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妇人喃喃地问着,脸上挂着深深的不舍与苦涩:“不去那么远不行吗?朝中世家子弟、青年才俊那么多,再不济嫁去北方也行,为何一定要去和亲?”
是啊,远嫁安南,其实不就是和亲吗?一场沦为政治手段的婚姻啊!
“你父皇不是最疼你了吗?他怎么舍得你嫁那么远?!不行,我得去找皇上说说。”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要去找朱元璋,以往不论如何遭人作践,她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拂晓含笑拭去妇人脸上不自觉落下的泪痕,纤长的小手如杨柳般柔软:“母妃在说什么呢,这可是儿臣自己中意的,难道母妃还要破坏儿臣的幸福不成?”
妇人被她说的一愣,不解她是何意,拂晓接过侍从奉上来的茶亲手递予妇人:“嫁给三王子有何不好,听说安南国王有意将王位传给三王子,三王子若能登基,那儿臣不就是一国之后了吗?”
“话是如此,但是你喜欢吗?你只见过他几面而已?”妇人的话令拂晓的笑容出现一丝破绽,但很快又被更多的笑容盖过去了:“母妃在嫁给父皇之前还连一面都没见过呢?结果不也喜欢上了嘛!所以啊,感情的话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下一刻便倾心了!”
“你个小丫头竟敢拿母妃开玩笑,真是越大越没规矩。”妇人被她说的脸皮子一红,笑点了她的鼻头啐语。不过教她这么一逗,苦闷之意倒是驱散了不少,心渐渐放回了原位,既是女儿自己选的应不会有错,这个女儿从来都没错过,也从未让自己操过心。
“选了日子吗?”想归想,陪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即将远嫁还是有些不舍的,她一遍遍地抚着女儿白皙的脸颊,目光流连不已。
拂晓很享受妇人温柔地对待,闭上眼将脸贴得更紧:“还有两年才嫁,父皇已经应允儿臣去四哥那里暂住。”
妇人点点头:“也好,棣儿二十一岁就去了北平就蕃,那时你才六岁,此后你们俩兄妹一年也难得见一次面,现在有机会是该多处处。”
拂晓赧然一笑,发丝在鬓边随流苏一并轻舞:“相较而言,儿臣更放心不下母妃…”纤长娇媚的眉眼第一次浮现担忧之色。
“母妃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着女儿,看女儿不相信又加重语气道:“就算是为了你和棣儿母妃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拥有这一对出色的儿女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人生至此,妇复何求!
拂晓依然不放心,但她知道这已是母妃所能给出的最大承诺了,她盯着妇人,郑重地说道:“儿臣希望母妃一直都记得自己是碽妃,是燕王朱棣与清平公主朱拂晓的生母!”
盯着神情凝重的女儿,妇人,不,碽妃郑重地点下了头:“是!母妃会记住。”她帮不了儿女,但至少不要成为儿女的负担。
离开明昧殿时已是夜幕四合,漆黑的天空难见星光,反是颊边双珥于黑夜之中煜煜垂晖。
一路上朱拂晓都不曾说过话,只徐徐地走着,除了裙裾在地上曳过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蛙叫,一切都安静的很。
随行在侧的随月恍忽中听到一声轻叹,是公主吗?带着几分疑虑与好奇偷偷抬眼打量走在前面的朱拂晓,从后侧望去只见其正闲闲地拨着颊边的耳珥,眉眼盈盈含笑,哪有半分叹息的样子。
随月释然之余又暗笑自己多心,像公主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又有何事值得她惆怅叹息。
浮生如斯,应当…是寂寞的吧?
