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他们在主公麾下已经卖了二十年的命了,终于是时候结束了!
“老大,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老二也走到了船头,与他一起临望越来越远的岸头。
老大长长地吸了口气轻声道:“二十年来咱们一直东奔西走,四处潜藏暗杀,十三个弟兄有病死的、有被杀死的,还有任务失败被主公处决的,活到现在的就只有咱们七个了。”
老二闻言亦是深有感触:“是啊,不过好在都要结束了,等这次完成了主公的命令,咱们就可以领着一大笔银子回家好好过后半辈子了。”说着蒙脸的黑巾动了动,看着像是在笑:“老三可以给他爹找最好的大夫看病,老五可以给小妹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而老大…你也可以给自己的女人置些衣服首饰。”
老大还有船上的几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他们历来沉静的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几分渴望。
就在此时,四艘小船同时晃了一晃,四名撑船的船夫竟是不约而同地往河里跳去。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远离的河岸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放箭!”
片刻之间,目光所能看到的均是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箭雨,而他们便是这箭雨的靶子,孤立于小船上连个躲闪的地方都没有,最可怕的是这箭头上还带着火!
大惊失色的老大喊出了在他之前曾无数人喊过,之后还会有无数人喊的名句:“中计!”
为时已晚,大雾虽然阻挡了正常视线,但箭落在船上或身上时所燃起的火光却足以解决这一问题,箭势不绝而且全部冲着火光燃起的地方飞来。
夜色之中,火光漫天将水天相连,化为天地间最夺人心魄的瑰丽,如火凤翱翔,祝融降临!
可是,就是这片绝艳人寰的美丽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杀戮与死亡,哀嚎声、惨叫声、落水声,不绝于耳,仿佛要钻入骨子里一般的酸涩…
远远的,那个本应已经过河的人安然注视着火光冲天的河面,相较于侍从们难看的脸色,她甚至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三十个弓箭手一刻不停地射箭,这般密集的箭势便是大象也给射成了刺猬,何况是人。在死伤大半后领头的几个蒙面者借着雾色的掩护纷纷跳入河中,以求逃生。又射了一阵后凌风确定船上已无生者方下令停止了动作。
此时扮做船夫的四名护卫已爬上了岸,在换下一身湿漉漉的衣物后归队听候吩咐。
火光中,四艘小船很快被焚烧怠尽,火光渐渐暗下,背对着河中的余火凌风走到朱拂晓面前:“启禀公主,贼人已被悉数巢灭!”经此一事凌风对朱拂晓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同时也起了深深的畏惧之心,明明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为何能有这般深沉的心计与谋算。
“是吗?”拂晓淡淡地应了声,微弱的火光在那双深沉的眼眸中跳跃,紫绡裙摆在身后散开如繁花。
正自说话间,一艘华丽的大船于夜雾中自对岸缓缓驶来,除了掌舵的几人外,船上竟是空无一人,不消说,这便是用来引诱蒙面者的船只。
随着大船的靠岸,晚蝶上前恭敬的道:“公主,船已到,您可以登船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虽然早已在宫中见识过公主的手段,但像这样直观的杀戮还是头一次。
夜风吹起了朱拂晓散落在两颊的发丝,模糊了那散漫的笑意以及微翘的唇角。她伸出手,宽大的袖子猎猎翻飞,晚蝶见状立刻会意地扶住,可是朱拂晓却不急着走,反而转过头望着河边那影影绰绰的一大片树影。
“红林渡口…”这四个字从她嘴里念出是说不出的婉转,眉眼一抬静声道:“想必是因此处遍种枫树所以得名吧?”
“公主说的正是。”凌风不知她何以会问起这个,只据实回答。
“可惜了,现在不是红叶飘零的季节,不过也差不多了。”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此时余火已灭,河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借着天上的月色还有岸边的火把,可以清晰的看到,原本清澈的河水此时尽皆变成妖异的红色,而且还在不断向两边蔓延扩大…
无动于衷的冷漠始终宠罩着那张精致绝艳的脸,哪怕她的唇角一直噙着浅息的微笑。
人命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敌人仁慈就等于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她很早以前就懂了。
“凌侍卫。”乍然转身的瞬间她突然唤着在后面收整部下的凌风:“派一队人守住这里,若遇上岸者,格杀勿论!”
