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周修远在打量陆承礼,陆承礼也在打量周修远。
两人目光在半空淡淡交会,又悄无声息地分开。
“你……”
周修远自经这一次牢狱之灾,整个人已经沉淀了下来。早前还沉稳中还有几分轻浮之气,如今眼神黑洞洞的,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神色冷漠地端坐在高座之上,模样、神情,很有点他陆承礼记忆里的样子:“当真要投入本王的门下?”
陆承礼不偏不倚地对上周修远的眼睛,镇定地点头:“自然是当真。”
周修远眉头微微蹙起来。
“比起本王,溧阳王不更应该是你的选择?”周修远一手撑着扶手,半支着上身盯住了陆承礼,“你为何会弃了十九,反选已经落魄的本王?”
“自然是陆某更欣赏安王殿下。”
“哦?”周修远眼睛眯了起来。
陆承礼却好似没看到周修远的目光,笔直地站着任由他盯。
周修远盯着他好一会儿,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缓缓暴起。须臾,他收回视线,陆承礼方上前一礼道:“在下厚着脸皮来安王府毛遂自荐,自然是愿意诚心诚意给安王殿下效力,望王爷能给在下一次机会。”
周修远下意识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表情有些是笑非笑:“你愿意给本王效力,本王却不一定会收下你。纸上谈兵的事,谁人都会。陆先生要拿什么向本王证明你的价值?”
陆承礼不卑不亢道:“在下会向殿下您证明的。”
周修远目光瞬间就尖刻起来,声音却依旧平稳舒适:“本王凭什么信你?你觉得凭你几句话,本王就付诸信任,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陆承礼只淡淡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有一刻钟那么久,周修远哼了一声缓缓靠向椅背。他那只手搭在扶手上,手背上还残留着一道深深的疤。摆摆手,招来安王府的管事。就这般草率地答应了下来,示意管事下去安排。
陆承礼离开之前丢下一句:“在下不会另王爷失望的。”
……
七月一过,天儿立即就跟烤了火的炉子似的烧起来。日日缩在屋里贴冰盆,长安还是有些受不了。这天儿再不凉下来,庭院里的娇花都要蔫巴了。
周和以一个多月才终于抽出两日回府,除了陪娇妻,就剩下将成亲那日带回来的陆张氏和陈王氏,亲自提到暗房去审问了。
两人被打断了手脚丢在柴房这些时日,已经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形。陈王氏原本想着自己怎么着也养了陈二花十几年,怎么闹,旁人都拿她没辙。如今再看到天神一般的周和以,只觉得见鬼一般的惊恐。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人眼眨不眨地就叫人打断了她的手脚,弄得她一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若非当日这人大喜怕不吉利,怕是他会当场就要了她的命!陈王氏这一辈子,就没见过动辄要人命的狠角色。此时见着周和以,吓得恨不能一佛升天!
陈王氏好歹还能憋住,陆张氏比她没出息得多。见着周和以,当场便失了禁。
尿骚味儿传出来,周和以眉头立即就蹙起来。两人一见周和以皱眉,两眼都开始翻白。别说问出什么东西,两人能撑着没昏过去,都算是暗房的鞭子用的好。
审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周和以烦不胜烦,原本他不想下手太狠,毕竟这一个是长安的养母,一个是陆承礼的亲婶娘。奈何这两人不配合,王爷就没那么多耐心了。直接将两人丢给了暗卫去审。他便是要掘地三尺,也会将这背后的根子揪出来!
第九十八章
有了线索, 暗卫想查, 自然很快便能查出来。
周修远觊觎长安的美色,周和以其实早有所觉,但没料到他居然到了丧心病狂这种地步。为了能将长安纳入后院, 居然大费周章地将陈家人和陆家人弄来京城。查清原委, 周和以当场便将手里的东西给砸得四分五裂。
没人能容忍别人觊觎自己的妻, 尤其周和以这种乖戾的脾性, 杀心顿起:“看来这次的牢狱之灾, 本王下手还是太轻了!”
