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不同寻常的气氛终于惊动了柜台后面埋头算帐的一个胖子,他放下手里的算盘,一溜小跑来到若鸿的面前,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这位姑娘楼上请,您的朋友已经订好了雅间。”
若鸿跟在胖子的身后走上楼梯,眼角余光一瞥,大厅里的人还在对她行注目礼。
胖子也许察觉了若鸿的不快,呵呵一笑,说:“姑娘不要在意。姑娘天仙绝色,难免引人注意。连小人也觉得蓬荜生辉呢。最里面的这间就是伍公子两天前预订的。”说话间已将若鸿引到雅间门口。
推开琉璃合扇,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若鸿走到窗前,伸手卷起竹帘。
正是日落时分,天边一片绚丽的晚霞,这是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时刻吧。窗外郁郁葱葱一片竹林,清一色的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依稀可见三三两两的人影在园中徜徉。
若鸿望着眼前的景色,心里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身后门扇轻响,若鸿回头,看到那夜的不速之客正呆立在门前。在明亮的光线里看他,似乎要比夜里更高大俊朗。只是双眼之中光彩流转,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若鸿嫣然一笑,算是跟他打招呼:“客人先来了,等下可要罚你三杯酒。”
不速之客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别来无恙?”
若鸿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不好。这两天走霉运。我上了个大当。”
不速之客挑起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不是奸商吗?怎么会上了别人的当?”
若鸿真心实意的叹气:“我这个奸商道行太浅。原本以为是做生意,没想到自己还是掉进别人的陷阱里了。世风日下,狐狸当道。我一个小奸商又怎么是老狐狸的对手?”
若鸿见这家伙居然笑的花枝乱颤,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笑成这个样子?太不讲义气了吧?”
不速之客忍住笑,反问她:“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就叫你小奸商吗?”
若鸿叹了口气:“就叫奸商吧,我以此自勉。你是姓伍?”
不速之客摇摇头:“你就叫我初五好了。”
合扇打开,店里的伙计鱼贯而入在桌上布好酒菜。
初五端起酒杯在若鸿杯上轻轻一碰,“你算是我在北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多少也有几个够分量的朋友。你上当的事如果我可以帮忙,你尽管吩咐就是。”他身上有种让人信服的东西,尽管只是第二次见面。
若鸿眼珠一转:“你有没有擅长拦路打劫的朋友?”
初五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即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合扇再次打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耳畔一个邪魅的声音哈哈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听我的小厮说酒楼来了一位紫色眼睛的美女,原来还真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出嫁前夕在酒楼私会情郎。偏偏我们就在隔壁宴请呼伦国的使臣巴洛大人,这件事要是传到鹰王的耳朵里…”
若鸿的心沉了下去。手里的酒杯缓缓放下。瞥一眼初五,他似乎也大吃一惊。
若鸿斜着眼睛打量六王子子密那张嚣张的脸,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容:“六王子威胁人的本领还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什么长进。如果觉得流言传播起来太慢,六王子尽可以亲自去告诉鹰王。至于现在,我和朋友还有事情要谈,就不耽误殿下的时间了。”
楚子密脸色一沉,冷笑两声:“我就不信你不在乎姚家上下几千条姓名。”
若鸿看他脸色阴沉,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我自己都没命了,你说我会不会在乎别人是死是活?”
楚子密冷哼一声。他身后还有人,除了那个形影不离的八世子子英,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呼伦国传统的猎装服饰,高瘦的身材颇有威仪。他应该就是那个使臣巴洛大人。只是他注意力并不在若鸿的身上,而是神情古怪的打量着初五。
初五神情自若的站起身,冲着楚子密拱手为礼,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王子殿下说的不错,真是无巧不成书。在下呼伦国御前禁军统领易穆天· 容图。奉鹰王陛下的密令,有要事与公主殿下商量。如果王子殿下还有什么疑问,尽可以询问巴大人。”
楚子密和楚子英对视一眼,一起把目光转向了巴洛。巴洛似乎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捋着白胡子干咳了两声,呵呵笑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只是老臣只知道有这道密令,却不知道具体内容。统领大人选中这里和公主殿下见面,也是知道我们今晚要来,方便跟老臣复命。”
楚子密和楚子英脸色都变的很难看,易穆天是呼伦国皇族的姓氏,不论容图的话是真是假,有这个皇族的身份,他们都不便公开的得罪。只得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
世界终于又清净了。
若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惊魂未定的打量容图:“你真是鹰王的表弟?”
