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能从夏恒之的马车上下来,又如此打扮的人,除了曦儿还能有谁?

李南泠惶惶收回目光,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嗡嗡作响,一时间乱了心神,半点注意也没有了。

鱼楣进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曾出来,夏恒之睁开一双狭长的凤眸,刚要吩咐下人进去看看,突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海惨杂着女子低声啜泣的声音,夏恒之推开车门,一身风流紫衣,衣袂飘动,立刻引得众人注目。

胭脂铺里老板一身华贵锦服,双手环胸,满眼戾色,地上跪坐着一小丫鬟,惶恐的向后缩着身子,而鱼楣挡在她面前,亦是脸色发白。

一旁有几个选胭脂的女子躲在一旁,暗暗私语。

“怎么回事?”夏恒之迈进店里,淡声问道。

掌柜的一见夏恒之先是缩了缩身子,才上下打量夏恒之一番,指着地上的小丫鬟道,“她偷了我店里的东西。”

小丫鬟立刻揪住鱼楣的衣袖,双目一红,委屈的道,“小姐我没偷!”

“那你敢让我搜身?”掌柜在她身上一瞥。

鱼楣咬着下唇,睁着一双杏眸,高声道,“我们都是女子,怎能让你搜身?”

少女目中惊慌,却故作坚强的护着身后的丫鬟,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然掌柜的却不罢休,冷哼道,“不让搜便是心里有鬼!”

夏恒之眸色微冷,抬眸看向掌柜,沉声问道,“她偷了你店里何物?”

掌柜的目光闪烁,迟疑了一下才道,“一、一支翠玉簪子!”

“那便搜吧!”夏恒之声音淡漠。

话音一落,几人都是一愣,夏恒之冷哼一声,转身便往外走。

“恒之哥哥!”鱼楣扑过来,一把抱住夏恒之的腿,哀求道,“恒之哥哥真的不管楣儿了吗?”

夏恒之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潋滟的凤眸中尽是凉薄,风轻云淡一笑,“楣儿做这场戏到底想做什么?”

此言一出,鱼楣身体顿时一僵,掌柜的瑟缩了下身子,脸上一阵窘迫,而地上的小丫鬟也不哭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这家胭脂铺在殷都小有名气,鱼楣最爱这些饰物,应该早就是店里的常客,掌柜的会为了一支簪子得罪一个大主顾,那他这店也不必开了。

鱼楣抱着夏恒之的腿不肯松手,眼泪突然便涌了出来,抬头盈盈的看着夏恒之,神情凄婉,“楣儿只是想最后再试一次,恒之哥哥对楣儿还有没有情分?是不是真的不管楣儿了?”

夏恒之深吸了口气,美目中已有厌烦,再次提醒道,“楣儿已经嫁人了!”

“可是楣儿根本不喜欢梁宏,楣儿是被逼无奈的。”

“再不喜欢,你们也已经是夫妻,楣儿还是要珍惜当下才是。”

“恒之哥哥,那夜我是被陷害的!”鱼楣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夏恒之心中一窒,鱼楣和梁宏之前的那些龌龊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夜的确是初曦所为,而初曦为什么那样做,多半是因为自己。

所以鱼楣有今日,他确实脱不了干洗。

听鱼楣哭的凄凉痛苦,夏恒之伸手扶她起身,声音微微缓和,“我送你回去!”

鱼楣也不再哭闹,温顺的跟着夏恒之出了店,上了马车。

经此一闹,夏恒之也再没有心情理会李南泠,而且离宫的时间已久,他须尽快回去。

自马车内的暗格内取出笔墨,夏恒之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外面的下人吩咐道,“去,将此信交给对面新月楼上的一位李姑娘。”

那下人接了信纸应声而去。

鱼楣用丝帕拭了泪,故作惊讶,抬头小心的问道,“恒之哥哥约了人?”

夏恒之不愿再看她那张哀怨的脸,向后仰在车壁上,抬头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闭目淡声道,“不重要,走吧!”

