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毁了?”
“家师医术高超,又救得及时,不至于面目全非。”
“你是个美人么?”
“扶襄的同门,皆比扶襄貌美。”
“……扶襄,同门……原来你是扶门的人。云王居然遣扶门的人为他的女儿做奴婢,是源于对女儿的疼爱?或者另有居心?”
“大王惟望三公主能够平安度过三年。”
“倒像我那个儿女情长的王兄会做的事。”长庆公主盈盈立起,抬手将扶襄搀起后,没有当即将人松开。“告诉我,你来此的真正使命。”
长庆公主的武功来自扶门风长老的亲传,加诸于扶襄臂间的力道,足以令八尺壮汉失声变色。她眉心稍颦,“保护公主三年的平安。”
“还有呢?”
“禀公主,没有。”
“王兄没有让你给本宫带来密旨?”
“禀长公主,没有密旨。”
“没有么?”
四目距隔不过咫寸,长庆公主绵深冷邃的眸线打进她眼际深处,来自于臂间袭遍半身的疼痛惹得她净白额心浮起细密汗珠,“长公主是在替越国刑审别国细作么?”
“本宫的直觉告诉本宫,你不会是个简单角色,但你若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也懒得去顾那些无干的闲事。而你偏偏找上了门。你应该知道,你这条小命在本宫面前,与蝼蚁无异。”
扶襄眉目温情脉脉,“长公主对云国的忠心,令奴婢好生的感佩。”
长庆公主大怒,“你——”
“奴婢身上的确有一封信,公主要看么?”
被问者怒极反笑,“你说呢?”
“即使这封信是思女成疾的太后在离世之时以泪和墨写给长公主的?”
长庆公主面色一白,脚步踉跄,摔坐垫毯之上。

四、棋逢对手正开局
“阿襄,你脸上的痕迹又淡了许多。”
是夜,扶宁为扶襄换药,惊喜发现那些纵横的疤痕明显消退,剩下的淡淡印迹不加细察已经可以忽略了。
“师父的医术果然天下无双,相信过不许久就可以复原如初了。”
望着镜中不再恐怖的脸,扶襄也不无喜欢,“以往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在意容貌,失去一次,才晓得有一张正常的脸是何等的可贵。”
“有几个女子会不在意容貌呢?就如情爱……”扶宁打住话头,暗恨自己的口快。那些曾经被她们在闲时调侃过的戏谈,如今已成了心上的疮,她是在自揭疮疤,自讨苦吃,也是在向阿襄心伤洒盐。
“说起容貌,当年有‘云国第一美人’之誉的长庆公主果然是绝色。”扶襄面若无事道。“而性情也如传说中的一般不好相与,今后你我要小心了。”
扶宁正为自己的失口懊恼,闻言当即将话题顺接了下来,“长庆公主自是要小心的,但照我看更该提防的,是那位左丘家主。那人纵然不言不语,也自有一股惊人的气势在,压得人头皮发紧。不过,皮相倒是上等的,难怪有‘云国的女儿娇,越国的男儿好’说法传世,这三家的家主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呢。”
扶宁挑眉,左丘无俦的样貌她并没有看得清楚,但那个男人的惊人气势却是在他甫出场即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个能让那些个张狂肆虐的贵族子女温顺如羔羊的人,绝对不止是一个第一世家的家主之位就能畏忌得了的。而其后,又能敛尽凌厉,以一家之主的无害貌同行引路……左丘无俦其人,当比她们所了解到的更加复杂莫测。
“这个人一现身便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将我们放到了长庆公主跟前接受削刮,还好阿襄你反应快,早早将话垫了过去,否则……”
“他的下马威不仅仅是这一个。”扶襄道。
“嗯?”
“今日三家齐聚骊园,本是最佳的拜会时机,我们错过这个机会了。”
“……错过?”扶宁一时不解。
“你认为三家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场所时,我们应当先登哪一家的门?”