现场瞬时间鸦雀无声。
周和以才将将从校场回来, 洗漱后,发丝还滴着水。此时一身单薄的亵衣跨坐在窗棱之上,浑身的煞气都来不及收敛干净。长及小腿的湿发全披散在肩, 将肩膀的布料晕得湿透, 素来淡漠的眉宇里全是阴戾之色。
须臾,一个暗卫禀道:“虽说人是安王弄来京城的,那日闹事却不是安王的手笔。”
周和以抬起眼帘,静静地看他。
“安王将人弄上京便丢去城郊别院。”
暗卫据实已告:“安王出事之后,身陷囹圄,无暇自顾,是靖王接手了安王府的大部分势力。那俩婆子正是这个时候落入靖王之手。靖王与姜家姑娘之间如何, 属下不做过多赘述。但两个月前大闹主子的婚礼,跟姜家姑娘脱不开关系。”
周和以眉心拧得打结,“又是她!”
暗卫伸手进袖子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到周和以的跟前。
这小册子是暗卫平日里用来记录所查之事前因后果, 周和以接过去便展开来看,眉头越蹙越紧。姜怡宁这个女人,长安都已搬出公主府去,她居然还学不会收敛?!三番四次地谋害长安,真当他周和以好脾气!
原本顾忌长公主,没对姜怡宁下重手的周和以,这下子耐心全被耗干净:“既然她总学不会吃教训,那本王就给她点苦头尝尝……”
“来人!”
三个黑衣人立即上前。
周和以:“既然她这么喜欢污蔑别人,那便叫她也尝尝这等被唾沫淹死的滋味儿!公主府里那点龌龊事儿,给本王有多难听就散播得多难听!”
周和以自问从不是个大度之人。谁敢谋害于他谋害长安,那便等着他以牙还牙。元宵节叫周修远吃得那一顿牢狱之灾,只是小惩大诫。这次京中危机解除,姜怡宁跑不了,安王一样也跑不掉!
这厢周和以真盘算着报复,那边长安偶然发现了一个事。
这鬼面红珠串,之前套在她手上,纯粹是件摆设。如今似乎不同了。她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自己能轻易指使得隐藏在府邸各个角落的暗卫。长安整个人都惊呆了!
暗卫可不是府中下人,不是谁人都指使得动的。整个大盛,除了拥有信物的周和以,连明德帝都不一定能指使得动夜枭。现如今夜枭对她言听计从,这是什么概念?周和以这是要做什么?把这种东西交到她的手上?
长安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这事不是能等闲视之的。
夜枭的武力值有多高,旁人或许不知,看过小说的长安最是清楚不过。夜枭这支队伍,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五十总是能够的。这样凶猛的一批人,现在就捏在她的手上?该不会近期真的有兵变吧?
周和以虽说没向她明说过什么,王府中的守卫却明显增多了许多。
外院各处加重守卫,长安与周和以居住的正院,里里外外更是增了三十多人。就是长安的身边,周和以派人送来四个侍女,直接点名以后贴身伺候长安。说来这四个人,一看就与一般侍女不同,行动间脚落地无声,显然都是会武功的。周和以特意吩咐过,若是离府,这四个人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王妃。
那种风雨欲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儿就到了八月中旬。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按惯例,宫里会设宴。届时要求在京的皇子公主以及皇室宗亲要全员到场。
周和以人在城郊,本就不远,提前一日赶回来。
这些时日他在练兵,封锁了营地,外人进出除非有圣上的旨意,否则决不能轻易闯入。长安没过去瞧过,也是许久不见周和以。这人瘦了许多,但看着却越发得精悍挺拔。长安原本还想与他说一说近来府中之事,结果才将将用罢午膳,就被周和以给打横抱回了内室。
下人们知情识趣,男主子难得回来,自然麻溜地消失在两位主子的面前。
原本以为只是小闹,谁知周和以这一折腾,折腾到天黑两人都没出来过。主屋附近的下人都被清出去,晚膳还是红雪红月端进去的。
方自仲甩着浮尘脸就笑成了一朵花,王爷久未归家,小别胜新婚。
晚膳草草用了些,周和以又连哄带骗地抱长安一起去洗漱。
年轻人本就精力旺盛,周和以这辈子初尝滋味儿,最是憋不住,抱着长安又胡闹起来。长安本来满肚子的话要跟他说,此时全被堵了回去不说,这一宿统共睡不到两个时辰。等次日四更天红雪来唤时,她窝在里侧醒都醒不过来。
中秋宫宴设在晚上,但宫里设宴,清晨就得到。长安醒不来,倒是一旁周和以睡得浅,一点动静就睁了眼。
窗外的天还黑着,清脆的虫鸣声不绝于耳。周和以放开环在长安肩上的手臂,抬起上身眯眼瞥了下窗外,四下里灯火通明,不意间还以为是夜里:“几时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激得人耳廓一阵发麻。
红雪红月几个都有些怕他,知道男主子不喜下人凑太近,两人只站在屏风外头说话:“四更天了,该起身了。”
