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家的府邸十分大,东西南北四个园子,中间还有一处正院。周和以调转方向向西,几个闪身就进了西园。
西厢的动静不算小,周和以对长安的声音又格外敏感。这般一听到长安在呼救,他从屋顶一跃而下,一脚踹向了紧锁的客房门。
只听门板轰然一声响,一股凉风逆着周和以的背影灌进了屋里。
长安被人按在地上的画面落入眼底,周和以素来淡漠的脸这一刻全裂了。他几乎是一阵风刮过来,抬腿便一脚踹向压在长安身上的男人。那股狠劲儿,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只见孙二径自飞出去,狠狠砸墙上,落下的瞬间捂着胸口哇地就吐出一口血。
周和以怒不可遏,拖下外衫将长安包起来,扶着长安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屋里的香气淡了,但周和以是什么人?
这点残留,足够他闻得一清二楚。他按住想要弄死孙二的心,仔仔细细地将长安包裹得严实。打横将长安抱起,送到窗边的软榻上。
转过身来就发觉吐血的孙二已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他细细替长安掖了衣角,目光在长安脖颈的红点上剧烈地抖动,渐渐森然了起来。周和以这些时日因睡不好又滋生的暴戾,此刻统统都涌上来:“告诉本殿下,你的下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屋里,姜府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我不知道。”长安吓得够呛,蜷缩在软榻上,浑身都在发颤。
“不知道?”周和以嗓音里仿佛夹杂着冰渣子,完全没了淡漠的情绪,“那姜怡宁是怎么回事?你的下人该不会被她给支走?”
话音一落,长安倏地抬起头:“你这话是何意?”
“你自己府上的人是个什么做派,难道到如今还看不清?”周和以无疑是捏碎了软榻的边沿,他刷地站起身,暴躁地踱过来踱过去。忍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转身三两步逼近孙二,拖着昏迷的孙二从窗户狠狠丢了出去。
孙二本就被他踹得吐血,丢进锦鲤池子就跟个大石头似的直接沉下去。
长安被巨大的水花溅的一脸,有些担忧:“……这样是杀人。”
“死不了,会有人巴巴地捞他的。”周和以的话一落地就是冰渣子,“我且问你,你姜家的下人,是不是姜怡宁给支走的?”
长安说不上来,她发现没人应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
周和以深吸了一口气,想斥责,又不知如何斥责。
他屈起两根手指头,狠狠敲在了长安的脑门上:“看着挺聪慧的,为何做事越来越蠢?你当这司马家是什么地方?身边没人护着就敢随便进屋歇息?好在你未饮酒,否则本殿下必然叫你尝一尝那鱼池子的滋味儿!”
长安这会儿也渐渐缓过来,神志恢复了,也察觉到不对。
姜家的下人训练有素,并非那么容易就被支走的。长安虽然不太想把姜怡宁想象的那般恶毒,但这次带来的四个下人,除了她自个儿能指使,也只有姜怡宁指使得动。长安心中几番碾转,眉头也越皱越紧:“……就在方才,我一察觉到屋里不对便立即往门外冲。有人在门外堵着,她将门从外头给锁了!”
“既然要害你,自然要万无一失。”
周和以气她后知后觉,但更恼火的是,长安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罢了,这件事本殿下来处置。一会儿会有宫人过来,你换身衣裳便回府吧。”
经过这一遭,长安忽然就有了明悟。有些事不能再以现代的眼光看待,她所以为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没有现代十几岁少女的天真。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一出手便要人命:“不要,我要留下。这件事事关我自己,我想知道结果。”
周和以眉头一皱,扭头看向长安。
见她神色严肃,并不像赌气的模样,不耐烦:“随便你。”
周和以走到外间儿,举手轻拍了一个巴掌。一个黑衣人便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跳下来,单膝跪在周和以面前。
“一刻钟,我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拱手一礼,瞬间消失。
长安裹着周和以的外衫。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比褥子还要大。长安正在用心地将衣裳弄平整,屋外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与脚步声同步的,还有姑娘们嗡嗡的窃窃私语。长安心口一凉,知道这是后招来了。
外头的动静,周和以听见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事实上,这种小把戏,他多少年都没见人这么玩过儿。不过这等拙劣的把戏恶心就恶心在,抓到了就是千万张嘴都说不清。只着了单衣的周和以弹了弹衣袖,平静地走到长安的身边,踢了鞋子就上了软榻。
“怎么办?”长安被他抱住,“你这是打算用轻功带我走么?”
