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美丽的容颜在烛光下带着淡淡的笑意,本是一副静好若画的画卷。然而女子口出不徐不缓吐出的话,却让人心底腾的涌上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心。云逸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宇轻蹙:“师者如父,他有这个责任。”

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殷如行口中再次吐出让他心惊的话:“哦,师者如父?有谁规定父母就一定要爱子女吗?父慈子孝、人伦天和,不过是美好的愿望。遇着好的,是福气,遇着不好的,是本命。父亲?”她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了吃,给了穿就很不容易了。还想要什么?慈爱,凭什么?凭什么父母就一定要爱子女?他便是不给你吃穿,不养活你,将你扫地出门。又怎么样?谁能管得了?”

苏雷恨不能在房梁上大叫:舅舅你这是歪打正着。继续努力

和殷如行说父亲,那和捅了马蜂窝有什么区别?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师者如父,“父亲”这个词在殷如行的字典里,可不是什么好意义。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哈哈哈哈宁湛,你怎么也想不到吧

云逸尘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被殷如行的态度震的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他立刻猜到了七八分内幕,殷如行的父亲,应该是很糟糕。

这算是歪打正着么?瞧这姑娘的态度。对于世间礼法很显然是不屑一顾的。宁湛的无所作为被她看成是本分。那么相对的,她对宁湛的吩咐只怕也不会如普通徒弟一样,言听计从。这样的女人,不能说是欺师灭祖,但对师长的尊敬却是很流于表面。她只会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

这是好事。也是糟事。好的是这样的她无论和鄢都还是和宁湛之间的关系都很薄弱,对苏雷造成不了影响。糟的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到极致的女人,很难捂热她的心。

唉苏雷偏认准了她,也不知是好事还是糟事。

“当然是好事”苏雷斩钉截铁的回答。

殷如行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云逸尘对他摆事实讲道理的分析了一通。老实说,殷如行这样的女子,他有欣赏、有敬佩。可要说给和儿子差不多的苏雷做媳妇。云逸尘真心不太愿意。

“太冷情了。你别看她长的娇娇柔柔,说话温声和气的。那心,冷着呢你有多少能耐能捂热?你就不怕一辈子都捂不热?”他还是希望自家外甥徒弟找一个温柔美好的贤惠女子,能好好照顾他,才是让长辈放心。

苏雷微笑:“小舅舅,殷如行或许心冷。可沈眉不是。所以,那些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沈眉?这又是谁?”云逸尘顿时糊涂了。他离开天元十来年,回来后只打听了最近的一些消息,怎么还有遗漏的?

苏雷便索性从十年前的下山开始讲起,到五年后的江城初遇,后续种种,一直到不久前在寿家村的会合。等故事讲完,窗外也泛白了。

云逸尘听完,久久无语。

“师父,我和她天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苏雷说出自己未来的打算,眼中光华绽放,莹辉流转:“…她只能和我在一起,换成任何一个别人,便是意难平。然后,我也是一样。我也只能和她在一起。”

云逸尘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也许罢…”

这样的奇缘,别说十年,就是百年、千年间,也不曾听说有过。或许,这真的是佛家所说的“缘分”。他们有“缘”,所以无论怎么兜兜转转,终会转到一起。

他忽然想起好友曾经对他的婚姻批命:露水夫妻缘。

他初时不信。可后来,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老友,还是有些本事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道:“晓风,不若你们在路上寻一下慧净大师,让他给你批个姻缘。看看你们能不能成?”

苏雷一愣,又一笑,很自信的道:“不用问我都知道,一定能成。”随后又笑,“慧净大师不随便给人批命的,我不去讨那个嫌。”心里却道,小舅舅居然还信这些。普济寺的慈云可是说他与佛有缘的。这要万一问出个好歹来可不行。他可不要当和尚。

云逸尘见他不以为意也不再劝。只打定主意,左右多跑些路,大不了自己去一趟,悄悄算了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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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了。泪…(未完待续。【错过繁星】)

第242章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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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眼界

第二日一早,马场的管事知情识趣的牵了两匹神采奕奕的高大骏马过来。一匹全身深棕色的被云逸尘挑了去,留下另一匹全身雪白的白马。

据说这匹白马是云絮扬特意选出来的。同属上等的马匹中,纯白马匹的毛色占了极大的便宜,深受贵妇们的爱戴。殷如行微笑着道谢收下。

黑衣黑发,绛红衣缘,白马毛色如雪。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是匹好马,给它起个名字吧。”苏雷浅浅笑着道。

殷如行想了想:“就叫夜光白。”

云逸尘骑着马匹一阵小跑过来,问:“你去哪里?”

