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澜小盆友迈着小步子噔噔跑到阳台,看着自家的车子慢慢出现在眼前,然后绕过前边那幢楼房不见了,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般拍拍小胸脯,离开了阳台。

房间里,方品小盆友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小胳膊和小腿规规矩矩地放在被子里头,敛眉闭眼,红艳艳的唇秀气地抿着,睡得很是斯文安详。

沈唯澜小盆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踮着脚趴在床边看了看,发现方品小盆友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就伸出小手把被子往后掀了掀。

咦?还是不醒。

她又把被子往后面掀了掀。

嗳?怎么还是不醒!

她干脆一下子把被子撩到了床尾。

躺在床上的方品小盆友皱皱眉,侧过身子蜷成了一团。沈唯澜小盆友气鼓鼓地盯着方品小盆友良久,忽然发现他的脸似乎比平常红一些。

“小哥哥!小哥哥!”她大惊小怪地伸手推搡方品小盆友。

方品小盆友很痛苦地唔了一声,墨黑的长睫颤了颤,露出一双湿漉茫然的眼睛,“澜澜,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沈唯澜小盆友很骄傲地大声说:“我早就起来啦!小哥哥你太懒了,小心变成猪哦。妈妈说现在猪肉便宜了,你现在变身就太不值啦!”

沈唯澜小盆友曾经看过一个动画片叫《飞天少女猪事丁》,里面的小女孩一遇到危机情况就会变身成一头粉色小猪,所以在她的思想里人变猪相当于变身。

方品小盆友咳嗽了两声,眼神很无力地望着沈唯澜小盆友,两颊绯红。

沈唯澜小盆友终于注意到他有点不对劲,疑惑地问:“小哥哥,你是不是趁我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去涂老妈子的红粉粉了,脸怎么这么红呀?”

方品小盆友很无奈,“澜澜,我喉咙很疼,你去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喉咙疼?!”沈唯澜小盆友很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哥哥,难道你除了涂红粉粉,还喝了老妈子桌上那瓶小小的水?”继而又满脸的痛心疾首,“小哥哥啊小哥哥,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知不知道老妈一用那个红粉粉,就能把脸上那么多的黄斑斑去掉,你瞧瞧,这粉粉多毒呀!还有那个小瓶子里的水水…”

这个时候,方品小盆友吃力地抬起手拽了拽沈唯澜小盆友的衣角,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深切地恳求:“澜澜,我只想喝一杯白开水,可以么…”

沈唯澜小盆友虽然很不乐意自己被打断,但还是撅着嘴去饮水机里倒了杯温开水回来。

方品小盆友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喝得一滴不剩,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红艳艳的唇,只觉得自己适才冷得像穿着T恤在雪地里奔跑,而现在却又像在六伏天的时候穿了件棉袄。

“澜澜,我觉得很难受。”方品小盆友声音恹恹的。

沈唯澜小盆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又伸出胖胖的小手摸了摸方品小盆友的脸:“哎呀!”

“怎么了?!”方品小盆友被唬了一跳。

沈唯澜小盆友一脸的嫉恶如仇:“小哥哥,你的脸怎么比我的还要滑?”

方品小盆友满脸黑线。

“唔唔,小哥哥你的脸除了比我的滑,还比我的烫好多。”沈唯澜小盆友又伸手摸了摸,不过瘾,再摸,又摸,继续摸。

方品小盆友皱着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思一番,“我知道了,澜澜,我可能感冒发烧了,怪不得一下觉得冷一下觉得热。”

“啊?那怎么办?”沈唯澜小盆友也急了,以前她班上有个一直和她一起玩的小盆友,就是因为感冒发烧,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幼儿园。后来她求老妈子带她去探病,结果小盆友的爸爸红着眼睛告诉她小盆友已经去世了。

她不懂什么叫做去世,老妈子告诉她去世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而且那个地方没有白天,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电视,没有零食,什么都没有。所以在沈唯澜小盆友的心里,对发烧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方品小盆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吃力地把被子盖好,“没关系的,我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好了。澜澜乖,自己去玩吧。”

沈唯澜小盆友似乎被吓呆了,眼见着方品小盆友眼睛一眯一眯就要睡过去,忽然一把掀开被子把他拖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小哥哥你别睡!老妈子是护士,我带你去医院找她。你起来,你快起来!”

