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何人?如果意在图财,开口便好,何必拿无辜妇孺作胁?”他忍住全部气力不向那张惶白小脸看过去。

“你就是清寒公子?”三歹人中一瘦长得象竹节的人开口,“我们兄弟三个无意伤人,不过是听闻明园家大业大,进来借点路费而已。谁知兄弟们不熟路,撞上了这小丫头。只要清寒公子够大方,兄弟几个自然不会动这丫头分毫。”若非走投无路,他们也不敢铤而走险。想这明园富庶一方,原打算潜等至深夜,运气不好,一两样物件够他们维生一阵;时机得宜,洗劫一空更一生安逸。只是,全盘算计教一个误打误撞的小丫头给搅了局,焉能不恼?

明清寒招手唤来老管家:“为几位兄弟取些盘缠来。”

老管家应“是”,叫了一名壮丁随自己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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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起,对峙的区域,亮起点簇火把。明清寒抱臂而立,稳立如松。

不多时,老管家携壮丁捧箧返回。

一直警伺如犬的三枭互递眼色,负责挟制人质的一枭掌下用力,忘忘一声痛呼——提醒众人且莫轻举妄动。

明清寒脸色在火的阴影处灰暗不明,只挥袖:“打开箧盒,让几位兄弟过过目。”

老管家开锁掀盖,顿时,压过火光的各色华丽射出,金、银、珠、宝,一应俱全,耀花了场中三枭的眼。

“清寒公子够大方。”瘦长枭满意颔首,“再请为我兄弟准备一辆马车,停在后门,还劳烦公子头前带路。”

明清寒无不照做。

三枭押着忘忘随后挪移。出到后门,打量着那辆足够普通人家吃喝个三年五载的高马华车,三枭更形嫉妒起这明家的阔绰。如果不是被这丫头发现,待到深夜,一把火起,杀人越货,他们还不知会有怎样丰硕的收成?

“把东西给三位兄弟放上去。”明清寒吩咐道。

看那箧可主一世富庶的宝盒放进车厢,三枭面现喜色,点头道:“谢明公子大方了。”

“慢着。”明清寒闪身挡在欲跃上马车的三枭面前。

“清寒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既然照三位的吩咐做到了,也请三位言出有行,放了这丫头。”

瘦长枭桀桀长笑,“公子大方做到底,把这小丫头赠予我兄弟又如何?”

一丝杀机漫过明清寒眼际。

“玩笑玩笑,我兄弟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会对一个全身没几两肉的小丫头有兴趣。待我们走出十里,自会放了她。请公子让路了。”才怪。瞧这丫头细皮嫩肉,卖到青楼想必值些价钱,总能少少弥补些兄弟几个未能把这明园洗劫一空的损失。且明园位踞城外,若要进城报官,快马加鞭来回也需一个时辰的路程,所以,只要他们上了这车,趁着茫茫夜色,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也好。”水清寒缓缓侧身。

眼见可以玩弄这位所谓的人中之龙于股掌中,三枭甚是得意。

一精瘦枭在擦过明清寒身边时,不忘以行动鼓励其合作行姿态,以掌拍其肩道:“不错,我兄弟今后会和明公子常来……啊……常往……”忽地腕骨被折,惨叫声中,却仍坚持将原有意图表达完整。

“啊——”与此同时,一脸惶恐的君家忘忘张开小嘴,咬住了横在她颌下因为突发意外而稍有松驰的那只肥掌,两只小手更从裙袋里各取出一把灰沫向这厮胖脸扬出。

“忘儿!”明清寒甩开精瘦枭破败的身体,将小人儿揽过来,“你受伤了么?”

“颈儿痛痛。”忘忘噘起小嘴。

粉嫩玉颈上,五个瘀血指印赫然在目。明清寒痛怒交加,“兴业伯,给我拿下他们!”

在自家公子动手之际,老管家早指挥护院将那唯一完好的一枭团团围住。

瘦长枭说什么也没想到转眼之间两兄弟已受重创。二弟血臂模糊,俯地不醒;三弟抓挠脸面,哀嚎不止。他甫知道:他们轻敌了!传闻中只道清寒公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谁能想到他有一身好功夫?还有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也能伤了他一个兄弟!

