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哪有女孩儿家跑到外面跟一群男孩子混杂着上私塾的,这传出去对你对爹娘的名声都不好。”曲继风轻斥了女儿一句,哪想她却又反驳道:“既然爹你也知道我是女孩子,不可能像男儿那样去考取功名,那又何必要让我念这么多书,只要识得字不就行了?”
曲定璇对读书实在没兴趣,所以试着让父亲收回成命,哪想平日里对女儿多加宠溺的曲继风,在读书这一件事上却极为坚持,任女儿怎么撒娇都不退让,直令曲定璇委屈的哭了起来,莫氏见状赶紧揽过女儿细声安慰着,同时嗔怪地瞧了丈夫一眼:“老爷,既然璇儿不愿意,那又何必逼她呢,正如她所说,女孩子家既使学问再好,也不可能去科场上博取功名的啊!”
“千樱姐,小姐为什么不愿意老爷请西席呀?”阿妩悄声问着千樱,她觉得读书是好事,不明白小姐为何不愿意,以前她在家时,听到私塾里传来的读书声,总是很羡慕,父亲虽也有这个心,无奈去私塾费用过高,而她又是女孩子,所以终是没去成。
挽璧在旁代答道:“读书有什么好的,又闷又无聊,以前夫人在教小姐认字的时候,我听得都快睡着了,现在再来一个老先生,估计会更闷。”千樱虽未说话,但看她表情,亦是同意挽璧的说法。
阿妩想说读书其实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相反还很有趣可以学到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但是看到挽璧二人不以为然的目光,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再看另一边,曲继风面对莫氏的责怪,目光一闪,摇头道:“夫人你不懂,趁现在多识点字,对璇儿的将来绝对会有好处,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已经和先生说好,明日他便会来教授上课。”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重的对曲定璇道:“璇儿,先生来了之后,你一定要以师礼相待,绝对不许胡闹,更不许气恼做弄先生,否则为父绝不轻饶!”
曲定璇刚刚有些止住的眼泪,听得父亲严厉的措词又再度掉了下来,埋首在母亲怀里不愿看父亲,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不论曲定璇怎么不愿,父亲定下的事是不会改变的,第二天,那位西席先生便来了曲府,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先生只有三十几岁,并不算老,只是他的面容看起来甚为沧桑,两鬓更是早早有了白雪的痕迹。
此人姓李,名介,字又光,十八岁便考上了秀才,在村里乡间亦是出了名的,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觉得前途无量,上门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父母最终给他订下了一户家境殷实的女儿。
两人成婚后夫妻恩爱,生下一儿一女,一时间羡煞邻里,三年后,李介去考贡生,不想却是落了第,其后更是屡试屡败,考了十多年,依然是个秀才,再难有寸进,原本意气纷发的少年郎彻底沦为考场失意的落魄人。
后来父母病逝,家道中落,而他除了读书外再无其他谋生能力,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最后连温饱都困难,妻子不堪忍受,求他写下休书,然后带着儿女跟别的汉子跑了,临走前,妻子只说了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读了三十多年的书,考了十多年的功名,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孑然一生的下场,李介只觉心灰意冷,断了考取功名的念头。
为了谋生他只得四处去寻事做,可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哪里都不愿意请他,幸好被曲继风碰到,他正要为女儿寻个西席,便悄悄留了心,与其谈了一会儿,觉得他人品方正,学识上佳,做女儿的老师绰绰有余,便问了他的意见,生活困难的李介自然欣然接受,并对曲继风的援手感激不已。
为了给女儿上课,曲继风特意把自己平日里用的小书房给空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稍微理了一理,搬到另一个专用的书房去。
曲定璇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拜了师,开始正式学习,先前贴身三个婢女轮流随侍,后来见挽璧千樱二人,一听得授课,便昏昏欲睡,全无精神,反倒是阿妩,特别集中精神,全无困倦之意,所以干脆后来就专由阿妩来侍候。
这对阿妩来说反而是一件幸事,她从小便希望有机会读书习字,可是家中没有条件,只好作罢,如今有这机会,哪会放过,自是仔仔细细地听着,把李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教的字也是一笔一划的在脑海里虚写,几日下来,已经学了不少字。
曲定璇迫于父亲的压力,耐下心来学习,初时还好,到后来就逐渐开始懈待,往往先生说了半天,她只听进去一句两句。李先生瞧了又生气又无奈,偏偏碍着她是东翁曲县令的女儿又不好管教,只能随着她去,在上课数天后,李先生开始留下作业,并告诉曲定璇背诵这两天教过的《三字经》,若是她完不成,便要告诉曲继风。