苏雷道:“我和宁兄一同去祀城。”

云逸尘笑道:“我要寻几个老友见见,和你大约能同上一段路。一块儿走吧。”

云絮扬叹了口气,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小叔,你真的不回家看看么?”

云逸尘淡淡道:“见过你也就行了。絮飞也在外头吧,我顺道去看看他就是。”

言下之意便是他纵然有所惦念也只几个小辈,其余的人等皆无关。云絮扬闻言只能罢了,说了几句一路平安之类的话,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分道而去。

离了江城再走几日,绵江对岸不再是相邻的禧,而是换成了祉。云逸尘在此向众人告辞,他要去祉地拜访一位老友。苏雷紧跟着表示,他要陪师父一程,原先说好的一路同行怕是不成了,还望见谅。他日大家祀城再见面吧。

宁湛笑的满面春风:“应该的。云前辈十多年不曾回来,苏兄既是徒儿又是外甥,当然要好好陪着前辈。不用顾虑我们,来日方长嘛。”

苏雷也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二人一眼:“没错,宁兄说的对,来日方长。”言罢,转身挥动马鞭,头也不回的带着人马离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随着人影的远去缓缓落地,宁湛心情大好的甩动缰绳,催马前行,笑道:“总算都走了。”

殷如行也浅浅的笑着附和:“是,耳根清净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驾着马,一时间好似没什么话题,沉默着走了很久。

殷如行忽的笑了笑,道:“好在这次回去倒不用和来时一般躲躲藏藏。师父,回去后,枫寒师叔他,会不会惩罚你?”

宁湛思索片刻:“罚是要罚的,不过无甚大碍,你不用担心。”

殷如行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师父。”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得好好想个办法,让罗枫寒免去对宁湛的惩罚才是。

宁湛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是我带你出来的。”说到这里他便想起了本次偷跑外出的原委,踟蹰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问道:“如行,你有没有想过,想过…和苏雷…”

殷如行大吃一惊,顷刻间涨红了脸。

起了头,后面的话就说的流利了起来:“你看,兜兜转转,他要找的人一直是你。你现在有身份有地位,真要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师父”殷如行急切的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只想好好将功力修炼到顶层,以报鄢都知遇之恩。其它的,不用考虑。”

宁湛顿了顿,道:“以你如今的深厚内力,只要招式再历练些,很快就能并入一流高手。有了九转白龙丹,内功练至顶层也指日可待。再说,修炼武学和儿女情长,也并无太大相碍。”

殷如行随即反驳:“师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儿女情长小女子吗?人生就没有其它重要的事了?世间精彩风景无数,江山画卷波澜壮阔。难道我的眼界就只能在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里打转?”

宁湛堪堪一怔,凝目片刻。唇角渐渐划出弯弯的弧度,温声道歉:“是,是为师眼光狭隘了。”

殷如行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接着道:“如今局势风云迭起,鄢都几代谋划成败在即,东寰王一行人就要抵达祀城。些许小儿女情怀,无足轻重尔。”

宁湛唇角溢出轻笑:“怎么,如行你也想身先士卒,挣个万户侯?”

殷如行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不可以吗?”

自从深山之中见过殷如言后,她便明白,故乡,是很难回去了。等她有能力集齐所有城主印信,打开时空通道。还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了。她的年龄状态、身体状态,回到现代将是很尴尬的存在。要怎么自圆其说?失踪这几年的过往又该怎么解释?装失忆倒是个办法。可她的身体变化却是实打实无法掩饰的。只怕要进特殊部门检查。万一再不小心泄露时空通道的事,只怕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来的越久,回去,就越成了不可实现的奢望。

故土难回,爱情失败。那她至少得有钱、地位,过上富足的生活。凭自己的本事挣一席之地,是唯一的出路。

随着祺祀两地边境线丘原的临近,眼前的风景渐渐旖旎起来。这一代地势属丘陵,适宜种植茶树,漫山遍野的青绿色郁郁葱葱。殷如行的看法是,虽说已经过了最嫩的新茶采摘时节,不过既然来了此地,少不得要购置几斤茶叶当做特产带回去送人情,也是个认罪态度良好的意思。

宁湛对此从善如流。将行李马匹在客栈安置好,便上街选购茶叶。

出门前殷如行列了一张表,将要送茶的人员名单以及大致口味都写了出来。然后在街上的各家茶庄询价对比,逐一挑出最合适的。

有了提前准备,扫货的速度就很快。一个半时辰后,已是大包小包的拎回了客栈。

小二见两人回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招呼:“二位客官,您们可回了。有位郎君相待,等二位很久了。”

“是谁?”二人均感莫名。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找他们?

