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躺在大石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逃跑是万万不可行的,这大漠之中,别说一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即使迷失不了方向,也终会因为缺水缺食物或因烈日爆晒而死,总之,一个人,甭想生存。
“嗷——嗷——”
正胡思乱想间,不远处的树丛里忽然传出一阵奇怪的低呼声,一开始以为只是风声,待仔细倾听时,才猛然觉得不妙,这种有一声没一声的嗷叫,分明就是,就是…狼嚎啊!
我倏地从大石上坐起,整个身体也蓦地绷直,不错,是狼嚎没错,不过,声音有些微弱,而且似乎还很痛苦,我缓缓站起身,寻着声音,渐渐走了过去。
哦——
的确,的确是狼没错,只是,好小的一只狼啊!看样子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吧!一身纯白色的短毛,楚楚可怜的双眼,此刻正可怜兮兮的蜷缩在一块方石底下,呃,细细的小腿肚上隐隐还有些血迹,怪不得叫的凄惨,原来是受伤了。
我忍不住向它伸出双手,谁知小家伙竟是一脸的戒备,见我向它伸出双手,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去,实在无地可缩了,竟忽然张开小口,试图想龇牙咧嘴的吓退我。我好笑的拍了一下它的小脑勺,不理会它的抗拒,一把将它抱到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抚摩它的后背,好让它安稳下来。
还好,伤口不大,应该是在慌忙行走的过程中,被树枝或者石块所划到。我掏出衣衫袋里的破手巾,轻轻在它腿上系了一个结,小家伙呆呆的看着我,总算明白我是一片好心,要救它来着,包扎好伤口,它仍可怜巴巴的瞪着我,不用猜我也知道,它一定是饿了。
“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把它重新放回大石下,我迅速起身,向奴隶营寨跑去,这只小狼,浑身雪白,真是高贵极了。
再回到绿洲小湖,已是两个多时辰后,我一路小跑着冲进树林,冲到湖边,正准备低声呼唤“雪狼”,这是我刚才在路上为小狼取的名字。
“哗——哗——”
忽然一阵阵细碎的水流声及时刹住了我的足步,我慌忙隐入树林间,偷偷向湖中央瞧去,当我瞧清湖中央的那一刹那,我倏地惊住。
这是怎样一番诡异又神秘的景象!
湖水中央,一位身材极其修长的男子,正昂首迎着夜空,银色的月光下,他一头的长发,不断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半裸的上身,纠结的肌肉,也同样泛出冷然的银色,连他四周的湖水,在朦胧的夜里,也透露出褶褶诡异。
他,是人世间的男子吗?或许,是来自魔间的鬼魅吧!

[正文:银雪狼湖(二)]
(二)
他是人间的男子!
我隐没在树林黑夜之间,惊诧于他的邪美,半晌之后,他终于缓缓走出湖中心,走到岸边,随手撂起放在大石上的白衫,不远处,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大战马,此刻正发出“嘶…嘶…”的低呜,好似等待主人的时辰过分长了些,等的它都有些不耐烦了。
随意披上白衫,朦胧月色下的他,似乎轻轻拍了拍战马的额头,随即,黑色战马忽然挺直身体,抬头长啸一声,刹时,男子“噔”的一下,立即跨上战马,瞬时向遥远的沙漠中驰骋而去,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片刻之后,我终于完全缓过神来,连忙从树林里跑出,跑到雪狼先前躲藏的方石边,哦,幸好,幸好还在,好家伙,正眯着一双大眼假寐呢,看到有人靠近,它立刻警戒的立起身体,竖起粉嫩的双耳,我笑着拍拍它的小脑袋,将手中的食物放到它嘴边,乖乖,这个小家伙,一定是饿坏了,一看到食物,两眼立即放光,紧接着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以后,你就叫雪狼了,雪狼,雪狼,满意吧?好了,我要走了,今天你就藏在这里,哪也别去,明晚我再来看你。”待它吃饱喝足之后,天也微微有些亮了,我再次将它放回在方石下面,自己匆忙往奴隶营寨赶,一会,就该上工了。
又是烈日当空照。
忙活了一整个夜,浑身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摇摇晃晃的跟在别人身后,磨磨蹭蹭的挑着箩筐,要命的太阳愣是半刻也不肯躲进云层,毫不吝啬的“烧考”着黄沙,“烧考”着我们这些做工的奴隶们,布鞋早已经破旧不堪,裸露的双足,每踏一步,都会冒出一阵沙烟,烫的双脚红肿不堪。
“喂,你,不准偷懒。”
远远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监工跑了过来,指着我大声道,“快点,快点,要都像你一样,慢慢吞吞的,王的行宫哪日可建好?”
