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对顾凝道:“我们去老太太屋吧。”

顾凝忙道:“嫂嫂先行,我这就去给母亲请了安再去!”

宋氏眉头一挑,淡淡道:“老三家的,你可别怪做嫂子的不提醒你。如今三郎怎么也是外面当家的,你是他媳妇,去拜个姨娘,可让人挑刺呢!”

顾凝不动声色,坚持道:“作为三郎的生母,不管是妾还是仆,理应去拜问的。还请嫂嫂原谅!”

宋氏哼了一声,笑道:“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有孝心,我且陪你走一遭!”

宋氏的到来显然让文姨娘受宠若惊,忙起身见礼,顾凝上前要磕头,她一把拦住,“媳妇,免了吧,来到就是礼了!”

文姨娘容貌娟秀,可如今带着似乎浸润到骨子里的憔悴,头微低着,脊背也似乎被什么重压着,不敢挺起来,像是从灵魂深处被压弯着。

宋氏说句话,文姨娘一直小心翼翼陪着笑,也不敢大声应对,倒似是怕喘气大了也会把人吹走一样。顾凝看着文姨娘,不禁想起六年前那个年轻娟秀的女子深夜敲开自己家的门,目光凌厉傲然地审视着自己,坚决得没有一丝柔和的女子。

当日她说,顾凝,不管你多玲珑剔透,得三郎深爱,都不能与他结亲。你于他半点益处也无,你只会拖累他,害了他。

顾凝还击说不如找了楚元祯一起,大家把话敞开说,坚决不肯顺从。

她只是没想到一个女人到底为了什么才能那般卸去一身的傲气和尊严给后辈跪在地上,涕泪交流地哀求。

想起从前的那一切,顾凝几乎想拔腿逃走,文姨娘当日苦苦哀求,求她放过楚元祯,他有大好前途,他从小被楚家人瞧不起排挤,如果跟林家大小姐成亲,以后就算没有楚家,他也能扬眉吐气,做个人上人。

这样一个为了儿子卑微地连尘埃都不如的女人,顾凝怎么能忍心拒绝?

如今林小姐已逝,她和楚元祯却又重新走到一起,这对文姨娘怕是最大的打击吧!

第十一章 伤痕

告辞文姨娘出来,顾凝一直默然无语,宋氏看了她几眼,才慨叹道:“你也看到了,她那般谦卑,可真不是我们欺负她。费_提供更新_我都懒得去看她,我跟你说三郎更不愿意见她!”

说楚元祯与母亲意见相左,顾凝信,可若是他不肯去见他的母亲,她断然不信。

回去老太太那里,几位叔叔也在,顺便一一见了礼,顾凝正在寻思为何不见六叔跟杨姨太太,老太太发话道:“晌午饭依然在我这里吃,饭后让大嫂带你去见见姨太太和你六叔。”

那两个人早就见过,不过既然回来就要正式去拜过。

沐氏看宋氏脸色不是很好,接话道:“娘,还是让我带侄媳妇去吧,大嫂还忙着呢!”

宋氏立刻向沐氏道谢,老太太说也好。

顾凝转身看了看,楚元祯倒是不见了,只是他们不说,她自然也不好意思问。

晌午饭老太太把几个儿子都打发走,媳妇也都回去伺候自己男人,只有沐氏陪着,另外楚吟秋几个姑娘也在。在老太太面前一个个倒是极为规矩,对顾凝也是恭敬有礼,亲切有加,不断地跟顾凝请教绣活熏香之类的东西,顾凝一一答了。

楚吟秋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端茶漱了漱口,才轻声道:“三嫂,凝香阁的领抹也是你绣的吧。如今在苏州的青楼街坊里倒是流传前朝的东西,看起来很是精致。都说是凝香阁卖的。”

老太太便问凝香阁是哪里,楚吟秋便解释了一下,是王允修在苏州开得商铺,里面卖熏香、绣品、首饰、玉器、绸缎等等。

老太太笑道:“哟,二公子是越来越能干了,以前我们都说他如果去科考,指不定是个状元,没想到做生意也有声有色的。”

楚吟秋撇撇嘴,“老太太,他做生意卖的可是青楼那些女人,我倒不觉的哪里能干!”