“当然是左丘家。左丘家乃云国第一世家,家族内所曾出现的文武巨擘自不必说,单是如今左丘府内的嫡系一脉,左丘二爷为国伯公,三爷为上阳侯,四、五、六三位都是爵爷,至于这位左丘家主更不必说,承袭了其父的安王与家主之位……”扶宁恍然。“是呢,纵算在所有人的默知公认里左丘家是越国第一世家,作为质女的一方也无权为三大家世划出先后,我们若先去拜会了左丘家,势必会召来另外两家的不快,而任何一家的为难都足以让我们今后的日子步步艰难。而且,退一步讲,纵使无人敢置疑左丘家的老大地位,另外两家孰先孰后也是难中之难。”
不说则已,越说越觉得当下处境进退维谷。“阿襄,你可有法子应对?”
扶襄喟一声,“无法。”
“无法?连你也无法可解?”
“毕竟是人生地疏,主动出击未必是好事,不妨先以拖字来应付一阵子,慢慢寻找时机罢。”
不管左丘无俦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为她们实实在在地划出了一道难题。这个人,当真是她们今后要慎防慎对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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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拖”字决,古往今来,佯病是第一选。这法子,虽老套,却凑效。
在谒见过长庆长公主的隔日,远道来的越国公主,因与至亲久别重逢,乍喜乍悲,又有长途跋涉的积劳,水土不服的辛苦,病了。
“病了?”左丘无俦探向茶盏的长指一顿。
“是病了,侯爷夫人派了大夫过去,言道是气血两亏之症,亟需调养。”
“既然敢对外称病,诊断回来的自然是病了。”他微笑。并非特地对越国人多加关照,而是各国质子质女在此的日常作息出入行止,有专人看管,也有专人向他呈报。而属下呈来的这个消息,令他心情大好。
“飞国的公主昨晚向边夫人的府里送了一颗雪莲珠,据传有驻颜美体之效……”
“边夫人应该很喜欢罢?”
“是呢,边夫人爱不释手。”
“很好。”他放下茶盏,眸角扫了眼桌上的两条紫漆长盒。“这两根千年人参,一根给边夫人送去,另一根……”
他语势略停。
属下屏气等待。
“送到越国公主的驿馆。”思及此举将会带来的效果,唇角愉快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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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扶宁打开盒子,盯着其内物什晌久,问。
“千年人参。”扶襄以指尖拨弄参须,答。
“这位左丘家主什么意思?”
“让所有人晓得,越国的质女与他关系匪浅。”
“目的呢?”
“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兴许还会招来妒怨,惹是非上身。”
“我们和他结仇了么?”
“……我想,我们走错了一步。”扶襄为自己的思虑不周叹了口气。“我们不该看破左丘家主的意图。作为新到质女,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就应彷徨无助,哪能如我们这般清醒地审时度势?忘记藏拙,是极错的一步。”
“所以引起了左丘家主的关注?”
“应是如此没错。”
“他有这么闲么?”
“作为一国的守护者,慎防每一个外来者是他分内之责,他时下不过动动嘴皮子,测试的也不过是我们到底有多少斤两。若我们没能及时察觉,还与他周旋下去,恐怕招来的就是杀身之祸了罢。”
扶宁蹙眉,“但若突兀地藏拙,他依然会察觉你又一次窥破了他的用心。”
扶襄颔首,“既不能突兀装傻扮弱,也不能滴水不漏的支应,这中间的尺度分寸,便是我们接下来要拿捏清楚的。”
言间,她目中有抹异彩生起,虽稍纵即逝,仍为扶宁所觉,笑道:“阿襄遇到对手了是么?”
“是呢,对手。”粉唇内,溢出无奈的叹息。

五、谁家多情谁家愁
厚重的“大礼”,既然是以众所周知的方式送进了驿馆,目的自然是众所周知,一位位高权重的当权家主,一位远来为质的异国公主,两者一经牵连,要人不浮想联翩也难。
左丘无俦虽不似别个贵族男子般喜卧花丛,也从无人不风流枉少年的轻狂作派,但如斯门第出来的人,要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十人中有九人半不会相信,何况在坊间素有“云国第一夫人”之称的边夫人与三家家主的绯闻由来是风昌城最具咀嚼价值的谈资,如今天降奇闻,怎不让坊间爱说者蠢蠢欲动?
