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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顺街,杨柳城的食肆、酒楼、摊吃云集所在,君忘忘平时最喜盘桓留连的宝地。但凡美食,君家姑娘多来者不拒,而其中,又以桂花熏鱼为个中最爱。

“忘忘,昨日怎未来?大婶还给你留了一碗百合云吞呢。”

“忘忘,吃不吃串烧?”

“忘忘……”

见得粉衣纱裙的君小姑娘跳跃登场,福顺街相熟的商家莫不面露笑意。熟识她,是因为她在这条街上出没得委实勤快;喜欢她,则是因为了那张人见人爱的甜美笑颜。

“忘忘,今天的脆皮果子很入味哟,外焦里嫩,咬一口,满嘴汤汁,要不要尝尝?”果子张托着盛满了焦黄酥脆的脆皮果子的木盘,殷勤地递到了君家姑娘眼前。

忘忘先是耸起小鼻子嗅嗅,当即笑逐颜开,探出食拇两指捏起一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幸福猫眼浅眯,险就要“咪呜”出声,“好吃,好吃喔。张大伯,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妙了,忘忘喜欢。”

明清寒在她身后五步处负手而立,清眸温柔如杨柳湖水,唇畔笑意暖如三月春风。那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姿态,又使得忘忘羡煞了一干怀春少女心。

对于众人的侧目,他并非全无所觉,只不过,心神内只有一人而时,也就全不在意了。所以,他自然也不曾察觉,在他左侧酒楼二层包厢的一临街轩窗处,两双秋波正盈盈相注。

“小姐,那位便是未来的姑爷清寒公子了,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表人才,配小姐刚刚好呢。”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喜孜孜地道。

坐在她对面的小姐,透过面上薄薄的轻纱,妙目轻转,看窗下的人长身玉立在夕阳中,丰采如玉,俊逸出尘,不禁丽颜薄红,螓首低垂,娇声道:“喜娟不得胡说。”

小丫头掩嘴一乐,“小姐害羞了呢,这里可没有别人。才听到二夫人说要在端午节前完成小姐的大婚时,小姐还偷偷落泪,这下该是转悲为喜了罢。”

“喜娟,你……”小姐欲语还羞,只得对利嘴丫鬟轻颜薄斥,“讨打。”

“嘻……”小丫头恃着主子和气,没一毫怕意。主仆两这厢正其乐融融,忽听得:

“无耻小贼,看本姑娘的无敌鸭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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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君姑娘眼皮底下不远,一位平日最喜欢替人消财免灾的仁兄“不小心”撞走了一位正埋头细鉴猪头肉的主妇的腰间荷包。原本那忘忘也不是时时喜欢管闲事的,偏偏,她看那位主妇大婶比她忘忘还要穷困潦倒的模样,定是如何也看不下去的。一大包才拿到手的椒盐鸭掌就恁般劈头盖脸抛掷过去,口中还不忘了以声助威:“无耻小贼,看本姑娘的无敌鸭掌!”

得手的小贼仁兄正暗里爽兴,迎面忽有粘腻腻油糊糊余温犹存的物件扑上来,自然是羞怒交加,抹了一把脸,看清了眼前人,恨意更盛:“君忘忘,又是你!”

不料想,他霉气未尽。遭窃的主妇大婶发现财款遭窃,一声怒吼辅之一个虎跃扑上来,圆胖的身形压住那瘦弱小贼的躯体,又踢又捶又拧又咬又唾又骂:“你这兔崽子,敢偷老娘的钱,看老娘不剥了你这个兔崽子的皮!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老娘剥了你这张贼皮!”

忘忘大张美目,食指点着红红小嘴,不无羡慕:主妇大婶好勇猛哦。

小贼跌跌爬爬从主妇大婶庞大身躯下挣出身来,鼻青脸肿外加内伤外伤,扫见一旁看得满脸趣味的君忘忘,一时恨起,抄起一边肉摊上的剁刀直朝那张小脸劈砍而来。

“啊——”围观诸人只及半声惊呼,一条淡蓝身影已如电而至,不但将那柄剁刀抄获手中,顺便也将那胆大包天的小贼踢出丈远,于是诸人的惊呼的后半声也就变成了“好——”

“哇,姑爷好功夫呢!”楼上的喜娟丫头欢欣雀跃,“小姐,你好福气,喜娟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嗯?”

