想死就继续喊!你待在那里只会拖累霖姨!”
那一刻,叶逸的气势非凡,霎时将萧谣给震住了。
萧谣满脸是泪水,却只能哽咽着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叶逸拨开洞前的草丛,把萧谣推了进去,两人挤在狭窄的洞中,此时萧谣才发觉害怕的并不是只有自己,叶逸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萧谣……前两天我教过你一个关于穴位的口诀,你还记得吗?”叶逸沉下声音问她。
“不记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娘怎么样了?”萧谣抱着膝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我教你的口诀。”
“就算我记得又怎么样?那些黑衣人像鬼一样,都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萧谣用力推了叶逸一下,里面有太多恼怒。
不想叶逸却伸手按住了萧谣的肩膀,非常用力地看进她的眼睛里,“你只要把那口诀背出来,我就去救霖姨。”
“你有办法救我娘?”
“我有。”叶逸回答的非常肯定,令萧谣没有丝毫怀疑。
萧谣咽下口水,拼命去想。叶逸曾经夸奖过她的记忆力,凡是教她的东西,少则一遍,多则三遍,她一定能记住。
“神庭眉冲引承光,浮白承泣逆完骨,上关听会跃天窗,神阙水分涌璇玑……”萧谣曾经抱怨过叶逸教她的口诀,总觉得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每一个词她都没听说错,所以叶逸念了起码三遍她才记住。
“你一直问我神庭是什么,完骨是什么,神阙又是什么……我已经没有时间再一一教你了!你只要记住它们都是穴道而已,这一套口诀是行针走穴之法,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其他的它便什么也不是。”叶逸一字一句说的极有分量。
萧谣点了点头,“它们都是穴道,这只是行针走穴之法……”
“我们叶家,在江湖上被称为‘药王’,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却偏偏有人听信谣传要夺我《藏世药典》,扭曲它的原意,逼死了我的爹娘。霖姨曾经承我爹娘恩情,不止救我出药王谷还悉心照顾了我这么许久,她这般帮我已经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能再害的你们母女分离……”
“叶逸……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起来那么像是交代遗言?”萧谣心中发慌,拽住了叶逸的衣袖。
“萧谣,你听好。我若真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帮我寻找一个真正心地纯良的大夫,将这套针法传授给他,这样子我们《藏世药典》的精华所在也就不至于失传于世了。”叶逸伸手一把抱住萧谣,“我知道你本就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我们是一家人!是一家人……”萧谣也抱紧了叶逸,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叶逸很快就要离开她了。
“其实我想告诉你,”叶逸掰过萧谣的脸来,擦去她那满脸泪水,语气之中十分郑重,“那日你爬枣树摔伤了腿,就算真的腿断了日后没人娶你,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说完,萧谣只觉得颈间疼痛,便倒在叶逸怀里。
叶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萧谣的额上,纵有万般不舍,还是缓缓将她靠在洞边,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待到第二日晨光微晰,萧谣按着自己的脖颈缓缓醒来,骤然想起昨夜种种,本以那些都是噩梦一场,当她发觉自己身处洞穴之中时,便明白一切都不是梦。
娘!还有叶逸!
萧谣拨开草丛钻了出去。如今密林之中已渗入阳光,萧谣自是认得路的
她一路飞奔,下了山,奔向回去村子的那条路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昨晚与娘亲分别的地方。
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其中一个男子靠着树干,双眼睁大如同铜铃,手臂僵硬着维持着出掌的姿势,仿佛一切来得太快还未反应得及便骤然而止。
地上沙石被风扫过,扬起尘埃,枯叶飘摇着落下,极为萧瑟。
“娘——娘——”萧谣四下张望,终于看见了聂霖的身影。
她闭着眼睛靠着一块大石,呼吸紧促,腹部插着一柄短刃,贯穿了她的身体,殷红的血渍在衣料间渲染开来,而她的手掌抚在短刃之上,听见萧谣的呼唤这才盈盈转过头来,挤出一抹极为痛楚的笑容,“谣谣……娘在……这里……”
“娘!”萧谣心中一震,扑到在娘亲身边,“娘你怎么了!”
“娘亲被恶人暗算了……他们不使阴招就赢不了娘……娘厉害吧?”聂霖艰难地伸手抚上萧谣的脑袋,满是慈爱。
“娘亲最厉害了……萧谣没见过谁比娘你还要厉害……”萧谣不敢去触碰聂霖的伤处,只能用力抓紧聂霖的手臂,“娘你不要离开谣谣……”
“……谣谣,娘也不想离开你。但是……娘撑不下去了……”聂霖从腰间摘下一块木牌放进萧谣的手里,“叶逸……被镜水教的人掳走了……娘要你带着这块木牌去南阳的定禅寺找……一叶禅师……请他去把叶逸救回来……娘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萧谣拼命摇头,“我不要自己去!我要和娘一起去!”
