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蓝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事情要糟糕了,果然就见他皮笑肉不笑道:“凌姑娘是在怪末将安排的行程太松,让你这么久都到不了霸州,所以想自己先行一步,还是…”
“南宫将军真是说笑了,”晚蓝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就是这样的行程,都几乎不曾要了我的命,再要快一点,岂不真要了我的命?还是这样行进就好。”
南宫烈笑道:“既然姑娘觉得现在的速度很合适,接下来的路程,末将仍旧这样安排了,姑娘早些歇下吧,明儿还得赶路了。”
说完转身就要出去,晚蓝正要呼一口长气,又见他貌似不经意的回头,凉凉开口道:“先前我还忘了告诉姑娘一件事,春雨她们四个都是有拳脚功夫在身的,听觉视觉自然较常人更敏锐几分,姑娘要不要试验一下?再有就是,馒头捂久了,是会变坏的,姑娘还是拿来扔了为是。”
这会他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余下张口结舌的晚蓝和芷云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惊愕、气愤和沮丧,为她们还没有开始,便夭亡了的逃亡之旅。尤其晚蓝,更是气炸了肺,她没有想到,她自以为很周密的逃亡计划,早被人瞧得分分明明了,而自己还小丑一般的卖力表演,真是可恶!

第六章 白发男子
第二日坐上马车后,晚蓝仍是一脸气鼓鼓的表情,对春雨几个自然没有好脸色,四人亦知道她不待见她们,在碰了几次钉子过后,便躲得远远儿的了。
经过此事后,晚蓝知道自己要成功逃离大部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了,也就把那颗向往自由的心,暂时收了一收,反正来日方长,现在不能逃跑,并不代表以后亦没有机会逃跑,她就不信,她的后半辈子,就真要困在楚国的后宫里了!
几日过后,大军终于顺利抵达衡国与楚国的交界城市,一个叫平阳的地方,过了这里,便正式进入楚国的地界了。
平阳虽然号称衡国边陲的“大城市”,实则与先前经过的临北那个小镇,规模差不多,对看惯了现代社会真正大城市、眼下又心情恶劣的晚蓝来讲,自然提不起什么赏玩的兴致,是以待住进客栈后,她直接不理会四婢的撺掇和讨好,快速用完晚餐,便自顾窝在房里,蒙头大睡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舟车劳顿和前几日精神的高度紧张,早已让她疲惫不堪,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接触到实体床的机会,她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半夜时分,好梦正酣的晚蓝,被一阵轻微的打斗声惊醒——她生来就警醒,兼之自晚饭至今,已睡了几觉了,自然很容易比便醒转过来了。
睡眼朦胧中,她看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在她床前不远处,迅速的交着手,而睡着旁榻上的芷云,彼时犹未醒过来,这段时间她比自己还累还紧张几分,自然叫自己更为疲惫。
激战中的白影,见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了,手下的剑越发舞得行云流水一般,这样一来,黑影很快便招架不住了。但见他且战且退,很快便踏到窗户边,在险险躲过对方当头砍来的一剑后,黑硬破窗而出,一个提纵之间,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影正欲追出去,就听得外面一阵喊叫声,显然楚国的将士已闻声将客栈团团围住了,跟着就听外面南宫烈急急道:“凌姑娘,你还好吗?”一面还伴有“噼噼啪啪”的打门声。
这声喊叫,让惊呆了的晚蓝回过神来,她忙示意白影躲到床底下后,才拖长声音、慵懒沙哑的道:“这么晚了,南宫将军有什么事儿吗?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下床行至门边,轻轻拉开了门,就见南宫烈领着春雨几个,并他自己的几个长随,皆是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外。
见她安然无恙,南宫烈才刚一直紧绷着的双肩,霎时松弛下来,但一双锐利警觉的眼睛,却开始逐一扫视起屋里的一切来,从上到下,从左至右。
晚蓝见他此举,不由轻笑道:“南宫将军这是做什么?好好儿的,为什么打扰我的清梦呢?”