凌风心中一凛,明白了朱拂晓的意思,她是不准备留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活口,自己虽在官场混了那么些年,可跟眼前这个女子比起来,简直就好像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属下明白。”
最后再瞥一眼那赤红的河水,朱拂晓登上了大船,扶在倚栏上的手是那么柔美净白,谁又能想到这能将河水染红的血就出自于这只兰花般优美的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是她从那位高高在上的人身上学来的。
那位从尸山血海中站起,在皑皑白骨上打下庞大帝国的人!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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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休息去鸟,所以大概不会有更新,礼拜一准时奉上
正文 第六章 无垢(1)
走走停停,等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已是到了杭州,自古以来浙江便是富庶之地,尤其是杭州这个被古今诗人争相赞颂的地方。
许是此地的百姓见惯了富贵人家的排场,所以这近百人的车驾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在深宫中呆了十六年的朱拂晓还是头一回来到杭州,熙熙攘攘,当真是繁华至极,比之京城亦不差。
随月与凌风轻声交谈了几句后走至轿旁,对半掀了帘子正看街上景色的朱拂晓道:“小姐,前方不远处就是驿站,咱们现在就过去吗?还是取道西湖游览之后再去?”此处不比荒郊,人多耳杂,为免暴露身份,所有人均是改口以小姐相称。
“先去驿站吧。”彩绣飞天的帘后露出小半张脸:“难得来西湖一趟,我不想太多人跟着坏了兴致。”去北平本不需经过浙江,但她有心想见一见杭州的美景,所以才特意拐道至此。
“是。”就算不说后面的解释,随月也会毫不犹豫的应是,跟在公主身边那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不问缘由地做好主子交待的话。
看随月去向凌风传自己的话,朱拂晓放下帘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坐的久了难免有些犯困,只是外面伴着繁华而来的喧闹让她无法闭上眼安歇,只得从软椅旁的柜子中抽了本论语翻看。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突然一顿继而停了下来,由于来得突然,拂晓的身子不可自抑的往前倾了一下,呃?怎么了?这八个轿夫都是从宫中带来的,训练有素,断不可能这样突然停轿。
“怎么了?”面对朱拂晓的疑惑晚蝶和随月亦是面面相觑,唯有等前去查探的凌风回来。
不多时凌风匆匆跑到轿边:“让小姐受惊了,是前面开路的马匹撞到了街上的一个小姑娘。”
与此同时,一名年轻男子正神色紧张地安抚着一个年约三四岁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在他身后还站了两个随从打扮的少年。
“小妹妹别哭了,告诉叔叔可有哪里撞疼了。”男子一身白衫长衣,干净无瑕,就如他的人一般。
女孩儿年纪本就小,此刻早就被吓坏了,哪还说得出话来,只知一味哭嚷着要娘。
“喂,到底有没有事,若是没事的话赶紧让开!”骑在马上的侍卫挥着马鞭不耐烦地道,若不是这小女孩突然跑出来,马匹也不会受惊。
“你这是什么话,明明差点伤到人,居然还一点都不在乎?”男子俊秀的脸上染了一层薄怒,刚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这小女孩就要惨死在马蹄之下。
“哼!谁让她惊了马,活该!”骑马的侍卫冷哼一声,说出令男子为之气结的话,待要理论,后头两个小厮已是一左一右拉住了他:“公子,这些人看着不好惹,咱们出门在外没个照应还是别跟他们吵了,反正也没伤到人就算了。”
男子在两个小厮的劝说下本已经有些动摇,但骑马侍卫嘴里嘟囔的一句话再度激怒了他,“不就是一个平民嘛,还真当回事了,莫说是没伤到便是真伤了又如何。”
“你!”男子瞪着那个侍卫横眉冷颜道:“好一个仗势欺人的奴才!”而这种人恰恰是他最痛恨的。
“你说谁呢?”能站在这里的侍卫都是从亲军二十六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守卫侍候的都是天皇贵胄,何曾在外被人这般说过。
“我说你只是一个奴才,如何,可听清楚了?!”男子坦然迎向勃然大怒的侍卫,毫无惧色。
“找死!”侍卫被他接二连三的言语彻底激怒,不管是否应该挥起马鞭便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年青人,他要为自己的勇敢付出代价。
“史一虎退下。”队伍中传来的一声喝斥恰好阻止了史一虎的举动,史一虎当然听出了这个声音,正待为自己分辩几句,回望的目光看清了向他们走来的那人,顿时闭上了半张的嘴赶紧下马。
长发婉转,明珠垂华,那一袭流霞点珠锦衣所过之处无人敢直视。
男子望着那个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宛若窒息,绣履践香尘,娇软如烟雨,一个人如何做到连眼神都是玫瑰的颜色?!