方品小盆友睡得迷迷糊糊,只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我想睡觉…”

“不行!你起来!”沈唯澜小盆友讲话虽然还有些奶声奶气,但却异常坚定。

她用力地把方品小盆友从房间里拖到玄关处,又很认真地帮自己和方品小盆友换上了凉鞋,还不忘把鞋柜上的五块钱塞进兜里。

方品小盆友软软地靠在沈唯澜小盆友身上,额头滚烫几乎快烧得找不着北了。

沈唯澜小盆友白皙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她很吃力地把方品小盆友从三楼拖到一楼,紧接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小…小哥哥,你怎么这么重。我…呼呼…累死我了…”

方品小盆友浑身无力,根本没办法阻止沈唯澜小盆友,只强撑着问了一句:“澜澜,你知道阿姨在哪家医院么?”听见沈唯澜小盆友很肯定地应了一声,这才有些放心地闭上眼继续找北去了。

走出小区,沈唯澜小盆友很熟练地拦下一辆出租。

出租车司机很疑惑地望着他俩,“小朋友,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你们的爸爸妈妈呢?你们这么小,他们放心你们自己出门吗?”

沈唯澜小盆友虽然心里很着急,但也不忘表示自己的强大,“叔叔,小哥哥病了,我要带小哥哥去医院找老妈子。”

“老妈子?”这是对医生的新称呼吗?

“就是我妈。”沈唯澜小盆友很不耐烦地解释。

“好好好,你们赶紧上车。”出租车司机大概觉得被一个小孩藐视实在很丢脸,就也没再多问了。

上了出租车开了一会,沈唯澜小盆友忽然开口:“咦?叔叔你不问问我是哪家医院吗?”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鄙夷的目光,顿时泪流满面,“那小朋友告诉叔叔是哪家医院好不好?”

沈唯澜小盆友奶声奶气地说:“人民医院。”

出租车司机伸手调了调后视镜,一脚踩下油门鼓足劲以最快速度到了人民医院。好不容易等两孩子慢吞吞地下了车,连钱也没收一溜烟地跑了。

沈唯澜小盆友一边努力撑着方品小盆友,一边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叹气:“小哥哥,现在的大人怎么那么笨?唉,作为将来要接班的一代,我对这个社会的现状,很是忧愁啊!”

沈妈妈在人民医院的小儿科当护士长,所以沈唯澜小盆友熟门熟路地找到护士间的时候,立刻有护士狂奔着去通知正在查房的沈妈妈。

小护士找到沈妈妈的时候,她正在吹着气球逗一个小朋友,突然听见自己女儿出现在医院里,当即被吓得倒抽了口冷气,刚刚吹得乒乓球大的气球瞬间又瘪了。小朋友被逗得咯咯直笑,沈妈妈却涨红着脸不住地拍着胸口咳嗽。

而当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护士间,却发现自个女儿坐在椅子上作沉思状,方品小盆友躺在一旁的沙发上脸红得像是喝了好几瓶老白干。

沈妈妈当机立断给方品小盆友办了入院手续,方品小盆友烧得晕晕乎乎地连手上被扎了针都没眨一眨眼。

小护士在一旁感叹,“护士长,好久没看见这么乖的小孩了。”

沈妈妈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很冷静地回答:“你要是烧成这副样子,我看连上手术台都不用上麻醉了。”

小护士一跺脚扭捏地说:“讨厌,护士长你不要夸人家嘛~”

沈妈妈:“…”

沈唯澜小盆友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虽然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混着汗水画了几道黑胡子,绑得整整齐齐的两角辫也有些松散。但稚嫩的脸上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感觉。

沈妈妈好容易忙完了,小护士上前替方品小盆友往上盖了盖被子。

沈唯澜小盆友忽然斜伸出一只白胖胖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质问:“坏蛋,你想干什么?!”

沈妈妈原本因为沈唯澜小盆友独自把方品小盆友送来医院,而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此刻一听她讲话没个规矩,又板起脸呵斥:“沈唯澜,怎么跟阿姨说话的?!我平时教你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你听过都忘了?”