正文 第四章 出宫
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恰好是桃花盛开的日子,缤纷桃花扬起一片如烟似水的粉,在这漫天缤纷中,拂晓记起了张祜的诗: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唯有惹衣香…凝眸浅笑间她踏上了去往北平的路,桃花朵朵相送数里缠mian不去,这应当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翠顶双帷金铃软轿,前后簇拥着几十成百的侍从与护卫,纵使简装出行也胜过民间一般富贵人家,在不为人知的低调中一点点释放着皇家风范。
软轿中朱拂晓手执书卷斜倚在松软的鹅毛垫上,自宫中带出来的八名轿夫步履整齐如出一人,乘在轿中半点不见颠簸。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徐徐念着书页上的诗句,朱拂晓的柳眉越挑越高,脸上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翻过书卷去瞧书名,却是《诗经》,怪不得会有这一首《秦风.蒹葭》,只是…她不记得自己带来的书中有《诗经》这一本,想必是夹在其它书中带进来的。
风吹入帘里,将那片片桃花卷入轿中,落在翻开的书页上,为那素净的书页添上了几分绯色的灵动,衬着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优美宛转。
只是,下一刻,书便被扔在了脚下,依偎的桃花如流离失所的孤者,飘零不定,最终被再度拂动的风带出轿外,坠落于地,化为护花的春泥。
拂晓轻整身上的环佩流苏,流露于脸上的是淡淡的不屑,这些颂扬爱情的诗句,美则美矣,却半分都不现实。如此,不看也罢!
流转的目光在瞥见轿内的小匣时停滞了一下,伸手打开,里面安静地摆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镂空金筒,筒与盖结合处被蜜蜡牢牢封住并加盖玺印,只能透过镂花的缝隙可以看到金筒里面的东西,一张卷起的纸。
离京前父皇所说的话言犹在耳:“拂晓,此去北平,有一事交托于你。此金筒中记载了一件干系重大的事,你必须亲手交给棣儿,不得借他人之手,也不得中途打开,切记!”
把玩着这个小巧的金筒,朱拂晓向来沉静的眼中泛起几丝波动,她…当真很好奇纸中都写了些什么,值得父皇如此郑重其事。
她曾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过,父皇却始终不肯明说,只说到了北平自然会明白。
“公主。”凌风的声音惊醒了拂晓,她收回思绪挑起轿帘问不知何时来到轿侧的凌风:“何事?”
凌风是此次负责保护朱拂晓的侍卫头领,世袭武职,二十几岁的年纪便已习得一身好武艺。
“启禀公主,属下发现有人跟踪车驾。”他匆匆看了一眼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赶紧低下了头,以免有所不敬。
“哦?”朱拂晓轻挑细眉,抬眼打量了一下轿外景色,不知不觉已是到了京郊,再走一段便要真正踏出京城范围了:“知道是何来历吗?”
凌风迟疑了一下方回答:“似乎是郭家的从属军士…”这帮人行事隐秘诡异,若非他深谙追踪之术恐还发现不了。
“似乎?”拂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低垂的头,声音婉转如莺啼,然听在凌风耳中却是激灵灵地一颤,额间立时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属下失言,确是郭家从属军士无疑。”
从属军士,又称死士,是各大家族眷养的武士,朝廷本不允许,但出于本身以及一些难以放到台面上的需要,有权有势的重臣权臣还是或多或少得养着一批死士,这在朝中是公开的秘密。
郭家?拂晓展一展水袖露出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只是那笑里更多的是冷凛的意味。
宁妃,郭氏,武定候郭英之妹。
好一个宁妃,竟是这般不肯干休,宫中争斗尚不够,还要带到宫外来,看来她是恨自己入骨了,只是这样大的动作,她也不怕惹祸上身吗?还是她自以为做事隐秘不会有人知道?!
“公主,是否要属下带人去剿灭?”被这样一群虎视眈眈的家伙跟着,始终是不放心,万一趁他们松懈之时作乱伤了公主,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拂晓不语,抬起头看那即将落下,但依然在努力展现最后一刻辉煌的夕阳,鬓边发簪上镶嵌的红纹石更显赤艳。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那么…人呢?