周和以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红雪红月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去。周和以低下头看怀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长安,满头的长发铺满枕,与长安的杂在一起,很有种结发共白头的架势。他心中忽地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将头埋在长安的颈侧,鼻尖儿亲昵地蹭她脸颊。
长安睡梦中,只觉得脸上有只虫在爬,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扇上去。
啪地一声脆响,周和以都惊呆了。
他刷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长安嘴含糊地嗫嚅了几下,翻了个身继续睡,周和以才恍然接受自己挨了一巴掌的事实。他伸出一只手,拨开长安遮住脸的长发,倒要看看这小妮子好大的胆子。
一揭开,入目就是长安眼下那两团甚是显眼的青黑。
周和以顿时很有些讪讪,好像是有些闹过火……
府外,方自仲已经将出宫的事宜都安排妥当,左等右等不见主子,便又赶紧赶来主院看看。正屋外,红雪红月几人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见内室动静,急得直打转。
方自仲见看天色确实不早,想了想,亲自进去唤主子。
他人一进来,就正巧与赤脚下了榻的周和以撞上。周和以方才洗漱过,发丝衣料都还浸着水汽。此时眼波流转间,眉眼含春,任谁眼瞎都瞧得出他心情舒畅。方自仲站住脚,小心地指了指帐中。
“王妃还在睡,莫唤她了。”周和以不疾不徐地系上腰带,嘴角淡淡翘着,“吩咐下去,备上胭脂水粉和洗漱温水,进宫的路上再做梳洗。”
方自仲应了一声诺,立即下去安排。
他不愧是溧阳王府第一妥帖人,知道长安路上要睡,特意将马车都换了最宽敞一辆的。内里铺了舒适了软榻,怕热,还备了冰盆。长安便是这般昏睡着被周和以给抱上马车的。等她艰难地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长安爬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好半天才想起来今日要进宫的事儿。
好在伺候的人早在候着,长安一醒,周和以便吩咐车队靠边。正巧车经过闹市区,方自仲亲自去不远处的客栈包了间雅间儿。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下去准备,周和以亲自抱着长安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替长安拾掇出来。
一行人进宫,理所当然地又是来的最迟的一家。
宫里人都习惯了周和以不守规矩,来得迟也没人会怪罪。周和以带着她去拜见了明德帝和刘皇后,跟上次一样,直接带长安回飞来轩歇息。
飞来轩还是周和以在宫里的住处,这次来,主殿已经有一半以上是为长安准备的东西。
不得不说,方自仲做事当真是周全入微。长安不过来飞来轩一次,这里连她的衣裙首饰都备了满满一屋子。春夏秋冬,各色都有,准备得万分齐备。长安看到这一切就在感慨,方自仲这人要是搁到现代去,妥妥的一个国家领导人秘书长的料子。
先不说长安这厢胡思乱想,她夜里没睡够,靠着软榻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才醒。宫宴尚未开始,长安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了身装束。收拾妥当赶到御花园,将将好赶上宫宴要开席。
这个点儿,御花园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长公主自然也来了,坐在刘皇后身边,正含笑地听几个公主说着话。这回到场的,只有她一个人。平素与她形影不离的姜怡宁没露面。
想想也是,如今姜怡宁的身份能到场才怪。
长安自然知晓成亲那日的闹剧是姜怡宁的手笔,也清楚因为这事儿,姜怡宁将自个儿婚事都搭了进去。靖王恶她招惹麻烦,当场拂袖而去。后来若非她自降身价,由侧妃贬为妾室,怕是连靖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她活该,长安并不同情,甚至觉得十分畅快。
一进场,周和以长安夫妻极为出众的相貌立即就引得在座所有人看过来。长公主期期地看过来,长安视而不见地随周和以去溧阳王府的席位坐下。
宫宴时辰已到,但因明德帝人尚且未到,在座所有人都在等着。
长安的唇才沾了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见外头又匆匆聪进来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刘皇后的座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刘皇后脸色突变,猛一下站起来:“怎么回事?”