南宫烈抱拳道:“不敢有瞒凌姑娘,才刚客栈来了刺客,末将并不知道是哪条道儿上、冲着什么来的,因恐误伤了姑娘,这才冒昧来打扰姑娘的,还请见谅。”
“刺客?”晚蓝大惊失色,道:“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南宫将军,你可得全力护得我的安全才是…”后面一句话,已明显带有哭腔了,将贪生怕死的庸俗女人形象,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哼,原来自己还真是高看了她!南宫烈心里不屑的想着,之前她有条有理的谋划出逃时,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或许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飞扬跋扈、愚蠢无比的豪门千金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她虽然不再嚣张,却仍是同样的愚蠢,尤其现在更多了个贪生怕死的毛病,真不知道御天那小子,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得到她?
说来南宫烈在楚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实在较所有的皇室成员,还要高上几分,原因无他,皆因他自小便是当时身为楚国六皇子的楚御天的伴读。
当年楚国的国力,本就在三个国家中属最弱的,偏胤国又联合了衡国,合力发兵四十万,欲夺取楚国最富庶的栎阳、流岚两郡,眼见大军压境,楚帝无计可施,只得派人去求和。
求和的结果,楚国虽然未失掉栎阳和流岚,却将其仅次于两郡的另外二郡——宁安和瀛台,分别割给了胤国和衡国,附带的,还要分别送一个皇子至其各自的首都为质。
当时最不受楚帝宠爱的,一奶同胞的六皇子楚御天和九皇子楚邢天兄弟两个,自然首当其冲被挑为质子,分别被送到了衡国和胤国,跟随他们的,除了各自唯一的一个伴读,再没有其他人。时年楚御天九岁,楚刑天七岁…
“南宫将军,刺客到底在哪里?”晚蓝惊恐的声音,打断了南宫烈的沉思,他这才回过神来,道:“想来刺客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略逗留了一会儿,便自己去了,凌姑娘不必担心,继续休息吧,末将自会吩咐人在姑娘房外保护的,姑娘只管放心。”
晚蓝笑道:“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会子夜已经深了,我就不留将军喝茶了,咱们明儿见了。”说罢也不待他答话,她自顾关起了门,随即便听外面南宫烈道:“春雨,你带着她们三个,好生守在凌姑娘门口,千万记得小心,倘若有个什么岔子,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奴婢遵命。”四人自然再无不应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犹躲在门后的晚蓝,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瞧出去,果见春雨等四人正一声不吭的分列在门外,她忙轻手轻脚往床边行去。
榻上这才醒转过来的芷云,刚坐起身来,见了她如此怪异的行为,不由好笑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她忙小跑至她榻边,附耳将才刚藏了一个白衣男子的事简要与她说了一遍,一面说一面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惟恐她惊叫出声来。
事实证明,她的先见之明是对的,从芷云瞬间瞪圆了的眼睛里,她瞧见了极度的惊慌和害怕,她忙又附耳过去,道:“芷云,你相信你小姐我吗?”见她点了点头,她才接着道:“若是你相信我,就赶紧镇静下来,尽量不要弄出一点声响,让外面春雨她们起疑,之后我自会告诉你缘由的。”
芷云又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手,小声儿道:“你继续睡你的,我进去瞧瞧,记得千万警醒些,倘外面有什么动静,赶紧进来通报一声。”
说完才轻轻进了内室,就见才刚那白影已从床下钻了出来,正坐在桌旁,悠闲自得的喝茶。
晚蓝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发现他不仅仅衣衫是雪白的,连头发亦是雪白的,飘逸在这夜晚的微风中,再配上他狭长的双目和美艳的脸庞,更给人一种魅惑人心的感觉
她不由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利飘雪看着她那副惊讶的模样,心里忽然有种受伤和气恼的感觉,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旁人瞧见他满头白发时的惊讶和恐惧乃至鄙夷,乍见她也如此反应,他还是会难过,毕竟从才刚她镇定的反应和得体的应对中,他已认定她并非一个平凡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极力为他遮掩,而是早已尖叫出声了。现在看来,他还是错了,连他的父亲都视他为怪物,那般厌弃鄙薄他,这世上又如何找得出一个不怕他的人来呢?