“我不是偷懒,实在是搬不动了。”眼看着双腿一阵阵发软,我干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不再理会跑过来的年老监工。
“喂,说你呢,还不块起来,讨打吗?”
“我是真的不行了。”瞪着一脸怒色的监工,看着远处和我一样遭受着非人待遇的奴隶们,即使坐在地上,感觉也是异常难受,下面仿佛即将着了火,烫的不行,记得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夏季,远非如此的炎热,微微的风,细细的水,密密的柳树,冰冰的凉茶,爱我的双亲…如今,这一切都不复了,此情此景,我忽然觉得伤感,我想念我的家乡,想念我的父母,我甚至想念我家乡的柳树…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忽然呜咽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了?喂…你这个姑娘…真是…”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一见我这副模样,他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见我哭的伤心,他干脆把手一挥,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不要碍着别人干活,一边待着去。”说着,径自向别处跑了去。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他的背影,原来,在大辽,也有人是有些同情心的。
“驾——驾——”
正懵懵憧憧的坐在地上,“享受”难得休息的同时却要忍受严酷的高温,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像是向着我的方向飞驰而来,我倏地抬头。
“啊——”
猛一抬头,就见一匹巨大烈马向着我的方向横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尖叫一声,吓的立即张大了口,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马蹄忽然抬高,眼看着巨大的马掌即将踩上我的头。
“驭——”
一声响亮的怒吼,烈马立刻向后仰去,双掌及时转向一边,与我,仅仅半步之遥,我蓦地舒了一口气,连忙感激的抬头,谁知——
“叱——”的一声巨响,一条黑色牛皮长鞭毫不犹豫的一把抽上我的肩头,抽的我顿时皮开肉绽,我几乎被抽晕,愣愣的瞪着鞭子的主人,马背上的高大男人,背着光,看不真切,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该死的女奴,竟敢挡道。”
女奴…有些熟悉的声音,哦,想起来了,是铁骑兵军营里的副帅,没错,是他,是这个声音,曾经,也不屑的提过“女奴”这个词。
“啊,王爷,王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没看好这些奴隶们。”先前那位年老的监工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拉起地上的我,跪拜在地上,连连向马背上的男人陪着不是,直到他冷哼一声,满脸漠然的再次驾马,继续向着前方驰骋而去,监工才慢吞吞的拉了我起身。
我单手扶着被他抽的皮肉黏糊在一起的肩膀,忍着巨痛,不忘感激身边的年老监工,若没有他的及时出现,或许被抽的,就不仅仅是一边的肩膀。
“你找死吗?没看到飞奔过来的马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监工不悦的白了我一眼,愤怒道,“他是皇族,是耶律铎衮王爷,是大辽国铁骑兵的副帅,他只要一个不高兴,你有十条贱命都不够。”

[正文:银雪狼湖(三)]
(三)
我没料到监工如此的照顾我这个中原女子,说是嫌弃我做活磨蹭,干不了大事,加上肩膀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他干脆将我谴出行宫工地,安排我在厨房烧火做饭。
不过,在大漠,身为王的奴隶,原本就没有轻松的活计,近百个女奴一起,聚集在闷热的帐营内,为几万个奴隶们准备每日的饭菜,每日也需忙的晕头转向,不得片刻休息。
“你,陪我们一道去集市运菜。”厨房的总管大婶是监工大人的婆姨,或许是受到监工的嘱托,她对我也是格外的照顾,常安排我与她们几个年长的辽人雇工一道,去几百里外的集市装运残剩蔬菜。
“我说你,倒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一路上,总管大婶随意拉起了家常,“也不似在关边长大,瞧你,细皮嫩肉的,家乡在哪啊?”