“嗯?”

主仆俩音量不同却异口同声的一声讶异。楼下,明清寒于众目睦睦下掳起了一个粉色人儿的小小腰身,且不管那人儿的挣扎吵闹,径自扬长而去。

“她是谁?”小姐懵然问。

“是啊,她是谁?”喜娟也满脸迷茫,突然扭头向包厢外大喊,“小二哥,来一下。”

 


[第一卷:第二章(上)]


忘忘住在明家,虽是出于明老太君的执意挽留,但君小姑娘不愿吃人白食,平日晨起后,明老太君的漱洗捧茶侍膳洒扫全归了她,过后,帮助几家大丫环忙完一天的铺陈安排,才会想尽法子逃脱明家公子的监管,出门逍遥一回。

这天,早早到老太君房里,梳了老太君最喜欢的福禄双全髻,再甜言蜜语地逗老太君畅笑了一气,才要下去喂饱咕咕多时的小肚子,不料早膳已一一呈上,老太君握她小手:“鬼丫头,好长时间没陪我老太婆一起用饭了,今日可要罚你多吃些才好。”

虾仁馒头松软香甜,八宝粥熬得火候绝佳,几碟小菜更是清爽可口……可惜,忘忘嘴里食不知味,里唯叨叨念念地盼这场早膳早一刻完完,又为诸位美食叫屈不平:那老管家的晨报怎恁久不衰?

只因为,这太君老人家早膳之时,亦是处理一日家务之际。别人怎样她管不着,她忘忘在享用美食时要得可是绝对的专注专情专一,试想耳旁总有老管家那只破锣嗓子搅局,如何能使这般精髓发挥?

终于,老管家将例行事务一一禀报完毕,静待主子示下。老太君简要地点出几个要目,其它也就随老管家处理了。言讫抚额摇首,又道:“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等清寒成了亲,我这老骨头也该正式地功成身退了。”

“呀!”老管家拍额惊叫:“还说呢,老太君是老当益壮,老奴可是该给扔了。昨个午未相交之时,湘水城凌家有人来访,因老太君正值午歇,少爷又外出巡铺,老奴将帖子接下,不成想一时忙得过了,竟忘了回禀太君。”

“湘水城凌家?”老太君不经意瞄了在旁拧眉苦吃的小人儿,“说了什么?”

“是凌二夫人,询问是否依约在端午节前完成两家的婚事?若没有变动,他们要着手准备凌家小姐的嫁妆了。”

“想不到这嫁女的凌二夫人竟比我这要娶孙媳妇的老人家还要着急。”老太君笑意晏晏,宽厚的大掌忽地拍了忘忘的脑后一记,“忘儿,你倒说说,我该如何回复凌家?”

咦?忘忘扬起毛茸茸的猫眼。

这孩子,怎么哪都那么讨人喜欢?老太君心尖痒痒地拧了拧忘忘的下巴,说:“在端午节前替清寒完婚,你觉得如何?”

“完婚?”忘忘消化完了这一消息,随好大点其头,“好啊好啊,他有了新娘子要烦,就不会来烦忘忘了。”

唉。老太君摇头:这丫头情根未发,情花未开,要她识得情滋味,清寒怕是要辛苦些日子了。

“老太君……”老管家心虚地佝着腰:他还等着回话呢。

明太君摆手道:“你先去问问清寒的意思罢,毕竟那凌家女儿可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

“是,那老奴告退了。”老管家恭身撤出,临走,也给那无动于衷的忘忘投去一瞥:忘忘可会做少爷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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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少爷,烂少爷,讨厌少爷!忘忘也不怕地底尘泥弄脏了一身粉衫衣裙,娇小的身子自掩在花草丛后的圆洞钻出明家大宅,两排小牙咬住绯红唇瓣,心底犹咒咒不休:是他硬逼问人家对他成婚作何观感的,人家也不过是说一声恭喜恭喜,他一张脸就黑得媲包公,还硬把书房门锁了罚她忘忘闭门思过,凭什么嘛?……哼,书房除了门还有窗户,明园除了门还有洞洞,一把锁哪会难倒忘忘?

嘻嘻!君忘忘姑娘脱身成功,一跳而起,同时她看清——

明园的围墙外的这道小巷,不似平常的空无一人,不止不是空无一人,且人数众多,一个、两个、三个……点累了藕节似的小指,终于查清,竟然有二十人之众。是巨人国来的么?

