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又为几位老师介绍自己的姐姐,其他的人都罢了,席睿南却听得双眉一扬,眼睛里有明显的意外之色。因为他知道薄荷以前的家庭人口简单到只有父女俩,几时又跑出这么一对兄妹来了?却谨慎地保持沉默。

介绍完哥哥姐姐后,季云领着老师们去自助餐台那边先吃点东西。席睿南依然走在最后,薄荷走在他的左边,声音细得只让他一个人听见:“姓席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啧啧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薄荷真没有想到,这座城市的千万人海中,席睿南原来就在季云她们学校潜着。这个家伙居然还当上了老师,简直是年度最大笑话。

席睿南没有理她,佯装什么也没听见快步走开了。霓虹灯的缤纷色彩流动在他干净的蓝衬衫上,让他挺拔的身形显得格外流光溢彩。而他英俊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却是丧失温度的冰寒雪冷。

没有人察觉到他俩之间的暗潮汹涌,除了季风,偶一回头,望向他们的眸中带丝揣测猜想。

席睿南在餐台边略站了站,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没有再取任何食物。季云热情地为他送来一碟烤肉,他谢谢后接过来也没有吃,因为他毫无胃口。

他很后悔来参加了这个生日宴会,本来他就不想来,但是季云一再地邀请,再加上几位同事又非要拖他一起前往,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跟来走一趟。没想到,季云的姐姐居然是薄荷,她们怎么会是姐妹?

“席老师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烤的这些东西你不喜欢吃?你要吃什么?我再让人替你烤。”

季云明显待他比待别的老师更加热情周到,不远的薄荷看了眼中陡然生出一丝警觉。

“不用了,我现在不饿,一会再吃吧。季云,夏雷他们在叫你呢,你过去看看吧。”

季云脚步轻盈地走开了,薄荷趁机立刻走到席睿南面前,一脸郑重地警告他:“姓席的,你如果不想惹什么麻烦的话,最好离我妹妹远点。否则…”

他正视着她的眼睛,终于回应了她的话,声音低而清晰:“否则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语气:“否则我旧帐新帐一起算,你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我会叫人打断你一条腿?”

他沉默片刻:“薄荷,你比以前更狠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不声不响地转身走了。在来了不到十分钟后,没有向任何人告别,悄然离开这个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生日宴会,孤独的身影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中。

席睿南的不辞而别,季云很快就发现了,她满脸显而易见的失望。并且马上催促着哥哥季风开车沿路去追,看能不能追上她的席老师,再把他请回来。

季风拿着车钥匙经过薄荷身边时,她对他轻声说:“你做做样子就行了,别真去追他。实话告诉你,他是我赶走的。”

季风并不惊讶,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跟他以前有过节?”

薄荷并不回答,只是叮嘱道:“不要让季云知道我认识他。”

看出她不想多说什么,季风笑笑离去。过一阵后又独自返回,一脸歉意地告诉妹妹他没有追到人。

季云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了,她的失望让薄荷倍加警惕。她想她应该要采取措施,不能再让席睿南在这个学校继续呆下去了。

席睿南竟然是季云学校的见习教师,次日中午,安然约薄荷一起出来吃饭,从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也非常意外:“这么巧哇!你还四处想找他出来,没想到他就在你妹妹上学的学校当教师。”

“他当年那个胡作非为劲,全是仗着家里有钱才没被关进少管所,现在居然做起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说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安然不同意她的话:“薄荷,你别这么说呀!席睿南高中时代虽然犯过错,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也得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别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了。”

薄荷冷冷一哼:“我比较倾向于打断他一条腿后再给他这个机会。”

安然顿时哑然,半响后才说:“听说郭益现在也混得不错,他的土菜馆在清州已经开分店了是吧?”