老太太眉眼一挑,“你呀,就是心气儿高,要强。青楼女人也是人,自然也得穿衣吃饭,难道他们能自己造出来?我们楚家的胭脂水粉,熏香器物,大部分也是去了哪里。”

楚吟秋暗暗地瞅了顾凝一眼,冷笑了一声,“反正那个王允修不见的有什么本事。”

顾凝脸色笑容不淡,垂首喝汤,然后放下白瓷碗,擦了擦嘴角,又漱口便说吃饱了。

楚清梅突然问道:“咦,今天怎么没看到大哥?”

楚吟秋瞥了她一眼,“平日倒不见得你多关心大哥的!”

沐氏一直在下面跟丫头吩咐什么,听见了过来笑道:“大少爷来给老太太请过安了,但是人太多,他就不添乱了,外面有事情就出去了。”

老太太神情有些不悦,似是自言自语道:“家里亲人回来,也该来打个照面才是,真是越发没规矩!”虽然不是说给谁听,坐在她旁边的顾凝却听出老太太语气中的恼意,忙笑道:“老太太,这以后大家都一处住着,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楚吟秋突然又道:“三嫂,你那么好的手艺,不如帮我绣一套领抹吧!”

楚清梅慢悠悠地嚼着一块小排骨,看着她问道:“咦,四姐,你方才还说那是青楼女人买的东西,你要来作甚!”她笑嘻嘻一副极为好奇的神态,楚吟秋想发火也只能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压下去,狠狠瞪了她一眼,“既然是受欢迎的,自然有可取之处,我倒是想学一学,也算多一项本事。

老太太笑着对顾凝道:“你们这些姊妹都要强着呢,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可不愿意落人后了。你以后也多指点指点她们,嫁人之后也多项消遣。”

顾凝笑了笑,“指点可不敢,只不过大家一处玩罢了。老太太,不怕您笑话,除了绣绣花,其他的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我可一点都不在行!”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那些不过就是闲着无聊,消遣的。会了也不见得有多少用处。”

楚吟秋目光冷冷的,垂眼摆弄着自己的帕子。下首还有几个女孩子,是二爷和三爷家的,都规规矩矩地吃完饭便恭恭敬敬地告辞离去。

晌饭后说了一会话,老太太照例要睡一会儿,沐氏便领顾凝去东北偏院,楚清梅说自己闲着无事,便一起跟着了。

依旧出了西侧门,沿着河边小路往北,楚清梅看了一眼小院子,道:“三嫂,我们家这些院子里,你的院子可是最小的。”

沐氏笑道:“老太太不是发话了呢,过两年添了丁口,在西面再盖一座。我们家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呢。二爷总想再要套小院准备给儿子娶亲用,老太太都没点头。”

顾凝笑了笑,问楚清梅,“清梅,你三哥去了哪里?”

楚清梅揪着路边的狗尾巴草道:“头会儿你那个二哥王允修来拜访,老太太就让三哥去招待了。可能去铺子里吧。”

沿着河道转弯的地方往东,没多少路就到了杨姨太太家。一座三进三出带东西跨院的宅子,粉墙黛瓦,墙外列植了高大的梧桐树和皂角,树臂舒展,阴翳避日,很是凉爽。

沐氏笑着介绍道:“家里太挤,老太爷去了之后姨太太就带着六爷住到这里来,我和你四叔跟着沾光,住在西跨院,六爷住东跨院。姨太太正帮他物色亲事呢。不过六爷对这个不上心,玩世不恭的,让姨太太也操心。”

顾凝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随她去了。

杨姨太太年轻的时候本是大家闺秀,只因家里获罪,没了官籍,老太爷通过关系花大把银子把她赎了出来,再后来做了楚老太爷的五姨太太。老夫少妾,却也很是恩爱。

杨姨太太才是楚家唯一一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舞蹈样样精通的人,只不过她平日喜欢清静,不凑热闹,老太爷死后更是一心教导儿子,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两日她身体抱恙,老太太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每日去请安的。

