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塞卡特工,这里是博物馆的保安部。”一个年轻女子用西班牙语口齿干练地说道,“我们知道你那边停电了。估计是电脑故障。电力马上就可以恢复。”

“内部监控还在运行吗?”丰塞卡问道,他知道所有的摄像头都有夜视功能。

“是的,运行正常。”

丰塞卡扫了一眼黑乎乎的房间。“安布拉·维达尔刚刚从礼堂进入了前厅。你看见她往哪边去了吗?”

“请稍等。”

丰塞卡只好垂头丧气地等在那儿。他刚才收到消息,优步说跟踪不到杀手坐的那辆车。

今天晚上但愿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今晚可是他第一次保护安布拉·维达尔。通常情况下,作为一名高级特工,丰塞卡只负责胡利安王子本人的安保工作。但今天上午指挥官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今晚维达尔女士不顾胡利安王子的反对会举办一场活动。你要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丰塞卡从来没想到,安布拉举办的这次活动竟然是对宗教的一次全面攻击,而且会以公开的暗杀收场。他还没想明白,安布拉为什么会怒气冲冲地拒接胡利安王子打给她的电话。

所有这一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她的诡异举动又愈发变本加厉。种种迹象表明,安布拉·维达尔是为了跟一个美国教授逃之夭夭才想方设法摆脱安保人员。

如果胡利安王子听说这…

“丰塞卡特工?”保安部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发现维达尔女士已和一名男子离开了前厅。他们经过甬道刚刚进入一个展厅,那里正在举办露易丝·布儒瓦[144]的艺术展,主题是《牢笼》。出了门右转第二个展厅就是。”

“谢谢!继续监视他们!”

丰塞卡和迪亚斯跑过前厅,出门后来到天桥上。从高处望下去,只见下面蜂拥的人群正穿过大堂朝出口拥去。

跟安保部的人说的一样,丰塞卡在右手边上看到一个入口,通往一个很大的展厅,指示牌上写着:牢笼。

展厅里面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放着一个不规则的白色雕塑。

“维达尔女士!”丰塞卡喊道,“兰登先生!”

无人应答,于是两名特工开始搜索起来。

在两名特工身后几个展厅之外的地方,穹顶礼堂的外面,兰登和安布拉正小心翼翼地穿过纵横交错的脚手架,悄悄朝远处昏暗的出口指示牌走去。

他们最后关头其实是打了个掩护——兰登和温斯顿密谋了一个骗局。

温斯顿按照兰登的信号切断了电源,让穹顶礼堂陷入一片黑暗中。兰登在心里估算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和通道口之间的距离。他的估算近乎精准。在通道口,安布拉把手机扔在黑暗的通道里,但他们并没有进入通道离开礼堂,而是折了回来。他们沿着内壁,用手摸索着织物墙壁往回走,一直到了迪亚斯特工去追踪凶手的那个豁口。两人爬过织物墙壁,沿着礼堂外墙往亮着灯的紧急出口楼梯间走去。

兰登回想起温斯顿立马决定要帮他们就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埃德蒙的声明可以通过密码激活,”温斯顿说,“那么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那个密码,然后马上用它去激活声明。我最初收到的指令是尽一切可能协助埃德蒙,确保今晚的发布会圆满成功。显然我没做到,现在只要能弥补过失,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兰登正要感谢他,而温斯顿却连喘气都没顾上又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这些话以超快的速度从温斯顿口中倾泻而出,就像在使用加速模式播放一部有声读物一样。

