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连络之后,我们才知道那个单脚神像十年只开龛一次,下次开龛是五年后。
落空了。
五天后还能等,五年后,根本没得谈。
于是我们就在这南加蒙加的大树前,重新盘算接下来的旅程…
这就是错误的开端。
就算看不到木像也没关系,还是去山梨冈神社看看吧——到这里我也赞同。
可是老师要求还要去另一座山梨冈神社。
其实叫做山梨冈的神社,还有另外一座。另一座山梨冈神社似乎主张自己才是式内社。它虽然确实是旧乡社,是座古社,但从文献和社殿的建筑样式来看,实在不像式内社。虽然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说应该没必要特别去一趟。
我并不是不想去。我听说另一座山梨冈神社也被奇岩怪石所环绕,风情别具,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雅士爱好之处,若是能去,我也想去。
可是盘缠见底了,肚子也饿了,而且也没地方可住。
老师大为愤慨。
老师瞪着我露骨地没劲的脸,鼻子猛喷气,高举手臂挥舞,力说另一座山梨冈神社有多么美好。
听说那里是日本武尊※东征的时候创建的神社耶——老师说。那里还有日本武尊坐过的石头呢——老师还这么说。那附近甚至有德依拉波奇※的传说哟——老师甚至这么说。
〔※日衣神话中的传说英雄,奉天皇之命讨伐熊袭并东征,获得天丛云刨,征讨虾夷。在归途中客死异乡。一般认为,比一英雄是大和政灌统一全国的历程的象徽。〕
〔※音译,原文为デイラボッチ(deirabocchi),日本民间传说中的一种巨人。〕
或许有吧。
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里本来就没预定要去,不管有多好,都代替不了木像。
「现在不去怎么成!」老师大叫。
很简单,以后再来就行了。
反正五年以后应该还会再来。
不过既然连变身成建长寺僧侣的狸猫吃过饭的客栈遗迹这种玩意儿都去看了,却不去看日本武尊坐过的石头,我也觉得说不过去。虽然觉得说不过去,但老师也绝对不是想看那块石头。
如果他真的想看,他应该会说,「我想看那块日本武尊坐过的石头,我们绕过去看看吧。」
可是那个时候似乎不是。
老师口合疋在意气用事。
我这么感觉。不,绝对是这样。如果老师拜托我,「我们绕过去看一下嘛。」我应该也会答应「说的也是。」就算勉强,也应该会去,反正那里又不是什么险阻之地。可是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顶撞,我也赌起气来了。
简而言之…这么说的我,也意气用事起来了。
闹别扭的两个人,不可能相互妥协。我…也因为先前一直忍耐,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木像也看不到了,就别再去任何地方,直接打道回府吧。结果老师更加愤慨,说要把县内的神社全部看遍。
哪有这样的?
留有传说的神社佛阁很多,但不一定只要是神社佛阁,就一定有传说。我反驳说我们不是来看神社,而是来看传说的。只因为是神社就去看,是本末倒置。
对于我的反驳,老师是这样反驳的:
——万一有什么无人知晓的传说怎么办?