“你的头发好漂亮,是用什么方法染的?在哪里染的?”她忽如其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断了利飘雪的自怨自艾,他下意识便追问道:“你说什么?”
晚蓝兴奋道:“我说你的头发好漂亮,是在哪里染的啊?能不能告诉我?”说着她不安分的右手,已自动抚上了他的发梢,哇~,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柔顺丝滑,只怕连现代那些洗发水广告里那些明星们的头发,都赶不上她手下头发那美好的触感!
利飘雪被她的反应弄得惊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你不怕我吗?”
“怕你?”她以一种更惊讶的反应道:“为什么要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不怕我的白头发吗?你就不认为我的怪物?”他迟疑的问道,心里竟然又紧张又期待起来,既期待她说出肯定的答案,又怕她说出否定的答案,那种矛盾的心理,竟然是他活了二十五年以来的第一次!

第七章 冒险一博
“你就不怕我这满头的白发?你就不认为我的怪物?”利飘雪情不自禁追问道。
见他那满脸既期待又怕受伤的神情,晚蓝不经意想起以往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女主角儿因着天生的白头,被所有见过的人都视为怪物的画面,心里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情,因微笑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的头发很特别很漂亮?”
见他迷惑的摇了摇头,她忙继续道:“那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你的头发,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最漂亮的一个!我想你前世一定很善良,做了很多好事,今世上天才会如此眷顾于你,哎,我前世怎么不多做点好事啊,不然也可以有这么漂亮的头发了!”
她连比带划、略带夸张的说法,竟奇异的让利飘雪信服和满足起来,想不到他的头发,除了能带给他耻辱、悲苦和不幸外,还能带来别人的夸奖,他活了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真心的喜欢起自己的白头发来,嘴角也挂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才刚是仇家在追杀你吗?”晚蓝见他沉默不语,只好自己开口打破僵局,反正她也有一肚子好奇和疑问,若不将他的身份打听清楚,后面她该怎么放心叫自己和芷云的命,交到他手里呢?
才刚她之所以会那样帮他遮掩,实乃是因为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先前在打斗中时,即便她不会武功,到底是看武侠片长大的,她多少看得出来,他的武功很是不弱,倘若有他帮忙,她和芷云顺利逃脱的胜算,一定会增加许多——她既然满心不愿到楚宫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是以她才会示意他躲到床底下去,即便当时她心里的想法还不成熟,她仍下意识的对他使了眼色,及至与南宫烈对话时,她心里模糊的想法才渐渐清晰起来。就是他了,她们主仆两个能不能逍遥自在的过下半辈子,就看今朝这极其冒险的一博了。
是的,她的这一行为是极其冒险的,她在一点不了解、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好人坏人的情况下,就以自己和芷云的命下了赌注,倘若赌赢了,倒也罢了,一旦赌输了,她们以后的命运,就只有天知道了!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让利飘雪回过神来,他又变成了平时那个他,冷峻、阴沉、拒人于千里之外,尤其他的心里,更是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懊恼不已,自己怎么能因为她一句半真半假认同的话,就差点认同了眼前这个才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呢?幸好!
想到这点,他忙几步行至窗边,欲飞身掠上房顶,不想晚蓝早已瞧出他的意图。她也顾不得为他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阴霾和戾气而害怕,只想为自己和芷云争取到这难得的机会,是以她亦是几步行至他面前,张开双臂,生生堵住了窗户,跟着才急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难道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救命恩人?”利飘雪冷冷的重复了一句,才刚的情形,根本不需要她多事,凭他的武功修为,这天下真正能伤着他的人,实在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他根本不需要她多此一举的帮忙,只不过,当时他的心也不知道被什么糊住了,竟然服从了她的安排,真是见了鬼了!眼下自己已然清醒过来,是时候该离开了,免得被下一拨儿追杀的人撵上了。
见他只说了那四个字后便再无下文,这会子又执意要走,晚蓝忙快速道:“你不愿告诉我的你名字也没什么,你的其他问题我也绝不再追问,我只希望你看在刚才我帮了你一把的份儿上,帮我一个对于我来讲难于登天,而对于你来将却易如反掌的忙,可以吗?”