守门的婆子见他们立刻去报了,疏柳匆匆走出来,笑道:“姨太太正更衣要去前院呢,你们这就来了。”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后面姨太太的院子,院子里兰草葳蕤,萱草灼灼,紫薇花长势旺盛,栀子花清甜漫漫,勾人留恋。

顾凝正诧异着这里的花草倒是跟大爷那里的很像,只不过此处随意散植,大爷家是盆栽而已。一闪眼屋内一人走至门廊下,沉香色的袄儿,竹青色裙儿,虽然是冷然暗沉的颜色,却似乎又衬托了她典雅贞静的气质,让白皙的脸庞越发明净照人。

年近半百的女子,却有这种风韵,顾凝不禁暗自佩服,看起来倒是比孙氏文氏还要年轻。想到此处,顾凝心中一动,突然觉得当年挺直腰板眉眼高扬的文氏,倒是有两分杨姨太太的气质,张姨娘那精致的眉眼也略见一二形容。

前些次见到,顾凝都是来去匆匆,也不曾细思量,如今要常住终是要花些心思,不禁多看了姨太太两眼。

杨姨太太迎下台阶,沐氏赶忙上前道:“姨太太,身子不好,在屋子歇着就是,三郎媳妇来看你呢。”

杨姨太太挽了顾凝的手,对疏柳道:“让白云准备点心去,沏壶上等的毛尖来,六爷刚拿回来的那个。”

疏柳笑道:“姨太太,奴婢知道,这就去。”

几人进了屋。

屋内熏着淡淡的香,夏日里清爽而又静雅,很是怡人心神。待疏柳白云二人奉了茶点,便在一旁伺候。说了一会话,杨姨太太问疏柳:“六爷不知道今日三郎和媳妇来吗?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又去哪里痴玩去?”

疏柳忙回道:“姨太太,您误会六爷了,六爷听说三少爷和少奶奶回来,特意去准备礼物了。昨儿半夜就走了,估计要过两日再回来吧!”

杨姨太太无奈道:“这孩子!只要不娶亲一直当自己是孩子,整日价出去野!”

顾凝想起楚长卿出现在自家门口时候的形容,心中很是感激不禁抿唇轻笑,沐氏安慰杨姨太太道:“六爷已经是顶顶好的了。不赌不嫖,为人又仗义,惠州的少年公子哥儿里,都以他有侠名呢!”

杨姨太太叹了口气,“四嫂,你说孩子家家的,弄这些做什么?他不过是商贾子弟,难不成还能做个武林豪杰,再说这绿林可向来遭官府嫉恨呢!”

沐氏笑道:“姨太太,你想岔啦,六爷哪里是那些个啊,他不过是少年心性,喜欢跟人舞刀弄棒而已,他又不考功名,不喜经商,自然也要有个自己的乐趣儿不是!”

跟姨太太说了一会话,沐氏又叮嘱她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大家在一起热闹,便领着顾凝她们告辞。沐氏既然住在此处,又不必再回老太太屋里,顾凝便道了谢请她自回家去,她和清梅一道回前院即可。

出了院门,楚清梅道:“嫂子,我们走另一条近路吧,那边远。”

顾凝不是很熟悉,自然无异议。楚清梅便领着她从东边过去,穿过小桥从前院的东西两院中间的小道过去,里面穿堂风嗖嗖地,墙角种了兰草。

走了一点路,突然听到东院传来争执声,隐隐约约的不是很清楚,顾凝转首看了看,楚清梅道:“大哥大嫂在吵架呢,你别看大嫂每日风风光光好像多了不起一样,三嫂我告诉你,你不必怕她。她就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主儿。出来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实际在家里才没那么舒服。成亲这么些年,到现在也没儿子,大哥那花花肠子,老早就想纳妾,只是大夫人和大嫂都不肯。听说大哥在外面女人多得很,这次还要让老太太把向柔给他,说从小就喜欢向柔,要是能纳了她,以后便也再不鬼混。这两日你们回来之前正闹呢,碍于面子才压下去了。昨天晚上,今儿早上,你们没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嘀咕呢。”