容图挑起眉头,不怀好意的一笑:“是不是后悔与熊谋皮?”
若鸿叹了口气:“是。我信错人了。我原本以为你可以是朋友。”
容图的目光深不可测。
“其实假扮打劫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地点选在两国边境,”若鸿又叹了口气,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了:“两个国家不会翻脸,也没有人会丢面子。”
容图幽深的目光里潜藏着某种隐而不发的怒意:“鹰王文武双全,相貌出众,虽然登基只有三年,却深受民众爱戴。请问公主殿下,他哪里不中你的意?”
若鸿凝视着容图,据说飞鹰与这位表弟感情极好,看来传言不虚啊。她拿起酒坛斟满容图的酒杯。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若鸿浅抿了一口酒,“鹰王也许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但是他不是我要的。”
容图脸色阴沉,双眼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若鸿感觉自己象一只被猫捉住的老鼠,如果辩词不能打动猫,是不是会被猫一口吞掉呢?
“我小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土人情,我甚至两次出海,在神仙岛、新州、爪洼岛生活了将近一年。”若鸿凝视着容图漂亮的黑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神往:“那就是我想过的生活,成为一个大奸商,带着自己的商队,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伴侣陪伴左右,自由自在,游遍天下。”
容图若有所动。
若鸿嫣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不想成为后宫众多宠爱之一。王妃的身份纵然可以尽享荣华富贵。但是失去了自由,金笼子和草笼子又有什么区别?”
容图没有再说话,目光却变的柔和了。
若鸿忽然想到回去以后还得承受来自太后的一轮轰炸,不禁万分头痛。
她长长的叹一口气,“今天过的还真是精彩啊。”

十二

出乎若鸿的意料,太后并没有追究这件事。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也过得相当平静。除了给太后配药,每天又多了一项内容,就是使臣巴洛大人进宫来给若鸿讲解呼伦国皇室的种种礼仪传统。
若鸿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过分灵敏,总觉得在这一片平静里潜伏着某种山雨欲来的危机。她原本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但是现在看到宦官宫女在一起窃窃私语,她都会无缘无故的心头一沉。
坐在她对面的巴洛也许是注意到她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象征性的咳嗽了几声,等若鸿的目光转回他脸上,才接着说:“所以说,公主殿下并不需要每天到太后的寝宫问安…”
若鸿心不在焉的从窗口望出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沿着小径慢慢的朝书房走来。他垂着头,仿佛每走一步都耗费他极大的力气。
若鸿“腾”的站起来,三步两步冲了出去。巴洛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听见他吃惊的叫了一声“公主殿下”,但是她无暇顾及。她的满腔怒火就等着这个突破口。
但是当她气喘吁吁的冲到楚子煜的面前,看到他满脸的憔悴,早已预备好要质问他的话却堵在唇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子煜深深的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睛里满是痛楚。
若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就算揭穿他算计自己又能改变些什么呢?毕竟还是得靠自己来救自己不是吗?