许是她言语和眼神里的哀求之色,让利飘雪一贯冷硬狠绝的心,都不由动了几分,罢了,好歹她是第一个没有当面表现出,对他那满头的白发恐惧和厌恶之情的人,倘若她的要求他能做到,就顺水推舟帮一把吧。
“说吧。”
“什么?哦,是这样的,”他突兀的开口,冷不防倒让晚蓝呆了片刻,旋即她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是答应帮助她们了?
她忙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衡国送往楚国和亲的那位废妃凌晚蓝,相信您也有所耳闻吧?外界怎么传我的运道好、福气大,能再次登上一国皇妃的宝座我都不想理会,我只知道,几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我对那里的勾心斗角、朝不保夕心有余悸,让我连做梦都想逃离那里,去过自己随心所欲、逍遥自在的生活。”
“所以如今我好不容易出了衡宫,是再不愿意到楚宫去过这样的生活了。之前我也曾试要逃离,只是还未成行,就被南宫烈戳穿了,之后更是命人明里暗里的严防死守着我,眼看离霸州越来越近,我却再也想不出办法来逃脱这一切了,是以才刚才会冒险将您留在我的屋子里,只希望能借您的身手,帮助我实现自己的愿望,还请您帮帮我吧。”
长篇大论的说完后,她便开始以期待和信任的目光,紧紧盯住利飘雪冷艳绝美的脸,惟恐漏掉他神色间一丝一毫的变化,无奈他除了一成不变紧绷着的脸,连眉头都不曾动过一下,让晚蓝本就不焦虑不定的心,越发没有底儿起来。
事实上,利飘雪表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掀起了惊天巨浪,他再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是在最近一个月内,就被天下人所共知的那个凌晚蓝!
他更没有想到,外间风传福气好到极致的她,满心想的竟然是如何才能逃离被送至楚宫的命运,传了出去,只怕全天下人都要大吃一惊吧?就好像,他的另一个不被天下人所知道的胤国四王爷的身份一样,传了出去,也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吧?

第八章 达成共识
说来利飘雪这胤国四王爷的身份,连胤国大多数的皇室和贵族都知之甚少,何况其他两国的其他不相干的人呢?
当年利飘雪的母亲,亦即胤国的皇后生他时,直痛了两天两夜,才艰难勉强的保住了母子俩的性命。却不想,新生的他,竟然不似其他才生下来的小人儿那样,有着或细或粗、或密或稀,但却黑黑的胎发,而是满头雪白的头发,尤其那头发,还要比小小的他的身体的长度还要长!
他的母亲当场被吓得晕了过去,满室的宫女产婆们,更是惊慌失措,恐惧的尖叫声,霎时传遍了整个大胤皇宫。
闻讯而来的胤国皇帝,只看了他母子两人一眼,便再未涉足过他母亲的凤鸣殿一步。紧接着,胤国遭遇了百年以来最为严重的水灾,暴雨足足下了二十五个日日夜夜,也淹没了胤国数以万计的百姓和良田。
这下那些本就视利飘雪为怪物的卫道士们,及后宫那些早已觊觎他母亲后位的宫妃们,如同找到了最有力的攻击他母子两人的利器,他们开始不分昼夜的在皇帝面前劝谏纳言,说尚未满月的他,乃是上天降到胤国的灾星,倘不尽早处理,一定后患无穷!