一群人越靠越近,屋里人都能听到环佩相撞的声响了。
“带你走?”周和以抽出玉冠上的白玉簪,黑如墨缎的长发垂落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了周和以的亵衣上,“本殿下没力气了,带不动你。”
长安:“……带不动便带不动,你作甚脱衣裳?”
周和以长臂很是自来熟地环住了长安的肩膀,神情理所当然得叫长安都没感觉到异常。他勾着脑袋埋进长安的脖颈,两手死死将长安抱怀里:“本殿下困了,睡不得?”
长安:“你……”
“朝阳郡主——”一声尖利高亢的声音突然如利剑一般刺进屋里。一个婆子拖着大嗓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郡主您没事吧!郡主你还好吗!”
只见一个绿褙子的婆子歪歪栽载地冲进屋,没看见人就开始嚎。
长安想说什么,就见晚婆子一步的诸多世家姑娘在司马娇娇的带领下,闯进了屋里。
司马娇娇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犯病时候的娇弱,柳眉倒竖,中气十足地就高声怒喝起来:“快!给本姑娘抓住那个男子!大胆贼人!竟敢光天化之下闯入司马家后院,还胆大包天地玷污了朝阳郡主!你该当何罪!”
跟在她身后的一众闺秀们看到满屋狼藉,以袖遮面地议论纷纷。
司马娇娇心中得意,手一挥,四五个粗壮的婆子便冲上去扯抱着长安的周和以。她们来势汹汹,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只是周和以这人又是任由其他人摆布的,婆子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狠狠一袖子扇出去老远。
粗壮的婆子摔倒一地,他捂住长安的衣裳才不慌不忙地扭过头冷声道:“都吵什么!”
请冷冷的嗓音如平地惊雷,炸得整间屋子一片死寂。
周和以微眯着一双眼,拗过身将长安遮在身后:“本殿下醉酒来此小憩,正是心烦的时候。你们倒好,这般不经通报便私闯本殿下的休憩之地……怎么?这是觉得本殿下的脾气甚好?”
这一句话落地,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姑娘们瞬间就闭上了嘴,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司马娇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冷汗就下来。


第五十五章
“表兄……”
“出去!”周和以眼风冷冷地扫过来, 潋滟的眼波落到人的身上凌厉非常, “不要本王再说一遍,全给本王滚出去!”
姑娘们都是家族里娇养着的,哪里有这样被人下过脸?一时间被呵斥得小脸儿个个涨得通红。不必迟来一步的方自仲赶人, 扭头鱼贯而出。司马娇娇心中又气又急, 巴巴望着周和以, 都气得要哭出来。为何?明明将孙二诓到这间屋子里, 为何变成了表兄在?!如今表兄跟这女人衣衫不整地被抓了个正着, 这是坐死了要嫁给表兄了吗?
想到这女人本就与表兄有婚约, 如今不过是丢丢脸而已。司马娇娇都想吐血。所以她冒着被祖母责备的风险折腾得这一出到底为什么?对这女人,根本就不痛不痒!
“还杵着作甚?”周和以不耐烦,“滚出去!”
司马娇娇被周和以的怒气吓得一缩脖子, 咬着唇顿时泫然欲泣:“表兄我……”
“出去!”周和以看都不看她一眼。
司马娇娇想唤人, 但屋里就他们,根本没下人候着。她走了两步,还没靠近,那边周和以抬手将那个已经灭了的香炉就砸了过来。司马娇娇吓得惊叫,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违背周和以的意思,狠狠一跺脚,红着眼睛就跑了出去。
人一走, 长安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
她虚脱一般地靠在窗棱上,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事实上,在公主府的这段时日过得太顺风顺水, 她当真被养出惰性。要说不清楚姜怡宁的为人,根本说不过去。其实比起周和以片面地看人和物,她是站在上帝视角看过全本小说的人。对姜怡宁的心狠程度,不说十分清楚,至少比周和以更清楚。
但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自己尽量与姜怡宁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便可相安无事。但周和以的话却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指使得动姜家下人,或许,真的是姜怡宁……但是,为什么!害了她与她来说根本有害无利,姜怡宁又何必?