顾凝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向柔为何那般痛哭。

“给大哥做妾,若能生了儿子,大哥又喜欢她,想必也是不错的。”

楚清梅冷笑,“若是这样说,你这人真不爽快,我又不跟你斗心眼,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的。不过是想你是我亲哥哥的嫂子,我和你好罢了。”

顾凝笑了笑,“我和你斗心眼了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向柔是家生的奴婢,若是嫁给下人,就算做了正妻,也未必有给大公子做妾好!”

楚清梅火了,撇下顾凝,自己匆匆地往前走。

顾凝不明白她因何发怒,愣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去。

楚清梅对她冷冷淡淡的,“我回后楼了,你自己忙去吧!”也不等顾凝解释询问,便匆匆走开了。

顾凝站在西院的月洞门处,说不出的感慨,只得进了院子,去老太太屋外问了下,还在睡觉,便请那里的丫头婆子帮自己等老太太醒来说一声,她先回小院去了。

向柔倒是还在,并没去哪里忙。她在楚家,虽然是奴婢,但是老太太倒是将她当做孙女一样养着,除了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也不曾做过什么粗贱的活,老太太反而更信任她,有什么贴心的事情也是让她和母亲做。

见顾凝回来,向柔立刻迎上来。

顾凝让她随意不要拘礼,“去各处请了安,刚得了空,向柔姑娘有事情就且说了吧。”

向柔一听眼圈又红了,拿帕子擦了擦眼底。正在帮老爹缝棉裤的茗雨放下针线活,走过来帮顾凝倒了茶,道:“大少爷求老太太想把向柔姑娘收房。”

顾凝接过茶喝了一口,又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纨扇扇了两下,看着向柔道:“这不是好事吗?”

向柔眼泪便流下来,“少奶奶,向柔是个奴婢,自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可是若…若跟了大少爷,奴婢…呜呜,还是死了好…”

顾凝看她哭得悲切,忙又安慰。

向柔哭得伤心之至,却又似有话不敢说,欲言又止地只能哭泣。顾凝劝了一会,见她一直哭,忍不住也有些烦躁,便道:“我若能帮上什么,你尽管说。”

向柔抽泣了一会,擦了擦眼泪道:“少奶奶是老爷子亲自定的,老太太也欢喜着呢,如今能让老太太听进去的,也就是少奶奶您了。奴婢求您,少奶奶,您跟老太太说一下吧,我宁愿出家做姑子,给少奶奶一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要给大少爷做妾…”

说着她又扑通跪下,顾凝忙扶起她,向柔却坚决不肯起来。

顾凝无法,只得道:“我初来乍到,说话哪里会管用,你该去求大嫂和大夫人才对。”

向柔只一个劲地哭,泣声道:“大夫人,向来…视我和母亲为眼中钉,哪里…哪里肯为我说话,大少***意思,如果少爷不出去厮混,把奴婢收了房也是好的。”

顾凝蹙眉,为难道:“我却也没有什么法子。也没能力跟大哥叫板呀!”

向柔抱着顾凝的腿,伤心欲绝,“少奶奶,少奶奶,奴婢求您,您只要跟老太太说要我伺候您,这样就够了。茗雨妹妹总归是要出嫁,况且她不是楚家的丫头,没有一辈子老死这里的道理。我不一样,我是楚家家生家养的奴婢,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只要留在少奶奶身边就好。”

顾凝心烦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向柔哭着趴在地上,随后她颤抖着解开腰带,拉下自己的衣衫。

顾凝愣住,忙让茗雨拦住她,“你…你这是做什么?”