“可是如果不是席睿南,他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土菜馆的老板,他可能已经是刘翔第二了也说不定。”

安然干笑:“或许的事谁也说不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告诉我席睿南在哪所学校,我有空要去拜访一下。早知道他会来,昨天真应该不辞辛苦跑一趟。”

“你想去见他?”

“是呀,九年未见的老同学,又是我少女时代暗恋过的人,还是——我的初吻对象呢。薄荷,你说我怎么会不想去见见他?”

安然脸上的表情随着她的话变得份外柔和,眼神也有些朦胧,眉宇间浮上一丝浅浅的追忆之色。

薄荷心里突然像被梗进了一粒砂,难以言说的一点梗疼。眉头一蹙,十分的没好声气:“我真是服了你,以前他几乎就没给过你好脸色,现在你说起他竟还这么柔情万千。我看你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免得犯错误,我可不想让你家傅正跑来追究我的责任。”

“放心吧,我不会犯错误的。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女生。我想见席睿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面。与其说想见他,不如说是想重温一下我少女时的梦吧。”

薄荷终是拗不过安然:“好吧,下午我正准备去学校找他麻烦,你可以顺便跟我一块去。”

安然顺口答道:“下午不行,下午我们总编召集我们全体编辑开会讨论…”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薄荷,你真要去找他麻烦啊!”

“我一早说过了,他要是运气好就别再被我遇上,如果被我遇上就自认倒霉吧。”

安然小小声地劝:“薄荷,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薄荷听若未闻,扭头招来侍者:“买单。”

安然知趣地不再说下去了,情知说了也是白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和安然分手后,薄荷直接去了季云的学校。

下午一点半,正是夏日骄阳最为猛烈炎热的时刻,热腾腾的阳光烤得人全身发软晕晕欲睡,偌大的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走动。

薄荷存心挑这个时候来的,趁着季云中午回家吃饭去了。在校园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圈,走得挥汗如雨。七问八问地总算打听到了席睿南的宿舍,在校园最偏僻的一角,一栋有点年头的教职工宿舍楼的顶层七楼。

爬楼梯爬得她气喘吁吁。每层楼的拐角处是水房和厕所,显然是整个楼层的人共用。一路上来看到晾晒在走道上的制服不是厨工保安就是清洁员的,看来这栋老式宿舍楼中住的应该是学校里最底层的职工,所以新进的见习老师被分配到这里来了。

越往上走就越热,顶层更是热得不行,因为烈日的威力无遮无挡,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爬到七楼时,薄荷感觉自己如同进了蒸笼。

拐角处的水房里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响在午休时分格外寂静的楼道里,让薄荷下意识地扭头望了一眼,一袭蓝衬衫跃入眼帘。

是席睿南,他正弯着腰把头低在开得极大的水管下猛冲一气。水花四溅,他肩背处的蓝衬衫都已经被溅湿了大片。

薄荷的脚步定住了。

时光仿佛刹那间流转,流回了九年前。

清州一中那些骄阳似火的日子,少年席睿南经常在走廊尽头的水池边拧开水管对着头一阵猛冲。

因为他很怕热,夏天稍一运动就是满头大汗,每次从操场上下来,最喜欢埋头冲上一阵凉水以图片刻清凉,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去上课。茂盛浓密的短发像一丛雨后的青草,左右一甩,甩落无数透明水珠。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习惯看来依然未变。

站在楼道口看着那个背对她的蓝色身影,薄荷静静地一言不发。但席睿南似乎有所察觉,陡然直起身,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一边转头看过来,对上薄荷的眼睛时,他表情一僵。

第二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3)

3、

阳光透过水房的玻璃窗泄进来,泄满一地亮闪闪的金色。似乎是亮得太刺眼,席睿南闭上眼睛,然后扭回头去,默默地拧上哗哗直流的水龙头。

水声一停,水房里便显得格外安静,静得仿佛空谷无人。

半响后,薄荷踱过来打破了这静寂,一脸的似笑非笑:“咦,我记得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现在跟厨工保安清洁员一起挤在这栋老旧的宿舍楼里住着呢?你该不是落魄了吧?”