小儿脸上笑出一朵花:“可不得了,这位郎君是财神爷呢。便是祝地韩家的韩六郎君。”

“韩六?”宁湛与殷如行面面相觑,“你认识?”

殷如行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听说过,不认识。”虽然在苏雷身边当丫鬟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韩六那时注没注意她的脸都成问题。

小二解开谜底:“韩六郎君带着商队下榻小店,在后院马厩中见着了客官的白马,十分喜爱。故而想要结交马的主人。嘱托小的们一旦等到客官回来,就去通报。呦,这不来了”

大堂通向后方庭院的侧门处走来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子,肤色古铜,浓眉朗目。身上穿着昂贵的绸缎锦衣,腰系一柄乌铁长刀。正是殷如行见过一面的韩六韩青。

领路的小二高声迎了上去:“六郎君,您等的白马主人来了。正是这二位客官。”

韩六满脸笑容的抱拳拱手,声音爽朗:“二位,恕韩某鲁莽。在下祝地韩青。”

宁湛淡淡回以抱拳:“鄢都宁湛。”

韩青突的瞪大了眼睛:“宁将军…”

殷如行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清亮:“韩郎君有礼。在下鄢都殷如行。”

韩青原本就瞪大的眼睛这回变成要掉了出来。殷如行?那不是苏雷心心念念的小妾么?

天知道他只是眼馋那匹难得的白色骏马,听小儿说马主人是两个衣着打扮普通的男女,便琢磨着能用高价买下该马。谁想到,这回的惊喜可是大了。

幸好他走南闯北已久,很快恢复了理智。绝口不提马匹的事,哈哈笑道:“韩某原以为今日能结交两位不出世的英雄好汉。不料却有幸结识名满天下的宁大将军。幸甚幸甚宁将军,韩某此番带的货物中有十年份的陈年佳酿,将军可能赏脸喝一杯否?”

韩六的大嗓门喊的大堂里约有一半的人都听见了,他能不给脸么?宁湛看了大包小包满手的殷如行一眼,道:“韩郎君盛情相邀,宁某不甚荣幸。待回房稍事更衣梳洗再聚。”

“好说,好说。韩某包了这家客栈后面的黄松院,宁将军和殷姑娘直接上门便可。”韩六乐呵呵的喊过小二,笑骂:“忒没眼力的家伙,站着发傻那还不快接过姑娘手上的包裹”

小二嬉皮笑脸的轻拍了自己脸一下:“小的该死,这不是见着您几位被震傻了嘛。姑娘,东西给我,小的帮您送去房里。”

殷如行便将大大小小的包裹交给小二,与宁湛二人分别去房间洗漱更衣。

收拾干净整齐了,两人来到客栈后方的黄松小院,早有两个伙计在门外等着。大约是韩六将他们的穿着长相都告之了,那伙计一见就恭敬的上前行礼:“宁将军,殷姑娘。二位请随小的来。”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韩六居然整治了一桌不错的酒席,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桌子一角放着一只陈旧的酒坛,泥口封掩。

“来来来,宁兄尝尝。这是祺城苏城主向我订购的十年陈兴阳酒,小弟今开封一坛,宁兄尝尝味道如何?”韩六不愧是做生意的,三言两语间就和宁湛称兄道弟起来。拍开酒坛的泥封,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白玉酒盏中,浓香四溢。

宁湛道:“既然是苏城主和你订购的,怎么好开封了饮用。”

韩六哈哈笑道:“不瞒宁兄说,这酒小弟总共收购到五坛,自家留下两坛享用,另三坛则运了来卖于苏城主。可既然得遇宁兄这样的英雄,小弟怎能不倾尽所有相待。区区一坛十年陈酿算什么。左右也没人知道我收了多少。大不了告之苏城主韩某只收到两坛就是。”

“韩郎君客气了”宁湛听他说的诚恳。又有将自己凌驾于苏晨的地位之上的隐讳意思。虽知是商人一贯的场面话,心里却很是舒坦。也没纠正韩六的措辞,算是默认了‘宁兄’这个称呼。

殷如行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这种场面颇有些现代社会的酒桌谈判风味,她看的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韩六打开话匣子,半是闲聊半是试探:“宁兄,小弟听说鄢都的枫寒公子带着手下家臣滞留祀城,有意邀天下英雄商议援助东寰岛一事。还以为宁兄也该在祀城才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真真是想不到的奇缘。”

宁湛点头:“我也没想到会遇上韩六郎君。”

韩六继续问:“宁兄此番是公干?”