“陛下!陛下方才在殿前昏过去了!!”
长安:“……”
……怎么她才参加两次宫宴,每回都出事?
第九十九章
事发突然, 打得在座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奏乐戛然而止, 端着菜品才将将步入大殿的宫人们顿住脚步,众人屏息看向突然失态的刘皇后,忽然鸦雀无声。刘皇后的脸全白了, 她耐着性子听完事情缘由, 话说完, 她扶着宫人胳膊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了。
长公主离得近, 当机立断地表示剩下的事交于她, 皇后只管立即去乾清宫瞧瞧。
刘皇后不敢耽搁, 指使宫人牵头带路,匆匆便离了席。
长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肉跳。明德帝身子好好儿的突然昏迷, 这是有大乱子要出!她先是出言安抚了众人, 而后又吩咐歌舞退下。一面说话,一面就往长安那儿瞥。长安端坐在溧阳王府的席位上,隔空正好跟她对视。
长公主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动。
长安垂下头,思索片刻后,淡淡地颔了颔首。
长公主眼睛蹭地一亮,见长安身边除了几个面生的宫人, 李嬷嬷没跟着。于是侧身,冲着孙嬷嬷耳语了几句。须臾,孙嬷嬷便悄无声息地来到长安身边。宫里越是这个乱的时候越容易沾染上事儿,长安出入宫廷的机会少, 许多内里的弯弯道道儿都不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可别着了人的道儿。
周和以看一眼孙嬷嬷,放下杯盏,低声嘱咐长安身边轻易不要离人,尤其这四个他指派到她身边的侍女。长安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自然乖乖点头。
周和以深深看了一眼与叫紫怨的侍女,而后也起身出去。
在座都是皇子公主皇室宗亲,周和以一走,其他人哪里还坐得住?
都是明德帝的子女,不管受宠不受宠,这个时候装也得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安王,靖王反应最是迅速,几乎周和以的衣袍擦身的同时放下杯盏,紧追出去。一个走,两个走,其他人自然都不甘落后。
一时间,大殿人走楼空。
长安原本还没怎么当一回事,但目光落在惶惶不知所措的王妃公主们脸上,被她们情绪所感染,莫名也慌了起来。
叫紫怨的侍女,默默抬手压了压长安的肩膀。
事实上,这四个侍女给长安的感觉都不太寻常。平素跟在长安身边,若没遇上事儿,就跟不存在似的。一旦遇事,这四个姑娘就仿佛一把把出鞘的利剑,锋利逼人。长安有时便在心里暗道,莫不是这四个其实是夜枭里的女暗卫,被周和以特地调出来保护她。
是与不是,暂且不论。被紫怨这么一压,长安这颗心就定下来。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有事,且安心等着。
乾清宫,已经乱成一团了。
周和以赶到之时,太医属十二个太医全部挤在乾清宫。刘皇后攥着两只手坐在一旁,横眉冷对地冲一群太医怒吼。床榻上的明德帝脸色晦败,昏迷不醒。一旁聚在一起的太医们愁眉不展,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
梁博躬身候在床榻边上,见到周和以大步进来,连忙就将人拉到一边去。
周和以用轻功,来的自然是快。
“殿下,”明德帝吐血晕厥,梁博到现在手还是抖的,“其实陛下的龙体一直康健得很,今日一早突然咯了血。太医属的人诊治了许久,谁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和以眉头拧成一团:“一个太医属的人,就没人能查出病因?!”