“不必,就让他们跟着吧,他们不动手,你们也不许动手,只需多加戒备即可。”她的回答出人意料,凌风虽是不解却也只得依从,正待退下,忽瞥见她犹握在手中的金筒神色一动,眼见随月等人皆跟在轿后,近前无人便压低了声道:“公主,属下认得一位江湖上有名的能工巧匠,他最为拿手的绝活便是在不破坏原有封印的情况下打开物件,之后按原样封好,天衣无缝,保证看不出丝毫破绽。”
朱拂晓笑意不改地听着,待他说完后方闲闲地道:“凌风,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这是她头一次直接唤凌风的名字,以往总是客气地称他一声凌侍卫。
凌风原先是朱元璋身边的侍卫,为人谨言慎行且身手上佳,所以深得信赖,此次朱元璋担心朱拂晓一路上的安全,所以特意将其调来保护。
虽然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是凌风依然听出了隐藏其中的不悦,当即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心头狂跳,若非还在行进当中不能停下,当即便要跪倒在地,饶是如此,他依然深低了头惶恐地道:“属下失言,请公主降罪!”
混合着厌恶的凌厉在朱拂晓眼中一闪而过,气息于微微地紊乱后恢复如常:“罢了,但是你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属下谨记!”凌风暗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在他退下后,朱拂晓亦放下了轿帘,在略显幽暗的轿内若有所思地拔弄着金筒上镂空的花纹。不可否认,刚才凌风的话很有诱惑力,连她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
她很清楚父皇的手段,锦衣卫密探遍布天下,无所不查。也许这个金筒本身就是一个针对她的考验或陷阱,想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耍花枪无疑是不智的,何况…她从不相信世上会有天衣无缝的事,也从不相信会这样说的人!
好奇心旺盛的人,往往死得比一般人快。
是夜,明皇宫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虽已六十有余,但依然精力旺盛,对所有送上来的奏折全部亲自批阅,不假他人之手。
四周站满了侍候的太监宫女,或掌灯或执扇或捧茶,各司其职,但无一例外都离朱元璋很远,这样他们便看不到批改的奏折内容。
殿外两侧多有种树,春季正是枝叶转盛之类,在夜雾中化做一团团浓重的影子,随风而动。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拂动枝叶沙沙做响,不知何时,勤政殿内多了一个人,一声不响半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
多了一个这样莫名闯入的人,而且还是在大内皇宫中,应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但在这里却无人出声,也没人多看一眼,该做什么的依然做什么,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终于批完了手边的奏章,这才抬起头淡淡地看着跪了许久的人,他摒退一干宫人后用干涩的声音挤出两个字:“如何?”
跪得像根木桩子一动不动的人闻声作答:“回皇上的话,清平公主车驾已到京郊,估计明日便会离开京城范围。”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踱步,黑底叠绣金纹的缎鞋慢慢停在来人身侧,威严的声音自上而下:“她可有打开金筒?”
“没有,公主一直恪守皇上的旨意,未曾打开,不过卑职在此期间发现有人跟踪公主车驾。”他的脸一直藏在阴影当中教人看不真切,只能凭声音推断出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人。
朱元璋小小地吃了一惊:“是谁?”
“应是郭家的死士,公主离宫之日就郭家有派出过死士。”随着这句话,勤政殿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朱元璋负手静静地望着外面与殿内明亮形成鲜明对比的蒙胧夜色,灯火下,他脸上的皱纹一览无遗。从皇觉寺里的和尚,到应天的起义,再到这个庞大帝国的缔造者,六十六年,他已经走过了六十六年的风风雨雨,他老了,但他的目光依然清明,依旧牢牢掌握着这个帝国的大权,没有人可以夺走,可以侵犯!
“是否要属下派人格杀?”来者小心翼翼地问着头上那个可以决定任何人生死的老者。
“不必,你继续做好你的份内事便可。”随后朱元璋收回目光漠然地说了一句:“她若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如何配做朕的十公主!”