席睿南背对着她沉默片刻,冷冷道:“我落不落魄,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呢?姓席的,以前你家里有钱时我奈何不了你,现在你要是落魄了,就正好是我出气的时候到了。”

“你想怎么样?”

薄荷直截了当:“席睿南,我不想你继续留在这所学校。给你两个选择,是你自己去找校方辞职,还是我去找校方谈谈你以前的种种‘丰功伟绩’,让他们来辞退你?”

席睿南的背影明显僵直起来。良久良久,他才头也不回地问:“为什么要逼我辞职?”

“不为什么,看你落魄了,所以想来踩你一脚喽。”

他突然又猛地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急涌而出,他的声音也一般的快而急,透着极力压抑的愤怒:“我知道你是因为季云,你是不是怕我会对她怎么样?”

“对,我就是怕你会对她怎么样,谁让你有前科呢。”

席睿南霍然转身,一张湿漉漉的脸,眼眸中却是火星四贱:“知道我有前科,你还敢一个人单独来找我,不怕我把你先奸后杀?”

最后那句话下流又充满挑衅,气得薄荷立即就白了脸:“姓席的,有本事你过来试试,别以为我还像以前那么好欺负。我可刻苦学习过女子防身术,信不信我能废了你?”

激烈的言辞交锋让水房里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哗哗急涌的水流响得如同战鼓急擂。薄荷与席睿南彼此对峙着,两道同样锐利的视线如刀剑般厮杀在一起,几乎能在空气中溅出滋滋的火花。

半响席睿南才摆出一付十分不屑的样子扭过头去,“放心吧,像你这付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我对你毫无兴趣。”

薄荷咬牙切齿:“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你自己知趣地走,还是…”

“我走。”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算我怕了你,我会立刻打辞职报告离开,这样你满意了吧?”

薄荷冒着正午的烈日走上这一趟可谓不虚此行,轻而易举就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成功地赶走了席睿南。可她还觉得犹不解气,因为他那句下流之极的“先奸后杀”实在把她气坏了。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流氓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当初他家用钱一再为他摆平他干下的那些混帐事时,她就可以预料到那样的溺爱只会纵容他的变本加厉,果不出其然。薄荷觉得自己赶走他实在是明智之举,否则让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为人师表,不知要祸害多少天真单纯的女学生。

安然开会之余抽空发来短信:“薄荷,你想找席睿南的麻烦不要找得太厉害了。好歹他现在也是一人民教师,多少给人家留点脸啊。”

薄荷忿忿然回她一条:“这家伙完全是臭流氓一个,你还想给他留脸?我简直想代表宇宙消灭他。”

“你千万别这么冲啊!我替他求个情,你看我的面子放他一马好不好?”

安然还是挺关心席睿南的,一如高中时代那样处处维护他。薄荷看着那则短信摇摇头,没有再回复她了。

安然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薄荷是怎么找席睿南麻烦的。她特意找借口提前下班,跑去那所学校打算拜访故人时,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头天下午就辞职走人了。

她难以置信:“怎么说辞职就马上走人了?”

“他本来就还只是试用期的见习教师,还没正式签订聘任合同,就职手续简单,离职手续也一样简单,交了辞职报告再移交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可以走了。不过,”安然询问的这位中年教师似乎对席睿南比较了解,十分惋惜地说:“他确实走得太快了,当天就匆匆忙忙办了离职手续。本来学校方面对他还是挺满意的,计算机专业本科学历,英语六级证书,又有教师资格证,属于复合型人才,既能教计算机课也能教英语课…”

安然没心思听他说些,打断他只问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没有说。”

安然迟了一步,就扑了一场空,给薄荷打电话时满是埋怨:“是你把他给赶走的吧?你真做得出来呀,坏人衣食有如杀人父母你知不知道?”

