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路绵觉得有些压抑,双手紧紧交握住。她冷静了一下,才开口回答他,“我们曾经的确差点联姻,可是最后并没有真正结为夫妻。”
她用的是“联姻”这个冰冷淡漠的词汇来阐释两人之间曾经的婚约。
沈云开置之不理,只追问:“那你我最后为何没有成亲?”
路绵实话实说,“因为我跟你,我们…最后都死了。”
这个回答却莫名地让沈云开觉得舒心,脸上神情蓦然放松,笑容抑制不住地溢出来,眼中情意融融可消冰雪。他沾沾自喜道,“绵绵,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负心薄情抛弃了我,毕竟有我珠玉在前,还有谁再能入你的眼。”
对于他的无端盲目自信,路绵狠心打击到底,“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沈云开置若罔闻,放纵去牵她的手,含情脉脉,“绵绵,我等你数千数百年,就是要与你话一出惊天动地的人鬼情未了。”
路绵一时不察被他握个正着,拼命把手往回抽,龇牙咧嘴,“想得美,我明日就叫高僧来超度你!”
沈云开用力将她手贴住自己侧脸,阖上双眼满是沉醉,“我不怕。反正我早已入不得六道轮回,左右不过是个魂飞魄散罢了。”
路绵所有的动作表情都因他这句话而凝固,她双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

第5章

鬼,象形字。甲骨文字形,下面是个“人”字,上面象一个可怕的脑袋,是人们想象中的似人非人的怪物。也有迷信的人认为,人死后有灵魂,称之为鬼。
以上释义出自百度百科。
就像无法解释为什么路绵和厉从善可以换个时代重活一遍,同样无法解释为什么沈云开死后为什么会被困在画中,而这幅画历经几个世纪却又突然出现在路绵的家里。她一度以为这些会不会是自己在繁重课业压迫下产生的臆想,直到几次三番看到沈云开趁着徐姨不在,大摇大摆地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她才终于被迫接受现实。
而沈云开一脸骄傲地告诉她,他不仅可以在画卷所在之处的小范围区域内自由活动,还开了外挂自带可选择对象的隐身功能。并且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绝对不会让第二个人发现他的存在,也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路绵对此依然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外加斩钉截铁地拒绝反对,但是完全不管用,沈云开仍旧我行我素。就这么过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日子之后,路绵有时候已经恍恍惚惚分不出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而梦醒之后回到的究竟会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个世界。
这叫路绵觉得非常糟糕,于是更加迫切地想把这件事同厉从善坦白交代。
可能是到了这个世界后才养成的习惯,开始的时候她觉着只要没有厉从善在身边,她就时常草木皆兵惶惑不安,似乎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一直到后来渐渐熟悉了,这种会由紧张而产生的窒息感才慢慢变少了,可是对厉从善的依赖却仍旧与日俱增。
环境与时间能偷偷改变很多东西,厄境之中的依靠能把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密不可分,而难以察觉的时间流逝则可以不动声色地挖掘出人的本来面目。
沈云开就显然属于后者。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名满大秦的沈公子,竟然会穿着白背心大裤衩看着综艺笑得前俯后仰。虽然他自称纵然衣衫褴褛,亦不能掩其倾世美貌。然而路绵仍觉得这画面太美她不敢看,她忍无可忍地抬脚出了门,只留沈云开在背后哇哇跳脚。
路绵出了自家门口就熟门熟路地从对门花盆下边掏出钥匙开门。
厉从善自从得了重感冒,已经缺课两天,又担心传染给她,连平时的作业补课都给停了。连着几天没见着,路绵还是挺挂心的,恰好趁着周六厉爸厉妈上班,这就不请自来了。
她推门而入,客厅里竟有两张面孔应声看来。
厉从善是一闪而过的惊喜:“绵绵?”
邵明娜是一瞬即逝的紧张:“路…绵?”