说罢,马车启动,夏恒之闭目假寐也不再说话,鱼楣看着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俊颜,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夏恒之再不是她从前温和多情的恒之哥哥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都已经变了。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能嫁给她,得偿所愿。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鱼楣目中如毒蛇般怨毒,满是孤注一掷的恨绝,即便付出一切,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她必要让她付出比那日她承受的百倍之痛!

她一定会!

马车出了百花巷,夏恒之突然睁眼,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鱼楣送回梁府,然后自己走着去皇宫。

男子紫衣雪裘,墨发凤眸,转身而去,再没回头看车内一眼,鱼楣直直的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眼前模糊,却依旧不舍得移开分毫,直到男人拐了弯,再看不见,鱼楣才抬手遮住眼睛,身体偎进方才夏恒之躺卧的地上,汲取最后一点温热。

泪水滚滚而下!

226、步步为营

且说李南泠那里,看着男人带着一身男袍的女子上了马车,未在新月楼前停下,一路竟出了百花巷,渐渐没入人群,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她怔怔的看着,胸口涌起莫大的失望,还有嫉妒、痛心、卑微…。各种情绪混在一起,一点点冲击她的神经。

忽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上了二楼,停在她座位前,躬身有礼的问道,“可是李姑娘?”

“是我!”李南泠忙起身,见那小厮身着侯府的衣衫,眼中又冒出一点希冀,问道,“可是夏公子有事交代?”

小厮双手将那封薄薄的信纸递上,垂头道,“这是我家少爷让奴才给您的,请您过目。”

李南泠一怔,忙伸手取过,柔声道,“多谢!”

小厮微一躬身,转身退下。

李南泠坐在椅子上,捏着那封信,紧张的指尖微微发白,一时竟不敢打开来看,良久,才深吸了几口凉气,将信纸捧在手心,缓缓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体行云流水,飘逸有力,

“承蒙李姑娘厚爱,恒之无心情事,愿李姑娘另觅良缘,珍重!”

短短的几行字,李南泠却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双手微颤,脑子一阵阵发黑。

他拒绝了!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甚至不肯亲自来见她一面。

只给了她一张薄薄的纸。

窗子开着,数九寒冬的冷风吹进来,李南泠面色苍白如纸,风灌进身体,血肉一寸寸冷下去,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而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两人身份本就云泥之别,他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李南泠却仍忍不住落下泪来,胸口似是窒息了一般的难受。

又想起和夏恒之一起离开的那道身影,李南泠更是痛苦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信纸紧紧攥在手中,指甲一直扎进肉里,鲜红的血沁出来,染红了雪白的信纸,曦儿明知道的,明知道她那么喜欢夏恒之,她不是说会帮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故意如此羞辱她!

无心情事…。

这几个字晃晃又映入眼中,李南泠咧着唇,眼中含泪,似笑非笑。

无心情事?

还是无心于她?

李南泠终是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痛哭出声。

还好此时不是吃饭的时间,新月楼里没几个客人,也无人注意到这边,只是酒楼里的小二偶然打此经过,好奇的望过来,见女子哭的伤心,唯恐惹事上身,赶紧远远的避开了。

半晌,突然听到椅子挪动的声响,旁边似有人坐下,李南泠惶然抬头,只见对面女子一身织锦绣牡丹披风,乌髻堆云,华簪玉钗,面若芙蓉,面容端庄而好奇,竟是鱼芷。

李南泠心中一惊,忙低下头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低声道,“见过鱼大小姐!”

鱼芷抬手示意她落座,淡雅一笑,“下雪了,我来新月楼避雪,见姑娘背面熟悉,便过来看看,不曾想真的是李姑娘。”说罢在她苍白的面上一顿,笑的依旧温和亲切,“李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为何一人在此哭泣?”

李南泠看向窗外,果然,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雪,风雪飞急,街上行人匆匆,对面的楼阁已覆了一层白茫茫的薄雪。

雪花被风卷进来,刮在桌子上,立刻湿了一片。

一只皓腕伸过来,将窗子阖上,遮挡了视线,李南泠才猛然回神,面上一阵窘迫尴尬,“让鱼小姐见笑了!”