扶宁出外采置日用品,满载而归。
“阿襄你晓得么,三天哎,短短三天而已,外面已经传成越国公主向左丘家主自荐枕席,共度良辰,通宵达旦的一夜恩爱之后,怜香惜玉的左丘家主送以千年人参为公主调理玉体……”
乱世之秋,礼崩乐坏,三纲五常的奉行不及对强者的崇拜,男欢女爱也可以被肆无忌惮地拿到台面上热议。扶宁遍走四方,外表柔美如仙,性情豪迈不羁,说起墙外甚嚣尘上的热闻,尽管与自家主子有关,仍是咭咭怪笑不止,而扶襄则须顾忌着四遭动静,以防被玻璃心的年幼公主听到,惹上奴大欺主之嫌。
“下面应该会有人登门拜访了罢。”她道。
扶宁杏瞳一亮,“左丘无俦的相好要上门施威?”
“或许。”不管是谁,她们短时内想要平静度日怕是难了。
但不曾料到,头一个蹬门的竟是与逯家双子互动颇多的梁国公主姚贞。
同为质女,境况也不尽然相同,越国是仅次于云国的第二国,而梁国的版图甚至不及云国一州。正常情形之下,姚贞断不会主动上门让自己矮人一头,但有了梁国公主与左丘家主的绯闻在前,多出了一层同理之心,于是,这位公主来了,与病榻上的稷辰公主好一番的姐妹情深,言道今后互多来往,互多关顾。
她之后,陆续来了几位质子质女,试探真假,以定风向。
稷辰既然对外称病,自不能全程陪同,待人接物多由扶襄、扶宁代理,如此过了七八日,除了喧闹些折腾些,倒也算相安无事。
“难道就这些小鱼小虾了么?没有看头嘛。”又送走一拨来客,扶宁不无失望。
“不会。”扶襄摘下面巾。“大鱼大虾一定会有,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在估量分量而已。”
“是在说边夫人罢?”扶宁惯有的八卦神色又贼兮兮挂上了俏脸。“在我的资料里,这位‘云国第一夫人’与左丘无俦以及其他两家的家主都是青梅竹马,边夫人的父亲曾为紫麓学院的山长,在名义上,三家家主都叫她一声‘师姐’。十五岁的左丘无俦曾为娶边夫人为妻与其父大吵并欲放弃袭承家主之位,其他两家的家主则力护边夫人不受当年的左丘家主迫害,之后边夫人为了不连累左丘无俦,草草出嫁……感人罢?”
“那么,在你的资料里,这一对感人的男女如今可有瓜葛?”
“边夫人在丈夫在世那时出入三家的府邸便极为频繁,三家的门槛在边夫人的纤足下如履平地,否则也赢不来这‘第一夫人’的美誉。”
“也就是说,若她发出邀请,三家家主必到咯?”
扶宁瞬间明白,“我们要与她攀交?”
“姑且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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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事件”过了已有十日,因没有续曲演出,外间谈论的热情渐渐淡下,却在这时,越国公主遣美婢将人参送返左丘府。
“请执事大人代禀左丘家主,因奴婢的愚笨浅薄,擅自将这贵重的宝物收了,昨晚拿出欲给公主补养之际被公主所察,对奴婢甚为震怒,公主道无功不受禄,与左丘家主不过点头之交,不敢领受如此贵礼,特命奴婢前来奉还。”
府内的总执事左赢觉得这事怪异,本打算说出个子丑寅卯,谁知对方压根不给执事大人表现机会,塞了物件,施了别礼,掉头即走,那身形快得连门口侍卫也叹自愧不如。门口桩上系了一匹不起眼的矮马,出了门,上了马,一溜烟去也。
左丘无俦晚间归来,听说此事,竟也无语半晌:越国公主何出此招?如果仅为避嫌,在收礼的第二日就当完璧归赵不是么?如今眼看要事过境迁,此举不就是画蛇添足?抑或……
“或许是为了以一个出其不意博你左丘家主的眼球罢?毕竟,外间传得再热闹也是假的,而若能当真得你左丘家主的青睐,未来的质女岁月便一马平川了不是?”堂弟左丘无倚噱道。
……当真如此?左丘无俦目色略深。
左赢出声提醒,“主爷,南苏家主邀您今晚去沧月楼,您……”
“不去了,不去了!”未等左丘无俦发话,左丘无倚嘻哈哈道。“就说我们的左丘家主因受佳人拒绝郁郁寡欢,今晚除了以酒消愁,哪也不去了!”