他怎么敢恋战?打翻了几个围攻上来的护院,一径向那马车方向翻滚扑跃。明清寒将怀中小人儿推给老管家,飞身一足,踢中那枭胸口,再轻轻一掌拍在马股,“走!”马儿嘶鸣一声,扬蹄驰离这方混乱——明家马均是训练有素的识途良驹,后门离开了,自会转到前门归园。

瘦长枭血气翻涌,偏头忽撞见一双无畏的大眼。是她!这个小贱人!他兄弟几个都是为她所害!厉吼一声,一掌成爪,一掌握刀,取向了坏他一切的始作俑者。

“忘儿!”明清寒扑身回救已恐不及。却有另一道黑影替他拦在那狂乱枭前,“吓嚓”清晰可闻的断裂声,他的腕骨也继其兄弟之后光荣赴难了。岂知,困兽犹斗,受创同时,另一掌中的尖刀倾尽全力甩出,直刺忘忘面门。

蓝影从天而降,代她受住了那挟风的一刀。

“公子!”众家丁、护院惊呼。

忘忘则吓得张大了小嘴,抱住明清寒虚软的身体,一起蹲坐在地。

出手相助的阎觐回身,一抹淡淡的讶色浮过麦色脸面。

“堡主,您没事吧?”阎堡随行护卫早已赶了过来,但没有当家人的命令,谁也不会贸然妄动。

“本堡主会有什么事?”阎觐抬眉。只不过,这位清寒公子,还是个痴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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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出出入入的下人仆从,象座玉雕的小像。

“老太君不必担心,明公子有武艺傍身,身体底子极好,加之那歹人受伤后力道已不足,未中要害,一待伤口痊愈,再休息个三五时日,便可无事了。”大夫包扎完毕,道。“小人再为公子开几帖养身的药方,一天辰、午、酉三时服用,即葆无恙。”

老太君千恩万谢,吩咐下人送大夫出门。

明家有自己的药店,库房即在明园,药过不多时取来,老管家安排了人煎药。老太君执着孙儿的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生命需要更迭延续,孙儿,该成家了。

“忘儿!忘儿!”明清寒忽然坐起身,嘶声大喊,一双因低烧而略红的眸子更是急切在床畔诸人中搜寻着。

“清寒,你别乱动,你的伤口才止了血呀。”明太君按住孙儿的肩,“快,躺下,你们几个,扶少爷躺下。”

“忘儿呢?把忘儿找来!她的伤可曾给医治了?忘儿,忘儿!”

“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呢?你替她挨了这刀,受伤的是你呀。”老太君蹙眉含泪。

“叫忘儿来,来人,去找忘儿!”明清寒只管大喊。

老太君无奈,对身边的丫鬟道:“把忘丫头找来吧。”

“忘忘在这里。”君小姑娘一寸寸挪过来。

这孩子也吓坏了。看着她那张平日神采飞扬的小脸如今怯怯生生,老太君不无心疼,“忘丫头……”

“忘儿!”明清寒扑抱住她,扯动了右胸才缝就的伤口,一声闷哼,两人一齐栽倒在床上。

听到身后丫头的抽气声,老太君肃颜道:“少爷的伤口又溢血了,还不快喊大夫来!”

“是!”丫鬟们跑个净光。

“忘儿,你颈上的伤可曾上药了?让我看看,好些了没有?”松开小人儿的软软娇躯,轻抬其颌。

“咝——”忘忘痛得小脸扭成一团。

“怎么回事?”清寒公子大怒,“为何忘儿到现在还未医治,大夫呢?滚出来!”

老太君大吃一惊:只道自家孙儿为了救这丫头挨了一刀,却没想到这丫头也带了伤。疾步到门前:“春喜,去喊大夫快些来;春双,到我房里拿那瓶上好的跌打损伤膏过来!”

门外丫头双双领命而去。她回首,自家孙儿那一脸如珍如宝的宠溺使她却步,移身室外:只愿经过这一回,忘丫头情窍顿开,能回应寒儿的珍爱。


[第一卷:第三章(下)]


“少爷……”她讷讷喊。

“嗓子也受伤了吗?”明清寒焦色现于眸,“怎么是哑的?”

