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得能吐出一口血来,姜怡宁面上却连哭都不敢哭。
“查!”周德泽不管麝香是意外还是人为,今日必须有人为他的孩子付出代价!顾不上这里是公主府,并非他靖王府,他怒道,“立即给本王查!若是被本王抓到谁用了麝香,本王要你一家生不如死!”
这话一出,旁人还没如何,姜怡宁的贴身丫鬟先腿一软跪了下去。
满屋子人,众目睽睽之下腿软栽倒,有眼睛的都看出了问题。贴身丫鬟这一露怯,姜怡宁的头皮瞬间就炸开了,整个人如至冰窖。她又慌又怕,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落回到她身上!死也不能!
于是她翻身坐起一巴掌就扇在丫鬟的脸上,尖声叱骂:“大胆贱婢!居然是你害我!!好啊!好啊!难为我那么信任你……你说!你为何要害我!!”
贴身丫鬟显然被打蒙了。
麝香明明是主子自己要用的,她不过按照吩咐行事,如何就能是她暗害主子?
懵了一瞬,她立即反应过来这个罪不能背。若只要她一条小命还好,靖王爷可是放了话,害了靖王子嗣,要一家人跟着赔命的!丫鬟扑在地上就哭了:“主子!主子您不能这么说啊!不是您吩咐奴婢去抓的药吗?你如何……”
“你住嘴!”那点龌龊心思被当众抖落出来,姜怡宁当即目眦尽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如何不知麝香用多了会滑胎?好好儿的,我是疯了不成,要抓药来害自己孩儿?!”
“可是,可您不是要使苦肉计吗?您说必定叫长公主后悔……”
她话没说完,又被姜怡宁连扇了三四个巴掌。嘴角都打烂了,姜怡宁却还不解气:“住嘴!你血口喷人!我如何会这般心狠手辣……”
“够了!”鉴于周德泽对姜怡宁此人的了解,这事儿她当真干得出来。
守了一下午,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结果!
周德泽的脸已不止铁青,青得发紫。当下他也不愿再替姜怡宁伸张正义,自作孽不可活,白费力气。他宽慰的话都没说一句,转身便拂袖而去。
屋里静悄悄的,安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清晰可见。长公主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是平静无波。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觊着她,生怕她怒极大发雷霆。然而她只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吩咐下人们好生照料,起身离去。
沉默有时候比大声责骂更叫人心慌,姜怡宁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祖母,祖母您不能听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祖母你信我……”
任凭她哭喊,长公主头也不回。
……
该得的怜惜没得到,孩子掉了,还彻底寒了长公主的心,姜怡宁接连受挫,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扑在床榻之上嚎啕大哭,不知为何会这样。张太医在一旁被她哭得头昏脑涨,只能警告她小产莫要大悲大喜,大恸伤身。姜怡宁哪里听得进去,哭到几欲昏厥。
张太医长叹一口气,飞快地将药方递给公主府的下人,背上药箱也立即离开了。
方才情急之下背主的贴身丫鬟已被人押下去,屋里伺候的几个熟脸的也都被婆子带走。如今留下的伺候是孙嬷嬷方才才拨过来的人,只负责照料姜怡宁的身子。
孙嬷嬷收拾了残局,立即回了景庭院伺候。
长公主坐在窗边冷冷地看着窗外的铃兰,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她算是大开了眼界,虽说早做好了姜怡宁并非善茬的准备,她对姜怡宁的心狠程度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姜怡宁到底是多狠毒的心肠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拿亲生骨肉作伐子?
头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不仅不见她悲痛,还有心思为推脱罪责纠缠不休。多少年了,长公主才又一次见到这般狠毒的人。
心里想着,她不由又想起长安的好,那般清正的性子才是她的亲孙女。
府上人如何五味杂陈,都抵不过被陆张氏一句话炸蒙了神的陆承礼。他端坐在客房整整一下午,心绪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长安,居然是他已过门的妻子么?