“如果我自己能访问埃德蒙的演讲文件,我会马上去做。”温斯顿说,“可是您也听到了,文件是储存在一个远程安全服务器上。看来要想把他的发现公之于众,我们需要他的私人定制手机和密码。我已经搜遍了所有已经发表的诗歌中含有四十七个字母的诗句。不幸的是,这至少有几十万种可能性,甚至更多,因为这取决于人们如何断句。而且输入密码失败几次后,埃德蒙的手机就会被锁死,也根本不可能暴力破解。这样一来我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必须用另一种方法找到密码。我同意维达尔女士的想法,必须立即到巴塞罗那的埃德蒙家里去。如果他喜欢某一句诗,很有可能他有这本书,甚至会以某种方式标注出来。因此我认为埃德蒙非常有可能希望您去巴塞罗那找到他的密码,然后输入,按照计划发布他的声明。另外我现在已经确认,最后一刻要求把海军上将阿维拉加进宾客名单的那个电话,确实是从马德里皇宫打来的,维达尔女士说得没错。这样的话,我认为我们不能再相信皇家卫队的特工,我会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帮助你们逃走。”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温斯顿好像马上就想到了方法。

兰登和安布拉现在已经来到了紧急出口。兰登悄悄把门打开,领着安布拉进去后,随手把门又关上了。

“太好了!”兰登耳机里又传来温斯顿的声音,“你们到楼梯间了。”

“皇家特工在哪儿?”兰登问道。

“离你们远着呢!”温斯顿说道,“我正在跟他们通电话。我冒充博物馆的安保人员,把他们骗到了博物馆另一侧的一个展厅里。”

太不可思议了!兰登一边朝安布拉点了点头,一边心想。“放心吧,一切顺利。”

“从楼梯下到一楼,”温斯顿说道,“然后离开博物馆。另外注意一点,你们一旦离开博物馆,您的耳机就没法跟我连线了。”

可恶

。这一点兰登从来没想到过,于是急忙说道:“温斯顿,你知不知道上星期埃德蒙跟一些宗教领袖讲过他的发现?”

“不大可能!”温斯顿说道,“虽然他今晚的介绍确实暗示他的发现对宗教有深远的影响,没准他当时只是想跟那方面的宗教领袖探讨一下?”

“我觉得也是。但其中一人就是马德里的巴尔德斯皮诺主教。”

“有意思。我在网上看过许多资料,都说他是西班牙国王的贴身顾问。”

“是的,还有一件事情。”兰登说,“你知不知道他们会面之后,埃德蒙还收到过巴尔德斯皮诺恐吓他的语音短信?”

“我不知道。那肯定是通过专用线路发过来的。”

“埃德蒙放给我听了。巴尔德斯皮诺强烈要求他取消演讲,还警告说,埃德蒙咨询过的那几个神职人员正在考虑先发制人,想提前发表一个公告抹黑他。”兰登在楼梯上放慢了脚步,让安布拉先走。然后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巴尔德斯皮诺和海军上将阿维拉有什么联系?”

温斯顿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没发现直接的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联系,只能说明没有相关记录而已。”

他们已经快到一楼了。

“教授,我冒昧地提醒一句…”温斯顿说,“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以断定,有股强大的力量企图埋葬埃德蒙的发现。千万别忘了,他的演讲里曾经提到过您,说您的见解给了他启发,成就了他的突破,所以埃德蒙的敌人很可能会把您也当成潜在的威胁。”

兰登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走到一楼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面临危险。安布拉已经在一楼了,正推着那扇铁门在等他。

“出门以后,”温斯顿接着说,“你们会进入一条小巷。绕到巷子外面朝左走,一直走到河边。我会解决交通问题的,送你们去我们之前说过的地方。”

BIO-EC346,兰登一边心想,一边催促温斯顿赶快带他们过去。那本来是埃德蒙和我约定活动结束后碰面的地方。

兰登终于明白BIO-EC346代表什么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的科学俱乐部。它比秘密科学俱乐部普通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那是他们逃离毕尔巴鄂的钥匙。

如果我们能神秘地到达那儿的话

…他心想,因为他知道很快到处都会设置路障。我们必须快。

兰登和安布拉跨出门槛,一阵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兰登吃惊地发现,好像有念珠一样的东西散落在地上。这个节骨眼上,他已没时间去想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时温斯顿还在说着话。

“你们一到达河边,”温斯顿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就去萨尔维大桥下面的人行道上等着,直到…”

兰登的耳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随后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温斯顿?”兰登喊道,“直到什么?!”