正当长安思索,门板被人轻轻敲响。
面上敷上一层冰渣的周和以扭头看一眼,俯身将长安的衣裳裹得更紧些,起身走了出去。出去探查的黑衣人回来了,正单膝跪在外间儿候着。
见周和以的人出来,他迅速上前便将探查到的事情经过汇报给周和以听。
果然不出所料,支开长安身边丫鬟的人,确实是姜怡宁。且不说姜怡宁这么做是故意还是无意,黑衣人说的其中一件事,令周和以整张脸瞬间就黑沉了下来。
“主子,”黑衣人其实是皇家暗卫副统领啸风,“属下方才查到,将郡主锁在这扇门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怡宁姜姑娘。”
“当真是她?”里头的长安也听见了,裹着衣裳赤脚就奔下来。
“回禀郡主,千真万确,正是姜姑娘。”啸风不敢直视此刻衣衫不整的长安,目光克制地平视前方,丝毫不敢旁露到他处。
长安猛地一袖子挥掉了手边桌案上的杯盏茶壶,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方才才帮了姜怡宁!姜怡宁是疯了吗!
自己出了那档子事儿,她想也不想便替她隐瞒遮掩。方才虽说说话算不上动听,但也言辞恳切地言明了立场。彼此之间虽没有血缘,但剪不断理还乱的姐妹关系却是真真儿的。可一转头,姜怡宁就这能般害她?
长安捂着胸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姜怡宁是疯了不成?!”
“……疯没疯本王不知,”周和以看她这般模样,眉心都拧出了三道痕,“但你这个蠢材,却铁定是个傻透了的!”
长安此时完全没心思与这人斗嘴,脸都气得煞白。她如今只想起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给多管闲事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农夫与蛇的故事从小便学,两辈子,她居然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努力地平复想拧死姜怡宁的心,长安心思一变再变,今日过后,她绝不再给这个女人任何的慈悲!
“钥匙扔在厢房正前方的草丛里,”啸风声音压得很低,但所说内容长安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姜姑娘丢钥匙的时候,正巧被暗卫看见了……”
“不必多说,本王知道。”
这般拙劣的手段,除了心思恶毒的司马娇娇,他想也没人能害人害得如此理直气壮。如何布置的他不在意,他只需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就足够了。
“去一趟前院,把本王的意思传给外祖。”
话音一落,黑衣人应诺消失。
周和以身上只着了中衣,头发披散,衣着十分不妥帖体面。既如此,他也不打算回宴席了,便决心就此离席。
不过在他处理这些背后之人之前,周和以臭着一张脸将裹着他衣裳的长安抱在了怀里。虽没耐心说些宽慰的话,但行动上的保护,至少要明确。一路上他就这般亲手抱紧了怀里之人,将长安的脸按在胸口,从内院送到外院的马车上。
且不说一路上引得丫头婆子们面红耳赤,周和以自个儿也有些别扭。这般抱着一个姑娘家,两辈子没怜香惜玉过的溧阳王,很是不自在。
将长安放下,他想了想,顺势也上了姜府的马车。
长安脸色苍白的厉害:“你跟着作甚?”
