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解语一路踏枳点叶,几个起落,人已经飞跃五里之外。随风而来的一股淡淡血腥之气让慕解语脚步一顿,澎湃的心也瞬间沉静下来,此刻她才听到越来越清晰的搏斗厮杀之声。
“小姐。”白苏轻盈落在慕解语身侧,显然也是听到了动静,蹙了蹙英气的柳眉。
慕解语看了她一眼,心里也略微有点犹豫。她已经感觉到前方的危机,那里有她估测不了的高手在其中,而且人数不少,她并不想招惹是非,尤其越近雍京,她就越发的小心。然而手腕之上的白璃珠颤动的越发厉害,似乎在催促着她前行。
最终,慕解语还是抵不过白璃珠的引诱,一个闪身朝着刀剑相鸣之处飞掠而去。
潋滟的阳光轻纱般洒落,透过斑驳的枝叶,隐藏在半山腰的慕解语,剪水盈眸闪过的是寒彻透骨的刀光,飞溅弥散的血液。
两方人马厮杀的惨烈,然而情势却是一边倒。两名蓝衣护卫,游刃有余的游弋在数十黑衣蒙面之间,手起刀落,干净果断,冷漠如同死寂的双眸没有丝毫波澜,好似被他们斩杀的并不是活物,空气之中随之浮动着一层殷红。
而慕解语知道,并不是那一群黑衣人太弱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而是那两人太强…
可是,让慕解语不安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那刀光剑影之后,八角凉亭之内,依旧安然优雅独弈的男子。由于视角的缘故,慕解语根本看不到男子的容颜,只是看到两片樱红如赤,凉薄冷锐的双唇。轻软的阳光从亭檐泻下,落在那两片唇上,散开一层光晕,慕解语从来不知道,只是看到一个男子的双唇,便可以联想到倾城倾国四个字。
他那一袭银白软袍金丝镂空玄云,腰系羊脂玲珑双扣白玉带,广袖随风飘扬,袖口精致的祥云纹好似一天的云卷云舒,优雅之中散发着一个随意与温润,垂在胸前的鬓发轻晃,波动着黑夜的柔光。隔着那么远,慕解语依然能够看清,他落子的两指骨节分明,细长有力。破碎的日光落在他的指尖,却让慕解语看到了比刀芒还要森寒的冷意。
在这个世间十四年,慕解语第一次遇到只是一个身影,就让她不安的人。
“主子,四十四人,全部伏诛。”就在慕解语打量亭中男子的时候,男子的护卫已经将所有黑衣人诛杀,握着染血的剑,躬身在亭外复命。
男子刚刚从棋罐之中捻起一颗白玉子的手微微一动,那诱人心魂的双唇轻轻一勾:“全部伏诛?”
那清润充满磁性的声音,好似寒冰冷泉之下潺潺划过的清溪暖流,涓涓而去,漫过山花灿烂,涤荡一池桃花,翩然流泻,怎一个蛊惑人心!
“也不尽然。”温润的声线徒然一冷,长臂一挥,广袖挥洒之间,那一粒莹白如玉的棋子化作一道流光,夹杂着冷厉的杀气,直击慕解语藏身之处。
杀气逼近,慕解语目光一寒,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玉腕一转,一道冷光脱手而出。
两道极光在半空之中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尖锐的银针从棋子之中穿过。
慕解语身子一侧,两指一伸,稳稳的夹住那已经卸了五层力道的棋子。眼看着那两门护卫已经纵身而来,拉着白苏立刻闪身而去。
而那一边,飞射而去的银针,被男子随手扔出的一粒黑棋一挡,生生的在半路转了一个弯,射入亭柱之中。
“主子,属下无能。”就这眨眼的功夫,两名护卫已经折回来,单膝跪在亭外。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臂,取下那近在眼前的银针,两指转动了一番,才道:“一个时辰之内,将今日出入五陵郡之人全部报上来。”
8.见圣驾,君心难测
慕解语带着白苏,几乎是使出了全力逃窜而去,自她两年前出师之后,便再没有一个人让她如此惧怕过,那人绝不是凭她与白苏二人之力能够抵挡之人,若是他追上来,那么她和白苏都很难逃出生天。
纵然没有感觉被人追踪,慕解语还是绕了一大圈才与慕解言汇合。
“妹妹,你怎么了?”慕解言一看到慕解语,立刻看到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有一丝凌乱。
“我没事,大哥我们速速离开。”慕解语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言,而是疾步朝着马车而去。
慕解言见此,也知道必然是遇到棘手的事情,看到妹妹并没有大碍,也就没有追究,而是立刻整队出发。
然而,就在慕解言翻身上马后,远远的一骑朝着他们奔驰而来,慕解言立刻全神戒备,待看清来人乃是父亲身边的随从后,才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奴才奉老爷之命,前来传信。”那人打马到慕解言身前,在马背上行了一个抱拳礼后道,“老爷如今在迦叶寺,让您带着小姐改道前往。”
慕解言剑眉一蹙:“父亲怎会在迦叶寺?”