席睿南居然走得这么快,薄荷都有些意外。怔了片刻,她才定定神回答安然:“我承认我坏他衣食了,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人居然为人师表,所以我一定要赶他走。”

“可是他就这样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安然,不见不是损失,我见了他差点没被他气死,别看表面上特人模人样的,一张嘴什么下流话都说得出口。”薄荷想起他那句话犹自咬牙切齿。

“怎么会呢?不可能吧?”

“我还会骗你吗?相信我,这个人不值得一见。不要多想他了,还是多关心一下你家傅正吧。我刚才看到他了,在南大街上巡逻呢,大热的天晒得满头大汗,制服都汗涔涔地贴在身上了。你有空去找席睿南,不如来给他送瓶冰冻矿泉水。要珍惜眼前人啊!”

薄荷这番话很管用,马上转移了安然的心思:“他怎么又调到南大街巡逻去了?那条路绿化最少,走上一圈简直能把人活活晒死。好,我这就买瓶冰冻矿泉水探班去。”

薄荷是在南大街的家乐福超市门口遇上傅正的。

家里的冰箱已经空了,再不补充食物她就要挨饿了。她去家乐福超市买了一大堆泡面、火腿肠、卤牛肉之类快食即食的食物。大袋小袋从超市里出来时看见了傅正,他正和一位同事一起在马路上巡逻。烈日炎炎下,两个年轻的警察把笔挺的制服穿得一丝不苛,穿出一种盾甲般的英武威严,四处游梭的眼神机警锐利。因为在工作岗位上的缘故吧,他看见她只是微笑着一点头,没有过来多说话。

这是薄荷第一次看到工作时的傅正,给她一种特别正气凛然的感觉。越发觉得这个警察哥哥真是很正,模样正人品正职业也正,安然找到他算是终身有托了。如果还惦记着那个徒有其表的席睿南,简直就是个大大大大大傻瓜。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薄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马上进厨房煮起了泡面,打一个鸡蛋切一根火腿肠再放几根青菜,一顿午餐就有了。刚刚吃完面,季风给她打来电话:“今天中午季云放学回来一脸的闷闷不乐,说是他们席老师突然就辞职走了,不会又是你赶走的吧?”

薄荷也不瞒他:“没错,是我赶走的,季云很不开心吗?”

“嗯,中午饭都没吃,说是没胃口,看样子她对这位席老师的离开挺难过。”

“没事的,再难过过上一阵也就过去了。”

“你干吗一再地赶那个席老师走,你跟他有仇还是有冤啊?”

“季风,具体的事我就不跟你说了,我只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好东西,所以我绝不能让季云跟他继续接触。”

季风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了,另起话题:“这个周六来家里吃晚饭吧。妈说你有一阵子没来了,来看看她,再顺便跟季云聊聊。她的闷闷不乐你得负责开解呀,这都是你弄出来的。”

薄荷想了想:“行,到时候我来一趟。”

“那我来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坐车来就行了。”

周六这天的气温是入夏来最高的,足有三十六七度。直到黄昏时分太阳下山后,酷热依旧难当。薄荷从空调房里一出来,热空气顷刻间就包围了她,全身毛孔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汗。等她走到楼下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时,已经挥汗如雨,这天气也实在太热了一点。

幸好她等的56路公交车很快进了站,入夏后这座城市的公交车空调开放,车票也相应地涨了一块钱。实在是小意思,市民们出得心甘情愿。

上了空调车后就感觉凉快多了,就是车上人太挤,几乎没有落脚之处。薄荷努力穿过重重人群往后走,按照她乘公交车的经验,再拥挤的公交车车后部也会比较宽松。果然,车厢后面要宽松好多,但她刚刚走过去就顿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车厢右边倒数第二排的那排座位,靠窗的位子坐着席睿南。他的头斜倚在玻璃车窗上,阖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他从学校辞职后去了哪?现在又是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薄荷并不想关心这个人,一扭头一转身刻意不去看他,但心里的疑惑却不受控制地自动蹦出来。