鱼芷轻笑摇头,“谁还不曾有个伤心事,李姑娘需要放怀才是。”

李南泠对鱼芷这种士族名门长女一直都有敬畏之心,此时不敢随意搭话,只手指缠着绢帕,垂头坐着。

鱼芷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淡声问道,“李姑娘如此上心,可是因为恒之?”

“你怎么知道?”李南泠霍然抬头,问完才觉得自己反应已是不打自招,又怕鱼芷会看不起她,面上青红交替,讷讷道,“是小女子妄想了。”

“以前在宫宴上,见李姑娘目光不离恒之,我便已经猜到,果然是如此!”鱼芷面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只是如同平时叙话一般,“情爱一事最是不受人心控制,姑娘喜欢恒之也无需遮掩,只是、”

鱼芷话音一顿,立刻将李南泠的心提了起来,握着手中的杯盏,紧张的问道,“只是如何?”

鱼芷无奈一笑,“恒之一向风流,招惹了不少情债,以前在天洹城上便是,若不是因为他,楣儿和小璃也不会反目成仇,所以,我劝姑娘,对恒之还是不要太过痴心,否则最终不过落个伤心人罢了。”

李南泠微微一惊,“曦儿和鱼小姐之间的恩怨是因为公子?”

鱼芷抬眸望过来,疑惑的问道,“李姑娘不知?”

“不知。”李南泠摇头,“我和曦儿在一起后,从未听她提起过。”

鱼芷轻笑一叹,“都是一些陈年往事,小璃想必也一直心中芥蒂,所以不愿提起。”

她说完这句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李南泠却被吊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鱼小姐可否细说一二,为何同公子有关?”

鱼芷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却未喝一口,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才不急不缓的道,“其实楣儿和恒之以前是有过婚约的。”

“什么?”李南泠脑子似被惊雷一炸,手一颤,杯子里的茶撒出大半,淋湿了衣衫,她却似是没有知觉一般,杏眸微睁,“公子和鱼小姐以前?”

鱼芷淡淡点头,“楣儿自小便喜欢缠着恒之,恒之对她也不是全然无情,呵护有加,后来两人一同去了天洹城,家中更是认定了两人的亲事。”

“去年刚一入秋,侯府便上门提亲,我父亲知道楣儿心事,一口应了下来。之后天洹城荐贤大会,父亲陪太子殿下一同上山,我想念楣儿便也一同跟了去。”

“进了天洹城当日,父亲便将恒之叫了去,在城主的千安阁中,当着太子殿下、百里城主和几位朝中重臣的面宣布了恒之和楣儿的婚事。谁知消息一经传出,不过片刻,阁内便闯进来一女子,哭哭啼啼的道钟情于恒之,非恒之不嫁,阁中众人大惊,父亲更是愤怒不已,要恒之当着众人给一个交代。”

“那女子以死要挟,恒之又是个心软的,犹豫不决,父亲一气之下,当场便毁了婚约,楣儿的亲事便这样不了了之,这女子便是小璃,也就是现在的尚书大人,初曦。”

李南泠好似被人淋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惶然摇头,目中满是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曦儿不会是那样的人!”

鱼芷沉静一笑,缓缓的道,“有何不可能,当时我便在阁中,亲眼所见。”

不待李南泠回话,她继续道,“楣儿痴情恒之多年,本来已是得偿所愿,谁知突生变故,一时无法接受,每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已,琴阁中她的一些交好的姐妹见此心疼楣儿,决定给她出气,几人私自将小璃围在房中欲给她一个教训,却不想小璃是会点功夫的,不但没打了小璃,还被恒之撞到,以为是楣儿故意为难,将小璃接进了自己的院子,小璃也认为那几人是楣儿指使,从此两人便生了恩怨。”

“本来此事到此为止也算不的什么大仇大怨,然而小璃对楣儿却生了怨怼,在后来的荐贤宴会上,对楣儿下了媚药,让她和梁宏两人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楣儿羞愤之下几欲寻死,后来虽活了下来,却不得不嫁给梁宏。”

“第二日小璃便逃下山去,之后再无音讯,等到我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竟已乔装入军,并且立了战功,被封为五品官员。”

鱼芷说到此处,话音一顿,渐渐有些低沉,“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她毁了恒之和楣儿的婚事,却并没有和恒之在一起,而是和太子殿下…”

鱼芷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凄然道,“我和楣儿姐妹两人是上辈子欠了小璃吗?”