“伴驾随行!”
慕解言心头一凛,而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圣驾怎么会在迦叶寺?慕解言心头疑问,就连刚刚进入马车的慕解语也不解。更加疑惑她现在的父亲慕仲怎么会伴驾随行。
其实慕是大景的大姓,慕仲更是当今辅国公慕桁的嫡子,说起来自然是名门之后。然而慕仲却已经被慕桁赶出家门,只是这事儿鲜为人知。
慕家在大安时,便已经是百年世家,后来弃暗投明,为大兴入关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在雍京的根基极深,比起当年随着今上马踏天下如今被誉为大景八大功勋之家更加不可动摇。
而慕仲这个本因是国公世子的贵族子弟,却因为年少时喜商厌士为慕桁所不喜,后来更是因为恋上南江豪富之女而与慕桁反目,遂被逐出家门。慕仲与爱妻陆氏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因为此事让陆氏心中有愧,在生下慕解言后就落下了一身的病,丰泽十三年,陆氏再度有孕,于丰泽十三年九月一日超过预产期半月产下一女婴,却是死婴。
早就逃亡到南江的秋嬷嬷,知道慕解语不能跟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边,否则都会有危险,听到陆家姑奶奶孩子迟迟不生的奇事,就已经盯上了陆家。在秋嬷嬷眼中陆家富庶,世代经商,距离帝都遥远,是最好的人选,于是在陆氏生产那一日早已暗中策划多时,准备移花接木,更巧的是陆氏恰好产下的是死胎,让秋嬷嬷等人也少了些许罪恶感。
因着晚产,慕解语生下来就白白嫩嫩,也没有人怀疑,于是慕解语就这样从亡国公主变成了慕家女。
想到这些种种,慕解语心中不由苦笑,她想秋嬷嬷等人定然是没有打听到慕家的姑爷是什么身份,这也并不是她们疏忽,毕竟慕仲的事儿发生在那样动荡不安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去注意这些无关之事?加之慕桁为了颜面,自然也将这事儿遮掩了一番。
9.见圣驾:君心难测
但是慕解语知道秋嬷嬷他们后来是知道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盼着慕仲一辈子都不要再与辅国公府扯上关系。
奈何天意弄人,陆氏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她此生最大的心结便是让慕仲认祖归宗,洗掉身上的罪孽,故而在慕解语四岁那年,陆氏死去留下遗愿。却让原本就对慕桁心怀怨恨的慕仲误解。
慕仲的确踏上了仕途,在朝廷为征战国库空虚之时,慕仲用巨资捐了一个县令,十年的经营与拼搏,慕仲终于坐上了京官,三个月前朝廷文书下来,升为奉天府府尹,正三品。于是慕解语不得不随着慕仲举家迁往雍京,再则慕解言也恰好要参加今年秋闱。
慕解语知道慕仲这是铁了心要让慕家走上仕途,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发妻的遗愿,另一半估摸着是冲着辅国公而去,虽然慕仲与陆氏都没有明言,然而偶尔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慕解语便知道慕仲与慕桁之间的结远不止外面传的那般浅显。想到这儿慕解语不由的头疼,想来这一次雍京之行,必然不太平。
如今是宏安十四年初春,今上已经入主中原十四年有余,大景已经稳定且渐渐走向了繁荣。纵然边境尚有几个国家不安分,近几年却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慕解语其实明白这些都只是表面,其实这个趋于盛世太平的锦绣浮华之下,有太多的疮痍。新朝建立,外敌蠢蠢欲动,内忧更是源源不断,世家功勋权势过重,国库常年征战外强中干,最最令今上头疼的怕是皇嗣过重。
慕解语了解到今上其实并非兴朝开国皇帝,真正的开国皇帝应该是她的姨祖父,今上的大伯,谥为仁祖孝贤明义英勇大帝。他是统一燕北的王,是一手建立燕云十六骑的盖世英雄,他的发妻,被今上追封为淳懿武德睿敏皇后的君氏。那是一个奇女子,她生于后族,与仁祖皇帝少年结发,二人一同金戈铁马,挥剑天下,并西齐,平闽南,灭女真,臣高丽,定北诏,逐下南江。
然而,就在大安被吞噬一半,天下一统指日可待之际,淳懿皇后突然失踪,更令天下哗然的是,不到半个月,仁祖皇帝也不知去向,沉浸在入主中原美梦的兴朝将领顿时六神无主。
兴朝在经历了五年的内乱后,今上终于脱颖而出,力挽狂澜。然而这五年,却让大安得以喘息,原本归顺的北诏,西齐与闽南反叛而出,四方甚至达成盟约,一同敌对大兴,那段日子怕是大兴最为水深火热的日子。