“很远…长安。”
“长安?”大婶惊讶的反问,“就是你们中原天子的脚下?怪不得,怪不得,那可是个好地方,啧,啧,真是委屈了,想家了吧?”
是啊,很想,我老实的点头,家,真的好远,好远呐!
“轰——轰——轰——轰——”
正闲扯着,地面忽然传出阵阵剧烈的轰隆声,迅速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远处突然高高一层黄纱卷起,看似有一小队奔腾的烈马正迎面飞奔了过来。
“驾——驾——驾——驾——”
果然,不消片刻,就清楚的看见一群人,身着黑色长衫,跨着巨马,飞速急驰而来,所经之处,立即扬起高高的沙尘,向四周蔓延。
“快,快跪下,是我们的王,王和他的护卫队。”总管大婶倏地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对着我们立即大声的惊叫起来,稍微呆立片刻,所有人即刻反应过来,迅速双膝跪地,连头也不敢再抬一下,然我,却下意识抬起下巴,愣愣的盯着在我们面前即闪而过的…男人…
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被席卷而来的黄沙就猛的狠狠压上我们的头,我们的脸,以及我们的脖颈里。
“咳——咳——”
黄沙灌进了嘴里,呛的我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刚才匆匆的一瞥,让我再次记起那张有半分陌生,又有半分熟悉的脸,那张我刻意想要忘却的脸以及那种张狂却又冷漠的表情。
“呵呵,呛着了吧,在沙漠中行走,你还没经验,呵呵。”总管大婶好心的替我拍拍后背,望着他们已经消失的方向,大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做皇族真好。”

[正文:银雪狼湖(四)]
(四)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集市,却相当的热闹繁华,几里之外就可以听到喧闹的吆喝声,各式的商贩和行人们聚集在一起,讨价还价着琳琅的货品。
“娘,这里,这里!”集市一角,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忽然向我们的方向招手,我估摸着是他一定是总管大婶的儿子了,果然,待我们走过去时,大婶笑着向我介绍道:“喏,我儿子突布,空时就帮我到集市收点残菜。”
我笑着向他点头,算是招呼,但他却突然将头扭向一旁,嘴里极不自然的“恩”了一声,同时脸也刹时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脖子眼。
“唉,这孩子,这点出息,顶老实,看到姑娘家,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看到儿子的反应,大婶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道,“眼看快要三十了,光知道干死活,到现在连个媳妇也娶不上,愁死了啊!”
我笑,第一次看到脸皮如此薄的大辽男人,感觉有些别扭。
“唉,你这个女娃,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看了就惹人喜欢。”大婶拉住我的手,倏地开口道,“要是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媳妇,多好。”
“大婶,我只是一个女奴!”
“那不碍事,你若真同意,嫁给我大辽百姓,自然就成了大辽普通的百姓…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你们好多些汉人女子,嫁给我们辽人后,都过起了自由的日子。”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好在这时,大婶的儿子突布忽然闷哼了一声,道:“娘,都弄好了。”我这才连忙转过身,跟着其他人一同推拉菜的车去,突布的确老实,从头至尾,都红着一张脸,看也不敢看我一眼,大婶无奈的直叹气。
这座热闹的集市,让我想起了遥远的长安,同样的喧哗与拥挤,让人暂时忘却了战争,若不是身边偶尔经过的同为奴隶身份的汉人,我差不多要以为所有人都和善亲切了,然而不是,我的同胞们和我一样,成为了辽人的俘虏,成了他们的奴隶。
“死奴,再不快点,老子把你脚剁了!”
路中央,一名汉人男子吃力的背着厚重的蛇皮袋,艰难的走着,时不时还要被身边的辽人主子踢上几脚,等经过他们身边时,我嫌恶的瞪了那辽人一眼。唉,看着眼前的汉人,不禁让我又想起了父亲,如今他又在哪里呢?是苦役?亦或是囚禁?我一定要想办法,不能干耗下去。
或许…
想着想着,我下意识扭头看身边一同推车的突布,或许,“嫁”给他,暂时摆脱奴隶的身份,取得自由之身,也不是不行,只是,似乎有些太对不起眼前这位老实人。
“呵呵呵呵…我们家突布除了不爱讲话之外,长相倒也不错,你瞧啊,那脸型…”见我忽然一直盯着突布目不转睛的看,大婶忽然笑起来,兴奋的夸起自己的儿子来,我猜,她一定是误会了,误以为我对突布有些动心。
无谓!