薄荷到站该下车时,席睿南依然保持着熟睡的姿态。车开车停,人来人往,加上车载电视的声音和车载广播的到站提醒,嘈嘈杂杂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他像在自家的卧室里安然入睡般,睡得熟极了。

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他竟然还能睡得这么熟?到底是去哪也不怕误了站吗?薄荷觉得不可思议。下车后还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车玻璃窗外层蒙着一层灰尘,他的侧脸模糊地隐在灰扑扑的车窗后面。只一晃,就随着加速离站的车子远去了。

季家的晚饭相当丰盛,对于一日三餐常常是泡面打发的薄荷来说,统统是美味佳肴。季风季云的父亲季泽同也在家,他对不常来家吃饭的薄荷特别热情,一再地用公筷给她布菜。

季泽同原本是个普通园艺师,后来包了片农场专门种植观赏性树木与花卉,做起了花木绿化的生意。因为环境绿化越来越受重视,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农场规模也越来越大,现在不单是观赏花木,连果树也种上了,俨然一座“花果山”。季风从小看着父亲栽花种树,长大后子承父业地学起了植物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就帮着父亲打理并开拓公司的营运发展。

季泽同是个挺和气的人,长期跟花草树木打交道,他面相特别安静平和。薄荷不讨厌他,但也说不上特别喜欢,像对母亲何婉一样,她对这个继父保持客气礼貌的态度。

晚饭后,她到季云房里去跟她聊天。有意识地试探她的口风,她亦半吞半吐地承认对年轻英俊的席老师很有好感,他突然间就一声不响地走了,让她感觉好失落好难过。

薄荷庆幸她及时把席睿南赶走了,如果继续让他留在学校,季云的好感一定会随着时间加深。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像自己当年一样,傻傻地喜欢上…

蓦地一凛,薄荷没有再想下去。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耻于承认自己当年居然喜欢过席睿南——喜欢过这样一个徒有其表根本不值得喜欢的人。幸好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少年时代的这桩秘密往事,哪怕是密友安然也毫不知情。

薄荷开导安慰了季云半天后才离开她的房间,季风等在客厅里,见了她扬眉一笑:“怎么样?”

她知道他这句问话的意思:“慢慢来吧,一时间她当然还有点放不下,不过日子久了我相信她会渐渐忘记这个人的。”

第三章 他比想像中的更落魄(1)

1、

薄荷离开季家时,何婉装了满满两大袋的荔枝、芒果和木瓜等当季水果让她带回去吃。都是季家“花果山”出品的绝对绿色纯天然水果,据说是今天下午刚从枝头上现摘的,那股新鲜的果香特别好闻。

“不用给我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了,随便装一点就行了。”

何婉不依:“夏天要多吃一点水果,尤其是女孩子更要多吃,吃了对皮肤好。你放在冰箱里每天多吃几个,很快就能吃完了。吃完了跟妈说一声,我再让季风给你送。”

“不用了,这些水果正当季,街上有的是,我自己要吃去买就行了,何必让季风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不麻烦,我反正每天要开车去农场,顺便带水果回家,再往你这里送一程有什么麻烦的。”顿了顿,季风又看着薄荷笑道:“如果你坚持要花钱去买水果吃,那不如找我买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我的水果绝对比市价便宜,又特别新鲜,还可以送货上门。怎么样?”