小护士脸上讪讪的,“算了算了护士长,澜澜还是个孩子。”

沈妈妈一瞪眼,“孩子怎么了?什么事都要从娃娃抓起!要不然她以后长大入了社会,再这样没规没矩的可怎么了得?!”又转眼等着沈唯澜小盆友,道,“沈唯澜,现在马上向阿姨道歉!”

沈唯澜小盆友很委屈地低下头,两只小手使劲扭着。

沈妈妈气结,“沈唯澜!”

沈唯澜小盆友抬头看看沈妈妈,瘪瘪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呜——她,她要把小哥哥的头盖上,她要害小哥哥,呜呜——”

沈妈妈和小护士很莫名地对视一眼,沈妈妈又问:“沈唯澜你给我说清楚点,阿姨给品品盖个被子怎么就害他了?”

沈唯澜小盆友抽抽噎噎地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护士阿姨把小朋友的脸遮起来,再把小朋友关到一个冷冰冰的地方,小朋友就再也起不来了。”

沈妈妈和小护士顿时哭笑不得。

而原先在床上睡得很沉的方品小盆友不知怎么就醒了,隐隐约约听见沈唯澜小盆友哭得撕心裂肺的,就勉强撑开眼皮瞧了瞧,弱弱得问:“澜澜…你怎么哭了?”

沈唯澜小盆友耳朵尖,听见方品小盆友醒了,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病床,拉着半跪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抽泣:“呜——小哥哥你醒了…”

啪——,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到方品小盆友半耷拉着的黑睫上,晕湿了一片。

方品小盆友眨眨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稍微有些沙哑,“澜澜不哭,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沈唯澜小盆友却像是嚎出了劲头,小手握着方品小盆友没被扎针的手,继续痛哭:“呜呜呜——小哥哥,你还说没事…你看看你那只手,刚才被护士阿姨扎了好几针,我看着都觉得疼…”

小护士悄悄往后挪了两步,面红耳赤目光四处乱飘。

方品小盆友黝黑的眼珠淡淡瞟了眼微肿的手背,回答地很是乖巧可人,“不扎针感冒就不会好了,澜澜别哭,我一点都不疼。”

“咳!”沈妈妈手里拿着手机,适时地上前一步打断沈唯澜小盆友,“品品,你觉得好些没?你妈妈来了电话,要不要和妈妈说说话?”

方品小盆友眼神蓦地一亮,却强压着心底的愉悦,很矜持地说:“谢谢阿姨,我觉得好多了,我想和妈妈说说话。”

沈妈妈微微一笑,把手机递了过去。然而方品小盆友却腾不出手去接,只好一脸无奈地看着一脸眼泪鼻涕的沈唯澜小盆友。

“澜澜乖,放开品品的手。”沈妈妈一把抱起了沈唯澜小盆友。

沈唯澜小盆友伸手搂住沈妈妈的脖子,窝在她怀里紧紧地贴着。沈妈妈心里早就软了,一下下地拍着女儿的背,时不时凑到女儿耳边讲几句悄悄话。

“妈妈,我是品品。”方品小盆友自说出这句开头之后,就是一长串的沉默,清亮的双眸也像蒙上灰尘的玻璃般,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沈妈妈看见方品小盆友委委屈屈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觉得好多了,妈妈你和爸爸不用特地赶回来。”沉默之后,方品小盆友忽然开了口,“我没有赌气,妈妈,我真的觉得好多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和爸爸就放心吧。”

沈唯澜小盆友止住抽泣,伏在沈妈妈肩上小声问:“老妈子,为什么小哥哥病了却还不让爸爸妈妈回来照顾他?”

沈妈妈揉了揉沈唯澜小盆友的脑袋,有点沉,往上托了托,叹口气说:“因为小哥哥太懂事了,舍不得他爸爸妈妈为了他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沈唯澜小盆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扭着身子从沈妈妈身上滑了下来,又爬上病床从方品小盆友手里抢过手机,大声喊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小哥哥的!”

电话里头轻柔的女声笑了两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唯澜!”她昂着头很骄傲地回答。

沈妈妈立刻上前夺过电话,听了听,忽然骂了两句:“赵清柔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撺掇我女儿给你儿子做童养媳?!你就不怕我虐待你儿子?!”