路绵有些进退两难,她没想到厉家竟然还有别人,厉从善一向是对女同学避而远之,也不晓得是不是烧糊涂了突然迸发出什么同学爱。她的位置正好看清邵明娜脸上闪烁的神情,原本想要落在厉从善肩膀上的手,因为她的突然闯入而慌张放下背在身后。
邵明娜是尖子班的班长,同时也是s中的校花,肖想她的男生无数。
路绵从前没正眼看过她,今天借机打量了打量,只觉得不过尔尔,有些名过其实。
厉从善对眼前的暗潮汹涌似乎是毫无察觉,他朝路绵笑着说:“我就猜到你今天肯定会来,数学题都给你准备好了,自己去我房间拿。”鼻尖微微泛着红,讲话时候还带着点儿嗡嗡的鼻音,难得的看起来有些傻气。
“行了行了,你放心,数学练习我一天都没落下过。”路绵小手一挥,气定神闲地踱步进来,冲邵明娜点头,明知故问:“有同学在呢?”
厉从善愣了愣,淡淡扫了眼站在旁边的邵明娜,解释了一句,“嗯,帮我送卷子来。”
路绵又点点头,“谢谢你啊。”又看了眼堆满试卷的桌面上连杯白开水都没有,假意瞪了眼厉从善,“怎么回事,同学大老远地给你送卷子过来,你怎么连杯水都不给人家倒!”
邵明娜乖乖巧巧做了许久的壁花,此时终于见缝插针道:“不用客气,我不渴,从善还病着呢。”
从、善?
路绵咂摸了片刻这两个字,回味儿有点复杂。
她不接话,揣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进了厨房,心不在焉地打开冰箱,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外头的动静。邵明娜似乎是在邀请厉从善参加两个月之后的校庆典礼,厉从善不出意料地没有兴趣,她就用小姑娘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嗓音撒娇卖萌。
路绵忍不住试想了一下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抖了抖,啧,好恶心…
就在邵明娜用娇羞的语气说了句什么话之后,客厅里完全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路绵随手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又转悠回客厅解救队友。
她客客气气地把饮料递出去,“同学你辛苦了。”
邵明娜正弯着腰跟厉从善说话,睁大了眼,长睫忽闪,嘴唇微微嘟起。有些不耐烦,头也不抬地拒绝道:“不用了,我不渴。”
路绵看看她,心里不得不承认美女就是美女,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是这么赏心悦目,只可惜她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她又瞅瞅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敬佩地说:“讲了这么多话都不觉得渴,同学你的口水可真多,能养一池塘的鱼了吧?”
邵明娜从小接受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淑女教育,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视线一寸寸地从厉从善身上挪开,脸上还挂着笑语气却能听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路绵同学可真幽默。”
路绵欣欣然接受称赞,又往前递了递饮料,“不渴也拿着吧,说不准一会儿出门就渴了。”
邵明娜娇俏的面孔快绷不住了,“谢谢,真不用。”
路绵耸耸肩。
一直在旁隔岸观火的厉从善突然开口,“绵绵。”他声音嗡嗡,“这是你最喜欢喝的饮料。”
路绵低头对上他清透澄净的眼,她顿了顿,“怎么了?”
厉从善又嗡嗡,“只有最后一瓶了,门口超市还没有补货。”
“哦…”路绵懂了,她从善如流地缩回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同学对不住啊,你大老远来这么一趟,还让你空着手回去。”
邵明娜脸色青白交加,已经麻木了,“没、没关系。”
厉从善最后嗡嗡道:“谢谢,再见。”
路绵目送邵明娜依依不舍离去的背影,边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酸酸甜甜就是我,果然好滋味。
大门一关上,厉从善就跟被拆了骨头似得趴在桌上软成一摊,他扯了扯路绵的衣袖,皱着眉头哼哼唧唧,“绵绵,我好像还在发烧。”
路绵看了他一眼,“还能认清人,说明烧得不严重。”
厉从善也抬眼看她,又换个姿势趴到椅背上,脑袋蹭着她的腰,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过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就在家门口了。说是班主任给的地址,让她把作业带给我,然后还非得借给我她的笔记。”又苦恼地说,“就算去上课的时候,我也没有抄过什么笔记啊。”
转头头从桌上一堆资料里扒拉出个本子,接着又说:“她既然非要帮我抄,那我只好把你的笔记本给她了。”
路绵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犹豫着是不是该夸夸他?