“本王愚蠢的未来王妃处置不好身边的麻烦,本王只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代为处理了。”周和以看也不看长安,似乎多看一眼都能要他的命那般嫌弃,说话也阴阳怪气,“你给本王闭嘴,到了自然会叫你。”
长安定定地看着他,须臾,轻哼了一声扭头闭上了眼睛。
周和以冷漠的脸孔有一瞬的裂,狠狠瞪着长安的后脑勺,哼地一声也扭过头去。长安靠在车厢壁上,心情复杂地思索回去的说辞。
事实上,比起姜怡宁翻脸,长安更在意的是长公主的想法与可能的处置。毕竟比起从来没融洽相处过的女主角,大长公主可是对她嘘寒问暖,十分用心。长安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哪怕知道长公主更看重姜怡宁,心中对这个老人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就是不知今日这事儿捅出去,大长公主会怎么处置。
若还是像之前一般轻拿轻放,长安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而对大长公主失望。香辣想去,想不大明白,长安眉头眼睛都皱在了一起。
“坐过去点儿,”突然之间,上了马车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开口道,“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正想的入神,突然被周和以的声音惊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她抬起头,看着窗边的周和以眼神都有些迷茫。
周和以侧目:“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于是低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还隔着半个手臂。不过见周和以眉头拧得打结,长安不想跟他争,极快地挪了一下屁股,自觉坐到马车的角落去。
理直气壮的周和以:“……”
与此同时,李嬷嬷在车椽子上端坐,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
今日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她方才已经都听说了。虽说尚还未曾与姜怡宁当面对质,但溧阳王殿下亲口所说之事,是决计做不了假的。她如今心里像吞了滚油一般,又暴又焦灼不安。教导了这么些年的主子,自小看到大的主子竟然如此心黑手狠……
她恍惚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担忧着还在司马府的姜怡宁。这般将那位丢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马车缓缓地行径,周和以此时靠坐在窗边,仿佛一尊冰雕。他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册子,头也不抬地翻阅:“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一个姑祖母知。其他人的嘴,本王自会封上。放心,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你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长安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不想说。
与此同时,早早溜出来的姜怡宁已经先长安一步到了长公主府。
门房匆匆跑下来,看到只有一辆马车还十分惊讶。想问长安去哪儿了,可看着姜怡宁,姜怡宁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眼的。姜怡宁心中,她素来是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必要去给一个小小的门房交代,于是扶着下人的胳膊,径自进了府。
大长公主这一年在府中待得时日比过去三年加在一起都要多。平常这个时节,应当已经在道观修行的。如今亲孙女被找回来,道观也去得越来越少了,人渐渐就活起来。
她一眼便看见姜怡宁的脸色不对地冲进来,立即站起身来。
姜怡宁什么话也不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扑到她的膝盖上便痛哭了起来。
大长公主近来虽将疼爱分成了两分,落在姜怡宁的身上少一些,但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喜爱。如今见姜怡宁哭得如此惨淡,心疼得赶紧将人抱进怀里:“到底出了何事?怡宁你莫哭,出了事儿尽管与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姜怡宁抽抽噎噎地一声嗫嚅:“祖母,我在司马府被人欺辱了。”


第五十六章
姜怡宁扑在长公主怀里, 纤细的身子抖落得仿佛寒风中的秋叶。长公主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心中惊怒交加,嘴上却生怕吓着姜怡宁和风细雨地轻哄着:“怡宁莫怕呀,跟祖母说说, 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那司马家, 何人胆敢给你委屈受!”
这话一出, 姜怡宁的眼泪立即就汩汩地流出来。
她本就生得娇小纤细, 此时泪水糊一脸, 瞧着当真比什么都可怜:“孙女, 孙女在司马家,被人给推进池子里,光天化日之下又被个丑陋的蛮汉抱上来。长安妹妹许是年纪小, 不知事儿。一时间慌了神, 竟带了一帮司马家的人赶来……”
她哭得直打嗝儿:“……孙女被那么多人瞧了,孙女,孙女不想活了祖母!”
“什么?!”长公主霍地一下站起身惊喝道,“长安怎会?”她想也不想就想发怒。但转念一想那丫头并非不懂事儿的性子,这当中定然有什么缘由。
于是勉力压下暴怒,宽抚道,“怡宁莫哭了, 快跟祖母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怡宁心里有鬼,心口砰砰乱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今日既然一时昏头做出了那等事儿, 结果便已覆水难收。那姜长安除非脑子被门夹了,否则绝不会放过她!注定成仇的局面,姜怡宁也不想挽救。她就是厌恶姜长安,厌恶得要命。既不想认错也不想被揭穿了再被长公主送走,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今日若不是她状告姜长安成功,那也必然要率先在长公主心里占据最有利的一方。毕竟如今的姜家,她没了尊贵的郡主身份,长公主的疼爱便是她的立身根本。所以今日这一回,她是死也要将受害者的身份攥到手里来。
姜长安害她的这顶帽子,无论真假,必须得扣得死死的!
