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么啦,这位和尚?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没有吗?刚刚好像听到你发出一声惊叹。没有吗?那就好。
话说回来,我很疼这个叫弥助的孩子。
为什么疼他?这位姑娘,那是因为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呀。
坦白讲,弥助的脑袋有点……。
虽然人讲的话大都听得懂,但这孩子并不正常。是呀,他的智能只有五、六岁孩童的程度——。所以,他真的很天真,完全没有欲望、心机,一被称赞就手舞足蹈,一挨骂就痛哭流涕。这孩子就是这副德行。
怎么啦,这位和尚,你脸色真的不太对劲呢。真的吗?只是烛光的关系?
是吗?那就好。可能是因为蜡烛快烧光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烧到明天早上呢。什么?要蜡烛还有?在那只偈箱里头?这位御行还真是末雨绸缪呀。
话说回来,弥助就是这副德行,这样在我店中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所以,我也只当他是个小童工,让他做最简单的工作。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倒也不可能觊觎我的财产,所以,我就常把他带在身旁。
这教其他员工都无法接受。他们拼命工作,依然得不到我的赞许,而这个呆头呆脑的弥助反而讨得了我的欢心。这情况让许多人议论纷纷。
没错,你猜着了。凡是对此有意见的员工,我都认为不可靠,全部加以革职。当然,如此一来,员工士气注定低落,工作意愿也只会愈来愈低。
是是,现在我懂这个道理了。既然再怎么努力工作都得不到我的赞许,任谁都会死了心吧。如此一来,工作自然会出错。
当然,工作出错的,我一定请他走路。
就这样,转眼之间员工竟然只剩一半。
唉呀,只能怪我自己瞎了眼。
不过,弥助这孩子虽然有点智能不足,却有一项特技。噢,这该怎么描述呢?
什么?是啊。举个例子,如果我在一只升斗里装满红豆,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总共几颗。
怎么啦?和尚,和尚,你还好吧?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真的是一颗不差,而且连试几次数目都完全正确。真的,他就只要看一眼就算得出来呢。平常我们把红豆拿在手上,多少可以知道重量。这方法各位也知道吧?什么?你也估不出?其实这不过是个简单的技俩啦。问题是他能告诉你多少颗,不管目测的是一盒还是一升,都奇准无比。
然后我这么一个吝啬的人——很爱动脑筋赚钱,当然就想利用弥助的超能力大赚一笔啦。比如有一次我宴请诸侯,就把弥助叫来表演,以娱贵宾。
诸侯用升斗捞起一旁准备好的红豆,问弥助里头有多少颗,弥助就毕恭毕敬地说出里头有几百几十几颗。诸侯的家臣算了算,结果一粒不差。
大家这下可都乐了。
我和弥助也受到很多赞美。不仅如此,我的生意也愈做愈兴旺了。
但从这时候起,我的脑袋却越来越迷糊了。
有天我把弥助叫到大家面前,宣布将让他继承我的家业。
不料这话一出口,却换来一片群情哗然。
但尽管抗议声不断,弥助还是一如平常地痴笑着。