“是!”来人在简洁的应声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一如来时。
在他离开后,原先离开的宫人再度进来等候吩咐,虽已近三更,但在朱元璋面前无一人敢露出半丝倦意。
“朕今夜召的是哪个妃子?”朱元璋问负责他贴身事务的太监康海。
见主子发问,康海赶紧躬身以答:“回皇上的话,是吴越宫的宁妃娘娘,这一月中以宁妃娘娘侍寝次数最多,其次是杨妃娘娘。”
朱元璋听完发出一声冷哼,吓得康海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跪下。
看来是他平日对宁妃太过纵容,让她开始不知分寸进退了。
对于后宫中那些争风吃醋的戏码他很明白,只要不越过那条底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它去了,偏是一些人总喜欢得寸进尺。
略略一想,朱元璋沉声道:“传朕口谕,今夜不去吴越宫,改去明昧殿!”他有多久不去明昧殿了,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早就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她长得不错,可惜不懂迎合太过安静,远不如宁妃那般有情趣,而且有件事令他一直耿耿于怀,不愿多见。
但现在为了给郭氏一个教训,权且过去一趟吧,也借这事让郭氏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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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冰心:不知道你说的是与女主有感情纠葛的男配,还是单纯的指男配?
正文 第五章 红林渡口(1)
翌日晌午过后,车驾已经正式离开京城范围,由随月和晚蝶服侍着用过午膳后,朱拂晓将凌风召至面前。
“那条尾巴还在吗?”她弹着青葱般的指甲淡淡地问,越过凌风的目光有些许迷离。
当得知那些死士依然尾随在后时朱拂晓微微动容,慢慢站起了身子,纱衣曳地,化做一片堪比桃花的轻粉娇艳。
在那漠然的神色之下是飞转如流星一般的心思,以她对父皇的了解,郭家暗中派人尾随的事父皇绝对一清二楚,若连身边人的举动都无法掌握,那掌控整个帝国就成了笑话一桩。
可是他却任由事态发展,丝毫没有要干涉的意思,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父皇要她自己解决。
抚着脸颊,一缕笑意爬上了她的唇角,生出几许春水般婉转的痕迹。
“他们有多少人?”她问尾随在身后的凌风。
“共计二十七人,其中七人身手远在那二十人之上,大约与属下相当。”对这个问题凌风早已了然于胸,所以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
拂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与你手下那些相比如何?”
此话一出,凌风的神色便没有刚才那么镇定了,半晌方苦笑道:“相差仿佛。”
拂晓睨了他一眼,澹然道:“本宫此行所带的侍卫算上你五十余人,而对方只得区区二十几人,只有你们的一半,而你却跟本宫说相差仿佛?”
短短两句话说得凌风汗颜不已,对方只来了二十七个人,自己却要倾尽所有才能匹敌,确实不太光彩,可是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侍卫和死士本质上就有区别,所受训练及秉持的思想更大相庭径。
凌风听出隐藏在温声软语中的不悦,当即咬一咬牙道:“属下一定拼死保护公主安全!”
衣袂飞扬,入眼的是锦衣轻纱上栩栩如生的蝴蝶,入耳的是浅浅的讥诮:“和他们同归于尽,然后让本宫在没有任何侍卫守护的情况下千里迢迢的前往北平吗?凌护卫,你将本宫的安危置于何地?”
“属下不敢!”凌风低头请罪,声音难掩涩意。
“你已经敢了!”声音陡地严厉起来,像春日里起于平地的惊雷:“父皇命你等保护本宫,而今不过是遇到小小的难关便无计可施,本宫要你们何用?大明要你们何用?!”
一句句言词锐利的质问砸得凌风抬不起头来,素知十公主为人利害非凡远胜一般须眉男子,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他惶惶地请罪:“属下有罪,虽万死亦难辞其咎。但属下绝不敢拿公主安危冒险,属下准备…”
“准备发文沿途各州衙,叫他们派人保护本宫是吗?”朱拂晓打断了他的话。
凌风猛然抬头,脸上尽是想法被人悉穿的震惊,朱拂晓接下来的话令他再度惭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本宫的行踪便人尽皆知,要明白知道的人越多风险就越大,万一再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你以为只凭州衙那些人真能在刀剑中保护本宫安危?”