“有一点点。”忘忘眨巴着长长睫毛,“少爷,忘忘有话问你。”

明清寒轻轻躺在她身侧,扳过她的脸,让两人面面相对,长指抚其柔颊,柔声道:“问罢。”

“少爷为何对忘忘这般好?”

他一喜:他的小忘儿,终于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了么?“因为,你是清寒的忘儿啊。”

“少爷的忘儿?”她不解,轻颦蛾眉。

他以指腹抹开她眉间的细细褶纹,道:“小丫头,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只问你,愿意永远留在清寒身边吗?”

永远?“永远是多远?”

他失笑,“远到一辈子,到我们发白齿摇,还是在一起。”

“可是,你不打忘忘屁股么?你不会逼着忘忘练字么?”

他想大笑,又怕牵动伤口,忍得辛苦,“小丫头,如果你能知道我对你的用心,我又怎么会罚你呢?我罚你,是罚你的不解风情。”

“和少爷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吃到桂花熏鱼、蜜汁烤鸭?”

“……”

“还有,忘忘可以爬树、钻狗洞是不是?”

“……”

“忘忘不喜欢臭脸少爷,少爷不会摆臭脸了是不是?唔——”

小嘴教两片柔软温润的唇瓣堵住,还有什么问题?

“……少爷,这是……什么?”脸儿绯红,眸儿水亮,含羞问。

“吻。”他一尝再尝,渴望太久,难以餍足。

“吻……是什么?”小人儿的求知欲前所未有的旺盛。

“吻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也就是说,只有我才能亲我的小忘儿。”抵额吐息,压抑住体内更强烈的冲动,他不能,她的心只为他打开一隙,他不能吓跑了她。

“那也只有忘忘才能亲你么?”好学不倦。

“你想么?你想只有忘忘才能亲我么?”

眸儿转转,点头,“忘儿不想让少爷给别人买桂花熏鱼,不想让少爷亲别人,不想让少爷给别人摆臭脸,更不想让别人亲少爷!”

很好,虽然仍是把鱼摆在首位,毕竟,她对他,有了独占欲。十几年他都等了,战胜一条鱼又算什么?“那我只亲忘儿,象这样?嗯?”唇在她红艳的小嘴上频频轻点。

“可是……”还有话说。

“如何?”虽然懊恼,心里却庆幸有她的不识风情搅局,否则他真怕束抑太久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吓坏了这枚小忘儿。

“……少爷要娶少奶奶了,是不是?她们说,少奶奶是湘水城第一美人呢。”

“那构不成问题,等我伤好,第一件事就是到湘水城走一遭,把这桩亲事退掉。”

“可是太君……”

“奶奶也是喜欢你到了极点,而且她老人家一向不同于世间陈腐家长,她会以她孙儿的幸福为第一考量的。”

“喔。”

“忘儿……”他食髓知味,欲再尝甜蜜樱唇。

“咝,颈儿痛痛,好痛喔……”忘忘脸儿皱得苦苦。

“啊?来人,大夫呢,快来人——”

埋在他怀里里小忘儿偷偷掀出一弯笑靥:笨蛋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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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堡主,多谢相助,若无阎堡主的佐证,咱明园想要说清楚这桩劫案,怕不会是这般利落呢。”老管家恭首长辑,称谢连连。

阎觐只向老太君微欠身一礼:“阎某就此别过。”

老太君不无遗憾地叹道:“本想你年长个清寒几岁,能以兄长之资教导他个一二,不料想发生这等事。你又有生意在身,我老婆子也不好强留。”

阎觐道:“阎某曾听家父说过,太君的寿辰乃六月初六。晚辈此去需三月之久,待返程时若能适逢佳日,晚辈必当登门恭贺。”

“当真?”明老太君喜出望外,“如此我老婆子便等着了。”

“告辞。”长身健步,跃马扬鞭而去。

老太君眺着那在尘土飞扬中疾速行远的宽阔修长背影,恍惚中记得,四十余年前,她也曾一次次目送这样一个背影远去,只是,那会儿的心境要悲伤难舍得多。岁月不饶人呐,彼此的后人,已经到了他们那时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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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明清寒伤愈,向祖母禀了退婚的打算。

明太君并无讶异。只道:“凌家怎么说也算得上湘水城的名门望族,寒儿若执意退婚,还要亲自登门谢罪才好。”

明清寒颔首:“五日后,孙儿将备厚礼造访凌家。”

明太君打量着温润如玉的孙儿,慈柔笑道:“那小忘儿终于开窍了?”