这话确实有理。而且也得看过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也可能保留有没有任何人研究过、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珍奇传说或史迹。这一点我同意。
老师接着这么说了:
——而且不能保证神社会永远在那里哦。
这一点也没错。就连一莲寺那样的大寺院都半毁了。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取而代之地,时代的潮流突然变快了。人们对这类事物的不理解也加速地深化。无名小祠的由来就宛如风中残烛,有可能等到下次就太迟了。
我的心意动摇了。
坏…就坏在这里。

3

然后…
那个时候我真是怒不可遏。
「他妈的…!」
我还这么大骂。
我们已经连哪儿是哪儿、是山还是河,别说东西南北了,连左右——不,甚至是上下都分辨不出来了。时值夜晚。而且有小型台风过境——听说。不仅如此,我们人还在山中。不,而且就只有山而已,那儿既没有道路,也没有灯火。脚底泥泞,前方莫名其妙的植物密布,头顶下着倾盆大雨。当然,我们没伞也没有雨具,这样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我,是老师在叫。
「还…」我奄奄一息地挤出声音,「还、还不都是你害的…!」
「才不是咧。」
「这、这什么话?明明就是!就是你说要走这里的。什么捷径?哪来的神社?根本连路都没有啊!」
「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你、你胡说些什么?在那个岔路说往那座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神社的路是这里的,不就是老师你吗?呜哇!」
我的脸撞到了树枝,背后传来老师的怒吼。不用吼的就听不见。
「对啦,我的确是说了,说是说了,可是我又没强迫你。选择这条路的不是我,是我和你吧!」
「啥?听不懂啦!」我也吼回去。
「所以说,选择这条路是你也同意的事。你要是不愿意,一开始这么说就是了嘛。事到如今才来罗嗦这什么…」
「是是是,确实如此。确实是如此,可是我会同意,还不都是因为相信老师!呃…老师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了?黄昏前就会到达神社,趁着还有太阳的时候拍个照,从那里走下溪谷的路非常轻松,直走下去就有村庄?」
「有啊。」
「明明没有。」
「有啦,地图上也有画啊。」
「这里不一定就是那个地点啊。」
「也不一定就不是那里啊。」
「都一样没保证啦。然后,呃,你说什么去了?那个村庄…怎样去了?有户农家的老爷子热爱妖怪,只要碰到喜欢妖怪的客人,就会兴高采烈地让客人住下、款待人家?因为有这样一户农家,今晚就住在那儿?」
「没错,住在那儿。同时也可以采集到传说。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前提是真的有的话。」
「有啦。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村公所的人不也说了吗?那个老爷子是个甚至用妖怪名帮狗取名字的怪人。」
「问题是,那地方在哪儿?说起来,你说的那个啥神社,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
「就快了吧。」
「真希望到时候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呜哇!」
此时我的脚滑了一下。
「哇、哇、哇哇哇!」
我的身子滑过泥泞,颇为缓慢地朝着感觉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滑落下去。看来下面是河川或溪谷之类。
我听见异于雨声的涛涛水声。
「救救、救命啊!」
我大为狼狈。这当然了。老师急忙抓住我的手。这也是当然的吧。可是老师紧紧抓着我的右手腕,大概是一脸严肃地这么说了:
「而且啊,方向又没有错。」
这事重要到手里抓着即将滑落深渊的人,还要继续辩解吗?
「那、那无关紧要,快、快点拉我上去!」
「怎么会无关紧要?这非常重要的。如果我指错了方向,或许我也有错,可是这情况…」
「我、我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好说了!这情况你就闭上嘴巴,快点救我吧,老师!」
「我这不就在救你了吗?啊!」
「啊?啊什么啊?」
「哇啊啊!」
突然间…一团岩石般的东西从我的头顶压将下来。
不出所料,那就是老师。
我们——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滚下来,所以没想到是我们——不停地翻滚。不一会儿后,「泼嚓」一声,停了下来。
有种湿地的触感。是河岸,但我们没有掉进河里。我一直错觉是从断崖绝壁滚落到浊流河川,总觉得有点落空。
我们似乎只是从河堤朝溪谷滚落了一小段距离而已。
「噢噢,真是太惨了。」
是老师的声音。
胡…
胡扯些什么。惨的人是我才对。这哪里是救人,根本是把人推下深谷。
「…我重要的相机—应该没事吧…」
老师只担心他的相机。
我真是气炸了。
他就不担心我吗?幸好我们是分开落下的,要是这个背着巨大背包的巨汉直接从我头上砸下来,我肯定小命难保。老师个子虽矮,却比常人重了好几倍。
「老师太过分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完蛋了。」
「可是我像这样前倾,背包就像这样滑上我的后脑勺来,无从防备起嘛。这是不可抗力呀,而且你怎么不提你自己失足滑落的事?」
「早知道这样,你干脆不要拉我还没事呢,真是的。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你在气什么?这是个大好机会啊。」
老师从泥泞中费劲地站起来。
「什么大好机会?」
「我说啊…」老师加强语气,「这里不是溪谷吗?村子都是沿着溪谷而建的。虽然是偶然跌落,但方向并没有错。只要沿着这条溪谷走去,应该就会有村子了吧。」
「满口方向方向…」
老师说的虽然没错,我却无法释怀。
人在移动的时候,总是循着道路走。就算是迂回绕路,也会顺着通路抵达目的地。但老师不同。他是在地图上将目的地与现在位置用直线连在一起,往那个方向前进。他是动物吗?