所谓沉鱼落雁,所谓闭月羞花,也不过是俗世之貌而已;她却是倾绝天下,如是月中谪仙。
“小姐,就是他挡了车驾。”正当所有人都震慑于那绝代的风华时,凌风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胭红如花瓣的唇角微微一弯,吐出软绵至极的声音:“说吧,你的目的。”
“呃?目的?”男子一下子听不懂她的意思。
远山眉下那对明眸眨了一下,朱拂晓似笑非笑地道:“难道不是吗?这女孩与你非亲非故,你却揽事上身阻着我的车驾不放,不是有目的是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盛气凌人,尽管她并非有意。
所有的好感全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男子大睁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原来这女子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他将小女孩交给身后紧张莫名的小厮,直视那位众星拱月的女子:“你的手下横冲直撞差点伤了这位小妹妹,你们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拂晓望着那张干净俊秀的脸,心中泛起几分鄙夷,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是浅浅如春水的笑意,抚着腕上殷红饱满的珊瑚珠串:“晚蝶,去拿一百两银子来。”
“是,小姐。”晚蝶从累珠描花的钱袋中取出一把合约百两纹银的金瓜子递过去,手刚伸出去便被人挥开,一把金瓜子“劈里啪拉”掉在青砖地上,阳光下金灿灿的甚是耀眼。
“你这是做什么?”朱拂晓奇怪地问,她完全不能理解男子的举动,他要的不就是钱吗?
“你…你不要污辱人!”他气得俊脸通红,倔劲亦跟着上来,甩开小厮的拉扯指着还在呜咽的小女孩大声道:“我要你向这位小妹妹道歉,这就是我的目的。”
“道歉?”那张义正辞严的脸看在朱拂晓眼中是说不出的可笑与碍眼,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她说话,“你凭什么?”
“就凭你的所作所为!”
“可笑。”朱拂晓轻轻吐出两个字,眉间那一点金色的花钿在转身之间划过一道短暂的流光:“莫说这小姑娘没有事,便是真伤了死了又如何,生死由命这四个字你没听说过吗?再说了,若真出了事,道歉又有何用?能让伤者痊愈死者还阳吗?探其根本,不过是世人为掩饰自己罪恶所带的面具罢了,虚伪至极!”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这是男子听完朱拂晓一番话后唯一的感觉,这女子虽然长得倾国倾城,心肠却是一派冷漠,实让人难以理解。
他还在发怔的时候,朱拂晓已经折身返回,伴着那一摇一晃的流苏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银子我已经赔了,要不要悉听尊便,但若再有阻挠,休怪我不客气!”最后那句话不带丝毫烟火气息,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而非威胁他人,但跟在她身边的人却都听的心中一凛,公主…从来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男子虽仍气愤难平,但被那两个小厮死死拉住,外加小女孩的娘亲亦寻到了,只得任由他们离去。
登轿前,拂晓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前方重新跨上马,趾高气扬地瞪着男子的史一虎,呵…
在走出很长一段路后,拂晓将凌风唤到了轿前,隔着轿帘的缝隙说道:“史一虎骄妄无礼不可再留在前方开路,着令其即刻在后护卫,并罚俸三月,杖责二十。”微微一停又道:“杖责之刑留待到北平后再执行。”
“属下明白。”凌风利落的应了一声后退下。彼时晚蝶正在轿内给拂晓揉腿,闻言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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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冰心:和女主有感情纠葛的,大约有三个半人,之所以有半个是因为戏份比较少,而且很隐蔽啦,我自己都还没想好呢。
正文 第六章 无垢(2)
“你很奇怪?”拂晓梳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问。
晚蝶手势微微一顿大着胆道:“是,奴婢不懂小姐为何明知史一虎不对还要为其说话,这样岂不容易让人误会小姐?”