……
与此同时,长安在于周和以大眼瞪小眼了不知多久以后,终于有一个人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周和以起身去了前院,只剩长安一个人。
窗外的天色黑沉下去。
没人看着,长安将凤冠拆下,披头散发地在屋里转悠。
新房,其实就是周和以的主卧该的。长安进来过,但这回看,比起上回,已进步了许多。门窗不再紧闭,屋里也不再是黑洞洞的。四周的帷幔全换了新,拾掇得整整齐齐。窗户洞开,外面是方形的回廊。廊下挂着一盏盏红灯笼,一路从这头就亮到尽头,灯火通明。
这么一拉开,悉心归置,这间屋子就敞亮得多。
这屋子的格局长安十分喜欢。内室外室分成东西两边。内室这一边在西侧,用珠串隔开。最里侧是卧室和净房,中间用珠串隔开一个小室,小室里搁了一张小腿高的矮几。矮几上布着茶水摆着一只插了桃花的玉瓶,两侧摆了坐垫。小室的前头是书房。朝南的墙壁拉开竟是一扇落地门,书房朝东面的墙设了书架,书架上摆满各色书籍。看得出周和以平素在此办公,沾了墨汁的笔搁在笔架上,案桌的书有翻动的痕迹。
长安东看看西望望,看时辰差不多,便又回到床榻边坐下。
红纱的屏风那边,婴儿臂粗的龙凤烛随风摇曳,时而灯芯噼啪作响。没一会儿,身上沾了些酒味的周和以便推门进来。
因着这厮性情的清高,朝野上下,没人敢来新房闹腾。
周和以一身鲜红的新郎喜袍,脸颊飞起两抹淡淡的红霞,唇色极艳,烛光下瞧着分外得艳若桃李。他进来也没着急靠近长安,就在外间桌边,端起茶杯一杯接着一杯灌了一肚子冷茶。长安透过透明屏风看到他的手白得发光。
直到解了渴,门外传来嘟嘟两声敲门声。
长安猝不及防地吓一跳,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是方自仲,来送热水。
周和以淡淡道了一声进来,方自仲领着四五个端着洗漱器皿的下人鱼贯而入。几个人也不敢多看,进来就直奔净房。没一会儿,热水布置妥当,方自仲麻溜地带人撤。
周和以放下杯盏,食指摩挲了一下嘴唇,笑了:“看了这么久,娘子可心中欢喜?”
他很少笑,但一笑,必然百花盛开。
“欢喜?”长安看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鹦鹉学舌。
“本王就知道!”周和以嘴角的笑意不由拉得更开,他于是提腿,一手掀开珠帘一手背在身后,缓步进了内室。不知是志得意满,还是故意逗弄长安,笑容是格外令人暴躁:“你且安心吧,往后更有你欢喜的。”
长安:“……”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第九十六章
常言道,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乃人生两大幸事。周和以上辈子与姜怡宁的婚事中规中矩,相敬如宾。后又因厌恶姜怡宁虚伪骄作的脾性和时不时折腾一下的做派, 叫周和以对女子都是麻烦的印象。久而久之, 对房.事也生了排斥之心。
此时看着床榻之上的美娇娘, 王爷端得是十分的沉稳。打量长安尚未洗漱, 于是先将净房让与长安。长安脸上的妆容很厚重, 久了确实难受。便没与他推让什么, 起身就往净室去。
等拆换礼服,长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礼服光她一个人根本拆不下来。
皇子妃的嫁衣牢牢地束缚在身上,长安想弯腰净面都不可。僵硬地在里头待了会儿, 刚准备出去, 就听到身后两道女声上前请安:“王妃,王爷吩咐奴婢们伺候主子更衣。”
溧阳王府不是没有下人,只因周和以喜静,宫人内侍们才都主子躲着走。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府上迎来了女主子。女主子进了门,身边万万不能没个懂规矩的伺候着。方自仲作为府上总管,自然色色替主子考虑得周全。早在半年前, 他便提拔了十来个伶俐的宫女悉心培养,就是为今儿给预备着的呢。
进来的两个正巧是最擅梳妆打扮的,手脚麻溜,人也伶俐, 头一回就被打发进来伺候。
两人见着长安真容,惊艳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世人都赞十九皇子容色脱俗,没想到十九皇妃更是惊为天人!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堪称倾城之色。不过宫里出来的最是收得住,两人心里再惊艳,立即收敛了神情,上前便伺候长安更衣。
等长安洗漱完出来,窗外的天色已全黑了。
周和以身上只沾了些许酒气,摆摆手示意两宫人下去,自己进净房去梳洗。长安坐在床榻边慢吞吞地绞着头发,心道红星红月红雪几个去哪儿了,怎地一整日没见着人。
珠帘外的烛台上灯火摇曳,不到半刻钟,周和以一身单薄亵衣走出来。
老实说,周和以夜闯香闺的事儿干多了,十天有九天都在长安的脚踏上度过,长安对他都生不出紧张来。不过转念一想今夜将要发生什么,长安的心口又会诈尸似的突突一下。
两人一个在窗边,一个在桌边,隔着珠帘,莫名有种对峙的错觉。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惊艳。周和以的这副皮囊,当真是惑人的厉害。红衣似血时,妖孽难驯。白衣猎猎时,又清隽秀逸地仿佛林间修竹。肌肤赛雪,眼若寒星,即使不说话也显得勾魂摄魄。他淡淡地凝视了长安一会儿,忽地提腿走过来。
长安心口又是一跳,眼睁睁看着他靠近了……
然后猝不及防,被打横抱起了。
长安顿时有点慌,口水差点呛到喉咙眼儿:“做,做甚?”