她想了想,捋起袖子跃跃欲试地问:“徐姨有事出门了,中午不回来做饭。你饿不饿,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做点儿?”
厉从善紧张地提气,“我现在还不饿,厨房里有哈密瓜,你帮我切一个?”
路绵的刀工很好,手起刀落去皮不连着丁点儿的果肉,切出来水果个头大小就跟复制粘贴似的,有那么几块头头尾尾奇形怪状的,直接先进了她的胃。她想了想,“好吧。”有点扫兴,“昨天徐姨还教了我熬姜丝粥。”
厉从善虽然觉得遗憾,但是绝对不能再让路绵把厨房弄得跟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似的,不过等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就可以在厨房为所欲为了。
路绵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脸色慢慢憋得通红,“等着,我去给你切水果。”
厉从善看着她,笑得格外傻白甜,“嗯。”
路绵在厨房里切水果的时候,开始考虑该怎么把沈云开的事情告诉厉从善,又该怎么恰当措辞,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真正正见了鬼而不是该去看神经科。就在她认真地打腹稿的时候,一个没注意,锋利的刀刃一下子落在了她的拇指上。
过了三秒钟,殷红的血从苍白的切口处汨汨流出。
路绵后知后觉地低呼一声。
厉从善一阵风似的刮进厨房,“怎么了?”下一刻看见她受伤的手指,抽了两张纸巾替她紧紧捂住,拉着她走出来,还不忘数落她,“怎么这么不当心,切个水果还准备附送根手指?一会跟我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针。”
数落完难免还是心疼,皱着眉头一副比她还痛苦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
路绵听他这么一问,不知怎么的,突然百般情绪涌上了心头。
看厉从善专心致志捏着自己手指头涂药水的动作,路绵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带着愧疚有些艰难地问他:“厉二,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会信任我?”
厉从善不假思索,“当然。”
路绵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久久不语,额头渐渐渗出虚汗,手心冰凉。她反复酝酿着勇气,反复斟酌着话语,最终轻声地简单说了一句:“我真的见到沈云开了。”
她能感受到厉从善滚烫的掌心一点点变冷,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就连看着她的眼神亦不复清明。像是浓重夜色中即将燃尽的烟火,又像是经暴雨狂风挣扎在水面的浮萍,几乎下一刻就会在她眼前消失殆尽。
路绵有些害怕地重重握住他的手,怕他不信,又补上一句,“真的,我看到了沈云开的鬼魂。”
厉从善闭了闭眼,他已经无法准确认知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只觉得刚才还在云端的整个人突然不停坠落,险些溺毙于无底深渊。最后他黝黑的眼睛看向路绵,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疲惫有些挫败地问她:“他到底有什么好,就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吗?”