向柔粉色的比甲里面,半旧的绢衣,解开以后露出里面的抹胸,顾凝和茗雨看得惊叫出声,只见抹胸外面小腹、肩膀等处乌青带黄,倒似是一层层新伤旧创堆叠出来的。

不动声色

茗雨倒抽了一口冷气,愤怒道:“谁这般狠毒?”

顾凝和茗雨把向柔扶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拿帕子帮她擦了眼泪,又掩起衣襟。

天色已经晚下来,她们陪着向柔安慰了一会,顾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茗雨道:“姐姐,要不让姑爷想想办法?”看着向柔这般可怜,她不禁想起自己,如果没有顾家,她可能指不定多悲惨的。

顾凝看了她一眼,“他向来不管家里的事情,这是后院的事,只怕不便插手。还是再想想。”她又问向柔:“老太太什么意思?秀姨就没跟老太太提吗?”

向柔流着泪,泣声道:“母亲哪里肯为我考虑那么多?她自小最听老太太的话,为了楚家就算是死都不在乎,大少爷想纳妾,她…她欢喜还来不及呢!”

茗雨气道:“她不知道大少爷这样对你吗?”

向柔摇了摇头,“我谁也没敢说,况且…况且,他…呜呜…”

然后她断断续续地讲了这两天的事情。

实际大少爷对向柔一直有意思,只不过有大夫人约束不许他纳妾,成亲这七八年只有一个女儿,便不断地动心思。他爹老子这方面自己行为不端也不好意思管儿子,况且他以为既为长子纳个妾也没什么不对,只要不出去鬼混就好。

这些事情前两年还瞒着老太太,因为老太爷刚去世,她身子骨不利索,怕她生气有个好歹,后来慢慢地也透漏了一点,她也没什么明确表示。今年顾凝要回家,孙氏跟老太太商量丫头的分派。向柔自小伺候老太太的,还跟过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两年,等老太爷子选中楚元祯做生意接班人之后,又伺候过他好几年。如今顾凝进门本来老太太的意思让向柔伺候他们小夫妻,可后来一想顾凝自己有两个丫头,就算茗雨不是下人可过两年出嫁之后也还有茗香。

楚家少爷房里一般也就一两个丫头,顾凝屋里也不好多人。再者说向柔年纪也不小了。

这时候大少爷便提让向柔入他的房,当日大夫人也在,老太太问她的意思,孙氏便说他素日里喜欢向柔丫头,如果收了房以后也能安心些,倒也是好的。她如此说李秀姐便不能说不字,老太太倒是没明确表达意思,但是她向来不太否决大儿媳妇的话,这事情在大家眼里看着便算是定下来。

向柔一直想求老太太,被母亲压着,说三少爷少奶奶要回家,她如果这么不懂事把欢喜的团圆气氛弄僵了肯定会惹老太太生气。向柔只好忍着。昨天晚上她去大少爷院外的小厨房给楚元祯夫妇做饭,哪里知道正被大少爷堵了个正着,小厨房的婆子素日都怕大少爷的,有意无意地躲开去。拉扯下她不肯顺从惹起了大少爷的火气,便被按在灶台上撕了几把踹了两脚,夜里一看就这样了。幸亏三爷路过去小厨房找吃食她才趁机逃了出去。

她想去找老爷告状,找夫人,找老太太,可最后只能躲在角落里大哭了一场,要不是生怕老太太气坏了身子,她真想一死了之的。

今天早上她想装作若无其事,等过两日求求老太太,谁知道在外面被大少爷堵住,他威胁说若是她敢跟老太太嚼舌头,她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向柔抽泣着,声音嘶哑,“少奶奶,大少爷说,说就算我去跟老太太说,可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奴婢,老太太会如何?就算生气,左右不过骂他一顿,家丑不可外扬,为了家族的和睦,也定然会把奴婢许给他,到时候奴婢就是他手心里的蚂蚱,就算死也得死在他的床上。文__免费_少奶奶,求您了…我实在没有别人可求了!”哭着她又要跪下。

顾凝忙按住她,安慰道:“要不然这两日你先住在这里,就说帮茗雨收拾一下房间,等我们慢慢想个办法再说。”