“……做什么?”周和以有些好笑,幽幽的眸子盯着长安,勾唇一笑道,“洞房花烛夜,你说本王要做什么呢?”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旖旎起来。长安咕噜一声咽了口水,后脑勺的神经都绷住了。
她双目闪烁,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犹犹豫豫的,反而红了脸。周和以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二花居然还有害怕的时候?这时候知道怕了?往日他闯香闺,怎地就不知道喊人?
长安是不知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必定跳起来打他的狗头。这时候想起她不喊?她喊,不是被他给按住了吗?!
长安僵硬地窝在周和以怀里,他身上有着湿润的水汽和冰凉的莲香。离得近,丝丝缕缕袭上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作为一个现代灵魂,见多识广,长安此时还是紧张得不得了。毕竟两辈子,嫁人她是第一次,陆承礼的那场不算的话。
周和以将人放到床榻上,眼睛缓慢移动,打量着她。
等眼看着长安的脸红到耳朵根,红得快要冒烟儿,他才忍不住闷闷地笑起来。一边笑,一面还将嘴凑到长安的耳边轻轻吐气:“夜深了,安歇吧,娘子……”
暗哑的嗓音仿佛过了电,滋滋地就在长安耳边炸开。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长安就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儿,浑身的汗毛炸了起来。
周和以再也忍不住,捂着眼睛哈哈地笑出了声。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龙凤烛燃到天明方熄,内室的动静也闹到三更天才歇。
门外守夜的方自仲大半夜不去睡,亲自巴着主屋的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屋顶守卫的暗卫们看得直翻他白眼,老太监也不恼,甩着浮尘,摇头晃脑地就在小声嘀咕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啊,身子的伤才好,往后要多补补……”
内室里,周和以抚着长安汗湿的鬓角,嘴角都是餍足的笑意。
方自仲轻轻敲了敲门扉,得了允许才领着几个婆子进去收拾。甜腥气味儿浓烈,混合着冷淡的熏香,叫人嗅到了都要忍不住面红耳赤。婆子们麻溜地换了净室的水,等主子抱着女主子进去洗漱之后,再转头去收拾床榻。
长安迷迷瞪瞪的,心里都是卧槽。小说里,周和以这厮不是最清心寡欲的吗?清心寡欲是这个样子?这真是同一个人?与现实差这么远真不是骗人?
骗人到不至于,周和以其实也是头一回。他于女色上看得淡,不过看不上姜怡宁,又不愿将就罢了。如今娇娇软软的美娇娘在怀,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自然不会克制。不过今夜确实放肆了些,小姑娘被他折腾得眼睛都哭肿了。
王爷心情好,亲昵地抱着人,亲自一点一点替长安清洗。
屋外的婆子们听着动静,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震惊。伺候主子这么些年,他们比谁都清楚主子冷漠的习性。这女主子到底是多讨王爷的欢心,才叫王爷这般爱怜?不过想想也是,若非讨得主子喜欢,方总管何至于那般色色操持得尽善尽美?