曲定璇被他这一吓,不禁有些害怕,若是让爹知道她没好好学习,定然会生气的,这可怎么办?这一天下课后,她难得的没有跑出去玩,而是急着在书房里转来转去,拼命回想《三字经》的内容,书倒是有,可是上面有许多字她不认识,便是照着读,也读不全啊。
正当曲定璇迫于无奈准备去向莫氏求救的时候,阿妩却是将《三字经》一字不漏的给背了出来,并指着书上的字一一相告,曲定璇顿时大喜,让阿妩赶紧背上几遍,自己则在旁边默记,如此背了一下午后,曲定璇总算磕磕绊绊的将《三字经》给背了下来,而她对阿妩的态度也热络上了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爱理不理。
第二日,李介复来上课,听得曲定璇将《三字经》背出,不由得大吃一惊,原以为她这几日皆未好好听课,必然背不出来,没想竟一次过关,不过旋即又释然了,他以为曲定璇必是问了她的父母,李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助曲定璇背出《三字经》的人,就是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小丫头。
其后的日子里,阿妩又数次助曲定璇过关,令其大喜过望,以后只要是上课,就必指定阿妩相陪,千樱二人亦乐得轻松,在这过程中,阿妩所识得的字越来越多,知识亦愈加广泛,诸人皆是乐在其中。
第5章 生辰(2)
这月十一,又是规定的阿妩可以回家的日子,在侍候完曲定璇晨起后,阿妩正欲离去,忽被曲定璇叫住,只见她绕着垂在的胸前的一缕头发,眨眼对千樱道:“拿十个铜钱给阿妩。”
阿妩一愣,赶紧摇手道:“小姐,不用了,我身上有刚领了月钱。”
曲定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这我会不知道吗,你身上的那钱是要拿给你娘度日的,自己又没有,这几个铜钱算不得什么,你在外面瞧着有什么喜欢的就买些来,权做…”说到这里她忽而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说道:“权做我这几日谢你的。”
直到千樱把钱放在手心里,阿妩才回过神来,望向曲定璇的眼里流光闪动,几乎落下泪来,她一直以为小姐不喜欢她,是因老爷的话才勉强留她下来的,何况自己刚来时还得罪了她。
曲定璇瞧她那快哭的一样,眉头微皱不悦地道:“哭什么,最讨厌你动不动哭的样子,来了这么久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听得这话,阿妩赶紧擦去含在眼中的泪水。
“我这人好坏分得很清楚,你一开始过来的时候,确实惹得我不喜,但是后来倒也还算听话,在课堂上又帮我甚多,以前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你与千樱还有挽璧一样,皆是我的贴身婢女,这十个铜钱是本小姐赏你的,不许再说不要的话。”曲定璇语气甚是强硬。
阿妩除了点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只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小姐,绝不让小姐失望。
曲定璇正欲让阿妩回去,忽而想起一件事,说道:“你明日下午回来就好,今天是我生辰,晚上爹娘要替我庆生,已经允了我明日不上课的请求,是以你不必太早赶回来。”
“咦?小姐你是今天生辰?”阿妩吃惊地问。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曲定璇奇怪地看着阿妩,不解其为何做此疑问,待听得阿妩原来也是今天生辰后,惊叹道:“原来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想不到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又说了一会儿,千樱陪着曲定璇去了正厅,阿妩则出府往家中走去,她的家在郑阳县北郊处,穿过北街再继续走上三里路便到了。
由于天色尚早,是以街上的集市尚未散,到处都是各样的小贩,捏糖人的、卖白糖糕的、卖糖葫芦的、炒栗子的、卖甜汤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瞧得阿妩眼花缭乱,不时走到各个小摊前去看看,尽管身上除了月钱外还有小姐格外赏的十个铜仔,却是不舍得花,总是咽着口水默默走开。直到快走出大街的时候,才买了一块两文钱的白糖糕,但并没有吃,而是小心地藏在怀里。
走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阿妩终于来到了家门口,她家是两间青瓦小屋,外面用篱笆和红砖围了一个小院子,在阿妩的记忆里,这个小院子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父亲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手很巧,有时衙门里没事,回来的早了就时常用捡来的木头给她做一些小玩艺,而她就在旁边开心地等待着那方方正正的木头在父亲手下变成小鼓、小动物…
而到了晚上,父亲就会和她一起拿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指着天上的星星给她讲天上的故事,有牛郎织女,有七仙女,还有孙悟空等等,每次她都听得很入迷。父亲还告诉她,人死后会化做星星,升上天保佑活着的亲人,夜空中的雨水,便是星星思念亲人的泪水!