她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回书房去。
“若鸿,” 楚子煜从身后叫住她,声音微微发颤:“我对不起你。”
若鸿的心似乎迸裂出一道裂纹,她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对不起?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
她回头紧盯着他,紫色的眼眸中泪光闪烁:“我原本不想揭穿你。你又何苦来招惹我?你无非是在利用我.其实赐婚并不非得是无双。但是无双和你亲近,有无双在呼伦国,呼伦国就是你齐王的后盾,你就多了别的王子没有的筹码。”
楚子煜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变的苍白。
“你敢说这不是你和太后串通好了表演的戏码?”若鸿冷冷一笑:“六王子和八世子的出现只不过让你的演出更合理罢了。楚子煜,你明明知道我只有无双一个朋友,你利用我和无双的感情,我恨你。”
她再也不想看见他的任何表演了,不顾一切的转身跑开。
原来真相剥开,受伤的还是自己。
出发的那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天空晴朗的好象一块蓝宝石,一丝云彩都没有。
天还没有亮,若鸿就随礼仪官上祭天台拜祭皇室的列祖列宗,然后由太后和皇后陪同上金殿向皇帝辞行。若鸿终于见到了无双的父亲太辅姚文成,那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一脸的喜气洋洋,眉宇间没有半分与无双相似。
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致贺词,交口称赞这桩婚事是多么多么的有利于两个国家的和睦相处。若鸿恨不得拨开头冠上的珍珠遮面,把这些马屁精一个一个看清楚。
呼伦国使臣上金殿向皇帝辞行、钦差大臣向皇帝辞行。若鸿于是知道原来护送公主的钦差大臣竟然是楚子煜。她身体一僵,随即就想明白了:他煞费苦心的把她安排到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又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去亲自和呼伦国的权贵攀交情呢?
她在心里冷笑,当使女们来搀扶她下殿的时候,她没有按照礼仪官的暗示表演痛哭流涕故土难离的闹剧,因为她心里对这个热闹的金殿半分留恋也没有。
楚子煜就走在她的身边,却已经不能带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暖了。她甚至不愿意向他的方向看一眼。
金碧辉煌的马车就停在金殿的台阶下,容图穿着深红色的猎装静静的守在马车旁,他身姿挺拔,英俊的脸孔神采飞扬。这个男人仿佛生来就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他只需静静站在那里,他的周围就自然而然的扩散出耀眼的光晕。
那双散发着神秘魅力的幽深的黑眼睛,出现在夜里就好象是夜晚的精灵,出现在阳光下,就好象比阳光还要夺目。
这样灼热的目光让若鸿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能呼吸,他似乎能看透珍珠遮面,看透她的眼睛,一直看进她的心里去,这让若鸿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仿佛迎娶新娘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别人。如果真的是他…
容图伸出手,脸上露出温情的微笑。
她有意对楚子煜伸出的手臂视而不见。上前两步,轻轻搭着容图的手上马车,容图突然用力的握紧她,象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手掌里一般。若鸿诧异的回眸相望,他的眼睛象是燃烧着两团小小的火苗,里面有某种坚决和不容动摇的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是警告她不要妄想逃跑吗?还是,在替另外一个男人宣告她的所有权?