但是温斯顿的声音消失了,铁门也“砰”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第29章

在毕尔巴鄂南郊几英里处,一辆优步汽车在AP68高速公路上往南疾驰,朝着马德里方向而去。海军上将阿维拉坐在后座上,他已经脱掉白色外套,摘下了海军帽,靠在座位上,回想自己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感到一身轻松。

果然跟摄政王说的一模一样。

阿维拉一上车就掏出手枪,顶在瑟瑟发抖的司机头上。司机马上乖乖地把手机扔到车外,车子跟公司总部的联系随之断开了。

然后,阿维拉把司机的钱包搜了一遍,记住了他的家庭地址,还有他老婆和两个孩子的名字。照我说的做,阿维拉对他说,要不然,你的家人性命不保。司机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都绷得没了血色。

阿维拉心想,现在根本没人知道我在哪儿。这时车外警笛呼啸而过,警车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汽车继续飞快地往南开,阿维拉一边坐定准备长途跋涉,一边回味着刚才肾上腺素飙升所带来的快感。他心想,我已经为光荣的事业尽力了。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文身,觉得根本不需要它来保护自己。至少到目前为止不需要。

阿维拉相信优步司机已经吓破了胆,一定会乖乖听话的,于是他就把手枪放了下来。汽车向马德里疾驰而去。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挡风玻璃上的那两个车贴。

怎么会这么巧呢?他心想。

第一个车贴完全在意料之中——是优步的标志,但第二个车贴居然是表示上帝的符号。

教皇十字架。近来这个符号无处不在——新教皇在教会自由化和现代化方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欧洲天主教徒非常支持他,对他的改革赞赏有加。

显然优步司机也很拥护这位开明的新教皇,阿维拉感觉到自己拿枪指着他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快感。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些没脑子的教徒之所以对新教皇崇拜得五体投地,原因居然是教皇允许他们可以对上帝的教条进行选择,自己决定执行哪条,不执行哪条。几乎一夜之间,节育、同性婚姻、女牧师以及其他一些自由派的主张,在梵蒂冈内部统统拿到了台面上来讨论。两千多年的传统似乎眨眼间就消失殆尽了。

幸运的是还有人在捍卫老传统。

阿维拉脑海中又响起了《奥利亚蒙迪赞歌》的旋律。

能为他们效力我感到很荣幸。

第30章

西班牙最古老、最精锐的安全部队——皇家卫队——冲锋陷阵、从不退缩的传统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皇家卫队特工坚信,他们的神圣职责就是确保王室安全,保护王室财产,捍卫王室荣誉。

这支近二千人的部队的指挥官是迭戈·加尔萨。他六十多岁,身材矮小,身体瘦弱,面容黝黑,眼睛也不大,稀疏的黑发往后梳着,遮挡着斑驳的头皮。加尔萨有点儿贼眉鼠眼,加上身材瘦小,所以在人堆里一点儿都不起眼。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他在皇宫里居然手握大权。

加尔萨早就明白,真正的力量并不来自强壮的体魄,而是来自对政治的运筹帷幄。掌控皇家卫队无疑增加了加尔萨的分量,但真正让他不可或缺的是他那敏锐的政治头脑,无论事情大小,无论是个人问题还是工作问题,别人都会倾听他的意见。

加尔萨守口如瓶,从来不透露别人的半点儿秘密。他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加上能力超强能够解决棘手的问题,所以成为国王的左膀右臂。然而现在,加尔萨和其他人一样感觉前途渺茫,因为住在萨尔苏埃拉宫的西班牙国王已经年老体衰,所剩时日不多了。

极端保守派弗朗西斯科·佛朗哥[145]将军实行血腥专治,统治西班牙长达三十六年之久。之后现任国王建立议会君主制,从而结束了这个国家四十多年的动荡局面。自从1975年佛朗哥死后,国王就一直携手政府努力推进西班牙的民主进程,对国家施行渐进式变革。