李南泠心中大震,这些事若不是亲口听鱼芷说起,她万万不能相信。

她曾经还疑惑,鱼楣是相府嫡女,身份高贵,容貌绝美,怎会嫁一个面貌丑陋的府尹庶子,原来其中竟还有这种隐情。

原来曦儿曾经喜欢夏恒之,怪不得…。

即便是她现在有了太子殿下,也自是不愿将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拱手让人的。

李南泠心中大乱,惶惶不已,也不顾上安慰鱼芷,只觉得自己似受了欺骗,受了背叛,心境大变,一时竟无法接受。

此时窗外风渐止,雪渐小,鱼芷伸手推开窗子,一股冷气立刻扑进来,鱼芷淡淡的望着窗外的漫天漫地的白色,目中哀伤,声音却依旧静雅,“我等了太子殿下数年,最终是一场镜花水月。但我从未怨恨过小璃,就像我开始说过的,情爱一事最不受人心控制,太子殿下喜欢何人,更是我无法左右的。我只盼小璃能真心待太子殿下,不要像对待恒之一般,得到手便不在珍惜。”

李南泠看着女子沉静哀婉的面容,心中滞闷难当,出口安慰道,“鱼小姐定能找到更好的良人。”

鱼芷轻轻摇头,“此生怕是不能了!”

说罢,鱼芷起身,浅笑如兰,“今日触景伤怀,竟和李姑娘说了这么多,没有叨扰李姑娘清幽才是。”

李南泠忙诚惶诚恐的道,“鱼小姐客气了!”

“告辞!”鱼芷微微点头,身姿优雅矜持的自桌子前走过,突然自她的衣衫内滑出一物,落在地上。

李南泠忙上前一步捡起,随即喊道,“鱼小姐,你落了东西。”

说罢顿时愣在那里,看着手中的荷包,惊的目瞪口呆,忙上下翻看了一下,的确是她让初曦转交给夏恒之的那个,身形像被钉在那一般,抬头看向鱼芷,“鱼小姐怎会有这个荷包?”

鱼芷眉头微蹙,神色愕然,“这荷包有什么问题?”

“鱼小姐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鱼芷看着那个荷包淡声道,“这荷包是我在宫里捡的,当时不知是谁丢在地上,宫侍想扫了去,我见这荷包绣的精致,心中喜欢,便一直带在身上,可有什么问题?难道荷包是李姑娘的?”

李南泠唇色惨白,呆呆的站在那,惶惶摇头。

曦儿果然一早便不想帮她,竟将她送给夏恒之的荷包随意的便丢了,难怪荷包送出去,夏恒之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这荷包他根本不曾收到。

那日从宫里回来还劝她另找个平常人家嫁了,原来在曦儿心中也是认为她配不上夏恒之的。

鱼芷轻笑一声,“此物若是李姑娘的,只管拿去便是。”

李南泠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荷包,微微弯腰,声音低沉,“谢鱼小姐!”