但既然继承人已经决定,还是得庆祝一下。
结果呢。
要庆贺什么的时候,通常要吃红豆对吧?
这是一种吉祥食品,我决定把弥助当着诸侯的面猜对的红豆煮来吃。
好像弥助也了解我的用意,他似乎也很高兴要庆祝,反正他也很喜欢吃红豆就是了。
我就叫他把红豆洗好再拿过来。
好的,弥助点头。不过,我店里没办法洗红豆,通常这种工作都会拿到后面请做菜的女佣帮忙。于是弥助便捧着一堆红豆离开了,我想他是到厨房或者什么地方洗红豆去了吧。没想到他就这样失踪了,宴会当然也就办不成啦。
呆子终究是呆子,人人都这么说。
至于我呢,虽然觉得弥助很可怜,但想一想,大家的想法也很有道理。这下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过了几天——。
遗体也被捞上了岸——。
对方表示从长相与打扮看来,死者应该就是我们家的小厮。
结果没错,那正是弥助。
他的脑袋都裂了。
可能是被人推落还是滑倒落水的吧?
但到底是在哪里,又是如何跌落水中的?大家都猜不透。大家要洗红豆大抵都是在江户市区内洗的,也不至于跑到河边洗吧。
他跑去河边做什么?
结果,从那天晚上开始……。
要不要洗红豆——?
要不要抓个人来吃——?
唰唰——唰哪——
每到晚上,就听得到妖魔鬼怪唱着这首骇人的歌。
而且就在我们店里。
大家都说听来是弥助的声音。
没错,我也听到了。
接着就会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
我赶紧跑出门察看,发现屋檐下有许多小豆子。
是红豆。
方才听到的大概是红豆打在雨窗上所发出的声响吧。
啪啦啪啦地。
这情况持续了好几天。
后来又开始觉得,没铺地板的房间内似乎有谁躲在里头。
我战战兢兢地往里头一探。
发现有个小孩把红豆撒在地上数着。一粒、二粒、三粒。
要不要磨红豆——?
要不要抓个人来吃——?
唰唰——唰唰——拦黪 接着他马上站起身来。
旋即消失在井里。
隔天早上,我到井里查看,在里头找到了弥助的遗物,以及许多红豆。除此之外,还找到一颗染血的石头。
噢,原来弥助是在厨房遇袭的。当时手捧红豆的他被人用石头敲碎了脑袋,然后就被抛进了井里。后来凶手又把尸体捞起来丢到了河边。
嗯,就是辰五郎下的毒手。
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奉行所的补吏要求我前往说明案情,我就带着当时还是掌柜的辰五郎同行。他却自己招了。
记得他当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后来我问他,他才告诉我补吏背后站着一个……
背对着我们的小孩。
而且好像正在磨着什么东西。
他说还听到了唰唰——唰唰——的声音。
但是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结果,辰五郎被判了死罪。
我也是因此才觉醒的。这位能干的掌柜也实在可怜,他之所以会杀害那个无辜的孩子,无非是因为我对财产的过度执着。这下我完全觉醒了,立刻把所有财产交给排名第二的掌柜,开始周游诸国寺社,为弥助与辰五郎的在天之灵祈福。
什么?你问我后来的情况?
喔。弥助似乎还是无法投胎转世,我不管到哪里都还听得到他的声音。要不要洗红豆?要不要抓个人来吃?喏,你们听。
唰唰——唰唰——
听到了吧?那就是含冤而死的弥助,正在洗红豆的声音呀。