带着几分伤意,阿妩推开了小院的门,抬眼处,只见得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背对着她站在父亲亲手所种的黄花树下,手抚在树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时一至,满树的黄花皆随风而落,铺陈满地,几分凄凉之意弥漫其中,阿妩黯然的低下了头,她知道,娘必是又在想爹了,以往爹还在世间,他们经常一起给这棵树浇水施肥,如今,黄花树依旧,树下的人影却剩下娘一个了!
“娘!”阿妩走至其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张氏为她惊醒,目光微侧了一下,淡然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张氏如今已年近三十,又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却一如年少模样,未有半点发福的迹象,就是那容貌也未曾大变,面目清秀动人,据说年轻时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说媒的人甚多,最后却是选中了在衙门里当差的父亲。
自三年前儿子在门口玩耍不见后,张氏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再加上最近丈夫逝去,整日里哀思成疾,更是不堪,略做一点活便咳个不停,平日里只能绣些小物件拿去卖,所幸她绣工出色,卖得的钱比一般人多上一些,勉强够用。
只是说来也怪,张氏平常对人甚为和气,对丈夫和儿子亦是甚好,唯独在面对女儿时,她的神色总是冷冷的,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仿佛那不是她亲生女儿一般,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对阿妩笑过,一次也没有,为这事,乔捕头不知说过她多少次,却是半点成效也没有。
“娘,这是我刚领的月钱。”阿妩见母亲不说话,取出藏在钱袋里的两钱银子捧着走到张氏面前,晶亮的眼中满是渴望,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力赚来的钱,亦是她第一次拿钱给母亲,她是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夸奖一下,哪怕是对自己笑一下也好。
张氏低头刚一接触到阿妩的目光便马上移开,眼底是深深的厌恶,每每看到那张脸,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勾起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燥动,冷然地道:“知道了,放到床下的坛子里去,然后洗手准备吃饭。”
原本的兴奋期望,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失望的泪水在眼眶里使劲的打转,阿妩默默的垂下手低头进了屋,将那两钱银子放入空空的坛子里,在听到银钱落下所发出的“叮当”声时,一直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低低的哭泣声亦从嘴里逸出,她不明白,为什么娘总是不喜欢她,不管她做的多好,也不管她多努力,总听不得娘一星半点的夸奖,甚至于连一个笑容都吝啬。
娘并不是天性冷淡,以前弟弟还在的时候,娘对弟弟不知有多疼爱,整日里抱在怀中不肯放手,温柔的笑容更是一次次在弟弟面前绽放,而她…从有记忆起,娘就从来不曾抱过她,连碰一下都不肯,好似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哪怕是她发烧的时候,也是爹整日整夜的守在床前,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娘亲生的。
阿妩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她真的觉得好委屈,为什么别的爹娘都对孩子疼爱有加,唯独她不受娘怠见,以前还有爹护着她疼着她,如今爹不在,她便如无父无母之孤儿。
好不容易止了泪,装作没事的模样来到外屋,张氏此刻已经盛了饭出来,木桌上摆了几碗青菜豆腐竹笋。
“吃饭吧。”张氏坐下端起了碗筷,见阿妩一直不动,便问道:“怎么了?”