故而今上为了平定四方,联姻无数,自然子嗣丰厚。今上共有十九子,尚在有十一位,如今成年的便已经有六位,且背后都有名门世家做后盾。诸位皇子据说个个文韬武略,龙章凤姿。纵然储君早立,然而今上身体硬朗,日后难免一场腥风血雨。
慕解语是真的不想卷入这里面去,可是,她没有理由说服慕仲,慕仲心中的怨与恨,她能够感觉到。再则这十几年慕仲对她如珠如宝的呵护,让慕解语早已将之视作亲父,她又怎么能自私的不为慕仲设想?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命由我不由天!
任他风云变幻,她都要主宰自己的一切!
10.见圣驾,君心难测
迦叶寺,位于初云山天柱峰山腰的西面,始建于安朝天佑元年,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历经两朝香火鼎盛,前朝文德皇后更是常常来此,永宁帝爱重皇后,曾经大肆修葺过迦叶寺,更是为之御笔题名,渐渐的被誉为“第一佛寺”。
慕解语兄妹二人在午时正抵达天柱峰山角,一刻钟之后,迦叶寺屹立于眼前。因为圣驾在此,整个天柱峰都戒备森严,尤以迦叶寺四周最甚。
“来者可是慕府尹慕大人家眷?”慕解语与慕解言早在山角就已经下车步行,通过重重验证搜查方至迦叶寺门前,就有一个领着两个侍卫,手执拂尘的内侍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前。
这内侍身着湛蓝色太监服,袖口,领口以及袍边都有银丝钩边,精致秀美的翻浪图纹。大景建国的时间并不长,许多制度都是沿袭前朝,在前朝内侍等级就能从衣着颜色辨别,分橙蓝青绿四个等级,而每一个等级的颜色越深,意味着地位也比其他的高。故而慕解语兄妹二人一眼就看出,这位能着湛蓝色的太监地位不低,虽然不至于是御前红人,但也绝对是天子面前能够说上话之人。
“慕家长子解言,奉家父之命前来。”慕解言俊朗的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冲着那公公拱手,客气的说道,“有劳公公在此等候,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言罢,递上一个精巧的荷包,那公公也没有客气,笑嘻嘻的接过,捏了捏后笑意更深:“慕公子严重了,杂家姓苏,也是奉命在此迎接公子与小姐。”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路,慕解言也没有立刻就大步往内走,而是上前一小步,堪堪越过苏公公半步,苏公公笑得更加柔和了,也就引着慕解言进去,“陛下来此参禅,听闻慕大人赴京上任,想到慕大人近年来政绩卓著,便召了慕大人到此伴驾。慕大人可是深受皇恩啊,陛下一听公子与小姐今日也要到五陵郡,便下令让大人接了公子与小姐一道过来。随行的大人不少,慕大人这可是头一份儿。”
“皇恩浩荡。”慕解言立刻恭敬的附和。
“陛下已经命杂家为公子和小姐安排了歇脚地儿。”苏公公停在一道殿门前,指着门前已经等候的一位着粉衫绿裙的宮婢,回身对着慕解语道,“慕小姐就由着丫头带路,这东面殿堂乃是女眷休息之地,杂家没有命令,也不是敢随意进出。”
“公公想得周到。”慕解语带着面纱,只是眼中带着柔善,点了点头,而后给了慕解言一个眼神,就走向那宮婢。
“好生伺候慕小姐。”苏公公冷着脸对宮婢嘱咐,而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慕解言,“慕小姐好好梳理一番,指不定陛下会召见。”
慕解语眸光一闪,却脸色不变的颔首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苏公公看着慕解语听了他的话却不惊不骄,也没有开口多问。依然那样落落大方的站在那儿,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赞叹,对慕解言也就更加温和:“慕公子,请随杂家走吧。”
11.见圣驾,君心难测
对于苏公公最后的话,慕解语虽然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什么,但是心里去止不住的猜测。
今上乃是难得的明君,勤劳勉励,自然也就日理万机。她的父亲虽然是正三品文官,可是在京都这个满地宗亲勋贵的地儿,还真的算不得什么,陛下召见已经是天大的荣光。
如果再召见慕解言以示恩宠也说得过去,可是召见她这个女眷却极为引人遐思。虽然今上纵马疆场,身侧也不乏忠勇女将,先淳懿皇后更是巾帼典范,大景由燕北那个奔放的草原崛起,以至于民风比之前朝开放不止几许。然而,大景称主毕竟也就才十几年,对于严守了百年前朝礼教的大多数人影响还不够深远,故而,许多百姓甚至包括前朝遗留下来的功勋,都将男女大防看得极为严重。前朝,即便位高及至尊,也不会召见臣子女眷,除非事急从权,否则都是有皇后宫妃出面。