可是不知为何,老师只有方向感觉十分准确。虽然准确,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派不派得上用场。我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完全没有恶意。
「唔…」
老师似乎正仰头望天。
「而且暴风雨就快过去了。你看这个风向…」
而且老师也十分精通气象,他的气象预报从来不会落空。不过听说只有山上的天气他捉摸不准。这样更教人搞不懂是派得上用场还是派不上用场了。
「…村庄在那边。」
老师钝重地走了出去。他身子肥重,在湿地似乎移动困难。
我已经失去了怒意,脱力之后跟了上去。可能幸好地面十分柔软,尽管冲击颇大,但没有造成什么挫伤,也不疼痛。只是又湿又泥泞,不舒服到了极点。
约莫三十分钟后,暴风雨真的全停了。
除了潺潺溪流声外,也开始掺杂起虫鸣蛙叫,刚才的恐慌状态简直就像一场梦。不过湿答答的身体还是一样不舒服,我心里也还是气愤难平。
不久后,月光从云间洒下,朦胧的景色中浮现老师肥胖的身影。是尊泥人。
「喏,你看。」
老师伸手指去。
看得到一丝灯明。「那不就是村子吗?我根本没搞错嘛。」
我觉得老师没搞错的只有方向,其他的选择没一个是对的。
「去到那里就行了,真是太好了,神社就明天早上去吧。」
他还想去。
我哑然失声,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有获救的指望,令人感激。
小地方就别计较了。
河岸的样子有些不同了。两岸岩石增加,川幅变窄,水也变深了。水淹到我们的脚边了。老师哗啦啦地踩出水声前进。水面倒映出月光,缓缓摇荡。
就在这个时候,
我感受到某道奇妙的气息。
「啪」地一道水声。
老师倏然停步。
「什么东西?」
哗啦、哗啦。
像是划水而过的声音。
除了这道声音以外,
还同时传来「咕噗、咕噗」般的恐怖声音。
「你觉得那是什么?」
老师扭过感觉难以扭转的上半身看我。
「动物吧?」
「以动物而言,这水声也太大了。」
说的没错。一开始的水声非常大。如果是动物跳进水里的声音,那应该是大型动物吧。
哗啦哗啦,划水般的声音。
不一会儿。
「呜哇啊啊!」
「什么声音!」
好像是人声。
「哪里?有人吗?」老师继续划水前进。他真是胆大包天。
啪嚓啪嚓,听不出是什么声音。
「啊…啊啊!住手!」
没有错,是人类的惨叫。
「沼、沼上!」
老师再一次回头,他的脸微微潮红。
「刚才那是尖叫,对吧?你听见了吧!」
「听、听是听见了…」
哇啊啊——惨叫再一次响起。
那显然是人的声音。
然后,
「河、河童吗!为什么…」
声音清楚地这么说。
「河…」老师睁圆了小圆眼镜底下的小眼睛,「…河童?」
接着那双小眉毛一扭:
「他说的河童,是那个河童?」
沼上——老师大叫。
「他、他刚才说河童对吧!」
「唔…听起来是这样。」
「河童耶!河童出现了!」老师一叫,整个身体大为兴奋,猛地往前冲去。
水已经深至膝盖了,但本人没有发现。他应该感到前进困难,但心情冲得比身体更快。
「老师!等我一下!」
「谁要等你!能够目击河童出现的现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你也听到了吧?他说河童耶,河童!」
老师好像不是要去救人。
老师嚷嚷着河童河童,很快地发出更响亮的声音说:
「沼上,快看!啊…看,这一带已经做好护岸工程了。嗯?有水渠呢。快看,快看呀沼上,有船呢,船。有小船系着。这里已经是村子里面了!」
老师挥舞着短手大叫。
隔着他的肩膀望去,岸边确实系着一叶小舟。
可是那艘小舟不自然地摇晃着。

4

然后…
结果我真是怒不可遏。
因为尽管都已经看到人家的灯火了,但我们进到村子里,却是日期都已经变成隔天的时候。
不,并不是灯火意外地远,或是我们被拒绝进村之类的。只要想去,马上就可以去。我当下就想进村。