明清寒一笑,幸福而满足地辞别祖母。春日的阳光映得人通体舒泰,“忘儿,出来罢。”

忘忘蹦蹦跳跳地自一株高大玉兰树后现身,披着满身的玉兰花瓣跃向他。

他牵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五天后我去凌家。”

“老太君同意了?”她猫眸一亮。

“祖母一向不是个寻常妇人。”

“忘忘也要。”

“要什么?”

“将来我也会要我的儿孙找寻自己喜欢的人。”

“哈哈……”他的忘儿,总会语出惊人。

“但是,”她毛茸大眼掀起,“如果凌家不同意退婚怎么办?”

“会的。凌家必须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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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必须同意?

话说得不错,单看明清寒近乎完美的退婚辞,表面上,凌家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小侄深知若由明家解除婚约,必会使贵府小姐闺誉有损。为不致如此,特请凌伯父以凌家之名,不管编排小侄何样理由,提出退婚之说,小侄将通力配合。”

原本着,凌府的男主人凌空岳携其续弦凌二夫人,面对这位乘龙快婿的来访,近乎诚惶诚恐地以贵宾相迎。却不曾想,寒喧不过三句,怀着满腔敲定婚期的期许,耳朵听到的,竟是“退婚”?

“明公子,”凌二夫人仪态万方地开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之事,你有心上人也不妨碍娶烟儿过门呐。”

“是,是,是。”凌空岳迭声声援妻子,“我家烟儿通情达理,三从四德,绝不会是个阻夫纳妾的妒妇,你尽管放心娶了去便是。”

明清寒恭首道:“晚辈福薄,齐人之福断不敢想。且贵府千金秀外慧中,美名在外,不应未过门便受这等委屈。而晚生的心之所属,”心中的忘忘向他伸舌耸鼻,他一笑,“晚生更不会委屈她与人共侍一夫。”

“哎,此方差矣,什么叫委屈?嫁得个富贵相公,一生衣食无忧,对女人来说,已经够了,还谈什么委屈?好女不嫁二夫,男人嘛,自然是左拥右抱才来得有乐趣。”凌空岳以过来人的身份大加劝解。

可任他说破了嘴皮,明清寒难却退婚之意。

“老爷。”凌二夫人阻住了丈夫虽滔滔不绝却成效为零的游说,“明公子是真性情男儿,咱们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何况人家明公子也给咱凌家留了脸面,再说下去,可就显得我们不识趣了。”

“夫人,这……”

凌二夫人以袍袖掩面向丈夫递了个眼色,乃夫当即止住喉舌。

“明公子,你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这天色也晚,今天就住在后院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就退婚细节细细商量不迟。”

凌空岳当下心领神会:夫人果然聪明,如果设法叫这小子见上烟儿一面……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烟儿的倾城之姿?

“不敢叨扰,晚辈已订了客栈……”

凌二夫人大发娇嗔:“唉哟哟,敢情明公子是嫌弃这凌家太寒酸了不是?就算没了这层姻亲关系,咱两家也算有些交情,难不成明公子大老远来了,凌家还拿不出一间象样的客房么?”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卷:第四章(上)]


“春光处处好,枝头春意闹,李花白来桃花红,蝶儿乐逍遥。春光处处好,枝头春莺吵,杏花娇来梨花俏,蜂儿忙里笑……”

忘忘仰在软茸的草地上,哼着自编的歌儿,惬意而自在。

“忘丫头,你果然在这里。”是老太太房里的桂兰嬷嬷,矮胖和蔼,平日也是个极疼忘忘的。在她身畔盘下身来,“看看你,要做明园少奶奶的人了,还恁随意,下人看了,要笑话的。”

“桂兰嬷嬷,不要提啦,一提忘忘就怕怕喔。”忘忘以手掩面。

“嘻。”桂兰嬷嬷抻抻其玉白的耳垂,“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少爷那么疼你,就够了。一个女人,一生盼得不就是这个?”