沈唯澜小盆友不懂什么叫童养媳,很茫然地看了眼方品小盆友,却发现他低垂着眼情绪有些低落。

“小哥哥,你不要难过了,嗯,澜澜…澜澜…”她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很久,但是词汇量实在有限,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安慰方品小盆友,于是就卡在了澜澜那里,无比纠结郁闷。

“你不是说你和你老公去二度蜜月,怎么又变成做生意了?!”沈妈妈拿着电话继续骂骂咧咧,“行了行了,我知道您二老生意红火地不得了,连出国度个假都有生意找上门来!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办完事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让品品给我们家做个倒插门的!”

说完,沈妈妈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忽然想起方品小盆友还没有和他妈妈道别,连忙紧张兮兮地问:“品品,你还有话跟你妈说吗?我一不小心就把电话给挂了。”

方品小盆友乖巧地摇了摇头,又低下头表情逐渐凝重。

沈妈妈最见不得斯文清秀的方品小盆友一脸被遗弃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清亮的瞳孔除了与上等的墨玉有些相像外,更像是两个会吸人的漩涡一般。于是她安抚了方品小盆友一番之后,立刻领着小护士出了病房,把沈唯澜小盆友留了下来。

沈唯澜小盆友因为刚刚哭过,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她怯怯地看了眼沉默的方品小盆友,犹豫再三,说:“嗳,小哥哥,你不要难过了,我表演节目给你看,好不好?”

方品小盆友不回答,只稍稍抬起眼看了看她,闷声不响的模样倒显出几分颓废诗人的忧郁气质。

沈唯澜小盆友撅嘴,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小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方品小盆友抿唇笑了笑,抬起黑墨墨的眼睫看着她,问:“好,澜澜表演节目,我看着。”

沈唯澜小盆友闻言整张小脸都亮了,兴奋地说:“我在幼儿园的时候表演过白雪公主,我演给小哥哥看!”

方品小盆友又问:“澜澜是演白雪公主?”

沈唯澜小盆友不屑地撇嘴,“我才不要演公主,我要演皇后!”又很可怜兮兮地说,“可是老师不让我演皇后,老师说我长得像魔镜,让我演一面镜子…”

方品小盆友噗嗤一笑,“那澜澜为什么喜欢演皇后,不喜欢演公主?”

沈唯澜小盆友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因为…因为皇后比公主权力大,连国王都得听她的。”她越说越兴奋,从病床上滑下来站好开始表演了。

一会儿她是皇后,捏着嗓子问:“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下一刻她又变成魔镜,沉声回答:“澜澜,澜澜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女人!”

末了,忽然又辅以拉拉队欢快的调子扯着嗓子喊:“澜澜澜澜你最棒!澜澜澜澜你最美!你聪明比过爱迪生,美丽比过大明星~”一边唱着,一边还不停换着舞步,一下扭着肥肥的肚子跳肚皮舞,一下又甩着脑袋跳探戈。

等她气喘吁吁地谢幕的时候,病房里所有的孩子和家长都笑得几乎要抽过去。

方品小盆友眼神晶亮地看着她,伸手替她抹去额上的汗水。往日里像朵小茉莉般秀气的笑容,今天也抛开了矜持变成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不知不觉间,沈唯澜小盆友和方品小盆友之间的革命友谊也似乎越发地坚固。

然而时间就像是沈唯澜小盆友爱吃的薯片,往往还没过瘾的时候,一盒就见了底。十多天之后,方品小盆友被回国的父母带回了家,两个人分别的时候抱成一团,哭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但从那之后沈唯澜小盆友就再也没见过方品小盆友,偶尔从沈妈妈嘴里听说他们搬了家,又听说他念了重点高中。听说了很多的听说,但总归是没有收到方品的一张卡片抑或是一个电话。

不过人总归是要长大,姑娘也要变成半老的徐娘。但沈唯澜纯属即便变成了老太,也仍旧是个闹腾不停的老太。而沈爸爸和沈妈妈在严格管教无效之后,也只得由着她一径地闹腾着慢慢地长大了。