太医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院正吐出一口气,站出来,冲周和以行了一礼才道:“陛下这次咯血昏厥,应当是中毒。毒性不难解,只是除却中毒以外,最根本的,是陛下的心肺早已在极大程度上衰竭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的中毒,不过是个引子,加重了脏器的衰败。下官怕一个不好加重病情,反而害了陛下,一时半会儿不敢轻易用药……”
“什么叫心肺衰竭?什么叫不敢轻易用药?陛下的身子一直都康健得很!”
刘皇后刷地一下站起来,“莫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今日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尽快商议出一个结果来!陛下若是出了事,是你们担得起的吗!”
皇后这一怒,太医们又委屈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求助地看向周和以。
周和以看了一眼梁博。
梁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顿了顿,犹豫地点了头。
周和以的眼睛瞬间犀利了起来。
他紧紧盯住了梁博,冷冷道:“父皇的龙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败的?”
冰凉的嗓音一落地,梁博的脸立即就白了。
“殿下息怒,并非奴婢有意隐瞒,是陛下吩咐奴婢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事!”梁博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位怒了。梁博额头的冷汗冒出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刘皇后尖着嗓子插了一句:“都到这个地步,你这个奴婢还敢隐瞒?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息怒!殿下喜怒!”
梁博也冤枉,自古皇帝的起居注都是皇室秘辛。龙体抱恙状况这等事兹事体大,更是关乎国体国运。陛下在位三十三年,膝下皇子众多,太子之位却一直悬空。若是叫人知晓陛下龙体欠安,那叫朝堂上下如何稳定?
这个到底,刘皇后不是不懂,不过是借机发难而已。
梁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将明德帝身子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与两人听。才将将说完,外头吵吵嚷嚷的,安王,靖王等一众匆匆赶了过来。
刘皇后眉头皱成了一条线,想也不想便怒道:“把人给本宫赶出去!一个不准放进来!”
靖王已经走到内殿门口,脸立即就黑了:“皇后娘娘好生霸道!”
他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两个侍卫,大步就跨了进去,“本王身为父皇亲子,父皇病重,本王难道还看望不得?”
他前脚踏入,安王随后就进。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外头其他几个皇子脚程慢,落后了一截。等几人匆匆赶过来,侍卫又将门给拦得死死的。几个皇子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没安王靖王这样的底气。便一个个在门口顿住了脚,没敢往里头硬闯。
刘皇后立在高位,眼眸幽深地盯住了周德泽。这个老五,自从半年前崭露头角就再不复往日沉默寡言,变得如此嚣张!!
狠狠一拍桌子,刘皇后当即气得胸口一起一伏:“靖王,你放肆!”
周德泽似笑非笑地顶了一句:“难道本王所言有错?”
刘皇后哼地一声冷笑:“靖王有孝心自然是好事,就怕有些人心怀不轨。陛下龙体本就不宜打搅,太医们还在尽心诊治,最是不宜人多喧哗。你这般一进来就动手动脚,大喊大叫,谁知道你意欲何为?!”
“若非娘娘有意拦阻,本王又何至于这般?”
靖王一进来目光就落到龙床之上,无心与刘皇后纠缠。
说罢,他一挥袖,猛地撇开还在阻拦他靠近的宫人,直接逼近了看。
不得不说,明惠帝的脸色确实吓人。仿佛肺里装了风箱,喘气十分困难。周德泽在看仔细后,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父皇到底是何种病症?”
安王立在一旁,他也在观察明德帝。
太医们不知这话是答还是不答,额头的冷汗将鬓角都浸透。刘皇后怒不可遏,这个靖王果真是狼子野心。陛下这才出事,他就藏不住尾巴如此猖狂。她当即高声道:“来人!陛下需要静养,给本宫立即将这个闲杂人等赶出去!”
明德帝还昏迷不醒,这两个人居然还有心思吵闹不休!
周和以脸一黑,冷声道:“来人。”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迅速将刘皇后、靖王、以及安王几个给丢了出去。
“在查出下毒之人之前,所有人不得放出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