慕解语一没有名动天下,而没有雄厚背景,自问没有任何值得宏安帝花费宝贵时间来见她。可是她相信苏公公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小姐…”白苏和白蔹有些担心。
慕解语对二人安抚一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苦在此白费思量,况且慕仲伴驾,如果是祸事儿,自然早就已经派人捎信给自己了。
舒舒服服的沐浴后,慕解语换上了崭新清爽的衣裙,等到白苏为她擦干头发,重新梳发上装后。寺内小沙弥恰好送来了斋饭,慕解语用了后,歇息了好一阵,也没有等到传见。
百无聊赖之际,不禁拿起了那一颗棋子来。
棋子是极品羊脂白玉打磨出来,捻在指尖有一点点的凉意,转动间,会散发出一种玉独有的温润光泽。恍然间,目光看着玉子中心那针眼般大小的小孔,不禁然的就让她想到那个危险至极的男人。
看那人的气度,就知道必然出自勋贵之家,或者更甚。圣驾在此,那人却在距此二十里地遭到了暗杀,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让慕解语心头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缓缓的起身,走至窗棂,目光穿过窗外斜伸出来的浓密枝叶,落在遥远的苍穹。看着不知何时浓云密集的天空,她忽然就有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小姐,奴婢方才经过迦叶殿遇到一件怪事儿。”不知何时,白苏悄无声息的走到慕解语的身侧,低声道,“遇到了几个和尚,奴婢与他们擦身而过之时,隐隐嗅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古怪的花香。”
“有何古怪之处?”慕解语立刻肃容问道。
“那花香有些类似麝香,却有些刺鼻,奴婢细问之下,竟然有些胸闷晕眩。”白苏认真回想后道。
和尚身上有香气本就奇怪,而且还不止一人身上有,那就更加令人不得不深思,可是根据白苏的描述,慕解语也蹙了眉,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香来。
“小姐,大少爷来了,说是圣上召见,让您赶紧整理仪容,他在殿外等您。”就在此时,白蔹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12.遇变故,触目惊心
迦叶寺,分为东西两边,共有是十一个殿堂,最著名的便是迦叶殿,那里供奉着佛主释迦牟尼佛的紫檀木鎏金尊像,迦叶殿之后便是盛安堂,是前朝永宁帝特意为文德皇后建造的栖息之地。
宏安帝的召见也在盛安堂,对于那个生母常住的地方,慕解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的憧憬与向往,可是想到她出生时,生母的临终之言,她又有些踟蹰。
虽然初生的婴孩看不见任何事物,然而却听得见一切声音。君氏的那一番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生母与宏安帝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且两情相悦,只是为了大景宏图霸业,宏安帝放了手,让她的母亲和亲大安。她在想,宏安帝出现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可能是为了她的生母。
一路猜想着,慕解语兄妹二人被前来传见的内侍带着七弯八拐,等到慕解语抬头看时,竟然已经脱离了亭台楼阁,入目的是桃花嫣然,翠绿摇曳。
黛眉微挑,慕解语并没有多言,依然沉默着跟在慕解言的身后,等到走出树林,远远的是一片碧江,江面极广,远处有高山似在水中延绵浮动。近处有桃花细柳相映点缀,午后的阳光细碎的在江面铺了一层,银光闪烁。
江边有铺木水廊,水廊蜿蜒曲折伸入江中五六丈,水廊尽头是一个飞檐顶角的水榭,水榭建的极为宽广,里面有不少人。慕解语一眼就看到了慕仲。
慕仲立在水榭面朝江的入口,他的前面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悠闲的垂钓,那二人虽然背对着慕解语,可是慕解语极佳的视力还是能从那挺拔伟岸的背影,以及随风飘荡的一截明黄袍角看出,其中一个便是宏安帝,而另一个能够与宏安帝并肩垂钓,毫不拘束的人,慕解语便猜不出。
“有刺客,护驾!”