沈唯澜最近觉得很悲摧。

她顺风顺水地读了四年大学,没犯过啥大错,也没出过啥大风头。没想到临毕业了却跌了个狗吃屎,那坨屎还绝对是个大块的。

死党李合合这样安慰她:“澜澜,没啥大不了的,不就一出国名额么?!看看咱们两姐妹,那搁哪儿不是块金子?你这孩子虽然倒霉了点,缺心眼了点,不过命里遇贵人啊!难道你觉着我做了你的死党,就是为了陪你吃饭上课睡觉去厕所的?我告诉你吧,我就是你迈向成功的阶梯!我就是你脚底下的巨人!”

虽然李合合半夸自己半贬自己地安慰了她,但是沈唯澜还是很郁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B市市长的女儿的表弟的女朋友的姑丈的岳父的小女儿,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沈唯澜足足失落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她拍案而起拉着李合合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啤酒,和着夜幕月色去学校里头的小树林喝酒。

两人去的晚,树林深处已经没有空位了,基本到达饱和程度。倒是树林旁边的长椅还是空着,只不过忒亮了点,不符合沈唯澜现在忧郁的心境。然而李合合倒一点不挑剔,拎着袋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沈唯澜跟着坐下,拉开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

想当初她知道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名额如今必须拱手让人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去向学校讨个说法,闹他个气吞万里山河色变。只可惜她沈唯澜有心没胆,一瞧见校长的脸就立马不争气地偃旗息鼓了。

李合合啪的一下放下啤酒罐,伸出手指点着沈唯澜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沈唯澜,你就这点出息?出不了国就不出呗,咱在国内照样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还连带着替国家做把贡献,多有意义的事啊!瞧你现在这副怂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沈唯澜喉头一哽,半晌,轻声说:“合合,我都不敢去争取…”

李合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脑袋使劲往自己肩头按,“算了澜澜,咱老百姓斗不过当官的。你咽下这口怨气,不也是为了你爸妈,为了朋友么。”

沈唯澜吸了吸鼻子,问:“可是合合,这一年我都忙着准备出国的考试,连个实习单位都还没有着落。”

李合合挠头:“怕什么,我也还没着落。大不了咱们去做街头艺人,我唱歌你伴舞,每天赚几个钢镚买包子,晚上就睡在桥东底下,生活多惬意啊。”

沈唯澜抬起脑袋噗哧一笑,“得了吧,人家不把咱们送精神病院去就不错了!”

李合合原本一脸的向往,被她一笑不由龇牙道:“你还别不信,我要是在歌剧团,那就是个唱花腔女高音的料!保不齐帕瓦罗蒂都得为我折服!”

沈唯澜顺着她的话说:“那是,你就是帕瓦罗蒂的太阳。”

李合合奸笑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自认风流倜傥状,“娘子,你可千万别吃醋。我是老帕的太阳,你可是我的宇宙哈~”

沈唯澜很配合地娇羞一笑,欲拒还迎一番,“相公,你死相啦~”说完,二人不经意间双双打了个哆嗦。

话说沈唯澜和李合合在学校里倒有些名气,人称双煞二人组。千万别误会,她俩既不是美得让人看一眼就被煞到,也不是随便拿钱煞人的冤大头。只不过两人唱起双簧来,轻者被煞,重者被杀,所以人称双煞。

就在两人哆嗦完毕的时候,旁边走来一男一女。

女的小鸟依人,声音很嗲,“小宋,你以前真的在这——么大的大学里面念书呀?”

男的伸手遥遥一指:“嗯,美美,我以前就住在那幢科技楼的后头的后头,那时候我们寝室环境可差了,远没有现在的条件好。”

女的惊讶,“呀?真的呀…有多破呀?”

沈唯澜默了默,趴在李合合耳边小声地说:“合合,这女的是不是给牙牙乐广告配音的?要不咱们去要个签名?”

李合合捂着嘴一抽一抽地偷乐。

又见男的背对着路灯仰面感叹,“唉…想当初,我们的寝室才两层,房间里连张桌子也没有。一到下雨天,墙角就开始渗水。一层楼就一个卫生间,又破又臭不说,还隔三差五地停水,总之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