拂晓侧首一笑,颊边明珠晃动不止:“不管史一虎是对是错,都是我身边的人,该奖该惩应由我定夺,如何轮得到一个路人来指手画脚,至于误会…”目光一转轻轻落在晚蝶脸上,似若鸿毛:“他要误会便由他误会去好了,本宫…咳,我做事何曾在意过别人眼光!”
“本宫”这个自称用了足有十年,要一下子改掉还真有些不习惯。
晚蝶赧然一笑低下了头,可不是嘛,公主一贯的脾性就是我行我素,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竟是把这一点给忘了从而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晚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而拂晓却因为刚才的一句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十年,她自称了十年的本宫,那么十年之前呢?
随着这个念头,一些她原以为已经忘记的事再度出现在脑海中,怎么也驱逐不出去…
十公主?哼,长到六岁都没有封号也好意思称公主,不定是从哪里抱来的野种!
…因为无宠,所以任人鄙夷。
一到春天这讨厌的梨花便四处乱飞,现在还弄疼了本宫的眼睛,真是该死,来人,给本宫将明昧殿的梨树全砍了!
…因为无势,所以任人欺凌。
本宫的妹妹?哼,她配吗?
…因为无权,所以任人轻视。
哟,我说公主殿下,这热水打来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用光了呢?虽说您是主子咱是奴才,侍候您是应该的,可您也要体谅着点,别总把人差的团团转。
…因为她虽有公主虚名却无足轻重,所以连奴才都敢骑到她头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以园林之美著称,杭州则以西湖出名,所有来杭之人若不到西湖一游实乃憾事一桩。
草长莺飞,垂柳依依的苏堤上拂晓孑然独立,一众侍从护卫全被她留在远处。
西湖四周,绿荫环抱,山色葱茏,画桥烟柳,云树笼纱。逶迤群山之间,林泉秀美,溪涧幽深,恍惚间,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映着流光的湖水,落寞苦涩的雷峰夕照倒多了几分静谧肃穆,与湖中丝竹声声的画舫形成鲜明的对比。
“水光敛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装浓抹总相宜。”苏轼的诗一字不差地从她饱满如盛开之玫瑰的唇中吐出,遥望湖景的目光头一回带上了浅浅的伤怀。
西湖,她终是见到了…
“贺公公,西湖真有那么美吗?竟是将其与美人西施相比?”
“呵呵,西湖啊,老奴也就去过一次,还是在进宫以前算算有四十多年,确是风景如画,有人赞其:景在城中立,人在画里游。无论雨雪晴阴、早霞晚辉,都能变幻成景;春花、秋月、夏荷、冬雪,皆能在那里找到独特的美。小公主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趟西湖。”
“嗯,拂晓一定会去,到时带上母妃和四哥,还有贺公公也去。”
“老奴?呵呵,好。”
言犹在耳,人已不知何处…
驻足许久,日落之势渐尽,待要离去,忽见两只柳莺在某处草丛上空盘旋,叫声甚是凄厉。拂晓近前一瞧,原是一只刚破壳没多久连毛都未长齐的小莺正在草中扑腾努力地想要飞起来,在它不远处是一条嗞嗞作响的青蛇,只有两指宽一丈长,但对小莺来说已经是致命的威胁了。
想来这只小莺是跟着父母从窝中飞出来练习的,可惜还不怎么会飞的它一个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被青蛇发现,两只柳莺虽担心孩子却害怕青蛇,所以只能着急地大叫。
“叽,叽叽。”小莺在努力了许久之后,终于扑愣着翅膀飞了起来,可惜还没飞出几步远便再次掉到地上,不等它继续努力,青蛇已经“嗖”地一下窜了过来,其势之快犹如脱弦之箭。
眼见小莺要葬身蛇腹,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入青蛇七寸,在它毒牙咬到小莺之前,身首分离!