慕解语一边走,一边打量之时,冷不丁听到一声尖锐的高喊,而后是长刀出鞘之音,而慕解言也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慕解语的目光从慕解言的肩膀越过,看到的便是,不知何时水榭背后不算高绝的山峰一根根坚韧的铁丝一排排的缠住了水榭檐角,一个个黑衣人蒙面之人快速的顺着铁丝从山峰上滑了下来。
最先着落的一批黑衣人和拔刀而出的侍卫已经交上了手,场面十分的混乱,高处不断的有黑衣人一批一批飞扑而来,而此处位置有偏僻,护驾的侍卫迟迟不到。显然这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下手狠辣,且只攻不守,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守卫就出现了难以维持局面的颓势。
“大哥,父亲在里面。”慕解语锐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的水榭之内,眼看着水榭之后的江内竟然也冒出一个个黑衣人,心头一紧,一把将慕解言退了出去。
慕解语习武,慕仲虽然不反对,但还是不希望慕解语让世人知晓。慕仲骨子里封建礼教还是很深,又出生在慕家这个前朝世家,觉得女子学武太过粗俗,以后女儿难以说亲,也容易遭到婆家不喜。故而,要求慕解语强身健体即可,不能成日舞刀弄枪。为了藏拙,慕解语一直都瞒着慕仲,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能力,留点底牌,日后遇事也能化险为夷不是?所以,慕解语并没有打算要出手,方才慕解言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要保护她,可是如今父亲危在旦夕,慕解语就算要遮掩,也不能拖着慕解言。
13.遇变故,触目惊心
慕解语在白苏与白蔹的保护下,退出了战圈,远远的隐在桃花树后。冷眼看着那些不顾性命,一味往前扑的杀手。心中止不住的疑惑,就算是杀手和死士不怕死,但也绝对没有这种绝然到宁可自伤八百,也要损敌一千的愚蠢打法,这样未免太过愚蠢,根本得不偿失。
除非…
猛然,一个念头划过心间,慕解语眉心一跳,来不及深想,一阵冷风拂过,浓浓的血腥之气中间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倏地,慕解语手腕之上的白璃珠莫名一跳,她脑子立刻警钟大作。
慕解语还来不及张口,“嗡嗡嗡”的声音便从高处传来。慕解语一抬头,看到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马蜂如同一片黑云般笼罩下来。
这些马蜂朝着有血腥之处密集,任何有见血的地方无孔不入,原本因为护驾而受伤的护卫,一个个黑压压一片马蜂沾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成了一具干尸,看着一具具倒下的枯尸,慕解语头皮一阵发麻。
而且马蜂的数量还在增多,不提它的恐怖,就看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也足够触目惊心,转瞬间就让护卫人行大乱。且,那马蜂的叫声,也与寻常马蜂不同,听在耳里,格外有一种蛊惑,让人止不住的心情烦躁。
水榭四周一片惊叫刺耳,无数的马蜂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侍女们双股颤颤,内侍们慌乱逃窜,护卫因为躲避马蜂而横死于黑衣人刀下,局势转眼间失去了控制。
“白苏,白蔹!”慕解语看着水榭内,虽然因为没有皮肉之伤,而没有马蜂烦扰,却被越来越多黑衣人围攻的慕解言,来不及顾忌其他,从腰间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扔给白苏白蔹,身形一闪,朝着水榭奔去。
她一路奔跑,裙裾飞扬之间,有一层淡淡的粉末飘散开去,若不细看,还以为是阳光洒下的粉尘。但凡想要靠近对她不利的黑衣人,都在手举大刀,却未落下之时,就莫名的眼睛一翻,软到下去。
故而,慕解语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跑到了水榭之中。一进水榭,她的足尖一定,灵巧得躲过两个黑衣人横过来的冷刀,身子完美的一旋,层层叠叠的裙摆飘飞之间,手腕一扬,一把粉末从她的手中飞出,不容人细看,粉末一脱手,变成了妖冶灼热的火焰,轰然而起。瞬间将水榭内不少的马蜂烧焦,也出其不意的将黑衣人双目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