宁湛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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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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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故事

韩六笑着给他满上一杯:“要我说,宁兄定不是公干。公干哪有不带随行侍从的。宁兄想是带着徒儿来游山玩水?”

韩六不愧是韩六,之前还惊异于殷如行的身份,这回就知道她是宁湛的徒弟了。看来,在他们更衣洗漱的时候,他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没错,似他这样的跨国大商人,消息来源很灵通。殷如行的身份属于公开的现状,注意不到则罢,一旦注意,自是能查个清楚。

宁湛依旧无话可答。想了想,又喝干了一杯酒。

韩六笑笑,再度给他满上:“要说这祺地风景上佳的地方,丘原算一个,江城算一个,兴阳城也算一个。丘原自是不必说,满山茶园,苍翠层叠。江城最出名的是普济寺,慈云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佛光宝相。兴阳城嘛,出名在美人多。折枝楼、金缕舫、添香馆,名满天下的花魁几乎都出自兴阳。要说这调教女孩子,兴阳城的妈妈们认第二,没有哪处的青楼敢认第一…”

他洋洋洒洒的说着各地见闻。一边说一遍观察宁湛的脸色。见他都淡淡的,话锋一转,说到了马匹上:“…要说这马吧,最好的出产地就是东西两出云。”

“不错。”宁湛总算找到了他能回答的话。赶紧答了一句,表示他有交流。

韩六便在此话题上加深,笑道:“话虽是这么传,内行人却都知道,这两地的马还是有些区别的。西出云的马耐力好,东出云的马则爆发力强。若是两军阵前对垒,东出云出产的良马为最佳。若是游击追逐战役,则西出云良马更好一些。当然,最佳的方案是军中这两种马匹都有一定数量的配置。”

宁湛深表赞同:“正是此理。可惜能如此配置的军队百中无一,难那。”

韩六跟着唏嘘了两声,话锋又是一转:“小弟也颇懂几分相马之术。宁兄的那匹白马,瞧着就是东出云良驹,不知小弟说的对不对?”

宁湛含糊的道:“那白马不是我的。是小徒如行的。”

“哎呀,原来是殷姑娘的。失敬失敬。”韩六满脸笑容的赔罪,“不知殷姑娘是从何处购的此马,韩某也是爱马如命之人。若能有幸,也想购买上一匹。”

殷如行微微一笑:“韩郎君,你行商多年,见多识广,岂会不知上等的良驹,等闲是买不到的。谁家马场也不会卖。”

韩六笑容不改:“不试一试如何能知。韩某能将生意做大,靠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良机和可能。姑娘告诉我,我自去找他商议。想那卖马之人能卖出一匹,自然也能再卖一匹。”

“这话说的不错。”殷如行盈盈一笑,端起盛了清茶的白玉盏轻啜一口:“马场也是要经营吃饭的,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马又不能卖呢?只不过,有些价钱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韩郎君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是生意人,想必也知道,很多时候,价钱不单单是指金钱。”

韩六的笑容中多了几丝深意:“愿闻其详。”

殷如行笑了笑,道:“就说最简单的吧。权势。装备最好的马匹的几支军队,都是祺、禧二地的城主麾下直系军队。而不是其它属系的军队。为什么?便是有大规模马场养马的世家配置的家将私兵,也不及他们。这又是为什么?因为权势。祺、禧两地最有权势的人是城主,权势又带来财富。所以,他们麾下的直系军队,配置是最好的。”

韩六笑容更深:“有道理。那么殷姑娘又是用什么买到这匹良驹的呢?难道也是权势。”

殷如行回以同样的笑容,并不回答,而是改述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内容:“兴阳酒的出产地在祺地兴阳城。封存了十年的陈酿更是稀少。韩郎君是祝地人。试问苏城主都收不到自家治下城池出产的佳酿,非得相韩郎君订购才能享用。韩郎君又是用什么代价收到的呢?比权势更有用的。在下真的很好奇。”

韩六笑容一滞,瞳孔微缩。片刻后,他笑道:“苏城主日理万机,哪里理会的这类小事。我也是无意中碰上才收到的。非要说有什么额外的代价,大约就是运气吧。”

殷如行轻笑出声,懒得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不错,运气可算是难得的代价了。”顿了顿,她轻轻笑道:“我这匹马额外付出的代价嘛,是一个故事。”

韩六万想不到答案是这个。愣了愣,笑问:“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事?”