但在青年人眼里这种变革太缓慢了。而对于上了年纪的传统守旧者来说,这种变革简直就是亵渎神明。

在西班牙的统治集团中,许多人依然恪守着佛朗哥的保守信条,尤其是他所谓的天主教是“国教”,是民族道德脊梁的观点。然而西班牙青年群体日渐庞大,他们旗帜鲜明地反对保守派的观点,公开谴责宗教组织的虚伪,而且四处游说争取进一步政教分离。

现在王子人到中年,正在准备登上国王宝座,没有人知道新国王会何去何从。几十年来,胡利安王子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仪式上象征性地露个面,在政治上唯父命是从,在个人信仰方面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想法。虽然大多数专家不相信他会比他的父亲更加开明,不过谁也说不准。

但是今晚王子的神秘面纱即将揭开。

毕尔巴鄂发生的事件令人震惊,考虑到国王由于身体的原因无法发表公开讲话,这样一来,王子别无选择,只能对今晚的棘手事件表态。

一些高级政府官员包括首相,已经对暗杀行为进行了公开谴责,但他们都非常狡猾,在王室发表声明之前都拒绝进一步表态。因此,整个烂摊子都压在了胡利安王子身上。加尔萨对此并不感到惊讶,由于牵扯到未来的王后安布拉·维达尔,所以没人愿意碰这颗政治炸弹。

胡利安王子今晚将面临考验

。加尔萨边想边加快脚步,沿着皇宫宽大的楼梯朝王室公寓走去。他需要引导,而老国王现在已经帮不上忙了,所以我必须当他的引路人。

加尔萨大步走过王室公寓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王子的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奇怪!他心想。我知道他就在里面。根据丰塞卡从毕尔巴鄂传来的消息,胡利安王子刚刚从房间里打电话找过安布拉·维达尔以确认她安然无恙。谢天谢地!她的确安然无恙。

加尔萨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答。他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他急忙打开门。“唐胡利安?”他一边叫着,一边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里的电视闪着亮光。“有人吗?”

加尔萨急忙走进去,发现胡利安王子独自站在黑影里,面对着窗外一动不动。他依然穿着晚上开会时的那身西装,甚至连领带都没解开。

加尔萨默默地看着,王子神情恍惚让他感到很不安。这次危机似乎让他不知所措。

加尔萨清了清嗓子告诉王子他来了。

王子终于开口了,但他依然背对着加尔萨。“我给安布拉打过电话了,”他说道,“她不愿意跟我说话。”胡利安王子的语气让人感觉他非常困惑,但并不怎么伤感。

加尔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他几乎无法理解胡利安居然还在想着他跟安布拉的关系——他们的订婚从一开始就欠考虑,而且两人的关系也一直很紧张。

“维达尔女士肯定还胆战心惊的,”加尔萨轻声解释说,“今晚晚些时候丰塞卡特工会把她护送回来的。到时候您就可以跟她当面聊了。容我补充一句,得知她安然无恙我也感到特别欣慰。”

胡利安王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我们正在追捕枪手。”加尔萨想换个话题,于是说道,“丰塞卡向我保证,很快就能把这个恐怖分子抓捕归案。”他故意用了“恐怖分子”这个词,是希望让王子摆脱目前的恍惚状态。

可是,王子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首相已经对这次暗杀进行了谴责。”加尔萨继续说道,“不过,考虑到事情牵扯到安布拉,政府希望您对此进行表态…”加尔萨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安布拉是您的未婚妻,但事情很棘手。不过我建议您说,您未婚妻最让人钦佩的一个优点就是她的独立性。尽管您知道她并不认同埃德蒙·基尔希的政治观点,但还是信守作为博物馆馆长的承诺,这一点值得称赞。如果您愿意,要不我给您写个发言稿?我们应该赶在早间新闻时段发表一个声明。”

胡利安一直眼望窗外。“不管我们发表什么声明,我还是想先听听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意见。”

加尔萨下巴紧绷,忍住没说话。后佛朗哥时代的西班牙是一个“非宗教国家”[146],这意味着西班牙已经没有了国教,而且教会也不应该介入任何政治事务。但是巴尔德斯皮诺主教与国王关系密切,这使得他总是对皇宫的日常事务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遗憾的是,巴尔德斯皮诺的政治态度强硬,宗教观点偏执,这就让处理今晚危机所需要的策略和灵活失去了空间。

我们需要的是微妙的措辞和巧妙的谋略——不是武断的教条和激烈的争论!