左赢没敢吱声答这位少爷的茬,静待主子示下。
左丘无俦将那根人参翻来覆去看了几回,方道:“回话给南苏家主,改日再约罢。还有,命人将这东西再送回越国会馆,告诉那越国公主,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要,她若实在不喜欢,直接扔了了事。”
“哈,看罢,已经告诉你咱们的左丘家主因难得佳人欢心心情不悦了,执事大人还不信是不是?那位越国公主好大的本事唷……”
无倚少爷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主儿,嗓子高声气足,这般的公然宣告,又有那根人参的一来一往,未过一日,府中下人都知道了自家主爷为越国公主害起相思病,忿忿不平者有之,绘声绘色者有之,而详细转告者,更有之。
“无倚少爷当真是这样说的?”
边府后园,杏花红,李花白,竹叶翠,蕉叶青,弯拱桥,细水流,布局极富情趣,又不乏雅意,在在显示这园子主人的颇佳品味。
此园名为“边园”,乃“云国第一夫人”边夫人居所。听“人参事件”进一步的演化,清艳面容挂上一抹疑思,沉吟再三。
“无倚的性子虽然闹了些,却不至于信口编纂兄长的小话,想来这是真的了……无俦终于能够重新再爱了么?”幽幽叹息,半喜半怅。“绿儿,以我的名帖,邀越国公主过府一叙。”

六、语真情假话风流
“……越国公主?”
与稷辰打上照面的刹那,边夫人的诧异甚至来不及掩饰。
在她的料想中,以左丘无俦的阅历眼光,看上的女子纵使不是倾国倾城,也必定超凡脱俗,而面前的越国公主,虽眉眼姣好,但面相青涩,身形羸弱,实在看不出具有征服那样一个男子的魅力。
“稷辰有礼。”纵然娇气未除,却也不乏一国公主应有的大气,稷辰落落大方地欠首见过。
“……边瑶有礼。”边夫人福身的当儿,嫩绿丝质的披帛沿着雪白缎服包裹的丰润香肩软软滑下,又不经意拢回原处,那一个举手投足,连女人也会目眩神迷。
扶襄旁观,心中平心而论:单论容貌,位边夫人不及阿宁,但这一份娇娆曼妙的风情,却是阿宁比之不上的。
“辰公主到风昌多日,边瑶早该尽地主之谊,在此自罚三杯作为陪罪。”
边夫人那厢连饮,稷辰也将案上的玉盅举起,“久病之人不胜酒力,稷辰饮此杯以谢夫人盛情。”
话端的开始,无非是些日常寒暄,边夫人不急于扯入正题,稷辰也按事先的安排不疾不徐地漫谈沿途景致。边夫人始觉得这个年幼的异国公主不可貌相起来。
“不知稷辰公主与左丘家主是如何相识的?”不经意间,边夫人问。
“谈不上相识,也不过是探望姑姑的时候偶然遭遇。”实则,外间的传言扶宁一字未向公主禀告,稷辰自是全然不知,这番话是扶襄亲授,公主照搬而已。
“我倒忘了,左丘家的侯爷夫人是公主的亲姑姑,相必侯爷夫人很乐见亲上加亲罢?”
“这……”稷辰公主暗瞟了瞟右侧的扶襄。“姑姑她并不过问晚辈的事,端看晚辈们自个儿的造化而已。”
“这话也有理,有些事看得是缘分。”边夫人小呡一口,佳酿润得唇色魅红,眼波如醉。
扶襄蹲下身来,执壶为公主斟酒。
稷辰举杯,“就如稷辰与夫人,能在风昌相识,更是难得的缘分。不知道稷辰有没有福分叫夫人一声‘姐姐’?”
“公主不弃,边瑶自然乐意,今后在这风昌城内,我们彼此也算多了一个亲人,妹妹有什么心事,只管来找姐姐倾诉。”
“……真的?”稷辰眼角向扶襄暗瞟,一口气松了下来:总算等到了这一句。
边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姐姐还会骗妹妹不成?”