 

【伍】


此时圆海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把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圆海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拼命甩着湿漉漉的衣服,结果弄熄了原本就已经烧得很微弱的蜡烛。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有何企图?”
他的吼叫似乎是这个意思。但百介完全被搞迷糊了,只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壮汉在黑暗中疯狂甩动身子,着实令人害怕。再加上这黑暗本身就弥漫着一股凶暴的气氛。
百介可以感觉到农民与摊贩全都是惶恐万分,个个无力地贴着墙壁。这时候御行大喊镇定、请你保持镇定。不料圆海却大吼着要他住嘴,还说:“好吧,都是贫僧不好。都是贫僧干的呀。”
圆海吼完,突然又开始大声痛哭,一下手敲墙壁、一下脚踏地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沙啦沙啦,传来河流的水声。
浙沥浙沥,雨还是下个不停。
唰沙唰沙,山也在嗡嗡作响。
唰唰——。
唰唰——。
唰唰——。
还有洗豆妖!
“弥助!”
圆海大喊一声后,怒吼着踢开了小屋的门冲向屋外。外头的声响原本就吵杂,这下少了门户遮掩,屋外的风声、雨声、河水声全都变得更响亮了。
“百物语——明明都还没讲完呀。”
百介听到名叫又市的御行说了这句话。
在轰然作响的雨声、河水声中,隐约还可以听到圆海的吼叫声。也分不出这是从峡谷还是从记忆中传来的回音,不断在百介耳中急促又反复地回荡着。
沙。
沙。
沙。 沙。
之后大家都没再开口,也没把湿掉的蜡烛重新点燃。为了躲避门外的雨,一群人乖乖地挤在小屋内等到天亮。
隔天。
雨完全停了。
昨夜的事件宛如一场恶梦,想必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同感吧。尤其是昨夜已过,如今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场梦。百介心中如是想,走出了小屋。
——那位和尚到底是什么身分?
他完全猜不透,只觉得满心困惑。
此时听到比他早步出门的卖药郎中吃惊地大喊:
“喂!出事啦!”
那个和尚死啦!——只听到他如此大喊。百介立刻赶了过去。
出了小屋后,稍沿岩场往下走就能到达河川。水位已经比昨晚降低一些,但水流还是很湍急。
只听到山鸟还是什么的吱吱喳喳地啼叫着。
那鸟声仿佛在说,不管是谁死了和这座山都没关系。
只见圆海整颗头埋在水中地躺在小屋外的河边,已经气绝身亡。他可能一离开小屋就滑了个跤,在滚落河岸时脑袋撞到了石头吧。只见他一颗秃头上染满了血。
他的脸上两眼圆睁,依然是一副满面惊恐、正欲号啕大哭的怪异表情。
这么看来,他冲出小屋后的那声尖叫,可能就是临终前的痛苦哀嚎了。
百介当场双手合十地祈祷了起来。
“唉呀——亏我还好心警告过他小心点的。”
背后传来那位巡回艺妓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御行与备前屋也赶来了,另外,仍站在远处的几个农夫和挑夫也都朝这头张望。
老人伍兵卫也从门内探出头来观望。
“这位老隐士,你不是说过洗豆妖出现后,就会有人落水?”
阿银皱着眉头向德右卫门问道。这位商人则点头回答:看样子,和尚的法力也比不上妖怪。真是可怜呀——”
哦,这是洗豆妖干的好事吗?——一个农民问道。
御行使劲点了个头说道:“看来果真是如此。不过,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看来这位先生所述属实,洗豆妖是真的存在的——”
百介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只能站着发呆。
“嗯——或许吧。”
要说他是滑倒跌死的也就算了,不过,当时确实听到磨红豆的声音。若真是如此……
御行这下似乎已经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他先看看百介,接着又大声朝众人问道:“有谁知道这个和尚要去哪间寺庙吗?”
这下有个搬运工人站出来说道: “这条河对面有间名叫圆业寺的古寺。我前年曾去过,那里的住持日显和尚我也认识。,,
“喔,是吗?那不就刚好了嘛。相逢自是有缘,你如果顺路,可不可以先上那寺院一趟,向住持叙述整件事的经纬,不然,就这么把这和尚留在这里,也未免太没阴德了。咱们这就把尸体捞上来吧——喂,这位作家,过来帮个忙吧?”