一个个人高马大得一眼即能看出不属于这南方水乡的人,尤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好高喔,要把忘忘的头抬成五官向天的姿态才得看见他那一张五官齐全的脸。少爷虽然也高了,但毕竟修长单薄,不似他的肩宽背阔,只是不知道人长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比较浪费布料?所以……

“请问,”她仰起圆乎乎粉嫩嫩的小脸,眸内是充分的好奇,“这位俊公子,你需要几尺布才够做成一件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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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觐一双细长凤目挑起。

他们这群人,原是寻着明园而来,谁知领路的随从也非熟门熟途,七拐八弯下,把一干众人带到了这两面高墙的后巷。尚未及愠责,忽被眼前一丛茂草的窸窸窣窣给引去了注意力,不过须臾,一个新鲜粉嫩如含苞桃花的垂发少女自内向外延伸开来,且这朵桃骨朵一边忙着伸展,一边念念有词,脸上一时气恼一时窃喜一时得意,令人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看她脸上另样面貌。

待人儿自地上爬起,竟是个不及自己颌下的娇小娃娃,粉衣粉裙上灰尘点点,鼻头上尘泥一抹,大眸儿看着他,既无崇拜亦无惊艳,竟然是——好奇?他哪里奇怪了?

“俊公子,几尺布够做你的衣服很难计算么?那还是不要算了,忘忘最不喜人家为难,后会无期啦。”蹦跳穿过一干人等,向小巷外的世界雀跃而去。

那位正为觅出路到焦头烂额的随从忽然扯着嗓子大喊:“堡主,那女娃出来的大宅即是明园,她是明园的人!”

哦?言入耳,身已动,长阔的身形挡在了那娇小娃娃的去路上。

哇哇啊!忘忘护着鼻尖,好险好险,再晚那么一咪咪,她可爱的小鼻子就要和“石头”亲密接触了!“你作什么啦?”

“你是明园的人?”看她装扮,非婢非仆,也绝没有哪位大家小姐会钻着狗洞出门。“还是明家人?”

“忘忘不是明园的人,也不是明家人。”忘忘噘起小嘴,“让开啦。”

忘忘?或是“汪汪”?“喵喵”差不多,那一对毛茸茸的大眼,活脱脱猫眸放大后的模样;而那两颊吹弹可破的肌肤,真会激起人出手搓磨的欲望。

“姑娘你总认识明园的呗?带我们去可好?”已经半天心惊胆颤的随从大哥堆起笑脸讨好地凑过来,生怕长了一张冷面孔的主子吓跑了这位送上门的救命小菩萨。

忘忘拍手,恍然悟道:“早说嘛,还好忘忘胆子大,问路是不是?问路就得像这位大哥,笑咪咪得讨人欢喜,俊公子你的阎王脸很容易把人吓跑的喔。”

一干随从憋住笑意:阎王脸,还真是准确极了。

阎觐凤眸微眯,众人当即敛颜肃容。

而那位君家姑娘犹对着随从大哥咭咭呱呱道:“这是明园的后巷,从前面绕一圈就是正门了。不过如果各位大哥也同忘忘一样懒得走路,从这里爬进去很捷径。”

爬进去?众位随从乌云罩顶:要他们英明神武的堡主钻狗洞,单是想象就是一场恶梦了。

“你带路。”阎觐言简意赅。

谁?忘忘嫩嫩的指头对准自己的鼻尖,“我?”

阎觐点头。

忘忘粉唇扁扁,“为什么?”

众随从瞠目:哇呼,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一个从狗洞钻出的娇娇女娃也敢叫板冷硬堡主,够有胆!

阎觐显然亦意外不小,定定望住这娃娃,在后者始终没有将一对猫眸移开的良久,薄唇上忽浮起抹邪笑,“因为……”

“忘儿!”

 


[第一卷:第二章(下)]


“忘儿!”

一抹蓝影于墙头掠下,将小小的身子圈进柔韧的臂弯。

被圈者将身体扭成麻花,“放开忘忘啦,臭少爷,坏少爷,讨厌少爷,小心眼少爷!”