“为什么女人一生盼得就是这个?”忘忘放开小脸,问。

桂兰嬷嬷抓过她一绺鬓发轻轻梳理理,说:“一个女人一生盼得还能是啥呢?找一良人,寻一世安稳,相夫教子,三餐温饱。”

“好无趣喔。”忘忘鼓起桃花腮,“忘忘才不要这样。”

“不可以胡说。”嬷嬷颜容一肃,“你年纪小顽皮也就算了,但若与少爷成了亲,就要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式。”

好麻烦。忘忘皱苦了小脸。

“少爷称得上情深义重了。以少爷的家世,本应该是凌家那样的人家才算般配。”

“忘忘不好吗?为什么忘忘与少爷就不般配?”忘忘瞪圆了猫眸。

“忘忘好,但是以咱们的出身,如果要嫁给少爷这样的人家,只有做小才有可能。可少爷为了你,不惜退掉那门婚约。可见少爷疼你疼到骨子里,生怕委屈了你。”

“不会委屈啊,如果少爷娶了凌家小姐,忘忘便不会嫁他了,哪还会有什么委屈?”

桂兰嬷嬷一愣,细看这丫头,依然一脸的天真无邪,没有一丝负气样子,那么,是真的喽?少爷娶了凌家小姐,她便不嫁少爷?还好,少爷执意退婚,要不然,这人间岂不又多了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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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

坐在灯下缝一只荷包的忘忘听见敲门声急,以为是哪家丫头受了气找她诉苦来了。“来啦,敲坏了忘忘的门要你连窗的钱也一并给赔了哦。”

门扃甫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跨进来,“忘儿!”

“少爷?”忘忘又惊又喜,“你何时回来的?”

“忘儿,”明清寒紧紧抱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我的小忘儿!”怎么办?怎么办?他失去不得忘儿,可是……他要怎么办,才能拥有忘儿?

只当是他想念自己过甚,忘忘任他抱着,小嘴不免有几分虚荣的翘起。

“忘儿,听我说一个故事好不好?”明清寒稍稍松了她,坐到灯下木椅上,将她安置到自己膝上。

“好,好,好,忘忘最喜欢听故事。”

明清寒贪婪着注视着她天真的娇靥,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因为看见她,就看到了跳动的阳光;因为看见她,内心会迅速各聚起温暖和柔情;因为……太多的因为,因为他已经太喜欢她了。

“少爷,故事哩?”

“忘儿……”他闭目吸气,“有一对男女,青梅竹马,相爱甚笃,双方父母也为他们订了这门亲事。十八岁那年,男子赴考,谁知归来之日,竟是女子嫁入王府为妾之时。原来女子父母贪图王府的豪贵聘礼,竟把女儿毁婚再嫁。当日,女子是被药制晕抬进轿门。男子当街拦轿,教早有防备的女家父母遣人拖走一通毒打。女子嫁后三日,得知男子归来,不顾新妇礼节,自后门偷逾相见。两人正以泪眼相对之际,忽听得门外叫嚣喧天,是王府发现新嫁妇的失踪,寻上门来了。原本这一对男女困坐愁城,无计可寻,却因那强势的逼迫而下了决断的信念,两人双手紧扣,互许生生世世相守之诺,然后,双双投下了园中那口古井……”

“啊?”忘忘的心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有窒息般的疼痛,仿佛,投下古井的是她……

“两人到了阴间,到了阎王殿,为了不忘生生相守之诺,他们恳求阎王免他们喝了那孟婆汤,以防他们在万丈红尘中迷失彼此。阎王不肯通融,两人伏地叩首相求,最终,阎王总算网开一面,却只准他们中一人免喝汤水,且另一人须为此受及火焚鞭笞之刑。男子拦住欲上前受刑的女子,只说‘无波,若寻我之途多苦多舛,请不要放弃寻我,因为我无时不在等待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