向柔感激万分,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顾凝让她去西厢跟茗雨一块住,这两日要是出去就让茗雨陪着她,想必有外人在,大少爷也不至于如此放肆。向柔这才住了声,再三道谢。

晚上厨房派人送了饭菜来,顺便告诉了茗雨这边开饭的时间,让她把碗筷都放在食盒里,第二日送早饭的时候会拎回去。

顾凝看了看是三菜一汤,按照厨房人的说法,各位爷和夫人的屋里是四菜一汤,没有孩子小夫妻二人的基本都如此,各位小姐们因为住在一起,饭菜看上去会稍微多一些,但实际合计下来也不过一人一菜的量。

厨房的饭菜味道一般,不见什么油腥,比起老太太屋里的天差地远。顾凝不知道是大家都如此,还是单单她这样。

楚元祯未归,打发了个小厮来回说让顾凝不必等,他在铺子里有点事情,耽误一下。顾凝想他定然那边用饭,就叫了茗雨向柔一起来吃。

向柔却不敢坐,在一旁站着伺候。

顾凝也知道这是楚家的规矩,没强求,茗雨自进了楚家的门也是规规矩矩,有外人在,更不同桌。等顾凝吃饭,茗雨招呼向柔坐下吃了点。

这时候宋氏前来串门,一进屋笑道:“哟,你们吃上了,我还寻思在小厨房炒两个菜,我们妯娌悄悄喝两盅呢!”

顾凝忙让她坐,茗雨和向柔立刻起身一个收拾碗筷一个去泡茶。

宋氏看了向柔一眼,笑着对顾凝道:“平日里大家都吃大厨房的饭菜,小厨房只给老太太和父亲做。是不是有点吃不惯?”

顾凝笑了笑,“还行,说起来算不错的了。”

宋氏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这管家真难管。做的好点,自然要多花钱。想给家里省钱,大家自然会嫌弃饭菜难吃。这下好,弟媳回来,以后可要多多帮衬帮衬。”

顾凝应道:“自然,大嫂有什么吩咐只管来说就是了。”

宋氏看着向柔笑道:“昨天夜里怎么都没见到你?今儿一天也没见你。虽然老太太那里有人伺候,你也该去照应着点!”

向柔低声道:“是。三少奶奶刚回来,家里需要收拾一下,今天我一直在这里来着。”

宋氏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这两日弟媳回来,老太太难得高兴,我们也跟着轻松轻松。”然后又邀请顾凝过去东院吃饭,顾凝因为吃过,楚元祯还未回来不好乱走,便道:“大嫂,今天有点晚,三郎还没回来。反正我现在左右无事,你有什么事情,招呼我一声便是。”

宋氏便笑了笑,起身告辞,顾凝送她到门口。

宋氏往里看了看,小声对顾凝道,“阿凝,说穿了,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一下子我也不好说.”

月亮爬上东天,光辉如水流泻在荷池中,河面飘来淡淡的青草香气。

顾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宋氏看了看天色,拉起顾凝的手,笑道,“阿凝,我们那边走走吧。”

顾凝举步跟上。

荷池西边有一片疏疏的林子,黑漆漆的,月色斑驳地疏漏下来,两人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

宋氏低声道:“方才向柔在,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你以后可真的要提防着李秀姐跟她这个女儿了,从她外公外婆那里,就想着入我们楚家的门。当年老婆子想给老太爷做小,后来不知道怎的嫁给了李老头。李秀姐小时候伺候过父亲两天,存了什么心思大家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也没成。我跟你透句实话,你可别跟别人学。”

顾凝嗯了一声。

宋氏靠近一点道:“向柔跟她娘可盯着你们三郎呢!你道为何?跟了爷们算是她们的福气,以前巴巴地想入屋,没机会。如今给了个机会,让她给我们大郎做个姨娘,她竟然不肯。为何不肯?还不是恋着三郎?”说着她又气哼哼地道:“说来也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如果早点生个儿子,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