[正文:银雪狼湖(五)]
(五)
流传在月夜那故事,将星光深处亦照亮。
如神话活在这世上,为你将不朽的爱轻轻唱。
这片沙漠绿洲中的小湖,在月夜中,有说不出的柔美,似乎总在述说着千年的传说,我静静的躺在大石上,考虑着“嫁”给突布的可能性,小家伙雪狼独自在湖边玩耍,直到天微微亮时,我才懒洋洋的起身,准备回去上工。
雪狼嗷嗷叫着向我摇尾跑来,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勺,叹道:“你现在乖乖的任我摸,过不了多久,等你大了,我可不敢再乱摸了。”
“嗷——嗷——”
雪狼低低的嗷叫两声,似是回应…咦,那是什么东西?我忽然注意到小东西嘴里叼着某样闪着绿光的东西,我诧异的伸手从它口中取出。
哦,竟是一串翠绿的链子,好别致,一颗一颗的,像晶莹的泪珠,串成了一串,应该是很名贵的翡翠,可是这么贵重的珍宝,会是谁落下的?难道是他?几天前,那夜月光下的男子?极有可能!小心翼翼的收好翡翠链子,挂在脖颈里,不管失主是谁,这么名贵的东西,他一定会回来寻找,反正我每夜都会过来,不如我暂且保管着,将来遇到时,再还给失主。
“乖雪狼,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要乖乖躲在石头里哦,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了。”再次拍拍小家伙的后脑勺,我不舍的离开。
一大早的,刚回到营地厨房,迎面就撞上了大婶以及她的儿子突布,这次大大出乎我的意外,今日的他,突布竟换上了一身大辽的侍卫服,我愣愣的瞪着他,脱口问道:“你怎么…怎么…穿侍卫服?”
“呵呵,温儿,大婶没告诉过你吗?我儿子可是我大辽国先遣军队的将士,他啊,只在空时,才帮我去集市拉拉菜,平时,忙着哩。”
先遣军队的将士!
我真没想到他会是军队的侍卫,忽然有些欣喜起来,既然在军队里做事,那么很可能,很可能他是知道我父亲被关押的地方了。于是,在他们面前,我忽然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果然,大婶注意到我的变化,下意识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温儿?”
我尝试着哽咽的说道:“大婶,看到你们如此幸福,我忽然想到了父亲,如今我在这里,吃用不愁,又有你们关心,大婶您有儿子在身边,随时有人照应,可是我的父亲,他…他…不知道又在哪里。”
“想家了吧?家人都在长安?”大婶问。
我摇了摇头,继续哽咽道:“要是在长安,我倒不会惦念着他了。”
“那是在…?”
“也是在云中时,被辽军囚禁了,可是我,我不知道他究竟被关在哪啊,父亲有腿寒,一受凉,就会吃痛,若是我在他身边,那该多好。”
“云中城被囚的汉人,一般都被押配在大漠修建行宫。”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突布忽然开口,我连忙抬头,迅速问:“那不一般的呢,除了修建行宫,还有被扣押在什么地方?”父亲不是一般的俘虏,他是大唐的将军元帅,他自然不可能在大漠中修建行宫。
“若不一般…”突布瞧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听说,有些重要的汉人将领,被直接关押在宫尚府。”
“宫尚府?是哪里?”