阿妩低头想了好一阵,终是鼓起勇气用晶亮的眼睛看着张氏:“娘,你能不能给我下碗鸡蛋煮面?”
“为什么?是嫌这清汤寡饭的不合你胃口吗?”张氏的声音平淡无波,但听在阿妩耳中却字字如针刺,难受得紧:“不是的,娘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张氏用筷子挟了一口白饭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还是说你在曲府没的吃,所以跑到家里来讨着吃?”
阿妩连连摇首:“没有这回事,女儿在府里过得很好,老爷夫人还有小姐都很照顾女儿。”在曲府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皆是等主子们吃完后,就着撤下来的菜式吃,有很多菜式甚至连动都没动过,所以远比外面一般人家吃得要好,鸡蛋更不是稀罕物。
“既然没有,那怎的跑到家里来要?”说话的时候张氏始终没有看过阿妩,只自顾自的吃着饭。
“因为…”阿妩咬了咬下唇,终是将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因为今天是女儿生辰,以往爹在的时候,他都会在这一天做一碗鸡蛋寿面给我吃。”
第6章 生辰(3)
阿妩的话,令张氏挟菜的手有细微的停顿,正当阿妩以为她有所触动的时候,张氏接下来的一句话马上把阿妩刚萌芽的一点希望给扑灭:“是吗?我不知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丝毫不觉得忘记了女儿的生辰有什么不对。
尽管一再的失望,阿妩仍不愿放弃,她带着最后一丝幻想对张氏说:“娘,可以吗?您可以给女儿做一碗吗?”
张氏目光一闪,眉头微皱地道:“你要是想吃,就把你刚拿回来的钱拿去买鸡蛋买寿面好了,爱买几多少就买多少,全部买光也无所谓。”接着不待阿妩说话便将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顿:“我吃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转身掀了帘子进到里屋,不再理会阿妩。
怔怔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入逐渐凉却的米饭里,瞧着那一粒粒细长晶莹的米饭逐渐被泪水浸染…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妩才麻木地端起那碗米饭,混着泪水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原本应该香甜的米饭,在这一刻却苦涩如黄莲。阿妩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连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与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老爷和夫人正一起在家为小姐庆生,她却连吃一碗鸡蛋寿面都成了奢望…
其实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鸡蛋寿面,而是娘的一份心意,可惜,她注定得不到…
红日西沉,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爬上树梢的明月,秋虫在草丛间鸣叫,夜莺于远处轻啼,抬眼望去,群星点点,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爹,您曾说人死后会化做天上的星星,那您又是哪一颗呢?”阿妩席地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喃喃自语:“女儿好想您,想您给我讲故事,想您亲手给我做的鸡蛋寿面,真的好想好想,爹,您下来看看女儿好不好?”说着说着,本就哭肿的眼睛里再度掉下了眼泪来,她把头埋在双膝间,双肩抽动,低低的悲泣着。
正在这时,墙院外忽闻动静,仿佛是有什么人在翻墙那般,阿妩抬起朦胧的泪眼,瞧向那出声的地方,只见得一个灰影正艰难地爬上墙头。
有贼!这是阿妩看到灰影的第一个念头,她顾不得再哭,只四下寻找着趁手的东西。
就在阿妩紧张地戒备着之时,那个“贼”抬起了头,借着月光,阿妩把那张还没长大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这哪是什么贼啊,分明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柳伯柳婶的儿子,乡下人不识字,随便取了个贱名字,叫狗剩,只要好养活就行。