珠帘在她面前落下,遮住了两个男人各怀心事的面孔。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礼炮声震耳欲聋。乐师奏乐的声音和大街上观礼的百姓的欢呼声混合在一起,营造出热烈无比的气氛。
若鸿突然之间就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原本打算回到京城后偷偷去看看若云,却不料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在这个京城,也只有若云是她真正牵挂的人了。只是,咫尺天涯,再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十三

黄昏,一弯流水映着彩霞满天。
这是离开京城的第二十二天。算路程已经快要到边境了。
营地就驻扎在河流旁边的树林里,士兵们由楚子煜统一调配,有的搭建帐篷,有的生火烧饭。从宫里带出来的几个使女正在公主的帐篷里准备过夜的东西。
若鸿在河边的大树下席地而坐,出神的看着夕阳一点点下沉。远处传来的安营扎寨的声音让她恍惚想起跟随商队在外露宿的日子。
身后传来簌簌的脚步声,然后她被一件斗篷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面颊,伴随一声低低的叹息,一个轻吻就这样毫无预料的落在她的眉尖上。
她抬头,看到容图发亮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她。
“你疯了吗?”若鸿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结结巴巴的说:“我可是你的嫂嫂。”
容图唇边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双臂却更用力的将她拥在怀里。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灼热气息让若鸿感到头晕目眩。她的全身都好象没有半分力气。
“容图”她喃喃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许再叫容图的名字,”容图的脸上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他凑近若鸿的脸,用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你要叫我飞鹰。”他享受着她眼里的惊讶和一闪而过的了然。
“你…”她停止挣扎,怔怔的望着他,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但是飞鹰并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眉头,鼻尖然后长久的覆盖在她的红唇上。
若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想推开他,双手却不听指挥的攀上了他的肩头。他的嘴唇长久的摩擦着她柔软的嘴唇,诱惑她回应他的热情,直到她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他的舌头不容置疑的挑开她紧闭的唇齿和她纠缠在一起,越深入越疯狂。
若鸿乱做一团的大脑里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好象是一件重要的事。
她不能嫁给他。
她不能嫁给他啊。
她不顾一切的推开他,他急促的呼吸拂着她的面颊,鹰一般迷人的眼睛里还泛滥着不可遏止的激情。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用力在自己的手背上掐一把。
“就算你是飞鹰,我也不能嫁给你。”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我说过,我不想在笼子里生活。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飞鹰的手臂没有放松,眼睛却凌厉起来。
“对,重要的事。”若鸿费力的移开目光,她必须现在说清楚,否则可能都没有机会了:“你不是容图。我也不是姚无双。那个要嫁给你做王妃的无双已经死了。我只是别人布下的一个棋子,一个冒牌货原若鸿。”
飞鹰的手臂突然收紧,眼神在一瞬间无比锐利。
“我说过我上了一个大当,”若鸿不看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就是指这件事。我答应假冒无双,楚子煜答应查出我的仇人。我的父亲死在呼伦山上,整个商队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幸免。那年我十二岁,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和朝夕相伴的伙伴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她向一侧扭过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流泪,“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和太后串通起来把我嫁给你。我只有无双一个朋友,他利用我。”
飞鹰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温柔的将她搂进怀里。
“你没有想过利用我吗?”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充满蛊惑人的力量:“我可是一国之君哪。”
她只是摇摇头:“那是我自己的事。”
若鸿贪恋他怀抱里的温暖,明知不属于自己,但是这样的时刻,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十二岁以后,就再也不曾有人这样抱过她。她几乎要忘记了被人拥抱在怀里是怎样温暖安心的感觉了,这一夜就让她忘记一切,就这样沉迷吧。
“飞鹰”她喃喃呼唤他的名字。
“什么?”他问。
“抱着我,一直到我睡着。”
飞鹰发出低沉的笑声,双手更用力的将她拥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若鸿枕在他的心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让她格外的安心。
没有再说话,她合上双眼,身体越来越柔软。
飞鹰的目光从她恬静的睡脸上移开,望向营地的方向。那里,有个白色的人影,自从若鸿穿着使女的外袍溜过来看夕阳,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痴痴的凝望。现在,也许心都碎了吧。
飞鹰的手指轻轻拂过若鸿的面颊,用低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只是利用吗?若鸿,你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

十四

天色未亮,若鸿就被帐篷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使女兴冲冲的跑进来向她汇报:“呼伦国鹰王陛下已经到了!”
若鸿揉揉发涨的脑袋,飞鹰不是就是在营地吗?又来一个?这是什么状况?
使女们似乎被外面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给她梳洗打扮的时候,一个个都笑嘻嘻的。也许是庆幸漫长的旅途终于要走到终点了吧。
若鸿却觉得头痛,告诉飞鹰真相,好象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并没有如她所愿让她离开。马上就要到达边境了,等进入呼伦国,想要脱身就更难了。该怎么办呢?
但是,更头痛的就是:她真的愿意离开他吗?