我并不清楚正确时间,但我们在山里迷失,大概是黄昏五点左右,碰到暴风雨,应该是七点左右。假设我们旁徨了两小时,那么滑落溪谷是九点的时候。听到可疑的尖叫,发现村子的灯火,就是快十点的时候。
接下来两个小时以上。
我被老师命令寻找河童,连盏灯都没有,却在三更半夜的河岸探索。
当然,如此命令的老师自己也下半身泡在水里,率先搜寻,所以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袖手旁观。
死心了吧,别再找了吧——我一次又一次说。
就在我们寻找河童的时候,人家的灯火一盏又一盏地熄灭了。
说起来,就算再怎么热爱妖怪,难道你真的以为世上有河童吗?——我自暴自弃地问。
因为我也非常热爱传说和妖怪,但论到河童的真实性,我还是无法相信。
老师不高兴地这么答道: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河童?这还用说吗?如果确认真的存在,那就再也不是妖怪了啊。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是妖怪嘛。」
那何必找?
「我是说,」老师用力说道,「就算没找着河童也无所谓啦。或者说,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我们再怎么喜欢妖怪,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找到一直没人找到的东西呀。你脑袋有问题呀?沼上?」
老师不高兴地数落完后,嘻嘻嘻地尖声大笑。
这种人没资格说我脑袋有问题,更没资格笑我。说起来,若是那样,那我们到底是在找什么鬼?真是的。
「你啊,」老师更加重了语气,「当然是找刚才大叫河童的人啊。他不是体验到河童了吗?不是从前从前发生过这样的事,而是有人亲眼实际目睹了呢。这是贵重的第一手证词啊。」
不管再怎么拼命实地调查,也很难采集到这样的证词呢——老师再一次笑了。
这一点我是同意,但既然这种时间会在这种地方,表示那个人九成九就是这个村子的人,那么等天亮以后再找也可以呀。
可是老师不放弃。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上了岸。
爬上岸的时候,夜已经完全深了。山间的村子寂静无声。就算是我,也无法厚着脸皮把村人叫起来要求借宿。我正踌躇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老师竟然一点都不怕臊地敲起大农家的门来了。
老师说没办法,我们身陷困境。他的理由是农家晚上睡得早,九点和十二点都一样是麻烦人家。
——暧,算了。
我这么觉得。
最先反应的不是人,是狗,而且是好几只。很快地大门打开,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姑娘。
我…登时紧张起来。这再怎么样都不太妙吧。可是老师不理会僵在一旁的我,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在山中碰上暴风雨,进退不得,希望借宿一晚。
「呃…」
姑娘呆然张大嘴巴。
她才十五、六岁吧。姑娘眼睛很大,绑着两条辫子。少女以手烛照亮老师的脸,一脸狐疑地注视他。
老师状似刺眼地眨巴着眼镜底下的小眼睛,重复说着,「可以让我们借宿一晚吗?」听在我耳里,这话实在非常厚脸皮。
姑娘似乎左右为难。
「呃…」
「这位姑娘,」老师毫不客气地说了,「听好喽,我叫多多良,正在进行妖怪研究。我们前来调查上面山中的一座祠堂,结果在晚间碰上了暴风雨,进退不得,千辛万苦总算是走到这里来了。所以我是在拜托你,可以让我们借宿一晚吗?」
这根本不是这种时间在这种地方对这样的女孩拜托事情的口气。
这已经超越厚脸皮的程度,我无从评论了。我想要打个圆场,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说了句「那个…」却被老师「嘻嘻嘻」的笑声给制止了。