——**——

鱼楣见夏恒之的背影渐渐远去,马车一路出了百花巷,刚要往梁府的路上拐,鱼楣突然喊住车夫,下了马车,淡声道,“我想起还有一事未办,暂时先不回府,你不用送我了,等下我自己回去。”

夏恒之交代了要送鱼楣回去,车夫有些为难的道,“小姐要办何事,雪下的急,小的可以送小姐过去。”

“不必!”鱼楣粉面柔美,眼角微红,“你且回去吧。”

车夫见此也不再坚持,行了一礼,赶着马车离开。

鱼楣进了街口一家绸缎庄,里面自己的丫鬟正等着,见鱼楣进来,忙上前侍奉她进了里间。

不过片刻,鱼楣再出来时已换了平时的女装,发辫也已经挽起,带着丫鬟出了绸缎铺。

此时雪下的正大,小丫鬟为鱼楣撑着伞,一路沿着无人的长街慢行。

走到新月楼对面时,鱼楣抬眼看了看二楼紧闭的窗子,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衬着她柔弱无害的面容,格外诡异。

眸子一转,鱼楣转身进了旁边的茶楼。

茶楼与新月楼相对,装修的古朴精致,因天气不好,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鱼楣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帐帘放下,小丫鬟立刻跪下去,自怀里掏出一双新的绣花鞋,因一直捂在胸口,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小心的将鱼楣脚上那双沾了雪的鞋子脱下,换上新鞋,小丫鬟才起身,为鱼楣打开帘子。

小厮上前,领着鱼楣向着尽头的一个雅间走去,撩帘进去,只见里面一锦衣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上衫脱到腋下,酥胸半露,男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吻着女子的樱唇,一手伸进女子的裙衫内…。

两人均是一脸的意乱情迷,女子半阖着眼,口中低吟,媚眼妖娆。

鱼楣顿时羞红了脸,轻咳一声,退出门来。

227、与狼为伍

房内传来一阵穿衣的窸窣声,很快,屋里走出来一女子,半垂着头,发鬓微乱,丝毫没有被撞到的羞窘,看也不看站立在门口的鱼楣,拢着衣衫慢扭腰肢的走了。

鱼楣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茶馆本是文雅之地,然而总有一些老板为了招揽客人,养着一些暗娼,供客人玩乐。

这雅室分明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她之前听说过,却是第一次撞到,想到梁宏也经常来这家茶楼,顿时一阵恶心反胃。

雅间内的柜子上放着白釉瓷瓶,上面插着几支粉白的梅花,清新淡雅,然而房内弥漫着一股低劣的胭脂香气和淡淡女子动情的气味让人作呕,鱼楣皱了皱眉,却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男子神色从容,似是方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

本就是好渔色之人,似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有何不妥。

鱼楣开了半扇窗子,将房里的香气散了,又换了小厮点了白芷香,才觉得舒服些,用手帕抿着唇角,淡声道,“梁小王爷家中美妾成群,怎还会喜欢这种低贱女子?”

对面着锦衣的男子正是梁王府小王爷,梁子瑜。

梁子瑜一身粉蓝色织锦宽袍,头戴玉冠,腰系镂空玉带,风流倜傥,闻言不以为杵,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挑眉笑道,“各有各的滋味,总要都尝一尝。”

如此露骨的话,鱼楣也不禁面上有些窘迫,神色一凛,微微转过头去。

梁子瑜将手中折扇打开,看着上面的字画,漫不经心的道,“嫂夫人叫本小王来此何事?”

梁宏是梁子瑜的远房表哥,又是庶出,依梁子瑜纨绔的性子,根本不屑,但两人交好,见了鱼楣也笑呼嫂夫人。

鱼楣看着对面的新月楼,温婉轻笑,“梁小王爷静心等待,等下有个故人想让你见一见。”

梁子瑜微讶的挑了挑眉,耸肩一笑,坐在那里喝茶,不时的瞄向对面,眼底有幽光微闪。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雪渐小,鱼楣见对面新月楼中走出来一女子,女子穿着雪裘,带着风帽,看不到面容,很快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马车,缓缓向着街头驶去。

鱼楣端着茶盏,淡淡一笑。

果然不过片刻,里面又走出来一绿衣女子,柳眉如烟,杏眸含波,身姿窈窕柔弱,只是神情有些魂不守舍,出了门,也未撑伞,独自一人沿着长街缓行。

鱼楣将窗子全部打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女子,纤细的手指一指,转眸道,“梁小王爷可认识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