朱拂晓若无其事地将匕首拔起,用绢帕将上面的血拭净,然后还刀入鞘收入袖中。
自出宫起,这把匕首便一直藏在她袖中不曾离身。
依靠别人来保护自己的性命总是不稳妥的,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在远离威胁之后,小柳莺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飞到了父母身边,两大一小三只柳莺绕着拂晓飞了几圈后,一并没入柳林中。
拂晓哂然一笑拾裙准备离去,却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声音给绊住了:“你既然连一只鸟都肯救,为何对人却冷漠无情,难道在你眼中,人命连一只鸟都不如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似曾相识的语气,令拂晓在回望之余多看了两眼那个似曾相识的人:“你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人。”过目不忘的本领令她记住任何一个曾经见过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
“是。”男子在回答之余瞥见草丛中已经断成两截的蛇身不由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随身携刀不算,居然还会杀蛇。”
拂晓见过无数笑,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纯粹干净的笑,像一张白纸,干净得让人眼睛发涩。
不!不可能!下一刻她便否定了这个感觉,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如此干净纯粹,一定是伪装的,就像其他人一样,带着虚伪的面具!
她随手扯过一根垂在身侧的柳条在指间轻绕:“若我回答是,你是否就要骂我冷血无情?”她似笑非笑地问,但那双眼尽是满不在乎,于她来说,陌生人的爱恨情仇根本无关紧要。
“不!”出人意料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你不冷血,也不无情,先前是我错怪了你,我在此向你赔罪。”说罢还真正儿八经地揖了一礼,那张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意味。
这下轮到拂晓诧异了:“你…”
男子抬首一笑,清澈的笑容令身后的夕阳凭添几分光彩:“你会救小鸟,便足以证明你是一个有心有情之人,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不待拂晓否认他又说道:“看人是要用心去看的,仅凭表面现象或几句言语所得出来的结果,只能以一个词来形容――肤浅。”
“呵。”她笑,眼里却是不屑,说得好听,用心去看?要如何去看?
有情之人?她?简直就是笑话。
她从来就看不起在金钱、美色、权势下变得苍白无力的情义二字!
朱拂晓不愿再理睬身后之人提步便走,宽广的素袖在拂过柳枝时因后面的声音微微一滞。
“喂,我叫无垢,殷无垢。你呢?”他心情似乎很好,连过于白净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血色。
“殷无垢?”朱拂晓侧目重复了一遍,这样的名字倒是少见得很,清净无为,不沾世俗污秽吗?笑话,人生在世如何能干净如初。
殷无垢扬起清澈堪比秋水的笑容:“是。出自《心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他还在解释的时候,朱拂晓已经收回目光拾步远去,对身后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他叫何名,出自何处,与她有何关系,她与他,不过是陌路相逢罢了,往后也不会再见了。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殷无垢还在后面执着的追问,今日之见另他重新认识了这个绝色女子,也让他很好奇,一个人如何能拥有两副截然相反的面孔。
杨柳随风,如纱缦飘扬,衬着那个曼妙的身影越走越远,而耿无垢期待的答案却一直没有出现。
正文 第七章 使者
由南往北,一路逶迤而来,终于在两月之后抵达济南,此地与北平相距极近,不过数日的路程。
一路行来风平浪静,除了偶尔遇到几拨不开眼的小毛贼打劫外便再无他事,至于郭家,自红林渡口一事后,便悄无声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