“宫尚府啊,那可是我们王的小行府。”这次大婶抢先回答道,“王还是皇子那会,就住在宫尚府里,离集市不远的行府,不是普通百姓能去的地方。”
宫尚府,原来离我并不遥远,好,我记住了。

[正文:深蓝眼眸(一)]
第三章:深蓝眼眸
(一)
金黄的沙漠,黄金一般的世界,站立在漫天黄沙中,人容易彻底的迷失,有了很多次在大漠中行走的经历,现在我已经很熟悉这片沙海了,只可惜,身边一直跟着憨厚的突布,否则,我真想尝试着逃跑,去宫尚府打听父亲的下落,这次,大婶让我与突布一道,去集市拉菜,那几个辽人雇工们都挤眼对我笑,看出是大婶特意的安排。
咦!
好怪异的长相!
推着巨大的菜车往回走的途中,猛一抬头间,迎面竟忽然对上一双幽蓝的深邃眼眸,我绝对不曾见过的蓝!瞬时,我诧异的瞪大了眼,不禁疑惑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样貌?
他,是一个男人,成熟的男人,全身着白色长衫,头上裹着黑色面布,顶上由几层金黄色的头箍固定,鼻翼立体的挺直,唇瓣唏薄,肤成亚麦色,看不出身高,因为此刻,他正骑坐在一头高大的黑马背上,他的身边,跟随着两名跟他同样怪异的男人,看的出,应该是他的随从。我不禁猜测,这样的样貌,究竟来自世界的哪个角落?
转眼,他,擦身而过,带犀利的眼眸随意扫了一眼四周,有些居高临下…我连忙收起打量的目光,继续推车,然而,我身边的突布却忽然开口了,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他皱眉说道:“那边有流沙。”
“什么?”我不明所以,反问道。
“他们走的方向,到处都是流沙。”
那几个人显然不属于沙漠,听了突布的解释,我犹豫片刻,眼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我终于下定决心,放下手中的推车,快速向他们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喂,你们,那边不能走,有流沙…喂,有流沙…”
为首的男子,听到了我的提醒,黑马上的他,骄傲的转身,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或许是同为异乡客,我友好的向他报以一笑,转身,回到突布身边,继续推车。
“你心真好。”突布忽然咧嘴憨笑起来。
“温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意见,答应还是不答应,说句话,别再叫大婶猜啦,这些天啊,大婶天天睡不着觉,成天就想着你们那事。”回到厨房里,大婶一有机会就催促着问我的意见,这一次,我看着她,沉思半晌,终于缓缓点头,算是应允。
“啊呀呀,我没看错吧,你点头了,你竟然点头了,哎呀呀…”见我点头,大婶突然激动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复问道,看着她,我倒有些汗颜了,她,就像任何一个我们汉人善良的大婶,待我亲切慈祥,我却妄要利用她,以及同样善良的突布,利用他们取得自由身。
我有些心虚的再次点头。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今个我就上报上去,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大辽国的女奴。”是啊,不是女奴的身份,意味着到哪,即使失踪个两天三天,辽国的侍卫也不会过问,即使逃跑,他们也不会追赶,因为,我即将“嫁”给辽人。

[正文:深蓝眼眸(二)]
(二)
几天后——
屋内,到处洋溢着大红色的喜气,床边,整齐的摆放着红色嫁衣,明日,就是我正式“出嫁”的好日子,真是难为了大婶,为了我,特意赶制了我们汉人的嫁裙和棉被,就是为了让我有丝家乡的慰藉。
是夜,我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黑衫,带上水和干果,悄悄走出屋子,大婶和突布正在熟睡,并未预料到我会逃跑,对着里屋的方向,我有些歉疚的欠了欠身,将来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他们两位。
绿洲湖边,雪狼好似意识到我即将离开,不舍的舔着我的双手,它是我在大漠唯一的朋友,大漠里的星空总是很璀璨,能看的好远,抱着软绵绵的雪狼惬意的躺在石块上,越发的喜欢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中,天气已经渐渐暖了起来,晚上有些凉,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却也不寒冷,一会之后我将独自前往辽王的宫尚府。
“好了,小东西,我该走了。”
放下手中的小雪狼,我立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让我大吃了一惊的事发生了,因为隐约中我竟忽然听见一阵阵马蹄声,远远的,向着湖边驰骋过来,我吓了一跳,深更半夜,还会有谁在这片湖边出现?紧接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已经逐渐到了嚣张的地步,不再多想,我立即抱着小雪狼隐入大石后的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