薄荷宛尔一笑:“听起来真不错,好哇,以后如果我要买水果一定找你。”

季风拎起那袋装得满满的水果,“走吧,今天就先送货上门服务一次,争取你的满意,以后好多多光顾。”

季风开车把薄荷送回家,帮她把那一大袋水果拎上楼。他很有分寸,放下水果后就马上告辞:“不打扰你休息了。”

时钟刚刚指向八点,薄荷是夜猫子,晚上不会那么早休息。只是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居住,晚上实在不太方便招待异性客人,而她也不愿意招待异性客人。但季风的身份特殊,名义上的哥哥,又是这间房子的正牌主人,他如果想多坐一会,她也不好意思赶他走。幸好他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从不刻意多作逗留。

季风走后,薄荷看着那一大袋水果发愁,她一个人吃要吃到几时去呀!芒果木瓜还好,荔枝这个东西可是一定要吃新鲜的。古人早就说过了,“荔枝若离本枝,一日则色变,二日则香变,三日则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何婉给薄荷装的荔枝,一望而知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一串串圆润饱满的荔枝,颗颗又大又圆,颜色红绿相间,如翡似翠。剥去薄薄的一层外壳,露出的果肉雪白晶莹,往口中一送,清甜无比。

这么好的荔枝如果留上几天,眼睁睁地看着它色变香变味变,薄荷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想起安然一向最爱吃荔枝,马上打电话叫她过来“分赃”。她非常高兴:“薄荷你真够意思,有好吃的记得分我一份。等着,我光速赶到。”

安然口头上说是光速赶到,事实上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她还迟迟未到。她和一位同事一起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就在杂志社办公大楼后面,上班只要五分钟就够了,特别方便。但是来薄荷这里就得转两趟车,至少要耗上半小时。可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着也该到了吧?

时钟指向九点时,薄荷再次拔通安然的手机:“你怎么回事呀?有得吃还来得这么慢,再晚下去荔枝没有了,你只能吃壳了。”

安然在话筒里干笑:“那个…薄荷,今天晚上我恐怕来不了了,临时有点事。荔枝你先给我留着,明天我再来拿好了。”

“为什么?这荔枝是今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明天可就没那么新鲜了。”

“不要紧不要紧,暂且先放在冰箱里保鲜一晚吧,我没那么挑剔的味蕾,吃不出今天与明天的新鲜程度的差别。”

“你刚才都说光速赶到,干吗突然间又不来了,有什么事啊?不会又是你家傅正宣召你了吧?”

“可不是嘛,你也知道我一向‘重色轻友’了,不好意思了啊!”

不等薄荷来骂‘重色轻友’,安然先自己说出口,倒让她不好再说什么了,悻悻然:“去吧去吧,白吃都不来吃,以后别再想我给你白吃。”

安然笑嘻嘻:“薄荷别生气,我明天还是要来吃荔枝的,白吃了我还要白拿,你既然已经答应要分我的‘赃’了,就别想昧下我那一份。”

安然第二天来找薄荷要荔枝时很夸张,她带了一个环保购物布袋来,起码能装十斤八斤东西,薄荷看得哭笑不得:“你这是上我这大扫荡来了?”

安然一进门,就目光如炬地发现了客厅茶几上堆着的两大盆新鲜木瓜和芒果。薄荷只把荔枝放进了冰箱,这两种相对而言比较耐留的水果就暂且先用大果盆盛着。她倚熟卖熟,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装。边装边说:“别那么小气,这么多你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不如跟我资源共享好了。”

“你这是资源共享吗?我看你怎么像是翻身农民打土豪分田地来了?”

安然索性拿出一付更加大装特装的架势来,一口气真把那两大果盆的水果装去了一半。又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装荔枝,薄荷以手抚额:“老天,你简直就是鬼子进村。”

“我要多装一点,你知道我是两个人吃了。”

“傅正也很喜欢吃水果吗?”

“他…还算喜欢吧。”

安然大扫荡一番后,马上拎着一大袋胜利果实班师回朝:“薄荷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找你啊。”

走得那叫一个急呀,说出来的话都麻溜得不打顿的。薄荷还没反应过来呢,死妮子就已经打开大门跑了,她只来得及追到门口喊一声:“没你这样的啊!拿了东西就跑,当我冤大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