很早以前加尔萨就知道,在巴尔德斯皮诺主教虔诚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简单的真相:他总是先满足自己的欲望,再考虑上帝的需要。以前加尔萨对这些都可以不予理睬,但现在看到主教悄悄贴近胡利安,使皇宫内的权力平衡出现了倾斜,他感到非常担忧。

照眼前的情形看,巴尔德斯皮诺和王子走得太近了。

加尔萨知道胡利安一直把主教当作“家人”——他更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叔叔,而不是什么宗教权威。作为国王的心腹,他从胡利安小时候起就负责监管他的道德成长,而且他也是满腔热情、尽心尽力——审查胡利安的所有老师,给他讲解宗教教义,甚至在情感问题上也替他出谋划策。如今,多年之后,即便胡利安和巴尔德斯皮诺会偶有争执,但两人的感情依然深厚。

“胡利安殿下,”加尔萨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真的认为,今晚的事情应该由您和我来处理。”

“是吗?”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加尔萨赶紧转过身去,惊讶地看见一个身穿长袍、像幽灵一样的人正坐在黑暗处。

巴尔德斯皮诺。

“指挥官,要我说,”巴尔德斯皮诺怒气冲冲地说道,“在所有人当中,你最应该明白,今晚你们离不开我。”

“这是政治问题,”加尔萨态度强硬地说道,“不是宗教问题。”

巴尔德斯皮诺讥笑道:“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得真是高估了你的政治敏锐性。如果你想听听我的看法,那我告诉你,要应对这场危机只有一种妥帖的办法,那就是立即告诉全国人民胡利安王子是虔诚的信徒,未来的西班牙国王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我同意…不管胡利安殿下发表怎样的声明,都应该提到他的宗教信仰。”

“如果胡利安王子接见媒体,那么我就应该在他的身边,而且一只手要放在他的肩上——这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说明教会与他患难与共。仅仅这一个画面就足以安抚国人,这比你写什么都强一万倍。”

加尔萨怒火中烧。

“全世界刚刚目睹了发生在西班牙的这场残酷暗杀,”巴尔德斯皮诺大声说道,“在暴力横行的时候,没有什么更能像上帝之手那样安抚人心的了。”

第31章

塞切尼链桥[147]——布达佩斯的八座大桥之一——横跨多瑙河,全长一千多英尺。作为连接布达佩斯东西两岸的一个象征,这座链桥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桥梁之一。

我这是在干什么?

克韦什透过桥边的栏杆望着漆黑的河面,河水打着转从桥下流过。主教可是劝我待在家里的。

克韦什知道自己不该冒险出门,可每当他心神不宁时,这座桥就有某种东西吸引他过来。多年来他晚上都会来到桥上,一边欣赏无边的景色,一边思考问题。桥东面是佩斯,那里矗立着灯火通明、庄严肃穆的格雷沙姆宫 [148],与远处的圣伊什特万大教堂[149]钟楼遥相呼应。桥西面是布达,城堡山顶上是高耸的布达城堡[150]坚固的城墙。而在北面的多瑙河岸边,是匈牙利最大的建筑——国会大厦优雅的尖塔。

但克韦什觉得他之所以常来链桥,并不是因为这里景色优美,而是别有原因。

同心锁。

在链桥的栏杆和吊索上挂着成百上千把挂锁——每把锁上都刻着一对有情人名字的首字母。

传统的做法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来到桥上,把各自名字的首字母刻到一把锁上,把锁锁到桥上后就把钥匙扔进深不见底的河水里——表示两人永远不离不弃。

最质朴的诺言。

克韦什摸着一把挂锁心想。心心相印,莫失莫忘。

每当克韦什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的爱情时,他都会来看看这些锁。今晚就是这样。看着多瑙河的河水打着转从他脚下流过,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突然之间变化得太快,让他无所适从。也许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