殷如行道:“你又没有马卖给我,这故事便不能讲给你听。不过,有道是有来有往。你请我师父喝了难得的好酒,我便另讲个故事,权作回礼。”说罢,也不等韩六答应,便径自开讲起来:“这是一个在我家乡的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故事。很久以前,我家乡的土地上有七个强大的国家,分别为:秦、赵、燕、韩、魏、楚、齐。此外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小国。这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是前面一个叫做‘周’的朝代衰败后,诸侯分裂而来。每一个国家的君主都期望自己的国家能消灭六国,再度建立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王朝。”

前缀讲完,她刻意停了停。不出意外的看见宁湛深邃的目光和韩六若有所思的表情。

“故事是从一个商人开始的。这是一个号称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名叫‘吕不韦’。此人最善于做生意,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原产地吃进、紧缺地出售。这些生意上的手段他使用娴熟,已经没有了任何挑战。或许是想赢得更大的利润,或许是想挑战自己。他做出了一个‘奇货可居’的惊人决定。这个‘货’,不是货物,而是人,是一个在赵国被作为人质的秦国王孙,子楚…”

感谢电视台播放的“吕不韦XXX”,感谢小时读过的《史记》白话版本。这个经典而伟大的案例她记忆忧新。吕不韦做到了上下三千年间,一个商人所能做到的极致。当然,在她的讲述中,将始皇陛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身世问题给掩去了。饶是这样,还是听的宁湛和韩六目瞪口呆。

韩六的震惊和宁湛不同,震惊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钦佩。

吕不韦的辉煌异常辉煌,结局悲惨也异常悲惨。韩六听到结束,不由发表感想:“吕不韦太张狂了。他应该在秦王政成年后收敛些,退出朝政。这样才能善始善终。”

殷如行嗤之以鼻:“善始善终?不插手朝政就行了?来来来,我再给你讲一个‘沈万三’的故事。这可是个乖乖做生意的人商人。丁点儿错事没犯。可惜,钱太多就是他的原罪。皇帝是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抄了他的家,抢光他的钱…”

沈万三的故事讲完。韩六彻底呆滞。

殷如行慢悠悠的啜了口茶,给了他足够的缓冲时间,才道:“问题从来就不在于张狂和收敛。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万三退无可退的根本原因在于,当时的大地上只有一个皇朝。那是个统一的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看你不顺眼就是看你不顺眼,他才不管你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呢。他是皇帝他最大,想抢就抢。他有强权。沈万三即便是逃,又往哪里逃呢?临近之地出了草原、荒漠、大海、瘴雾山林,还有繁荣的国家吗?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一个统一的国家,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断乎容不得权势、财力过大的人或家族。那会撼动君王的统治。这是地位不同产生的最本质矛盾,永远无法化解。可若是几个势力相当,距离邻近的国家并立而存,情形就又不一样了…”

她微微一笑,似很轻描淡写的添上最后的砝码:“在我家乡最近的一千多年历史中,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每一个皇朝,每一个皇帝都会打压商人。就像约好的一样。士农工商,是他们划分出的民众等级。他们说:士,治国之柱,农,立国之本。当重视。至于为什么要打压商人?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实在是不懂。啊,对了。武将的地位也很低,似乎只要是自己不会打仗的皇帝,都狠命的压制武将,贬低武将的地位。能打仗的皇帝一旦老了打不动了,就拼命的杀武将,杀昔日的战友和战友们的后人。”

桌上的菜肴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骄阳热热的烤着窗棂,努力将夏日的热浪灼进房间。屋角的冰盆中早已化满了一盆清水。而此时的韩青,却全身从头到脚,冰凉透心。

打仗是要花钱的。鄢都的钱,是几代人控制海盗,或者说自己制造海盗抢夺而来。那么,苏晨能有那么大的计划和野心,他的金钱依仗是从哪里来的呢?

也许是韩青,也许不是。可谁在乎呢。殷如行的目的只是将这个故事流传出去而已。商人们自己会判断该怎么做。能做到以一己之力供应一地城主的大商人,有几个是智商低的?他们自会想清楚里面的深意。

就是不相信她的故事也不要紧。有了这一种假设的可怕结局,大商人们心中自会横着一根刺。就是和城主们合作,也不会掏心掏肺,终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当然,还有武将们的结局,也挺寒心的。不是吗?

真是罪过,师父大人的脸也白了呢。

看来没人再有心思吃饭了。殷如行笑眯眯的喝干白玉盏中的茶水,伙同宁湛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席。

这真是一场尽兴的酒宴。走出黄松院的院门,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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