“你越来越胡闹了不是?这次竟把窗户给撬坏,还把自己给弄成这副模样,你这个小坏蛋,看我不好好罚你?”明清寒真怕自己不被这丫头给气死,她的花样能不能少点?

“不要,不要,忘忘不要受罚!是你先把忘忘锁在房里的,要罚先罚臭少爷!”

“好,我今日陪你不吃晚饭,陪你誊写大同篇五十遍。”

“不要!孔夫子都说过君子要‘色思温’,你看你眼前这张脸多臭,忘忘不要和臭脸少爷说话!”

“你……”明清寒再一次确认自己上一辈子是欠了这小妮子的了,“由不得你,今天晚上直到明早,你怕都要对着我这张臭脸了!”

“忘忘会哭喔……”-

“你……”明清寒气结,这威胁她用得不厌其烦,他却知道是顶好用的,只要这丫头大眼睛内眼泪潋潋,他心便像是拧结的疼,所以……“晚饭可以吃,书却不能不抄,再哭亦无济于事!”

是哦,人不能太贪心,委屈屈扁扁小嘴,“好嘛……咦……少爷!”

“你又搞什么怪?”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不对?”

“现在背书脱罪会不会太迟?”

“不是啦,你向后面看嘛,那位俊公子是来寻明园的哟,回头看看嘛,讨厌少爷。”

明清寒自然察觉到这巷内并非他们二人,且自他双足落地开始,已经察悉到一股无法忽略的强大气息。这气息知会他:有绝顶高手在此。

但他不以为他们能和忘忘有什么牵连,事不关己而已。而在他捉人欲就近翻墙返回家园之际,有一个迟迟疑疑的声音拦住他。“这位是明家的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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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身,“阁下是……?”

“果然是明少公子?”来人又惊又喜,随忙不迭转头对主子道,“堡主,这位即是明家的少公子,上一回咱们那几船的货就是多亏了明少爷的仗义相助才平安运回北方的。明少公子,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不是?在下阎秉忠,是阎堡的外事管事,去年年末,咱们的货船在洞庭湖被困,多亏了您伸以援手,在下才能有面目向堡主交代……”

“在下阎觐。”一袭锦制黑丝袍的阎堡主摆开平窄的衣袖,抱拳道。

明清寒微愣。阎觐?北方商业霸主阎觐?“阎堡主,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在下此次前来,一为拜会家父生平最崇敬的长辈明太君,二为感谢明公子当日的鼎力相助。”阎觐直抒胸臆,求简求迅。

“阎保主客气了,请。”潇洒洒的欲摆袖相迎,忽记起臂弯中牵制的人儿,面不改色地将小人儿挟离地面,在前带路。

“臭少爷,放开忘忘喔,不然忘忘会咬你,要你丢脸丢到大北方去!”忘忘姑娘掀着两排雪白贝齿在他耳旁低低出语威胁。

“你最好乖乖的。”明清寒将唇俯在她雪白的耳珠边,“如果你介意我在大北方的客人面前打你屁股的话。”

“小人少爷,威胁人,卑鄙。”她当然介意,不是因为北方的客人,而是她忘忘的小屁股最要紧宝贝,才不要被打。

阎觐盯着眼前两人的纠结互动,挑眉,漂亮的凤眸内涌起淡淡讥嘲:原来小娃娃是明园的丫头,而且是这位明少公子的“贴身”丫环?不否认,这小娃娃曾激起他那么一丝丝兴趣,但如果是别人的女人,他阎觐便毫无浪费时间的必要了,虽然这小丫头较“女人”两个字,还有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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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太君很高兴。

身上带有三分故人影迹的故人之孙来访,仿佛将曾属于她的青春岁月一并带来,连笑声,也变得轻快爽朗起来。

不过明家青春年少的丫鬟们,可有得事做了。不止是因为客人的到来需要人手,大家在闲余灯下,竟为了客人与公子谁更俊而派系分明。

“忘忘!”

“忘忘,我们看见你喽,别躲,出来,出来!”