“祖母,”姜怡宁绞尽脑汁地打腹稿,小心翼翼地措辞,“怡宁不想怀疑长安妹妹的居心。今日遭遇恶事一时激愤,若有什么言辞不当冒犯了长安妹妹……还请祖母不要怪罪。”
她这么一说,长公主的这颗心就软成了水:“祖母哪里会怪你?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也是常理之中的。长安不是那等计较的性子,便是挨你几句骂,也不至于会跟你计较的……”
“不,祖母!”姜怡宁双目通红,抓浮木一般紧紧抓着长公主的袖子,“她怪我!她肯定恨死我!她方才在司马府便说过不会放过我,要叫我好看!祖母!”
“不会的,你且安心,有祖母在。”
“祖母你根本不知,”姜怡宁的妆化成一团,往日最是爱美的性子,今日似乎也顾不得的模样哀哀地哭诉道,“孙女当真与长安妹妹闹翻了脸。在司马府孙女遭遇了那等事儿,孙女顾不得等发怒的长安妹妹。丢下她,独自一人先行回了府……”
长公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罢了罢了,长安懂事,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那若是怪罪呢?”姜怡宁依靠在长公主怀里,梨花带雨地哀泣道,“祖母,怡宁如今可怎么办呐?我不想嫁给那个蛮汉,他又老又丑……”
长公主心都快疼揪起来:“不嫁不嫁!只要祖母不同意,谁也别想碰你一根毫毛!”
“可是,怡宁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那个蛮汉抱了!”她捂着胸口一阵一阵的呕,一幅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就往地上倒去,小脸上煞白一片。
长公主吓得不轻,赶紧把人搂在怀里,惊叫地唤人去传太医。
姜怡宁一面哭一面呕,几番折腾,两眼一翻就在长公主的怀里昏了过去。长公主心口都吓出毛病来,景庭院里的下人立马乱作一团。传太医的跌跌撞撞,扶人的七手八脚。孙嬷嬷亲自上来从长公主的手上借走姜怡宁,才把局面稳下来。
“莫慌,先传太医来!”孙嬷嬷扶着自家主子,心道这算什么事儿!
传太医的人一奔出院子,骑上快马便往宫里去。
景庭院这边四五个丫鬟背着姜怡宁,把人直接安置在了长公主正屋的偏房。这边人才安置下来,外头又有个小丫头匆匆来报,说是郡主回来了。
长公主心里这口气梗着下不去,挥挥手便道:“去,将郡主请过来。”
长安身上的碎衣物方才已经换过了,妆容发髻也重新梳妆。此时经过一路上沉默,她早已冷静下来。此时看着满头大汗急得不行的小丫鬟,她扭头瞥了一眼周和以。王爷眼波流转,淡淡道:“……你看本王作甚?且去瞧瞧。”
长安默默转头:“……嗯。”
虽然还不知长公主为何焦急找她,但今日这事儿,非常有必要与长公主详谈。长安心里拿捏着待会儿该用的措辞,身后周和以不慌不忙地也跟上来。
小丫鬟为难地看着周和以,嗫嚅地说:“殿下,府中私事儿,不便于外人在。”
周和以一抬眉:“嗯?”
小丫鬟脸瞬间涨得通红,磕磕绊绊的解释:“怡宁主子昏倒在景庭院,孙嬷嬷如今亲自在照看。长公主也有些不大好,殿下这个时候过去,府上是当真不便。”
“哦?”周和以冷冷勾起了嘴角,“姜怡宁昏了?”
长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小丫鬟左看看长安,右看看周和以,不知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见都这般直白的解释了这位殿下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只能巴巴地求助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