“萧谣!”聂霖一激动,就咳嗽了起来,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去,将萧谣吓得手足无措。
“娘!娘!是萧谣不好!萧谣都听清楚了!娘要我带着这块木牌去南阳定禅寺找一叶禅师,请禅师去镜水教就回叶逸!”
“对……没错……没错……”聂霖抓紧了萧谣的手,“以前……有娘宠着你,有叶逸陪着你……但是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外面人心险恶……江湖波澜起伏,为娘不想要你入江湖……也不想你为娘报仇,只愿你日后开开心心……能找到一个好男儿托付终身……如果可以,为娘希望你……在见过一叶禅师之后……再不入江湖……”
萧谣的脑袋枕在娘亲的肩上,良久都没有听见她再说任何话,于是缓缓抬起头来,只看见娘亲怔怔看着远方,双眼里不再有任何神采。
“娘……”萧谣摇了摇聂霖,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娘……”
聂霖按着伤口的胳膊缓缓落了下去。
萧谣窝在娘亲身边,抱紧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娘,萧谣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萧谣还需要你,想吃你蒸的窝窝头,还有你做的枣泥馅饼……”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村民终于发现了这对母女。
无论他们问萧谣什么,萧谣都没有说过话,后来村子里人猜想是夜里有强盗想要打劫,没想到碰上了萧谣的娘亲,见了血光。但是谁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些所谓的强盗却又都死了,也没人猜的到叶逸为什么不见了……

5旅途

村子里的人七手八脚帮忙,将萧谣的娘亲安葬了。大家看着萧谣跪在聂霖的坟前呆滞的模样,都心中不忍。
“这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唉……咱们都不富裕……没办法收养她,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亲戚啊……”
“实在不行,就让她吃百家饭吧,再过两年帮她找个人家嫁了……”
这些话,在萧谣听来宛若嗡鸣,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只知道,她的娘亲走了,她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她再不能向从前那样胡天胡地地闹腾了,因为再没有人会容忍她。
握紧手中的木牌,萧谣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如果昨天她还是个孩子,那么今天她已经不是了。
回到家里,娘亲为了带着她和叶逸离开时震碎的那一面墙,如今,冷风嗖嗖地从那里钻进来,抽的人胸口疼的厉害。
虎子站在门口,看着萧谣似乎正在收拾着什么,“萧谣,我爹说……让你暂时在我们家住着,他会找人来补好那个洞……”
“嗯,替我谢谢你爹。”萧谣用手背拭过脸上的泪水,转身朝虎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灿烂,却莫名心酸。
“那我回去等着你啊!”虎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萧谣在地上找到了两套新衣裳,已经着了灰。她捡起来,小心地拍了拍,那两套衣裳一套是给男孩的,不用想就是给叶逸的。另一套的大小,怎么看都是给自己的。萧谣的嘴巴颤了颤,娘亲终归还是把布料留给自己了。
想起从小到大,娘亲什么都宠着自己,而自己却从未为她做过什么事情,萧谣更加难受了,抱着那套衣裳彻底大哭了起来。
既然这样,娘亲交代她要做到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到!
她还是去了虎子家,吃了午饭。一进门,虎子的娘亲就挽着她坐下,叫她想吃啥就吃啥,一切随意。虎子的爹爹直给她夹菜,还说以后萧谣家的那块田地,他们家会帮着一块儿照料,让萧谣别担心。
萧谣虽然年纪不大,终日也只喜欢玩乐闯祸,但有些常识还是懂得的。她既然要去南阳,必然需要盘缠。聂霖是存了一点钱的,这些钱就藏在床下。萧谣找出来看过了,满共一起也不过一两多的银子,够不够支撑到南阳都是问题。
“王叔,如果我把那块地卖给您,您看值得多少钱?”萧谣问。
“孩子,那块地你不用卖的。王叔知道你是怕自己一个人料理不来,我们家会帮衬你的!现在你要是卖了那块地,以后你拿什么为生?”
“我不打算种那块地了。娘亲叫我去南阳找一个人,我需要盘缠。”萧谣低着头,实话实说了。她必须尽早上路去寻找一叶禅师,日子拖的久了,就真不知道叶逸会怎样了。
“去南阳?那么远?你一个人怎么去?”王叔一方面觉得萧谣去南阳恐怕是要投奔亲戚,那是一件好事,但是又想到她一个小女孩孤身上路实在危险,“这样吧,等过两月收成之后,我陪你去。”
过两个月,叶逸还有没有命都是问题。况且此去恐怕并不太平,若是王叔陪着自己出了什么万一,她自己没有娘亲就算了,还要连累虎子也没爹吗?
“那王叔,我们家田里的收成都归你的话……能值多少钱呢?”萧谣眼巴巴地看着王叔。
王叔也不好再问她需要钱做什么了,进了里屋,拿了半吊钱出来,“大概值这么多吧。今年的你家田里的收成,就当做王叔买下了。你把心安下来,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