第6章

路绵看着厉从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神,心里砰砰乱跳。她下意识地攥紧他的手心不敢放,怕一放开就丢了,“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人很难相信,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是鬼…又不像鬼。可是厉二,你再想想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又能想得明白吗?”顿了顿,继续小声解释,“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答应父皇的赐婚,只是为了方便监视与牵制沈家。”
厉从善猛地将她盯住,眼里明明白白的浮现出愕然惊讶。
“你别这样看我。”路绵撇开脸,愈发难以启齿,“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下作,这样利用自己的婚姻,还不惜连累无辜的沈云开。我一直都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怕你看不起我,毕竟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连我都看不起我自己。”
“绵绵。”厉从善缓缓叹了口气,“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实话的。”
他了解路绵更甚于她自己,路绵并不是从小生长于皇室,相较于自小就身处绮罗丛中高高在上的深宫皇族,她一来没有对皇位正统的偏执,二来也没有甘愿为捍卫江山而奉献一切的心态。而且路绵最为不屑蝇营狗苟之辈,虽然他不知道皇帝用了什么办法让路绵妥协,但他可以猜想到,如果路绵没有出意外,那么她余生皆会生活在痛苦与自厌的双重折磨中。
路绵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再出声。
厉从善动作温柔地伸手揽过她的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肩。少年的身躯虽然仍显单薄,但却是此刻最安稳温暖的港湾。
他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只恨自己不应该意气用事扔下你一走了之。沈相的手段何其阴毒狠辣,你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你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紧绷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只怪我当时察觉的太晚——”
话音一顿,戛然而止。片刻后却又是另种语气,似缠绵的叹息似苦涩的欣喜,“可是你不应该瞒我赐婚的实情,不应该的…”
路绵额头贴着他的颈侧,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她觉得自己的面孔简直快要着起了火。迷糊了半天,突然发现跑题跑的有点远,又重拾旧话,“沈云开的鬼魂现在就在我家里,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厉从善沉默了一会儿,“他在你的…家里?”
路绵回答:“是啊,就在我家里看电视呢。”
厉从善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听不出丁点情绪,缓慢道:“好啊,那就去见见,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鬼,也是挺遗憾的。”上辈子他没机会动手,不知道现下沈云开已经成了死鬼,还能不能亲手让他再死一回,想想就觉得兴奋。
路绵不知他心中所想,还特意替沈云开辩解了一句,“虽然沈相为人歹毒,但是沈云开跟他并非一丘之貉。”
厉从善听了却只是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沈云开也不见得是个简单角色。”又阴阳怪气地补充了句,“再说了,你看人的眼光,可从来就没准过。”
路绵抬起眼,视线只能触及他的下颌,还要出声强辩,“胡说,我要是看人不准,怎么会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
却不知道这句话才是最没有说服力的论据。
果不其然厉从善脸上冷笑更甚。
“好了,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些无谓的话题。”他很快翻篇,说着拍拍路绵的肩膀,“眼见为实,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路绵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额头还眷恋着他的余温,这种从没有过的新鲜感觉让她觉得十分新奇。她磨蹭了片刻,犹犹豫豫的讲,“厉二,你真的相信有鬼魂存在吗?其实有时候连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厉从善对于她的反复毫不介怀,牵住了她回答道:“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临进门前,路绵想到沈云开现在的着装品味,又提醒了一句,“现在的沈云开看起来跟从前不大一样,嗯…画风有点清奇。”
厉从善一手在背后咔嚓咔嚓活动关节,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了她一眼,略略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长出四条腿八只手都跟我没有关系,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他?难道还怕我会降妖伏魔把他给收了?”
路绵讪讪,四条腿八只手,你以为他是章鱼怪么?
厉从善又笑着看她一眼,迈开长腿,“绵绵,你知道的,我的脾气很好。”才怪!对象仅限于她而已。光想到路绵屋子里住着个能随时随处突然冒出来的不明异性,他简直要发疯,再往细想,如果沈云开出现的时候路绵正好在睡觉,或是换衣服,或是洗澡?不,哪怕她是在正常吃饭看书呢?不能再往下想,否则就要失去理智…
一张俊脸臭的拉长了三尺,他一本正经的考虑,或许有空应该研究研究茅山术法。
路绵一无所知地打开门,客厅里空空荡荡的,电视机里在还放着综艺节目,此时恰好响起一阵后期配上去的爆笑声。
“沈云开?”四周不见他踪影,路绵喊了两声,也没有得到回应。她扭头扯住厉从善的衣角,把他带到挂着画卷的墙壁前,手指着上面古色古香的庭院说,“沈云开就住在这里面,我做梦的时候进去过。”偷偷瞄了厉从善一眼,她真的怕会被他带去看精神科。
厉从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画卷,好像这样就能看清里头是不是有鬼影晃动。他攥紧拳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最近总做这样的噩梦吗?”