说完御行便走近尸体,抱起了和尚的脑袋。百介则抬起了脚,挑夫也点头表示愿意帮忙。
“他大概是被那磨红豆的妖怪给盯上了——是吧?”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御行以洪亮的嗓门说道,接着便问百介——这位作家,准备好了吗?众人便一同使力将尸体从水中拉起,百介移动冷得直打颤的双脚,帮忙把湿漉漉的尸体拾到岩块上。
接着御行从怀中掏出摇铃,摇着钤说道: “御行奉为——(注7)
接着,御行从偈箱里取出一张牌子,放在死者皮开肉绽的额头上。
这下现场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低下头来。
山鸟仍在呜叫着。
接下来,众人合力把尸体搬进小屋里。
农夫与挑夫三三五五离开了。只有阿银、德右卫门以及御行、伍兵卫、百介还围着遗体站在小屋里。 伍兵卫面无表情地盯着圆海的尸体。
现场的气氛相当奇妙。
此时御行说道: “看样子——应该错不了,虽然如此结局有点出乎意料,但想想这样也好。”
伍兵卫低声回应了一声“是”,接着双手掩面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原来他是哭了起来。
这位矮小的老人肩膀不住颤抖,哭得十分伤心。
阿银见状说道: “伍兵卫先生,你很不甘愿吧?好了,你痛恨的辰五郎已经死了。这也是弥助帮的忙。”
德右卫门接着说道:“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果然错。其实,阿又曾说,这家伙之前好像也满认真在修行,如果他能认罪,或许可以原谅他。”
“且,且慢。难道你们是——”
百介惊讶地高声问道,御行则严肃地回答:“是这样子的,这个自称法名圆海的男子,出家之前是个名叫辰五郎的地痞流氓。他以这座山为据点,如云助山贼(注8)般为非作歹。”
“辰五郎——那不就是这位备中屋的——”
百介赶紧翻起笔记簿。他把昨晚大家在这屋内讲述的怪谭全都详细记录了下来,他在里头找到了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那个掌柜的名字。”
这下御行笑了起来。“备中屋——根本没这家商店。这个老头其实名叫治平——真正的身分是个神棍(注9)”
“喂,别管人家叫神棍好吗?”——昨晚自称德右卫门的中年男子抗议道,语气与昨夜判若两人。“其实这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他现在一身僧服,一副潜心礼佛的模样,之前却是江户首屈一指的大骗子,人称诈术师(注10)又市。”
由此可见,他是个专以甜言蜜语招摇撞骗之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介搞迷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清楚。
见状,御行——诈术师又市——一脸复杂表情地望着百介,困惑了一会儿后说道: “话说十年前,这个辰五郎爱上伍兵卫的爱女阿陆,算是单相思吧。后来阿陆决定嫁人,辰五郎便决定强行将阿陆据为已有。结果他竟然在婚礼当晚把阿陆拐走,并把她关进这栋小屋里,连续凌辱了七天七夜。”
“阿陆——那不就是阿银的姊姊吗?——喔,难道你也……”
阿银娇媚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是个江户人,我想你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来吧,乡下艺妓其实要比我这副模样来得土气。至于阿陆,其实是这位伍兵卫先生的女儿。一如我昨晚所说,阿陆据说长得很标致,不过,后来并不是被山猫,而是被山狗咬走了——”
见阿银开始含糊其词,又市便接着说:“据说阿陆在这栋小屋里被发现时已经快断气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也没办法回任何话,身上依旧穿着一袭白无垢——就这样,阿陆一步也没离开这栋小屋,就在这里气绝身亡。”
“那么,昨晚那故事——”
看样子,这故事并非抄袭。
但亦非完全属实。
换言之,就是众人将事实加以巧妙改编而成的寓言。
“原来如此——这下我懂了。”
原来,故事中那名叫阿陆的姑娘中了山猫的邪被关在一栋小屋里,事实上也真有这么一栋小屋。但阿陆并不是中了山猫的邪,而是被歹徒抓来监禁的。
百介不由自主地环视起小屋内部。
那位婚礼当晚遭逢奇祸、饱受凌辱终至发狂的姑娘,就是被关在这栋小屋里挨饿至死的。又市凝视着圆海的尸体。原来这个死去的僧侣正是——。