冷汗不断地从两颊流下,凌风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简单天真,正待请罪,头上忽传来一声低微的叹息,随即一只纤白素净的手扶起起受宠若惊的他:“罢了,这原也怪不得你,实是事情来得太过忽然,猝不及防。”
两人头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凌风的鼻尖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如兰的幽香中,
绝美的容颜伴着幽兰的气息近在咫尺,令凌风砰然心动,如此美人,想来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不心动,奈何他与她身份相差太远,不敢有任何妄想。
“前面是什么地方?”朱拂晓瞥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凌风突然问起了这个。
“回公主的话,前面是一个渡口叫做红林,是北去的必经之路。”他据实以答,同时等着朱拂晓后面的话,他相信这个聪慧无比的公主不会问无用之事。
“红林渡口…”朱拂晓喃喃地念着,目光骤然亮起似漆黑原野上燃烧的星火:“好,就在那里!”
穿过凌风不解的目光,她走到外面迎着正当空的太阳灿然一笑:“兵书有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因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既不是武力的高低也不是装备的精良,而是人!”
谈笑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是指点江山的从容以及绝对自信的不迫。
既然父皇要她自己解决,那么她就解决给父皇看!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务必在黄昏前抵达红林渡口!”
江南的夜色总是幽静而蒙胧,特别是雾起时分,前方稍远一些便看不真切,人也好物也罢都染上了飘渺的气息。
于诗人来说无疑是美仑美奂,可是于追逐跟踪的人来说却是一大阻碍。
一群黑衣蒙面者在夜色中赶到了红林渡口,此时夜风轻浅,不时拂过河面泛起几道涟漪,与那岸边一大片的树林及蛙鸣虫叫声一并构成这个僻静的渡口。
“咱们来晚一步,他们已经渡河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蒙面者对旁边几人说道,凭他们的眼力虽然隔着雾色也隐约能看到河面上的船影。
“他们下午突然加快了行程,难道是发现了我们?”旁边之人如是说道,言语中有几分隐忧。
“二哥别瞎担心了,十公主他们若真发现了还能这般闷声不响?恐怕早就派人来拦截了。”旁边有人搭话,看他们以兄弟相称,关系应是极好。
“老五说的是,老二就别多想了,现在追上十公主一行才是正事。”最先说话的人似乎是这一群人的老大,极有威信:“以原来的行程算,十公主本应要到明天一早才会到这红林渡口,所以主公派出的船要黎明时分才能到。”
“那咱们就明天再追呗,反正那一大帮子人也跑不远。”老五大大咧咧地说着,矮胖的身后配着一把鬼头大刀。
“不行,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发生变故,咱们一定要尽快追上他们,完成主公交待的任务。”老大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几人,虽蒙着面依然能看出各自不同的性格,有几个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看着他们讨论。
“嘿,老大肯定是想家里的婆娘了,所以赶着回去。”老五的口无遮拦换来老大的喝斥:“休得乱讲,你忘了咱们出任务时是从来不提这些的。”
“老大别生气,我想老五也是一直口快,再加上这次是咱们几兄弟最后一次出任务,难免有些高兴,一时忘了规矩也情有可原。”其他几人在旁侧劝道。
正文 第五章 红林渡口(2)
老大横眼扫过身边的几个兄弟厉声道:“正因为是最后一次任务所以才应更加小心谨慎,要知道此次奇袭当朝十公主是极其危险的事,万不能出一点差池,以免前功尽弃。”
几人纷纷点头,临了又道:“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大扫了一眼周遭的情况道:“这个渡口不小,必然有夜渡的船停靠在岸边,你们四处搜寻一下,咱们令夜一定要追上十公主。”
“是!”二十几个人应了一声便四散开来搜寻渡船的踪影,应该说他们的运气还不错,不多时便在草苇之中找到四艘渡船,当即将在打盹的船夫叫了起来。
二十七个人要靠这四艘渡船一次性过河委实有些勉强了,何况还是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不过当蒙面人将一大锭银子递过去时,起先还有些不愿意的船夫立刻来了精神,连躬带揖的将这些人请上了船,然后点开船槁往对岸划去。
弥漫在河面的夜雾中已经看不到先前的船影了,但是老大却异常的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便会赶上那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