心里有了个谱,他们收拾起来更小心翼翼。
次日,溧阳王爷心情百年难遇的晴朗,见谁都是一脸笑意。且不说好些习惯了他不给好脸色的官员见了,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就说周明德帝见了,也颇为惊奇。
按大盛的习俗,皇子成婚的次日,应该携皇子妃一道进宫拜谒。但是周和以怜惜长安昨日夜里睡得迟,劳累过度,吩咐人特地给明德帝报了信儿晚到。虽说不合规矩,但周和以自幼做得出格的事儿多了去,明德帝都已习以为常了。
皇帝都同意了,刘皇后自然没话可说。
长安迷迷瞪瞪一觉睡得睁眼,窗外天已大亮。长安如今也非吴下阿蒙,早在宫里嬷嬷的教导下进步神速。知道睡过,她爬起来便唤人替她更衣。
然而才一掀开被子下榻趿鞋,起身就是一个趔趄。
稳住身形,长安的脸又红了个透。红星红雪红月几个早在外头等着,见着主子面色不好,一个个低着头权当自己不存在。长安脸青一下紫一下的,好半天将到嘴边的咒骂咽下去,硬着头皮去净房梳洗。
再出来,周和以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外间儿坐着。
他如今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夫妻敦.伦之乐,什么叫真正的闺房之趣。诚如上辈子军营里那群兵痞说的,若两人心意相通,这事儿堪称人间至美。
唔,改日多研读几本辟.火.图,请教一二……
与此同时,长公主折腾了一宿,可算是将事情原原本本都查了个清楚。哪两个婆子之事姑且不提,姜怡宁腹中孩子出事儿确实是她自个儿自作自受。
且不说丢了这孩子,周德泽如何愤怒,就说婚事,靖王府有了别的说法。
占了清白姑娘家的身子,自然是要负责的。但原先两家商量好的侧妃之位,周德泽如今是不愿再给了。姜怡宁要进王府可以,只能以侍妾的身份进。若是不愿,那往后便不必再进王府了。
不进王府还能进哪里?她一个小产过的女子,如何能寻到好人家?姜怡宁是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她又哭又闹,悔不当初。她不过是想叫姜长安那贱人付出代价,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正常男人听到未过门的妻子早已嫁作他人妇,不该觉得被骗,继而愤怒离去吗!为何周和以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反应会如此不合常理!
姜怡宁想破脑袋也想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姜长安凭什么就能如此幸运,难道就凭她那张脸吗!
心中愤懑无处可撒,姜怡宁当夜又大出了一次血。
张太医连夜赶来,看着这姑娘短短几日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忍不住告诫她:“若是不想坏了身子骨,往后子嗣艰难,姜姑娘还是放宽了心养病吧。”
鸡飞狗跳了好几日,公主府里要说清净,就陆承礼的院子最清净了。
他琢磨了半宿,套了常松的话,才将整件事给还原。原来长安,真的是他已过门的妻。两人当初相依为命一路扶持来到京城,除了没肌肤之亲以外,早已亲密无间得羡煞旁人。只是入京后,长公主坚决不承认他这孙女婿的身份,硬是给认了义孙,拗成了长安的义兄。
陆承礼心口乱的厉害,挥退常松,又想起了长安。
上辈子他无妻无妾,是因挣扎多年,没有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这辈子,在没有昨日之事之前,他没将长安往男女之情上考虑过;但经过昨日那一遭,他对长安的看法止不住便发生了改变。


第九十七章
常言道, 酒色.迷人心, 温柔乡是英雄冢,周和以曾对这些话嗤之以鼻。如今真正食髓知味之后便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此话甚是有理啊。夜里抱着香香软软的王妃入睡, 他再硬的意志, 也撒不开手。
松快的日子总是短暂, 新婚三日, 还是得忍痛分开。
夜里迷迷糊糊之中, 长安感觉手腕一凉, 被套了串东西。又困又累的她也没仔细瞧,倒头就睡得沉了。长安如今算是彻底改了周和以清心寡欲的印象。这人哪里是清心寡欲,分明一只挑食挑得离谱的野狼, 吃肉, 他得挑最香的那块下口!
日子松快不了几日,周和以挥别娇妻,又一头扎进城郊的军营。
长安不知他在忙什么,大半月不着一次家。但这红珠串又重新回归她的手腕,长安有些摸不准周和以这厮到底在想什么。随意拨弄了两下,珠串在光下透着晕红的光。才要回去的东西又还回来,难不成只为拿回去瞧一眼?