「我们湿答答的耶,被雨淋的。」
看就知道了,一点都不好笑。
老师以比话声更高的音阶再一次「嘻嘻嘻」地笑了。
此时,里面传来「富美、富美」地呼叫少女的嘶哑声音。
「外头的人…刚才说到妖怪?」出声的人说,「喂,富美,我刚才听到妖怪两个字,是错觉吗?」
屋子里头…冒出了一个面相感觉跟少女实在不可能有血缘关系的老人。
他就是这栋屋子的屋主,同时也是这一带盛名远播的爱好妖怪老人——村木作左卫门。
作左卫门老人一听到我们为了进行妖怪研究,正在进行传说之旅,便喜色满面地开门让我们进去。听说这个老爷子打从心底喜爱妖怪。老人完全没有怀疑我们,嘴里说着,「先洗个澡吧,在那之前先吃个饭吧。」热情款待。
可怜的是孙女富美,才刚睡下就被吵起来,还被老人命令浇洗澡水干嘛的,甚至说着「只有些剩菜,真不好意思。」地为我们准备餐点。我真是觉得既害臊又歉疚,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老师…他一进家里,就与老人意气投合。他们突然就聊起妖怪来。看来喜欢妖怪,就等同于没常识。不,从一般世人的角度来看,我应该也是没常识的家伙之一,但看到这两个人,我觉得自己相当接近一般人。哪有不道谢,劈头就问「这一带有什么妖怪?」的人呢?而一板一眼地回答这种问题的人也实在有问题。
「河童呢?有河童吗?」
「有啊,有河童呢。下朵村有种叫下集割伤药的外用药,就是河童传来的秘方。」
「哦哦,就是斩断手臂…」
「没错,就是釜无川!」老人说着,眯眼拍手,高兴不已,「被斩断手臂的河童来要回手臂,为了感谢把手还给它的人类,告诉人类这个秘方。」
「那种药现在还有吗?」
「不清楚呐,我还小的时候是还有啦。」
「你没有加以采集?」
「是啊,没有呐,应该采集起来吗?」
「绝对应该采集起来的!」
老师似乎很兴奋,说到这里都还没有坐下。他们是站着聊的。老人也站着,这种情况,我也困窘极了。
「也有叫坎其奇※的。」
〔※音译,原文为カンチキ(kanchiki)。〕
「咦!」
老师的眼睛熠熠生辉。老人看到他那好奇的视线,凹陷的眼睛也闪闪发光起来。这些人…
——太怪了。
虽然我没资格说别人,可是他们怪到极点了。
「坎、坎其奇?」
「没错,坎其奇。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呢?真不懂呢。它似乎是近似河童,但又跟河童不一样呐。」
「很像河童吗?很像,但又不一样?」
「似乎是很像。因为它也会像这样,把人的尻子玉※给…」
〔※想像中位在肛门的一种球状物,传说被河童拔掉尻子玉,人就会变得窝囊。〕
「拔掉?」
「嗯。像这样把手插进来,拔掉人的五脏六腑。而且形状也是,脸像这样有嘴喙,背上像这样有甲罗。是像乌龟一样的甲罗。」
「甲罗!这样啊。河童是以关东为中心的称呼,现在虽然已经成了通名,但原本全国各地的叫法都不同,河童这个名字是川童系统的名称。其他知名的还有水虎。这写做水之虎,不写水而是写做江虎的情况,用韩语发音就叫kanhoragi,变化读音为kaora。发音跟河童的另一种读音很像,对吧?河童(kawawarawa)※和江虎(kaora),很像!然后江虎以日语读音来读,就是kawako,或者是kawatora。虽然还没有发现读做kawatora的例子,但《和汉三才图会》中说,川太郎(kawataro)、taro这样的称呼,就是从kawatora变而来,我也支持这个说法。Kawatora就是awataro呢。Kawako则演变成川小僧(kawakozou)或川小法师(kawakoboshi)、gakko。然后我觉得kaora这个称呼应该与甲罗(koura)有关。也有甲罗法师(goraboshi)这样的称呼,而甲罗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