若鸿摇摇头,她不愿意想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能想。
若鸿穿着紫罗兰色的宫装,端坐在帐篷里等待飞鹰的到来。礼节上讲,这是她和鹰王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她的装扮也花了很长的时间,使女在她头发上插了许多贵重的首饰,若鸿觉得脖子都要压酸了。
门外终于响起了侍卫通报的声音:“鹰王求见公主殿下。”
使女打起门帘,几个男人鱼贯而入。
飞鹰器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他身上也穿着正式的礼服。黑色紧身的猎装,长斗篷斜披在身后,襟口和斗篷上绣着五色灿烂的飞鸟图案。这样的装扮使他看上去少了凌厉的气势,却多了王者的威仪。
四目交投,他黑浓的眉毛轻轻扬起,唇边浮起别有深意的笑容。若鸿想起了昨夜在河边的缠绵,脸上腾的一热。急忙别开目光。
飞鹰的身旁是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面容俊秀,眉宇间与飞鹰略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咄咄逼人的霸气。这应该就是呼伦国的禁卫军统领,真正的易穆天·容图了。
看到若鸿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打量他,容图上前一步弓身行礼,口称:“禁卫军统领易穆天·容图见过公主殿下。”
她点头向他致意,容图微微一笑,凝视她的目光之中充满赞叹之意。
楚子煜阴沉着脸,也许是飞鹰的身份让他措手不及。
若鸿请大家落座,一旁使女捧上香茶。
巴洛捋着白胡子,笑眯眯的说:“把公主殿下平安送到陛下面前,老臣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容图哈哈一笑,接着说:“臣弟辛苦了半个月,皇兄大婚之后可要给我放假,让我回牧场好好住几天。”
巴洛瞟了一眼满脸铁青的楚子煜,干咳了两声,说:“再往前走就进入了呼伦国边境,我们是前来跟公主殿下和齐王殿下商量商量想取道西蓝牧场,那样可以缩短十天左右的路程到达长州。不知道两位殿下的意思?”
楚子煜冷笑一声:“过了边境我们就是客人了,怎么能反客为主?当然是陛下怎么说我们照办就是。”
若鸿心里微微一惊,他原本是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今天说起话来这么意气用事?转眼看向飞鹰,他却毫不在意,脸上反而得意洋洋。容图正要发作,转眼看到飞鹰的表情,皱了皱眉,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帐篷一时间里弥漫着古怪尴尬的气氛。
巴洛干笑了两声,正要说话,忽听帐篷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呵呵笑道:“真要感谢大将军带路,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陛下的新娘呢。”
若鸿只看到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还没有看清楚,手脚已经动弹不得。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眨眼之间竟然被这人扛在肩上冲出了帐篷。若鸿曾见识过飞鹰的轻功,这人的身手似乎还在飞鹰之上。
身后帐篷里传来飞鹰的怒吼,有打斗声,难道这人还有帮手?
一匹毛色乌黑的骏马冲到他们面前,这人先将她扔上马背,反手朝冲出帐篷的飞鹰等人扔出一样东西,只听“轰”的一声,烟雾迷漫。这人飞身掠上马背。骏马一声长嘶。腾云驾雾一般冲出了营地。把士兵的惊叫远远甩在了后面。

十五

若鸿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好的马。如果她的姿势不是这么狼狈,也许欣赏这匹马的心情会更好吧。
她现在就象一件行李一样,打横俯在人和马头之间,只能看到他的腿马的腿和地上飞掠而过的泥土。起初为了不至于躺到他的腿上去,她一直在颠簸中用力的挺着脖子,但是脖子都挺酸了,人和马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索性放松自己,结结实实的靠在他的腿上。
要是手脚能动,要是姿势再舒服一点,她恐怕真要睡着了。
她拱了拱身体,想让身体找到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但是,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膀。
“不想死就别乱动!”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你自己试试可以保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若鸿不客气的顶了回去:“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