“虽然我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这一带的人当时就怀疑是辰五郎干的。只可惜没有证据,这个狡猾的家伙犯案时完全没有留下破绽。只是~”
“只是什么?”
“他犯案时被阿陆的弟弟弥助看到了。——是吧?” 又市一问,伍兵卫便低着头点头回应。
“被她的——弟弟看到?唉呀,这个弥助该不会是……”
弥助不就是那个虚构的备中屋的小厮吗?
“是的,但弥助这孩子有点……”
“这我知道。”
这下轮到又市开始含糊其词了。
看样子,他们口中的弥助一如昨晚德右卫门——也就是治平所述,智能有点问题。
若情况真是如此,他这个目击证人恐怕也没太大用处。
“总之,伍兵卫想尽办法要帮阿陆报仇,可是弥助并不想选择这条险路。在五年前,当时十八岁的弥助就上附近的古寺——圆业寺出家了。”
“圆业寺——那不就是……”
“没错。就是这个圆海——不,辰五郎所在的寺院。”
“那不就是——”
治平低头看着圆海的尸体,继续说道: “诚如我昨晚所述,纯朴天真的弥助出家后,师父为他取了个法号叫日增,对他是疼爱有加。他能一眼看出红豆的数目也是真的,因此他在寺院里颇受器重。不过,最吃惊的当然还是圆海——不,辰五郎这个家伙。”
“什么!?——他当时也还在寺院里?”
又市回答:“是这样子的,阿陆过世之后,即便辰五郎原本再怎么胡作非为、恶贯满盈,这下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因此就出家了。当然,他也可能只是拿寺院当避风港,打算等事件平息了再出去。只是没想到目击者弥助也来了。这下子——辰五郎开始担心案情曝露,终日为此惶惶不安。”
“然后——”
然后就是——阿银接下了话说道:
“有天日曾在这条河上游一处名叫鬼洗衣板的地方洗红豆,突然被人推落,脑袋撞到岩石死了。真是可怜啊,对吧?阿右。”
“没错。那块岩石,就是阿陆和弥助姊弟从小嬉戏的地方。辰五郎很可能就是在那儿第一次看到阿陆的,后来又在同一个地方杀害了弥助——”
唉,伍兵卫说到这儿,不禁叹息起来。
又市以忧伤的眼神看着伍兵卫说:
“所以,这个圆海竟然杀害了伍兵卫老先生一对儿女。老先生经过多方查证,发现圆海应该就是凶手,但又苦无证据,才会演出这场戏的。他打听到前几天寺院派圆海去江户办事,便决定在圆海回程时设下陷阱逮住他。他一路尾随,结果昨日遭逢大雨——正好符合他的计划。”
话毕又市站起身来。
“那场雨说不定是阿陆与弥助请老天爷下的呢。”
治平说完也站了起来,阿银也随他起身。
“如此说来,昨晚的一切全是——你们精心筹划的陷阱?”
百介终于恍然大悟。还真是个精致的计谋呀。
一个姑娘在婚礼当晚失踪,被关在小屋里饿死,一个能正确猜出红豆数目的小孩,日后在洗红豆时被同宿僧侣杀害,虽然故事不同,但这些细节都是真有其事。换言之,即使情节不甚相同,但包括人名在内的许多细节是完全一致的。
所以也难怪,圆海一听到阿陆的名字立刻有反应,弥助这名字也教他浑身发抖,辰五郎这个名字更让他颤栗不已。
不知内情的人,当然不会察觉这些故事其实是意有所指。
因为这些事除了凶手之外,全都没有人会知道。而圆海洞悉一切细节,当然对每个故事都会有反应。这么说来,难怪……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有何企图?
——好吧,都是贫僧不好。都是贫僧干的呀。
犹记当时圆海情绪大乱,口吐狂言,几近疯狂。
这下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呀。
圆海果真是凶手。若非如此,不可能紧张成那副德行。这时阿银开口说道:“其实我们不过是利用了一些偶然的机会,但能否成事还端看圆海是否会到这间小屋避雨。而包含百介先生您在内,还有那么多人也都来此避雨——我和伍兵卫一起到达时,小屋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了。所以,若是阿又没顺利把这家伙带来,这次恐怕又要错失机会了吧。

 

 

白藏主


白藏主乏事遵
狂言一屡有叙述
当为人所熟知
在此暂略不陈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一.第一


【一】

甲斐国有座山,名日梦山。
此山枫叶嫣红松叶深绿,云影光霞交映,五彩缤纷浑然一体,看似山,却疑人在梦中。眼前只见朦胧模糊,观者无不以为自己已到虚无飘渺西方极乐世界。入山者只觉视线昏暗,心境宛如行走黄泉路。白天虽没如此阴暗,山中仍处处呈现现世与幽世交界的感觉,故得名“梦山”。
此山山麓。
有座树木郁苍繁茂的森林。
面积虽不大,但密林丛生。
这片树林名为“狐森”。林中有座矮丘小塬,似乎祭祀着什么,一看,果然有小祠堂一座。
弥作在此壕坐下身子,略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