心里对他母子本已有几分恐惧和厌恶的胤帝,如何禁得起这些人的耳提面命?终于下了要于他满月之日,赐死他母子两个的命令。
可怜他那原本丰盈美丽、高贵典雅,如今却瘦骨嶙峋、不成人样的皇后母亲,为了能保住襁褓中的他的小生命,硬是拖着病体,悄悄去跪求胤帝能饶他一命。许是胤帝念着夫妻之情和“虎毒不食子”的古训,到底答应了她秘密将他送出皇宫的请求。而她自己,却没能保住自己年轻的生命,毕竟事情闹到这么大,总要给闹腾的人们一个交代才是。
他被母亲的贴身侍女送到了宫外,那里早有母亲安排好的小舅舅接应。小舅舅是母亲一奶同胞的幼弟,时年不过二十来岁,因他先天不足,体质虚弱,是以于七岁那年,被其父送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却神秘异常的黑衣门拜师学艺,以期能增强他的体质,继而增长他的寿命。
不出所料,他到了那里后,很快便展露出自己的武学天赋,及至他成人时,已是黑衣门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成为门中一人之下,并能独当一面的右护法了,是以此事一出,母亲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这个弟弟,她知道,有他的保护,自己的孩子一定能平安成人的。
小舅舅带着他,不敢在京城白槿多作停留,连夜便打马往自己的师门所在地绝云山赶去。
他在绝云山,孤寂的度过了自己生命中的前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间,他从一个只知哭闹的白发婴儿,长成了一个武功卓绝、性格冷清、老辣狠绝的白发男人,门中弟子,都在背后称他为“白头阎罗”,只是没人敢当面说出来罢了,毕竟他舅甥二人,主宰整个黑衣门,已是十载有余!
这一年,他那个杀妻弃子、偏听偏信的所谓父亲,终于没有等到他的亲手手刃,病死于帝都白槿。临死前,他许是良心发现,竟然留下了一道封他为王的遗诏,还令新帝一定要找到他回宫,好生的补偿他一番。
皇宫的使者很快抵达绝云山,却是新帝、亦即胤国前二皇子的胞弟五皇子。一开始利飘雪连面都不曾露过一次,及至五皇子使出撒手锏——要掘他母亲的陵寝时,他才在气怒交加之下,无奈的回到了他下意识里便排斥厌恶的胤国皇宫。
虽说有先皇遗诏,新帝到底对利飘雪是诸多防备的,当年先皇后的死,可是与他母亲纯贵妃、如今的皇太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没有胆识和胸襟,给一只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猛虎予足够的食物和权利。
是以利飘雪虽然被封作了亲王,又被赐了华美的府邸、姣美的侍婢及大批侍候的人,他却是没有任何实权在手,以致他府里的长史和掌事仆从们,对他都只是阳奉阴违,面子情儿罢了。
饶是这样,新帝犹恐他暗地里培养起自己的势利,百般想法子为难于他,之前更是假装亲热和信任,密令他只身潜入楚国刺探军情,以备不时之需。他虽然预料到这是一个圈套,仍然冷冷的应下了此事,横竖这天下能伤着他的人并不多,横竖他亦瞧够了白槿城内众人口蜜腹剑的丑恶嘴脸!
沿途果然不平静,刺杀他的杀手剑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皆未从他这里占到任何便宜去,才刚那个杀手亦然,若非交手的地点不对,若非晚蓝的突然惊醒,他有把握在十招之内,将其刺杀于剑下…
晚蓝见他仍不开口说话,只顾低头沉思,又见东方已渐渐发白,知道天已快亮了,不由越发心急如焚起来,因鼓起勇气,道:“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好歹给我个答复吧。”
利飘雪又想了一小会儿,这才冷清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却不是无偿的,你得先帮我才行。”
她忙紧着道:“帮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绝不推辞。”
他扫了她一眼,才继续道:“我可以助你主仆二人逃离大楚皇宫,却是要等到我们都安全抵达霸州之后,才能行动。”
“我们?”晚蓝疑惑的重复道:“这个‘我们’还包括您吗?”
“不用怀疑,这个‘我们’,就是指的你们和我。”利飘雪微微颔了一下首,“才刚你也看见了,有仇家在追杀我,我虽不惧他们,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此行我的目的地亦是霸州,倒不如借你的车轿一用,也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刚落,就见她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不但不愿帮助我,还想着利用我来躲避仇家,我真是错看了你!”说完作了个请的姿势,一面道:“你还是请吧,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至于你的问题,也请你自己解决吧。”
利飘雪冷笑道:“才刚你不是说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会有如此漂亮的白头发的吗?难道这话是假的?”
“呃…,我才刚是说过,但是现在我收回了,哼,头发确实很漂亮,人却太差劲!”晚蓝微楞了片刻,才气哼哼回道。
“既然前世我能做很多好事,今生就不能偶尔行一次善了?”他冷冰冰反问道,虽然心里对什么前世今生、因果报应之类的话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