“姐姐可否帮稷辰一个忙?这个忙,对姐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稷辰却是至关紧要。”
“……哦?”
“姐姐可否邀请三家家主共聚一堂,让稷辰完成拜会?开春节那日,稷辰错过了。”
边夫人瞳心一转,“妹妹为何不直接找无俦帮这个忙?”
“稷辰与左丘家主仅是一面之交,不敢劳烦。”
“……是么?”边夫人望着这稚气未脱的小女子容色中透出的那抹淡淡执拗,不由莞尔。“既然如此,姐姐就帮妹妹这个忙了。”正巧就近观望这对绯闻男女的真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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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此趟边园之行,扶襄、扶宁作了半日的准备,再对公主进行了半日半夜的强行灌输,如今完满归来,稷辰一扫前往时怏怏脸色,喜孜孜向二人道谢。
“多谢二位姐姐,让稷辰在这风昌城内又多了一位姐姐。”
扶宁笑笑未言。
扶襄恭声道:“公主方才表现得当真是妥贴极了,有边夫人在,对三家家主的拜会必定能够顺利完成。”
“这个左丘无俦很难缠么?为什么这些天来来往往的人谈得都是他?连这位这么美丽的边姐姐话里话外也少不了他?”
“是呢,很难缠。”扶宁叹气道。“所以公主,若当真与这个人见了面,比今日的小心应付还要小心十倍呢。”既然有人喜欢与她们装傻扮纯真,她也乐意给予充分的配合,想演大家一起,何乐不为?
“可是,我们明明与这位左丘家主并无深交,为什么所有人似乎认为稷辰与他情谊匪浅?”
扶宁面色一苦,涩声道:“但凡质子质女,哪一个不是处境……算了算了,无非是好事者的臆测而已,清者自清,请公主无须太过介怀。”
“也好。”善解人意的公主殿下未继续深究。
同一时刻,边园小轩内,贵妃榻上的边夫人皓腕如雪,举一顶翠色茶盏,内盛解酒香茗。
“依翠,你怎么看那个越国公主?”
正以小炉煨着红泥小壶的侍女答:“看上去弱不禁风,至于真弱假弱,有待商榷。”
边夫人唇勾赞许笑靥,“你这小丫头的眼睛越来越毒了呢。”
“但不管怎么看,奴婢始终觉得她不像是左丘家主会喜欢的人。”
“为何?”
“左丘家主乃顶天立地的男儿,能站在他身边的,仅仅是仰望他的光辉是不够的,而这位公主怎么看也不似能够与家主并驾齐驱的女子。”
“有理。”心腹侍女的分析可谓切中肯綮,淡淡的怅惘抹上美颜。
“不过……”
“不过?”
“奴婢倒觉得越国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非同一般。”
“哦?”边夫人蛾眉淡挑。“怎么说?”
“一个的容貌太美,另一个……”
“另一个如何?”身为主子,全副的注意自然尽数放在那位穿越国宫装的主子身上,倒不曾留心其他。
“说不上来如何,奴婢只是觉得那人不像是个奴婢出身的。”为奴者,受周遭环境的趋使与默化,日复一日,形容举止间难免就要带出一丝卑微奴颜,但那个女子……当真是说不上来如何,却让人难易忽略。
“挑个吉庆日子,邀三家家主到骊园小聚,是真是假,到时不难一目了然。”话声内伴着一声低低沉喟。多想有一个人可以当真让无俦动心,给他一份可以受人祝福的温暖情爱,那样,她也就……也就……
“看来,瑶姐姐对你的终身大事很是挂心呢。”
沧月楼内,正低首沉浸于边疆布防图内的左丘无俦被一记拍肩高笑打断思绪,抬头看,一袭宝蓝长袍的南苏开施施然落座对面。
他眉峰微蹙,“你晚到了。”
“晚到好过不到,何况还带来了你最感兴趣的资讯。”
“边夫人邀宴越国公主?”这等事,作为“人参事件”的后续,自然不可能逃过风昌众生的关注,有何稀奇?
“如果这事不足以使左丘家主动容,不知原国与阙国联姻联防的消息够不够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