唉哟哟,人家都尽可能缩得小小了,怎么还有人看得见?忘忘噘嘴,直起几乎伏到青石板路子的身子,蛮足一跺:“你们讨厌啦,忘忘都说不参加你们啦,还老叫忘忘。”

一个年稍长些的丫鬟陪笑道:“忘忘,你只要告诉咱们你认为公子跟阎堡主哪个更俊,咱们就不再挠你了嘛。”

啐,无聊。公子跟阎堡主哪个更俊?还不如猜烤鸭与熏鱼哪个更好吃来得重要。不过既然躲不过,就要有所获,她红唇噘噘,大眼转转,似在掂量沉吟。

“说呀,忘忘,公子俊?还是阎堡主好看?你是明园唯一没有说话的那个了。”言下之意,要珍惜你的发言权喔。

“这个嘛……”好没有诚意,既然人家的存在如此重要,总要有所表示嘛。“可是忘忘现在肚子好饿,忘忘肚饿时的判断会失准很多喔。”

“啊呀!”大丫头一拍脑门,“你等着,今天厨房有香酥鸡,我去给你拿。”反正在这明园,任是山珍海味,只要喂了忘忘,主子们知道了只会赞成不会怪罪。

“对了,忘忘你最爱吃鱼,我去拿给你。”另一派系也有人掉头就跑。

嘻嘻,有了!忘忘眼前一亮,心里滋了主意。

过不多时,两帮人马的贡食都到齐,忘忘像尊小观音似地盘坐在一方大石上,左边一口,右边一嘴,细细品砸,慢慢享受,等到两帮人马超佳的耐性差不多告罄,她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不疾不徐地:“还是鱼更好吃哦。”

“忘忘……”

“你们认为谁更俊一些?”她喂得是贡鱼的人马。

“当然是咱家公子,像个下凡的仙人……”

忘忘取出巾帕拭拭小油嘴,又将沾满油渍的帕子塞到别人手中,“那便是公子更俊了。”

“啊哈!”拉得宝贵一票的一方欢呼雀跃,“忘忘你最有眼光了!”

忘忘跳下大石,心里咕念:因为鱼更好吃嘛。心满意足地晃着脑袋,将有人欢喜有人沮丧的两拨人抛诸脑后,快活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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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不知,她们方才的争竞喧闹,尽落入了她们口中的两位主角的眼中。

明园的凌烟阁,是明园的至高点,近晚时分,明清寒邀了阎觐登高一望,却不想将楼下丫头们的嬉闹收入眼底,而以他们的功力,想要将那些喧嚷听进耳中更非难事。

明清寒啼笑皆非,他当然不认为那丫头是真心认为他更俊一些,如果贡献出那条鱼的不是他的支持者,那么小丫口嘴里冒出的答案想必截然不同了,虽然他实在是不在乎他与阎觐孰优孰劣。

“下人们顽皮,让阎堡主见笑了。”

凭栏而立的阎觐掀嘴一笑,“看得出明园的制家方略颇崇宽松之道,她们过得很恣意。”

明清寒听出对方言下的淡嘲之意,不以为意道:“明家素以宽厚仁德传家,下人们只要把份内事做好,顽皮好玩些亦属常理,只是有触犯阎堡主之处,清寒在此代为赔罪。”

“无怪乎这明园一派明媚春光,原来是因了明公子的宽厚仁德。”

“比起北方第一堡,明园的小山小水定是入不了堡主的眼。不过,北方事物走的是宏然大气一脉,南方要得却是清巧细致,一方水土养一方神骨而已。希望堡主做客明园,住得还算舒心。”

阎觐目高过顶,生性冷薄,除了血缘至亲,生平惟一好友而已。但明清寒,他也不得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若有一日明公子能至阎堡作客,便能见识到北方事物的不同了。”

明清寒不认为他具备这份好客精神。“清寒也希望有那一日……”

“啊呀——”忽然,一声惨呼划过明园温馨和美的上空。

“忘儿!”明清寒心弦一震,拔身跃下。

阎觐长眉微挑:反正闲着无事,看看热闹权当排遣。隧飞身相随

 


[第一卷:第三章(上)]


明清寒看着小小的忘忘脸色苍白地被人挟住颈喉,一股冷怒自心头漫起。

正指挥着一干家丁围敌的老管家见自家公子现身,当下吃了一颗定心丸,疾上前禀道:“公子,这三个歹人估计是前段日子衙门追得紧的‘江东三枭’,今个竟蹿到咱们地界了!”

明清寒越过还想再说三言五语的老管家,喝开众家丁,长身向前。

“公子,小心呐,您别距歹人太近!”老管家唯恐少主子有个闪失,张手想拦,却被他一袖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