说起来,不知是托这名字的福,还是狗剩天生体格好,虽生活贫穷,没什么好东西吃,但依然长得结结实实,力气远比一般男孩子要大,且从小到大,一次病都没生过,这对穷人家来说,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两家人住得近,阿妩与狗剩自是从小玩到大,狗剩比阿妩大三岁,今年已经十一了,自小顽劣,上树掏鸟蛋,下河摸田螺,夏天挖莲藕,冬天打雪仗,哪一件都少不了他,令得柳伯柳婶甚是头疼,不过他们农活繁忙,也管不了这么多,只得由着他去,只要别闹出什么事就好。
不过狗剩对阿妩倒是向来挺好,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忘给阿妩留一份,偶尔有一些小孩子欺负阿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哪怕人多打不赢,他也总将阿妩护在身后,从不教别的小孩做践,在阿妩心中,他是除了父亲以外,待她最好的一个。
见来人是狗剩,阿妩立时放松了警惕,把那长棍子扔在一边,走到墙脚下仰头望着在烦恼怎么下来的狗剩:“狗剩哥,你干嘛要翻墙过来,让我给你开门不就行了。”
狗剩有些尴尬地擦去流出来的鼻涕:“这还不都怪那个臭和尚,骗我说什么只要按他教的来,飞檐走壁,易如反掌,放他娘的臭狗屁,我现在就窝在墙上下不来了,改明儿非得找他算帐不可。”
“和尚?什么和尚?”阿妩从屋里端了把凳子来供狗剩落脚,听得他说和尚,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虽说这附近确有几座寺庙,但狗剩哥从来不相信庙里供的菩萨,也从不进里面去,怎么会与和尚扯上关系。
狗剩借着阿妩搬来的凳子,终于踮着脚从墙上下来了,听得阿妩问起那个和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指手带画脚一通乱喷,终是将那和尚的来龙去脉给交待了清楚。
原来在阿妩入曲府当丫环后没多久,狗剩在一次例行的摸鸟蛋活动中遇到了一位浑身脏兮兮的和尚,正躺在树下晒太阳,初时狗剩并没有在意,反正和他没关系。可是没想到等他生起火烤鸟蛋的时候,那本应该吃斋念佛的和尚却涎着脸过来讨要了,狗剩见他瘦的皮包骨头,便起了恻隐之心,将仅有的五个鸟蛋分了两个给他,哪想这和尚吃完之后又来讨,弄得狗剩辛苦一场,最后却仅吃了两个鸟蛋。
正当狗剩气呼呼的准备要走时,和尚却把他拉住了,上上下下一阵乱捏后,和尚两眼放光的说他什么骨格精奇,是天生的练武之才,且又心肠善良,便执意要将全身的武艺皆传授于他。狗剩初以为他是骗子,不肯相信,不想那和尚却真有几分本事,当着面就耍了一套达摩拳,虎虎有风,刮面生疼。
狗剩本来就对传说中的武功比较感兴趣,眼见有这机会,而自己刚才又付出了三个鸟蛋的代价,要是不学的话就亏大了。带着这个想法,狗剩开始跟这个云游的武僧学起了功夫,到现在,才学了不到十天。
阿妩听完后,抿嘴笑道:“狗剩哥,这可就是你不对了,我听说习武都要持之以恒才会有成果,你才学了这么几天,哪可能一下子就会飞檐走壁了,你可是怪错你那师傅了。”
狗剩从凳子上跳下来,一下跳出老远,回过头来冲阿妩扮了个鬼脸:“呕,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他是我师傅,最多只是一个教我武功的臭和尚罢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阿妩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我娘在里屋睡觉呢,别吵到她。”
狗剩虽对阿妩的话不以为然,但还是依言压低了声音:“你对你娘可真好,真不知道你娘为什么不喜欢你,要换了你是我娘的女儿,她肯定得乐死。”
阿妩被他说得扑哧一笑,可惜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垮着一张小脸闷闷地走到原先坐着的地方,狗剩见状跟上来问:“是不是你娘又欺负你了?”
阿妩黯然摇头,低声道:“我倒是宁愿让娘骂几句甚至于打几下,至少这样我知道她还在乎我,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得好像在对待陌生人一般。”
狗剩一屁股坐在阿妩旁边,愤愤不平地吐了口唾沫:“你娘心理不正常,哪有人对自己女儿这么冷淡的,何况你都对她这么好,别说是你,连我爹娘有时候都看不过去,在私底下常说呢。”说着见阿妩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他圈起拇指和中指,照着阿妩的额头“啪”的弹了一下:“行了,别想这么多了,她待你冷淡,你也待她冷淡好了,要实在过不去了,就来我家给我爹娘当女儿,保管他们把你当宝贝一样疼!”
阿妩被他这话说得笑了起来,小脸终于有了一丝色彩,旋即她又故做生气地捂着额头道:“你使这么大力干嘛,我额头都被你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