最近长安颇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说不清缘由,但总隐隐有种有大事要发生的预感。
回忆小说剧情,剧情早已崩得剧情他妈都不认识。好吧,一个世界, 先是一个原书穿越者,而后来了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最后还冒出了个跨越平行世界的穿越者。就一个小世界,冒出三个不同视角的穿越者,这剧情不崩才怪。不过再崩,到了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再回去,那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最近一段时日,京城的警戒明显严密了许多。巡逻一茬接着一茬,早中晚三班倒,仿佛在警惕什么。
……等等,周和以如今这般紧锣密鼓地练兵,该不会近期有兵变吧?
想想,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明德帝在为三十年虽说庸碌无为,没做过什么大功绩,却也没有荒淫无道,鱼肉百姓。大盛在周家祖宗的荫蔽和满朝文武朝臣的辅佐之下,也算国泰民安。京城的局势稳着呢,那等子野心家即便是有那贼心,也没实施的客观条件。
小说里虽说描述过一些打仗的场景,但也只是边疆的骚.乱罢了。京城可是从头至尾都歌舞升平的。
左思右想的,长安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她现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真那么倒霉,京城乱起来,溧阳王府会首当其冲。周和以作为明德帝最宠爱的儿子,本就有分量。如今手上又握了五万兵力。总觉得若真发生兵变,她作为溧阳王妃,会是遭罪的第一波人。
事实上,京城近来确实有些异动。京城的兵备加重,只要稍稍留心就能注意到。一些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已经私底下在多方打听。谁也不知明德帝要做什么,更摸不准十九王爷的心思。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
这些时日,公主府因着姜怡宁与长安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长公主如今为两个孙女所累,根本没心思去管陆承礼。这般正合陆承礼的心。毕竟他要掺和的事儿,不方便有人在一边盯着,尤其长公主。
出入府邸自由,他外出的机会多,其实一早就察觉到了不同。
周和以在京郊五十里外的军营练兵,宫廷警卫加重了一倍。前不久更是连夜封锁城门,温廉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种种迹象,京城定要有大事发生。虽说陆承礼不知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明德帝的身子出事……
陆承礼尚未步入朝堂,看到的,听到的,并非第一手的消息。他迫切地想归回他熟悉的朝堂,去大展手脚。近来也在为科举温书,但进展实在缓慢。毕竟即便一举必中,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也要十几年。
琢磨了几日,觉得还是走门客这一条路更合适。
安王经过这一遭,已经沉寂了许多。上次去安王府碰运气没见到安王本人,陆承礼还想再试一次。比起周德泽,陆承礼还是偏向曾经重用他的隆明帝,也就是现在的安王殿下。
他曾经的世界,靖王就发动过一次大型的兵变。
虽说最后撒羽而归,但也叫隆明帝损失惨重。靖王闷声不吭地,私养了将近十万的精兵。养兵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十万精兵,至少需要十几年的心血。这辈子,他虽不知周德泽可还会私自养兵,但他下意识地便会怀疑靖王。
靖王这个人叫人看不透,哪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安王,都比不上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如鱼得水。但他再如何优秀,巧言善辩,陆承礼就是看不上他,看不上周德泽的行径。
一个君王罪不能缺少的,就是胸襟和磊落。
科举还会继续考,但京城的这些动静于他来说,是机会。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之后,陆承礼辞别长公主,亲自投到安王府门下。
他来的突然,到了,报上姓名,请安王府的下人予以通报。
安王这段时日因朝堂上触怒了明德帝被罚闭门思过,人就在府中。经过了三日的冷静,他如今的情绪稳定许多了。陆承礼来时,他正巧在后院的竹林抚琴。听管家汇报,先是以为耳朵听岔。等确定真是陆承礼,不由地好奇起来。
……陆承礼不去巴着亲妹夫,反投到他的门下?
安王当真是惊奇,抱着瞧瞧陆承礼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摆摆手示意管家将人请进去。
陆承礼一身青袍,身量修长笔直,衣着得体,眼神清明。若非周修远知道认得他,都要觉得认不出眼前之人了。这位姜家的义子,顶着一幅弱冠之年男子的模样,实则心智只有七八岁孩童。虽说外界盛传他遭了一次难,因祸得福,恢复了神志,但周修远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有些太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