路绵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我只进去过两回。”顿了顿又补充,“接着他就出来了。”
呵…奸诈的人就算死了也是只奸诈的鬼,厉从善在心底冷笑。
路绵见他并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就像是有了坚不可摧的后盾,连带着底气都足了许多。她絮絮叨叨跟厉从善说了许多有关沈云开的事情,其中提到,“他现在还挺时髦的,连hello都会讲,还学会了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
厉从善一把捉住重点,眯缝了下眼,不动声色地暗暗酝酿了三百零八种做掉沈云开的办法。
“他肯定之前就偷跑出来看过电视。”路绵还在继续说,“否则怎么会晓得这些。”
“哦——你说的,是这样吗?”突然间,厉从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偏过头,唇瓣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侧脸,表情严肃而又正经,“我也会啊。”
路绵措手不及,捂住脸蹭的倒退一大步,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你你、你干嘛?!”她突然变得激动,脸上像是被蜜蜂蛰过,*滚烫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心尖上好像开着一朵小花儿,羞羞怯怯,颤颤巍巍,摇头晃脑。
厉从善很满意她的反应,证明她并不是完全对自己没有感觉,只不过是情商太低而已。然而他并不敢太过激进,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性。
“打个招呼而已,还能干嘛。”厉从善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难懂的情绪。又故意去套她话,“外国人打招呼不都这样吗,难道沈云开不是这么做的?”
路绵一脸茫然,她还没从刚才被厉从善突袭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没有啊,他就是学老外那样抱了我一下。”
厉从善眼中沉了沉,接着长臂一伸,扣着她的肩往自己这边拉,“这样?”
路绵趔趄着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就算她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些许异样来。厉从善对她向来是温和守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居然住进了一个小流氓。而更让她觉得痛心疾首的是,对于这样的厉从善,虽然让她觉得有点儿陌生,却更忍不住想去探究。
“你松开我…”路绵挣扎着仰起头,百八年没有害羞过,她觉得老脸有点红。
厉从善没有动,视线却骤然转换,从她头顶越过,直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路绵也困难地扭头去看。
沈云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嘴角叼着歪笑,环着双臂,斜靠着门框。原先穿着的白背心大裤衩都不见了,一头墨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上半身大肆□□,下边松垮垮围了条浴巾。润泽的水汽朦胧地罩着他的面孔,扯出一段山高水远的距离。
路绵哇地感叹了一声,“我从来都不知道,连鬼魂也需要洗澡。”
厉从善一声不吭地把她的脑袋扭回来,继续叫她对着自己的胸膛面壁。
沈云开仍旧保持着懒懒散散的姿势站在那里,闻言笑了笑,“绵绵,你以后会越来越了解我的。”又看看厉从善,勾着唇道:“我记得你,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再见。”接着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说,能松开了吗,当着我的面抱着我的未婚妻,好像不大合适吧。”
未婚妻?…厉从善双手倏地收紧,路绵险些闷哼出声,勉勉强强忍住。
“啧。”沉默半晌,厉从善一字一顿开口,“沈、云、开?”
沈云开挑眉,“嗯?”
笑意混着戾气在厉从善眉宇间缓缓漾开,他迎上对方挑衅的视线,蓦地扯了扯嘴角,“原来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啊。”

第7章

沈云开皮笑肉不笑的,“不如你再叫一声沈爷爷试试,看我敢不敢答应?”
“算起来,你虽跟我们没什么要紧关系,但如今的确也称得上是我们的祖辈了。叫你一声爷爷,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厉从善一口一个我们,不紧不慢地说,“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往后逢年过节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香烛素酒。”
路绵竖起耳朵听着,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厉二果然能屈能伸。
沈云开被他噎了一回,瞪着眼,“放屁,你家祖宗能有我这般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